大人物們總是都有著大人物們的考慮,就好像一個凡人國度中,百姓們總是想的是溫飽,上麵的皇室想的都是怎麽名流青史,流芳百世。


    道理淺顯易懂,在哪裏看著都會一目了然,換作整個青州乃至整個世間都適用。


    這個道理周德明許久之前也明白,但隻到今日他才算真正理解,大人物為了這裏麵的名,真的可以什麽都不去顧全。


    而都是羽化境的修士,他一人立在幾十人麵前,卻有一種說不上的氣勢,也或者說那不是氣勢,而是他眼睛裏也有著和郭取成一樣的坦然,那種坦然,讓其他的大人物們看得心慌!


    因為他們修了一輩子道,也未必修得出那種問心無愧的坦然。


    可少許的沉默過後,一群羽化境的大人物們廝鬥在了一起。


    顯然他們也並不是周德明的對手,他手驟然一翻,幾根泛著金光的巨柱便從天而降結成一處牢籠將他們都鎮壓在了其中,任他們使出多麽恢宏的術法也無法掙脫出去。


    “周宗主什麽時候到了羽化最後一個境界?”有人愕然,覺得不可思議。羽化兩個境界,他們感覺得到他已然是第二個境界羽化登神遊境!


    而在外界一直都是傳言青州的第一人是幻霄宗的秋長老……


    其實早在一百年前,他就到了這個境界,也在那時他想要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但那時秋長老卻並不讓他外聲張。


    也其實幻霄宗的宗主也從來就隻有他一個,隻是他常年都在看守封印,對外稱自己是副宗主也隻是掩人耳目罷了。


    “各位道友何不與周某一同等上少許時間,所有的一切都會知曉。”周德明也並不打算再去講些什麽大道理,就這樣淡淡說了一句話,方才身上那股驚天動地的氣勢也盡數收了回去。


    ……


    洛天北是死了,但對整盤的棋局來講卻並不影響,他隻是一顆棋子。或許這顆棋子比較重要,但丟棄了一顆,對執棋者來說再補上一顆就是。


    九霄上的天宮裏,那道飄渺的身影依舊在,隨著他手中筆的晃動,整個青州大地上的溫度都驟然降了下來,天空立時飄起了雪花。


    那雪也看著平常,但每一片落到地上,卻都可化作一場風暴席卷千裏,很快,眼前的這片世界處處風雪橫行。


    也許,天宮裏那人的手下也就繪了一副冬日風雪圖,隻不過卻是以偌大的青州為紙張,要把巨人給重新畫到他畫裏麵,就如幾百年前一樣,也至於蒼生的死活也並沒有太大幹係。


    不過,少數的犧牲謀求的是萬世太平,就像裘山海過去幾百年迫害無辜是如此,那麽神祀一族的族老做這些也是如此。


    甚至於冰雪冰封千裏乃至萬裏……遍地哀嚎聲響起再道世界沉寂,也沒人會覺得他做錯了,因為就是青州大地上大部分人死去,等大陣完成後世靈力濃鬱起來,那依舊算得上造化了後世,那也算得上太平!


    隻是……這樣的太平會是現在青州所有人都想要的嗎?所有人都沉默了,一切的打鬥都戛然而止。


    就連裘山海也停了下來,重新思考起了他想要的是一個怎樣的太平。


    冰封的世界,所有的凡靈都被寂滅,隻剩下踏入修行的修士們苟延殘喘著……能聽到的隻有巨人如雷一般的嘶啞怒吼聲,能看到的也隻有天宮裏那道飄渺的身影。


    這一幕,宛若開天辟地,所有人也在尋找著他們的答案。


    也許……也有一種答案,隻是那個答案任何一個人都不敢去想,劉得旺不敢,吳沐不敢,孟星浩不敢,周德明不敢,……甚至郭取成和裘山海更不敢!


    因為在已有的意識裏,那一族所有的言行就是“正道”,不容置疑和懷疑,這是同古老手劄上就記載有的真理。


    也或許乃至世間所有人都沒有答案。


    不過對莫無念來說,他有他的答案,隻是“太平”兩個字他怎麽都喜歡不起來。他太厭倦了,因為在過去的歲月裏,他試著去做了也沒人相信他。


    可……也隻要是力所能及就該去做,這也是他的理念,所以也其實就在他說與洛天北要掀翻棋盤的時候,還是把答案交予了“太平”兩個字。


    “你們這一族的人,我真是怎麽都喜歡不起來。”淡淡的聲音在寂靜的風雪天裏響起,但即刻又被掩蓋。


    但這句話卻還是如雷鼓一般,擲地有聲的響進了所有人的意識裏。


    一道黑色身影出現在天空上,正立在新的“棋子”洛天銘對麵,正是莫無念,他麵容還是一貫的波瀾不驚,但卻更像是久經世事的波瀾不驚,看盡了人間百態,習慣了世態炎涼。


    周德明看著他,也試著把他於記憶裏熟悉的另外一張麵孔重合在了一起。最終,兩張麵孔重疊在了一起,也或者說重疊在一起的是他身上的淡然。


    這淡然,也是蕭瑟……


    “你是何人?”洛天銘發了話,俊美的臉如雕刻固定出的一樣,沒有一丁點的變化,他的聲音也盡顯飄渺冷漠,更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


    他們這一族,生於這世間天生就有著淩駕一起的姿態,這種姿態與生俱來,更是用以區分他們和“人間凡靈”生命層次的不同。


    凡人尚在被欲望支配,想著如何超脫時,他們已然高高在上,屏棄了所有的情感,變得和天道一樣冷漠,懂得理性去看待任何一件事情,所以他們嘲笑人間,嘲笑人間凡靈的愚昧。


    “殺你的人。”莫無念看著他淡淡說道,可聲音裏卻又透著極度的厭惡。


    話罷之後,世界也又隻剩下寂靜,但餘音繚繞也在每個人心中響起,讓他們也有一種想法,想變得和他一樣。


    但很快,這種想法又被他們給徹底扼殺,這種想法也該是最大逆不道的。


    可也該幫那一族去殺了天空那道黑色影子嗎?所有人都在問著自己,但最終還是沒有一個人有異動,他們就靜靜看著,仿佛青州的這場浩劫與他們所有人都無關。


    所有人也都盡力把自己去扮演成旁觀者。


    “要幫忙嗎?我不喜歡太平,但我想……我喜歡你。”又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天地響起,裏麵帶著幾分隨意,卻又透著小女孩執拗的認真。


    慕容修看著天空的那道身影,與他隔著一條河的距離,可她卻覺得許久之前,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就隻隔著一條河的距離。


    有些東西她還是想起了一些,那時他與她分開住在兩座山頭上,中間剛好就隔著一條河,也在那條河前,他們定了三生。也雖然他改了麵貌,可在記憶裏,他看向她的那雙眼睛一直都未變過。


    因為他的眼睛裏有一條星河,那條星河裏那道白色的倩影一直都未變過。


    她步伐輕盈,周身透著空靈飄到了他的身旁,一雙狹長好看的眼睛映著的也剛好是他。


    “阿修?”


    “嗯。”


    他看著她,看著她眼睛裏映著的自己,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終於確定她就是他的阿修。


    外人不覺得如何,但這對吳沐來說,讓她想起了齊國那片桃花林裏他還是黑子時露出的笑,朵朵桃花生,那一笑卻也翩若驚鴻。


    眼前也該是如此,可讓她的一顆心黯淡。


    “周道友,早就聽說你們宗的那個慕容修來曆神秘,如今看來她該與那位前輩也是舊識!”


    “是啊……隻是……”


    周德明和宋水陸說著,卻也把頭轉向了吳沐,當初她對莫無念的所包含的感情,他一早就看得出來。


    隻是如今他該又怎樣去安慰她呢?對此,他也不過是長歎三聲氣。


    九界山的事從來也都是禁忌,也是為了她好,莫無念真實的身份決計不能告訴她。


    吳子道沒有說話,但聽著周、宋二人的對話,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事情,雖然不可思議,但在他心裏一些疑惑的事情也得到了解決。


    看著自己女兒黯淡的神情,他能做的也隻是道了句:“丫頭,莫無念很可能是我認識的一位前輩,隻是……他的身份,我不能告訴你!也望你……想開些吧,有些事強求不來。”。


    作為羽化境的修士,吳沐當初的修行之法有所變動,他自然也看得出來,也本想查個明白,卻被師叔杜塵峰給攔了下來。


    杜師叔的說法是:順其自然吧,我看著也不壞,可能是那小子的奇遇,也可能是沐丫頭的造化。


    可能那時的師叔也是看出了什麽吧,宗門大比期間沒幾天他便出走了幻霄宗,說是要去遊曆人間,至今也沒有回來。


    吳沐不知道自己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她看向天空上並排站立的身影,心中隻剩下苦澀,曾加在心裏生根發芽的那顆植物也開始迅速枯萎。


    她向立時就把它拔掉,可突然又發現它的根已經深深紮在了她的心裏,她稍稍用點勁,心就痛的厲害!


    “大概……他們才是合適的吧。”她發白的嘴唇微微張開一些,思緒也回到了一個甲子之前。


    其實她不想管他是誰,又是什麽身份!


    隻記得在一個甲子之前,在百草宗他離開前的那天,她還問過他一個問題,那時他雖穿著幻霄宗白色月袍弟子服,可她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這身衣服。


    她便問了出來:“你為什麽不喜歡白色的衣服?”。


    他道:“我隻喜歡別人穿。”。


    他不知道,在她離開的一段時間裏,她褪去了她喜歡的粉裙,也試著去穿上過白衣。


    但現在她知道他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他大概也隻喜歡慕容修穿白衣。


    她又一次感受著自己身上流淌著的靈力,也不止一、兩次的覺得這靈力與他的很相像,但換作以前她會覺得開心。因為這可能意味著別的含義……


    如今看來,也真的就隻是一個前輩樂意去指點一個後輩而已,他曾經老氣橫秋的教訓自己,也真的就隻剩下老氣橫秋,裏麵什麽都不剩下。


    一切美


    好的想法,都是她自己可悲又可笑的臆想。


    “我這一身修為該還你的。”也就如想明白了什麽一樣,她不顧任何人的阻攔,徑直飛向天空,降在莫無念麵前。


    她什麽話也沒有講,也就靜靜看著他,就像以前一樣,要等他說些什麽,但也不等他開口,她對著慕容修道:“你說的對,人呢……總是自私的,但其實,你一點都不自私。”。


    因為慕容修要是真的自私,當初莫無念的化作黑子悟道時,不會給她告訴他的行蹤,更不會替明珠收起魂魄,再還她一個黑子先生……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錯,隻錯在她與莫無念的相遇,比起慕容修晚了幾千年。


    “我能告訴你……其實很久以前的我也是天生道種嗎?所以,也看著便算有種親切感吧。”莫無念對著她淡淡說道,明明說的也就是一直以來的實話,他卻莫名生出了一種愧疚。


    “假話!本姑娘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她嘴角微微揚起一些,想故作以前那樣笑得明媚些,可最終她能感覺到的也隻有流淌在臉上的溫熱:“我這一身修為還你!”。


    聲音不算大,但也隻夠他一人聽到。


    接著也不待任何人反應,她身上突然綻起了微白色的光芒,也就在空中,她淩空踏行,一步步向洛天銘走去,每走過一步,便會憑生出幾片桃花飄零而下,落到地上又成為顆顆盛放著桃花的桃樹。


    霎時,一片桃花林由她而生,朵朵桃花混著漫天飛雪。


    洛天銘依舊是那副冷漠的神情,隻是三人就在自己麵前說著那些人間本子裏他最不喜愛的東西,他自是覺得這是對他的一種無視。


    就好比一隻巨海中的鯤要與幾隻比它小上數倍的比目魚搭話,但幾隻小魚卻自顧自的自樂,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雖一手操持著大陣的開啟,但也並不影響他去隨意殺幾個人,而且他是陰虛七境的修士,自然更不在意眼前的境界低於他的三人。


    他以手成拳,一股驚天動地的力量正在他拳中醞釀。接著,他悍然出拳向著三人打去,巨大的拳印涵蓋人視線所及的小半個天地,在其周圍的空間也不停壓縮轉換、扭曲了起來!


    這一拳名字也就叫撼山拳,隻是這撼的也不就隻是幾座山嶽,這撼的是無處不在的山海,也即天地!


    但吳沐卻隻是微微探出一隻手,那隻手呈一個玄妙的姿態,其上也有一股氣息正在上麵醞釀,也在憑空中她周身開始有顆顆桃樹淩空而生……其上桃花灼灼開得正好。


    從地上仰視而看,最終視野裏也隻剩下漫天飛舞的桃花,甚至蓋過了風雪。


    而朵朵也看著溫柔,但許是沾染了寒,落到手上也便隻剩下了寒。


    隨著她那隻手上的氣息越發驚心動魄,她整個人身上氣息也隨之降了下來,一頭青絲也開始漸染白意。


    莫無念察覺出了什麽,想要阻止她,可她手裏的那道氣息卻格外強大,忽地一大片桃花飛來化成一條河將他阻隔在外麵,任他手裏的劍氣淩冽,也跨不過去。


    吳子道已然飛了出去,可最終他還是慢了一步。


    吳沐頭上的青絲全部褪成了白發,同樣美得讓人驚心動魄,手中的術也終於完成,她輕輕向洛天銘拍了去,就如螢火之光迎上了皓月。


    可就是這縷看似微弱的光頃刻就化去了巨大拳印,更擊打在他身上,隨之而來的,他的一身修為不停被一種力量給無形削去。


    從陰虛七層到問道歸一……最終停在了引靈三層境界上。


    “初時。”她喃喃自語著,這是她這個術法的名字。


    初見他時,她剛好引靈三層境界,也恰在一個風雪天裏,隻是那時沒有桃花,她在雪地裏跑著,就像飛舞著的桃花,那她便還他一身修為,也還他一片桃花。


    因為,她也喜歡看他在灼灼桃花中溫文爾雅的笑。而她的修為也降到了問道肉身境。


    “你……算是走出自己的道了!”莫無念看著她,本該是有些欣慰說些以往老氣橫秋的話,可到嘴邊也隻這一句。


    洛天銘內心再無法保持鎮定,心中慌張世上怎麽會有這樣詭異又強大的術法呢?隻是微微一擊便化去了他所有的修為。這樣的境界不足以支撐他操持大陣,更不要說禦空飛行。


    “族老救我!”他對著天宮裏那道飄渺的聲音喊到。


    可其實他也就與洛天北一樣是棋子,棋子的死活執棋者不會在意,他們在意的是棋局的移動。


    也見大陣無人主持,天宮裏的那道人影有了異動,他把手中的筆向外麵拋去,淡淡道:“去。”。


    漫天都響起了他如雷的聲音,而那支筆扔出後也迎風長了起來,最終化作擎天巨柱一般大小,像是一杆槍一樣沾染了筆墨的筆尖插在了青州的大地上。


    四野裏的四道光柱也像是受到影響一樣,開始匯聚更多靈力向這支筆而來!


    而青州天地間的靈氣卻隨之稀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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