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雲裳轉身,故作嫵媚地撩了撩頭發,在嚴謹堯不耐的目光中,緩緩輕吐,“我不是雲銘輝的親生女兒!”


    她說,我不是雲銘輝的親生女兒……


    她用雲淡風輕的態度,毫無預兆地投下一個重磅。


    嚴謹堯覺得腦子有點暈,像是突然打了結一般,他皺著眉想,不是雲銘輝的女兒?那她……


    雲裳說完,握著門把的手往下壓,房門打開。


    “回來!!”


    她正要出門,身後毫無意外地響起一聲沉喝。


    嚴謹堯的聲音聽起來很緊繃,不似往日的冷漠和從容。


    很顯然,這個砸在他的心上了。


    雲裳背對著嚴謹堯扯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而當她轉過身去麵對他時,笑容隱退,瞬間換上一臉的純真無邪。


    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有多大威力一般。


    “四爺有何吩咐?”她笑米米地問。


    嚴謹堯從辦公桌後兩大步走到雲裳的麵前,狠狠擰著眉頭冷睨著她,“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幫你?”


    她話未說完,他就冷冷搶斷,表麵看起來淡定冷酷,實則心跳已經莫名其地加快了速度。


    嚴謹堯心情很複雜,這二三十年來,他經過那麽多磨難和寂寞才攀到今天這個位置,按理說他早已強大到百毒不侵,也早已學會了不亂於心,可偏偏就是這小丫頭輕飄飄的一句話,竟讓他不由自主地亂了心神……


    他無法具體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心裏有兩種感覺他很清楚,一是欣喜,二是期待。


    把他困在情裏二十多年都走不出來的那個女人,他很了解她的性格和品行,如果眼前這小丫頭不是她和雲銘輝在婚姻期間所生的女兒,那這丫頭是誰的種,便不言而喻。


    可是,他又不太敢相信,怕凡事會有萬一,怕這丫頭故意誆騙他,怕自己希望越多失望越大……


    雲裳挑眉,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佯裝失笑地望著臉色冰寒的嚴謹堯,嗲嗲道:“四爺這話說得好奇怪啊!我的身世跟您幫不幫我有什麽關係嗎?我說我不是雲銘輝的女兒,又沒說我是您的女兒,為什麽您會覺得我剛才說的話可以威脅到您呢?”


    “你真不是雲銘輝的女兒?”嚴謹堯沒空理會她的裝模作樣,緊緊咬著牙根,聲音緊繃得像是馬上就要斷掉的琴弦。


    “前段時間我和他驗過dna,應該假不了吧。不過我是不是他的女兒好像跟您沒半毛錢關係,您其實不必如此激動,四爺您覺得我說得有理嗎?”雲裳輕撅紅唇,笑米米的樣子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壞勁兒。


    嚴謹堯呼吸發緊,已經完全無暇理會她言辭間的含沙射影,儒雅英俊的臉龐像個顏料盤,開始五顏六色不停地變換……


    難怪這丫頭對他一直有恃無恐,敢情是早就料到自己身上有可能流著他的血……


    倏地,嚴謹堯寒著臉朝著門外衝去。


    高大強健的身軀,彌漫著一股狂風暴雨,氣勢洶洶地向著三樓臥室而去。


    “喂!我媽膽小,經不起嚇的,你可別把她嚇著了,不然明天我要把她帶走的哦!”雲裳依舊笑米米地在嚴謹堯的身後喊道。


    聽似開玩笑的語調,多少飽含著一點威脅。


    然而嚴謹堯置若罔聞,沒空理她,高大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樓道上。


    健步如飛地奔上三樓,他呯地一腳踢開了臥室的門。


    歐晴正抱著居家服準備進衛生間洗澡,被這突如其來的踹門聲嚇得差點把懷裏的衣服給拋出去。


    下意識地轉頭,她疑惑又不悅地看著正向自己逼近過來的男人。


    受了驚嚇,她反應遲鈍,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已來臨……


    她板著臉嗔怒地瞪他一眼,正要責怪他怎麽進屋也不敲門,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雙肩就被他那雙像鐵鉗的大手狠狠抓住。


    疼!


    歐晴頓時狠狠皺眉,疼得齜牙咧齒想要抗議,哪知他飽含憤怒的吼聲卻先一步劈頭蓋臉地向她砸來。


    “雲裳是誰的女兒?”他臉如玄鐵地瞪著她,惡狠狠地質問。


    歐晴一震。


    驚得連雙肩都忘了疼……


    她眨眨眼,愣愣地看著一臉盛怒的男人,有些驚悚,有些茫然,一時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意思……


    是他……知道了什麽嗎?


    歐晴無法確定嚴謹堯都知道些什麽,自然不敢輕易暴露自己的秘密。


    “我我……我……我的呀……”麵對他想要吃人般的凶狠目光,她嚇得狠狠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回答,硬著頭皮裝傻。


    嗯,她這可不算騙他,女兒的確是她的!


    歐晴在心裏默默地為自己開脫。


    然而嚴四爺哪是那麽好糊弄的,眉頭一擰,抓著她雙肩的手更加用力了一分,極具威懾性地切齒逼問:“我是問她的親生父親是誰?!!”


    “當當當……當然是……”歐晴又疼又慌,臉色不由得微微泛白,心慌意亂之下,口吃得更加厲害。


    她想繼續撒謊女兒是雲銘輝的,可一不小心碰上他狠戾的目光,頓時嚇得不敢說了,低下頭使勁兒搖頭,“我我我、我不知道……你你你……你別問我……啊……”


    雙肩驟然一緊,骨頭都像是要被他捏碎了一般,疼得她忍無可忍地慘叫一聲。


    “歐晴!!”嚴謹堯勃然大喝,咬牙切齒,她的名字從他的齒縫間溢出來。


    “你你……你別嚇我,我、我會害怕的……”歐晴癟著嘴,滿眼畏怯地望著他,顫聲微哽。


    她如此心虛的表情,隻能說明一件事……


    她的寶貝女兒,是他的種!


    嚴謹堯心裏憋屈得慌,想要狠狠懲罰這個騙了他二十幾年的女人,可她身體不太好,不能過分責罵和刺激……


    但是不修理她一頓,他又難消心頭之氣。


    倏地,他將她狠狠往後一推,她踉蹌兩步,倒在上,“啊……”


    他欺身而上,狠狠地,壓下去。


    “嚴謹堯你……唔……”


    ……


    次日一早,雲裳甚至還來不及等媽媽醒來跟她告別一聲,就上了嚴楚斐安排的專機,匆匆趕回了c市。


    因為,鬱嶸在看守所裏暈倒了。


    當雲裳心急如焚地趕到醫院時,鬱嶸剛好醒來。


    根據刑法,嫌疑人在羈押期間家屬本是不能探望,不過現在情況特殊,鬱嶸身體出現狀況,加上有歐陽和嚴楚斐做擔保,再由燕詔向局裏請示,終於取得十分鍾的探視機會。


    但隻允許一位家屬進病房探望,且得有警務人員看守,不能單獨會見。


    雲裳趕到醫院,看到鬱淩恒臉色沉冷地守在病房外,心髒就驀地一疼,雙眼瞬時泛紅。


    男人不會像女人那麽隨性,他們習慣把真實情緒掩藏在心底,尤其是擔憂和難過什麽的,更是不願意表露出來。


    隻有最親最愛的人,才能看穿他們的隱忍。


    所以雲裳知道,鬱淩恒的臉色此刻有多冷,就說明他的心裏有多焦灼擔憂。


    病房門前一左一右駐守著警方的人,鬱淩恒則背靠在病房對麵的牆上,沉著臉擰著眉,斂著眼瞼盯著光潔的地麵,他的指間,夾著一根未點的煙。


    他極少抽煙,隻會在心煩的時候抽一兩根,現在他雖然沒有把煙點燃,但他有想抽煙的意念,可見他的心裏是焦躁不安的。


    熟悉而急促的腳步聲,將沉浸在思緒裏的鬱淩恒喚回神來。


    他抬頭,循聲望去,努力扯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迎接匆匆歸來的鬱太太,“回來了。”


    “太爺爺怎麽樣了?”


    雲裳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問太爺爺的狀況。


    這一路上她都緊繃著神經,此刻說話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控製不住地微微發顫。


    “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可能是一時不太適應看守所裏的環境。”鬱淩恒知道她擔心,連忙張開雙臂輕擁著她,柔聲安撫。


    雲裳輕輕抓著鬱淩恒腰側的衣服,安靜地窩在他的懷裏,紅著眼望著關閉的病房門,沒說話。


    沒什麽大問題……


    如果沒有特別交代,醫院方麵是不會給病人做全麵檢查的,所以估計這是醫生從太爺爺的表麵給出的診斷。


    狠狠吸了吸鼻子,強忍著心裏的酸澀和難過,雲裳抬起頭來輕輕問道:“能進去看看他嗎?”


    “可以!”鬱淩恒點頭,表情凝重:“不過隻能一個人進去,所以我在等你回來。”


    雖然他很擔心太爺爺,但是他知道鬱太太也很擔心,既然隻能進去一個人,那他得把這個機會留給她,不然她沒親眼看到太爺爺安然無恙一定會吃不好睡不著的。


    他是男人,他可以忍!


    鬱淩恒的體貼,雲裳自然是明白的,因此也更心疼他了。


    她咬咬唇角,很努力地扯出一抹微笑,用開玩笑般的口吻緩和彼此心裏的傷感,“我會跟太爺爺說你很想他的!”


    “好!讓他老人家保重身體,等著我們去接他回家!”鬱淩恒笑著點頭,溺地抬手揉了揉鬱太太的頭頂。


    彼此都在盡可能地讓對方不那麽擔心和難過。


    “嗯嗯!”雲裳用力點頭,聲音已然微哽。


    怕眼淚下一秒就奪眶而出,所以她在點完頭後,立刻就退出他的懷抱,朝著病房門口走去。


    看著鬱太太進了病房,鬱淩恒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


    他一直在想,如果自己能代替太爺爺受苦受難就好了……


    雲裳進入病房,徑直朝著病奔去。


    鬱嶸已經清醒,正在輸液,半躺在病上閉目養神。


    一眼便看見太爺爺臉色蒼白,本是紅潤的雙頰已經變得凹陷,精神頭明顯大不如前。


    雲裳想要撲上去抱抱太爺爺,可她的手還沒伸出去,就被守在邊的警員抬手橫在她的麵前,製止她與太爺爺太過接近。


    聽到腳步聲,鬱嶸緩緩張開雙眼,特別淡然地看著突然憑空出現的雲裳,扯動嘴角,溢出一抹溺又慈祥的微笑,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不緊不慢地開口戲謔道:“怎麽了?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鬱嶸的聲音嘶啞且無力,明顯不似往常那般精神抖擻了。


    看到太爺爺的身體大不如前,雲裳心裏難過得不行,偏偏卻還不敢表現出來……


    “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她在邊的凳子上坐下,將太爺爺從頭到腳仔細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他身上有傷時,才輕輕鬆了口氣。


    鬱嶸輕輕搖頭,道:“人老了,可能是有點貧血,所以才會突然暈了一下,現在已經好多了,不難受了,你們別擔心,我沒事。”


    “您在裏麵怎麽樣?吃得慣嗎?睡得慣嗎?有沒有人為難您?”雲裳忍不住問,眼底盡是焦急和關切。


    “沒有,一切都挺好的。”鬱嶸安撫地對她笑笑。


    在有人守著的狀況下,很多話雲裳也沒辦法說,看到太爺爺雖然精神不太好,但沒有被為難,她多少放心了點。


    “阿恒讓我告訴您,他很想你。”想到在外麵等待的鬱淩恒,雲裳強顏歡笑地對太爺爺說。


    鬱嶸默了兩秒,淡淡點頭,“知道了。”


    十分鍾很快就過去了。


    臨走前,雲裳站起來,深深看著短短兩日就消瘦不少的太爺爺,微哽道:“太爺爺,您可要保重身體啊,您給我的長命鎖,再過幾個月等寶寶出生了您得親自為您的玄孫戴上的。”


    “好。”鬱嶸微笑點頭。


    笑容裏,有種無懼生死的淡然……


    人生終有一死,他能活到這把歲數,死亡,對他來說早已不是什麽可怕的事。


    隻是,如果不能看到仇人得到報應以及玄孫平安出世的話,多少會有點遺憾的吧……


    ……


    鬱家。


    回到房間,雲裳坐在飄窗上發呆了許久,難過的心情才算稍有緩解。


    鬱淩恒端了一杯溫熱的牛奶到她身邊,遞給她。


    可能是心裏難受,剛才在回來的路上她坐在車裏有些想吐,所以一到家鬱淩恒就吩咐了琇嫂給她熱一杯牛奶暖暖胃。


    “媽媽怎麽樣?在帝都過得還習慣嗎?”


    在雲裳喝牛奶的時候,鬱淩恒柔聲問道。


    她點頭,舔了舔唇,才答,“還行,嚴謹堯對她還算不錯。”


    昨晚,嚴謹堯在經過她的“提醒”之後,怒氣衝衝地去找媽媽算賬了,算得媽媽好像都下不了了……


    雖然她覺得像嚴謹堯和媽媽這個年紀,有些事應該悠著點,不過想到他們分開了二十幾年,這剛重逢,瘋狂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就好!四爺對媽媽好,你就可以少擔心一件事了。”鬱淩恒見鬱太太喝完了牛奶,一邊拿過她手裏的空杯,一邊欣慰地說道。


    雲裳嘴角一癟,愁眉不展地歎了口氣,“可是他不願意幫我們!”


    沒錯!即便她跟嚴謹堯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卻還是不願幫忙。


    說來也奇怪,她在沒挑明關係之前,他好像還有出手相助的意願,可當他知道他們可能是父女之後,反而很明確地拒絕了她。


    當嚴謹堯拒絕她的時候,她驚訝不已,覺得他的大腦真是太奇特了。


    她就想不通了,為什麽她是他的女兒,他反倒不願意幫她了呢?


    想起這事兒,雲裳就憤憤不平。


    若不是太爺爺突然暈倒,如果她有足夠的時間,她還真想教唆媽媽回c市不可!


    昨晚,嚴謹堯半夜召見嚴楚斐,再把已經睡著的雲裳叫了起來,然後在書房裏責罵了嚴楚斐一通,以及明確地拒絕了雲裳的求助。


    這事兒,嚴楚斐在覲見結束後就跟鬱淩恒說過了。


    所以在帝都發生的一切,鬱淩恒都是知道了。


    見鬱太太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一副對自己的生父極為不滿的模樣,鬱淩恒唇角上揚,忍不住溢出兩聲輕笑。


    聽見他笑,雲裳瞠大雙眼像看怪物一般看著他,惱火質問:“你笑什麽?”


    沒見現在局勢對他們有多不利嗎?沒見她有多著急上火嗎?沒見她都快愁得白頭了嗎?


    他還有心情笑?


    他還笑得出來?!


    被鬱太太一瞪,鬱淩恒連忙收起笑容,大掌輕撫她氣鼓鼓的臉頰,抿了抿薄唇好言相勸,“你別這麽生氣——”


    “他那麽無情,我能不生氣麽?!”她不等他說完就忿忿地阻斷他。


    “我覺得四爺他不是無情——”


    雲裳更怒了,“這還不叫無情?當初為了嚴甯他對我們下手可絲毫不見手軟,現在我求他幫忙他居然拒絕我!”


    嚴甯隻是他的侄女,她可是他的親生女,他肯幫嚴甯卻不肯幫她?幾個意思?是不想承認她的意思?


    行啊!不承認就不承認,她才不稀罕呢!


    反正她不愁沒老爸,就算沒他嚴謹堯,她還有雲銘輝這個爸爸。


    雲裳忿忿地想。


    “鬱太太你這是在吃醋麽?”


    突然,鬱先生瞅著氣呼呼的鬱太太,似笑非笑地冒出一句。


    “……”雲裳一怔,驀地抬眸瞪他,“神經病啊,我吃什麽醋?!”


    “你吃嚴甯的醋!”他噙著笑,篤定地說。


    “我為什麽要吃她的醋?”她不服,伸長脖子怒喝,大有他說不出個合理的解釋她就要撓死他的架勢。


    鬱先生唇角微勾,笑得有點壞壞的,“你覺得四爺疼她不疼你!”


    鬱太太的臉色先是一紅,緊接著又是一黑,咬牙罵他,“神經病!!”


    他但笑不語。


    鬱太太狠狠蹙眉,紅著臉惱羞成怒地伸腳踹他,“嗬!我吃飽撐的我吃她的醋!你再胡說八道就給我滾出去!”


    “好好好,我胡說八道,別生氣別生氣。”鬱淩恒連忙投降,伸手輕輕摁住她踢過來的腿,順勢靠近她,柔聲輕哄。


    她瞪他,不悅極了。


    鬱淩恒正了正臉色,微微擰眉,“不過……”


    “不過什麽?”她剜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說話別吞吞吐吐吊胃口。


    “我跟你的看法不同。”鬱先生神色嚴肅,一本正經地說。


    “什麽不同?”她疑惑不解,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他擰著眉想了想,才道:“我覺得四爺不是不願意!反之,他拒絕你是為了保護你和媽媽!”


    “何以見得?”


    題外話:


    更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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