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芬嬸做事很符合唐小魚的心意,從不磨洋工更不會找借口。


    唐小魚來到議事堂的時候,蘇芬嬸領著人已經先到東廳候著,因為還要處理幫中事務,唐小魚先把信義堂和持正堂的弟兄們都召到戲台前的校場來。


    台下烏泱泱的站著人,古人有點將台校閱三軍的說法,她就在戲台上湊合一回。


    人群最前的地方,小易帶著商商兩人打打鬧鬧的,唐小魚氣勢如虹的抬起手,戲台下的弟兄姊妹都像點了靜音鍵,吵吵嚷嚷的人聲一瞬間停止。


    台上的人也不廢話,朗聲宣布:“從今天開始,易蘭,就代替石鳶兒成為信義堂的二當家,知道了麽!”


    “知道了。”所有人異口同聲。


    唐小魚又說:“石二當家,我另有安排,任何人不得妄議,知道了嗎!”


    “知道了。”


    交代完要緊事,唐小魚不忘鼓勵一下弟兄們,並表示會給每個人都派一個大紅包,易蘭新官上任,派錢和懲治小易的事情都由她一人負責。


    “多謝堂主提攜。”繞是已經提前得知,易蘭臉上還是難掩興奮,她向唐小魚鄭重行了大禮。


    唐小魚點點頭,把人扶了起後,轉向廖史飛說道:“待會兒你便帶著易蘭到商行還有碼頭認認臉,至於鹽場那邊,改日我親自帶她上去。”


    廖史飛抱拳先應了一聲,又問道:“那今晚要不要在匯東樓擺宴,大家好久沒有聚一聚了。”


    匯東樓兩層小樓哪兒坐得下信義堂和持正堂所有弟兄,隻夠賬房和管事擠一擠而已,唐小魚瞥了一眼帶著傷仍站在台下的弟兄們,想了會兒吩咐道:“匯東樓就不去了,讓議事堂的廚子準備一下,就在校場擺宴。”


    “易蘭。”她眼睛瞥向一側。


    易蘭會意,上前道:“屬下在。”


    “這些瑣事交你去安排罷,鬧了兩三日,宴席要辦得踏實漂亮些。”


    “堂主,要不再來一台戲,讓弟兄們樂嗬一下。”易蘭說。


    唐小魚疑惑的眨了眨眼,不年不節的哪裏來的走穴戲班:“找得到就唱一晚。”她也不否決。


    “找得到,堂主,前幾日啟家請來了戲班,現在他們那還有這心思,戲班子沒走呢,叫一聲就來。”廖史飛連忙獻寶,他臉上烏青的地方還在,但並不妨礙這人幸災樂禍。


    “你們安排吧,我還有事,”


    “是。”


    唐小魚走下戲台,身後的易蘭和廖史飛向大家宣布今晚有戲聽還有酒席吃喝,戲台這邊忽地就起了海潮一般的歡呼聲,她剛要轉上遊廊便見袁鼎邦快步朝戲台走來。


    她呼吸一滯,頓住了雙腳定定看著來人,袁鼎邦今天穿了一身武服,一改往日的書生打扮,寬袍大袖穿在他身上,也並非不合適,就是缺少了武服的勁煉,削弱了袁鼎邦堪稱比例完美的身材。


    虎背熊腰長腿,下盤穩又不失靈活。


    袁鼎邦不是第一眼俊男,可他底子好,有讓人看多幾眼的資本。


    “小魚。”袁鼎邦喚她。


    唐小魚醒過神,連忙收斂心思,她可能做了個夢,可夢並不能左右現實,她笑道:“袁大哥。”


    “剛才,啟二爺已經被接回啟家了。”他說。


    “那就按照計劃來,袁大哥,待會兒你我二堂的要在戲台這邊擺宴,我在想要不要去請兆家的人過來聚一聚,算擺和頭酒,到底是漕幫子弟不要鬧得太難看,讓外人笑話。”剛才唐小魚沒和廖史飛、易蘭提這個,就怕廖史飛鬧起來,原本歡歡喜喜的事情,弄成糖裏摻了玻璃渣一樣難以下咽。


    可她也沒料到自己開口後,袁鼎邦濃眉微蹙,似也不太高興,唐小魚問他:“是我說錯了什麽?”


    袁鼎邦濃眉漸漸舒展,向她露出一個無事的笑:“成王敗寇,兆堂主為人左右逢源,估計聽到風生就打算來了。”


    “對了,啊義說碼頭那邊今天能開七成的船。”


    唐小魚點點頭,她又和袁鼎邦在廊下說了一會兒幫裏的事務才去東廳,臨分別前袁鼎邦欲言又止,終是沒把話說出口,唐小魚並未追問他想說什麽,轉過身時卻忍不住歎息。


    她甩掉心底亂七八糟的想法,大步穿過抄手遊廊,人進了菱花門就聽到一陣孩子的笑聲,還有大人說話的聲音。


    “二哥,我們回去吧。”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說。


    蘇芬嬸為難道:“玉梅,人都到門口了,你要回去,我怎麽交代啊。”


    “弟妹,你說什麽呢,蘇芬嬸給我們張羅這些,別人求都求不來,你怎如此不知好歹!”另一個稍微尖細的女聲立馬斥責道:“之前都說好的,放芝兒去女塾,裏麵的女先生是縣令夫人,京城來的名門閨秀,芝兒跟了好先生,將來指不定有大造化。”


    “嫂嫂,我不是那個意思。”嬌滴滴的女人委屈道。


    “那你是什麽意思,說到底就不是親生的,哪能事事都為芝兒著想。”


    一個沉穩宏亮的男聲出來勸和:“嫂嫂,玉梅可能怕生,不是那個意思。”


    尖細的女聲仍不依不饒:“她是什麽意思,蘇芬嬸給你某了個差事,讓咱們全家都搬到鎮上,還給芝兒尋了這麽一個了不得的女先生,你媳婦壓根就沒把芝兒當親生女兒。”


    “反正我不回村裏,我棉兒今年四歲了,過幾年也能去女塾,芝兒也不準你們帶回去!”


    “好了!你嫂嫂說得對,玉梅,你是我褚家的媳婦,既已不能開枝散葉,我也不強求,可你應當盡心盡力撫養芝兒才是,以後這種話莫要再說了。”褚先生不愧為一家之主,說話都是放到最後一錘定音。


    院子裏安靜了一陣。


    唐小魚觀察了一下幾人後,便抬腳走進東廳前院,她一出現守在附近的弟兄便高呼——堂主到。


    蘇芬嬸和褚先生見到人連忙行禮。


    “堂主。”


    “堂主,人帶到了。”


    “不好意思,有些事耽擱了,大家進去說吧。”唐小魚掛著平易近人的微笑,餘光瞥向一個隱在丈夫背後的女人臉上,她臉上刀痕縱橫形狀恐怖,可眼睛卻異常漂亮,女人就是明音了。


    唐小魚領著幾人進了東廳,蘇芬嬸讓人把茶點都擺上,她笑嗬嗬的給唐小魚介紹人:“堂主,這位是褚先生的夫人,這對金童玉女就是褚先生的孩兒。”


    “小婦人見過堂主。”褚夫人帶著兩個孩子給唐小魚見禮,唐小魚從腰囊裏取出兩個小紅包,一人給了一個。


    褚先生立刻婉拒道:“不可,堂主,使不得。”


    “無妨,拿著吧,討個好兆頭。”唐小魚遞給倆孩子,孩子看著父母親卻不敢接,還是蘇芬嬸直接代她把紅包賽到孩子手裏。


    “你們兩個,給堂主行大禮。”褚夫人說道。


    兩個孩子很乖巧,給唐小魚規規矩矩行了大禮,輪到明音夫妻時,蘇芬嬸先介紹了褚二哥:“堂主,這位是褚二哥,褚先生的弟弟,這位是玉梅,褚先生的弟媳,小姑娘叫芝兒。”


    “見過堂主。”褚二哥和玉梅異口同聲道。


    唐小魚含笑點頭,照例給那個叫芝兒的小丫頭一個紅包,小姑娘怯生生的行了個大禮。


    “蘇芬嬸和廖二當家已經同我說過了,褚先生一家剛到鎮上,既然是我們漕幫的人,就按照二人說的安排。”唐小魚抿了一口茶,細細端看褚夫人和玉梅的神情,褚夫人言行潑辣但舉止得體,玉梅緊緊靠著丈夫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褚二哥生得一派正氣,舉手投足都有武人的風範。


    “我有一事,可能要麻煩玉梅。”唐小魚麵露為難道,她餘光捕捉到玉梅眼底的警惕。


    褚夫人搶先一步堵住了玉梅要婉拒的話,她說:“堂主看得起咱們,哪有麻煩這說法。”


    “我夫婿受了點傷,暫住在萬家,那些小丫鬟毛手毛腳,我很不放心,聽蘇芬嬸提到玉梅,今天一見我覺得很合適,不知道玉梅能否去萬家照顧我夫婿幾日。”唐小魚故意把小丫鬟三個字說得重些,褚夫人是個通透人,一聽就明白了。


    她笑道:“小丫鬟心思多,浮躁,堂主不放心是對的,選玉梅正好。”褚夫人碰了碰玉梅的胳膊,遞了個小心說話的眼神。


    玉梅默默點頭,不敢反駁。


    唐小魚和蘇芬嬸交換了一個眼神,她看向褚二哥說道:“褚二哥,今夜幫裏有堂會,大家都在,正好把你介紹給弟兄們。”


    “堂主,現在廖三當家要帶易蘭出外去認臉,不如就帶著褚二哥一道,省了麻煩了。”蘇芬嬸幫腔道,她和唐小魚配合得很好,完全讓人看不出在設套。


    “感情好啊,友澤,你說呢。”褚夫人碰了碰丈夫。


    褚先生點點頭,吩咐弟弟道:“二弟,你就聽堂主安排。”


    “差人把廖史飛叫來。”唐小魚說。


    廖史飛還沒離開議事堂,很快就到了東廳,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他二話不說就領著褚二哥離開了,接下來一切都很順利,褚夫人做主讓玉梅留在東廳聽唐小魚囑咐如何小姑爺,他們一家帶著芝兒先回私塾去。


    “我回家幫嫂嫂整理行囊,好多東西都沒收拾呢。”玉梅抱著芝兒,不願留下。


    “用不著你,友澤的學生還有他們的爹娘今天要來拜見師母,街坊鄰裏也會過來搭把手,你也知道自己的事兒,我們一家人無所謂,可你讓友澤的學生怎麽看,你出來不得把人家嚇壞了。”褚夫人直接把芝兒搶了過來,壓低聲音數落玉梅:“你男人以後就要靠著漕幫謀生,怎麽一點兒事兒都不懂。”


    “嫂嫂,我。”玉梅嘟囔道。


    “我什麽!你這模樣堂主才放心,我可打聽過了,小姑爺生得俊俏,堂主是在提防那些鶯鶯燕燕,虧待不了你的。”褚夫人先斥一句,把玉梅的話堵回去,後麵就使了軟話,到底是沒給玉梅推搪的機會。


    唐小魚一邊和褚先生閑扯學堂的事兒,一邊留意這對妯娌,蘇芬嬸都安排好了,今天特地讓學生們帶著雙親去拜見師母,順道幫先生整理新家,褚先生的小院是熱熱鬧鬧的。褚夫人好麵子,更維護丈夫的臉麵,恨不得把玉梅關在屋裏,現在唐小魚要玉梅留下她求之不得。


    褚先生一家走了,唐小魚請玉梅坐下。


    她一改方才唯唯諾諾的模樣,表情漸漸冰冷和警覺。


    “沒想到堂主年紀輕輕,手段卻很淩厲。”玉梅轉眄流連,語調都軟糯了幾分,腰身微微側著顯盡婀娜,像一株依附樹木的菟絲花,比起剛才唯唯諾諾隻想躲在丈夫羽翼下的纖弱,現在這幅染了媚態的模樣就透著一種戴假麵具的虛偽。


    “你是玉梅,不是明音。”唐小魚為她斟了半杯茶,語氣淡淡,一針見血道:“玉梅是褚二的妻;明音是雲譎樓的花奴,陘州通判死前納的小妾。”


    明音表情微變,她轉過肩膀,受驚小兔一樣警惕地盯著唐小魚:“你想知道什麽,我告訴你有何好處。”


    “從你被送到梁王府說起,一直到陘州通判如何死的。”唐小魚開出條件,緊接著給出價碼:“你告訴我,我保你永遠是玉梅。”


    “你如何保證。”


    唐小魚胸有成竹的淺淺笑著,玉梅狐疑的看著她,唐小魚把趙山河和袁鼎邦自雲譎樓幾人身上搜來的兩枚玉質印信擺在嵌屏方桌上,印信形似流雲被一分為二,正背麵都有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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