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謐疑惑不解,卻不明白那周嘉雲為何忽然便滿臉通紅。她心中自有喜悅,卻不曉得他為何忽然麵色古怪。


    唐謐道,“你怎麽了,周師兄?”


    周嘉雲搖搖頭,聲音沙啞,“沒啥,”


    小姑娘不曉得大灰狼腦子裏的綺麗想法,大灰狼盡力偽裝,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狼子野心。兩人相對無言。唐謐為他醒來高興,而他,既是羞愧,卻又感覺到一絲小小的喜悅。


    往日的記憶紛至遝來,他失憶之後,屢屢認不出來她。可她卻從不曾放棄。


    失卻了記憶的他,卻要她來保護。


    她懇切的如玉雕一般的臉仿佛還在他的耳側,他覺得心,都像是停跳了無數拍。


    也許從冥冥之中開始,兩人的命運就已經糾纏在一起,再也無法分割了……


    *****


    “撲通——”一聲,這脆生生的下跪聲音,令唐謐眉頭一跳。


    “王嬸,你這是?”


    無論如何,這王家對她和周嘉雲都有著救命之恩,唐謐見這婦人如此陣勢,心中倒還真的有點不安。


    王家婦人生得秀麗,一點都不像是四十多歲的人。說來也是奇怪,這赫德草原上與前世的內蒙古草原並不相同,這赫德草原上的人,不論是穿衣,還是語言,還是一切的行為習慣,都像是……漢人。真正意義上的漢人。


    長得像個漢人的王嬸拿起手絹擦擦臉,忽然問出一句話,立刻令唐謐目瞪口呆,“敢問貴客……你是修士嗎?”


    在鬥冥大陸上,能一眼認出修士的,都是人才,這一個小小陣法裏,卻藏龍臥虎嗎?


    唐謐心中警鍾大作,卻並不多話。那王嬸見她神色莫辨,忽然對外頭喊了一聲道,“二小,你快進來!”


    懵懂的少年睡眼惺忪地走進來。本來就好奇呢,為什麽今天他娘不叫他出去放羊。


    王嬸也並不多話,拉起王二小的手,就往唐謐手中塞,口中隻道,“你看!你看!”


    唐謐正在疑惑,那周嘉雲在一旁卻牽過王二小的手,一時間,眉頭蹙成一團。他忙從儲物袋裏取出顆珠子,那珠子一靠近那王二小,便發出青色的光芒——耀眼得緊。


    見到這景象,那王嬸兒的目光更癡狂了,竟是捶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孩子他爹說我癡心妄想,我就知道我不是癡心妄想……我這孩子,難道不是修仙的絕好料子嗎?”


    孩子呆呆地站在一旁看著母親,像是驚住了。王嬸一把摟住他,像是摟住了驚世的珍寶,“你們果然是修士!你們能把我這孩子帶出去嗎?”她問得卑微又小心,唯恐得罪眼前這兩個貴客。


    事實上,她今日支開自己的丈夫,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按照王叔的想法,自然是將這兩個貴客上報給村長。這種事情,他可做不了主。


    聖皇蟻帶來的客人,同時也是赫德草原不知道多少年來的首批客人,這兩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是王嬸,她有自己的小算盤。


    遇著唐謐,在她心裏,是一個巨大的機遇。抓住了,興許,她兒子的命運,就從此改寫……


    王二小還在被母親的態度搞得一頭霧水,卻也曉得要將自己的母親扶起來,隻是她又不肯,卻開始磕頭道,“仙人!收下我兒子吧,你們不會後悔的!聽說你們仙人最注重傳承了,這樣的弟子,天分那麽好,你們的臉上也有光……”


    唐謐與周嘉雲相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喜意。這可不正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嗎?兩人自然不想永遠被困在這個陣法之內,而這個王家婦人,看上去有主見,有野心,又有著殷切的愛子之心,還有什麽方式,比收這個王二小為徒更好的事情了?


    唐謐輕聲道,“收徒卻要講究機緣。可我們都不知道現在身處何地呢!”


    王家婦人一看收徒有望,便忙不迭地開始將自己所知曉的事情說給這兩人聽。一邊說著,一邊撫摩著王二小的身子。


    慈母情懷,天下人莫不是如是。


    “我姓趙,叫趙慧之。可是我與旁人,都隻說我叫做慧之……”她的開頭便充滿了憂傷,她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仿佛是下定了決心,“在這赫德草原上,姓趙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同時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唐謐沒有錯過王二小眼中的詫異。莫不是這件事情,連她親兒子都不知道?


    “村長便是姓趙的,自稱是聖女的傳人。其實,哎,都是假的,這地方,號稱是聖女留下的最後一片淨土,安置她的所有後人,可是趙家的後人早就已經死絕了,除了我。若不是我母親機靈,懷著孕帶著我改嫁,說不定連最後一點血脈都沒有了。這個地方,誰當了村長,誰便姓趙!旁人不清楚底細,我還不知道嗎?這個赫德草原,本是聖女保護後人的地方,自然也還弄了些侍衛和奴才進來,到後來,咱們趙家的子孫,反而變得這樣藏頭露尾的……”


    王二小聽了,驚得站了起來,“娘,你胡說些什麽啊?”


    “我沒有胡說!”


    趙慧之的臉上有種莊嚴的肅穆,“這赫德草原上,聖女的後代,便隻有咱們倆了。”


    她仔細地瞧著唐謐,“我並非是個記仇的人。聖女也罷,村長也好,我都不去記恨,去掛念,我唯一不甘心的,是我兒的天分,就這樣被白白埋沒了!我也知道,修士中有靈根的都是萬裏挑一的,而我兒,看起來天資十分不錯。二小,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教你念的口訣嗎?我練會它花了六年,而你隻花了三個月……”


    她有些激動,“橫豎趙家隻有我一個人了,我生也罷,死也罷,我都不放在心上。可是二小年紀輕輕的,前途還很大,難道要活在草原之上一輩子嗎?就算你當了這個草原上的村長又如何呢,我們的祖先,可是修士,是了不得的能夠開天辟地的修士!趙家祖訓,便是萬一出了一個靈根好的子弟,便要花盡心思培養,讓他走出草原……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便隻有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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