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打更的遊過街睡下了,安靜的小城被籠罩在夜色之中。


    萬籟俱寂時,一個身著深色長衫的男子匆匆走過街巷,朝城外走去。男子腳步輕快,走兩步,便警惕地停下步履,豎起耳朵往周圍看看,似乎生怕被人發現了,分明衣衫華貴卻一副做賊模樣。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齊北城城主李現。


    雖然格外警惕小心,但李現並未發現,身後十餘米開外,傅墨玉和聶林語正隱匿著身形,小心翼翼地尾隨著他。


    快到城門口處,李現倏地加快步伐,朝燈光暗淡的小路上一折。別人不知道這是去往何處,傅墨玉卻清楚的很,小路盡頭是軍營所在的地方。


    傅墨玉在暗處同聶林語交換了下眼神:這麽晚出來肯定有問題,談正事光明正大的談就行了,何必這樣鬼鬼祟祟。


    李現的步伐停在一處灌木叢前,四處張望著等待了一會兒,從軍營深處走出一個精瘦的接頭人,腳步輕盈地走到他麵前,二人見四下無人,壓低嗓音交談起來。


    “明日……有……”


    聶林語豎起兔子耳朵,往前探了探身子,無奈相隔太遠,這兩人又雞賊小心得很,她硬是半句完整的話也未聽見。


    她腳下傳來“哢嚓”聲。


    不好,怕是不當心踩斷了一截枯枝。


    交談的兩人聽見響動,當即停止了對話,兩道目光朝幽黑的這邊看來。


    李現提聲問道:“誰?誰在那?”


    一隻手捂住聶林語的嘴巴,轉身壓著她藏在灌木叢間隙中。霎時間,安靜得隻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傅墨玉溫熱的呼吸吐在耳畔,引得聶林語耳朵癢癢的。


    那精瘦的接頭人,看了會兒道:“應該是隻兔子或者野豬,莫多想了。”


    李現狐疑地又朝灌木叢邊看了兩眼,聲音放得比剛剛更低了,顯得格外地小心。


    聶林語在傅墨玉懷中,不滿地“唔”了兩聲以示抗議,示意傅墨玉放開她。她要上去揭穿這隻狐狸的真麵目!讓他羞愧難當!


    然而捂住她嘴的那隻手非但沒有絲毫的放鬆,反而另隻手還將她往懷裏扣得更緊了些。


    顯然,他並不讚同聶林語的做法。


    兩人在灌木叢中大眼瞪小眼,直到竊竊私語的二人走遠了,李現的腳步聲消失在道路盡頭,傅墨玉這才鬆開捂住聶林語的手,二人滿身塵土樹葉地從灌木叢中站起身來。


    聶林語撇了撇嘴,問道:“為什麽不直接當麵揭穿李現?通敵的人實在是太無恥了。”


    傅墨玉勾起唇角寵溺地笑笑,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安撫道:“弄痛了沒?”


    聶林語被他這麽一安慰,不氣了,搖搖頭:“不痛。”


    傅墨玉悠悠道:“此事,不急。”


    聶林語算是明白了,他比自己還氣,不過,他這是要留著這筆賬,以後跟李現這隻披著羊皮的狐狸一起算!


    三日後。是夜,萬家燈火一盞一盞地滅了,人們都在沉沉的睡夢之中,尚不知街巷外有一幫訓練有素的士兵集結在了一起,在策劃一場秘密的突襲。


    傅墨玉一身玄色衣袍,衣角在夜風中翻飛,他手扶著劍,站在眾人麵前沉聲問道:“人齊了?”


    為首侍衛鞠躬道:“回稟大人,齊了。”讀讀


    傅墨玉眸光堅定,聲音雖輕卻又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此役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他環視了一圈從京城帶來的精銳,除了眼前的這些心腹,他的此次行動沒有提前告訴任何人。傅墨玉要確保萬無一失。他們養精蓄銳了三天,每個人都在期待著這次的大勝而歸。


    傅墨玉手掌向前輕揮,示意夜襲行動開始。


    江北軍軍帳之中,唯有三兩盞燈輕曳著,正是後半夜,士兵們睡得香甜。


    哨兵低頭放鬆的間隙,被人偷偷從身後抹了脖子,“撲通”,摔倒在地上,鮮血濺射而出,流了一地。


    有半夜起來上茅廁的,見帳篷外人影幢幢,皆是穿著滿身的盔甲,褲子也來不及提,放聲疾呼道:“偷襲!有人偷襲!”


    霎時間,江北軍們醒來,燈火一盞盞亮起來,值守的軍士與付墨玉所率領的精銳廝殺在一起。


    可疲倦的他們哪裏是這隻虎狼之師的對手?


    火光,廝殺聲,混成一片。


    傅墨玉凱旋的時候,天已微微亮,聶林語倚在門邊候著他,遠遠見他來了,忙不迭地脫下身上的風袍為他披上:“夜裏風大,別著涼了。”


    她倏然抬眸,正對上他滿是笑意的眸子:“很成功。”


    聶林語長舒了一口氣。


    這一夜,江北軍遭偷襲,死傷慘重,而傅墨玉率領部下幾乎是全身而退,一時之間在百姓中傳開,成為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人們都說,江北軍這次被傷了元氣,好命不長了。


    這些閑言碎語沒多久便傳入了二皇子府。


    樂觀端坐在書房中,手心裏端著一杯沏好的新茶,頷首啜飲了口。


    倏地,書房外傳來陣陣婦人的抽泣聲,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嗚嗚……你死了,咱娘倆可怎麽活呀!”


    樂觀皺眉問道:“門外何事哭喪?”


    “回二皇子殿下,這……不知當講不當講。”


    樂觀冷冷地凝視著眼前人:“講。”


    臣子抬袖抹了抹額頭流下的汗珠:“不瞞殿下,這哭泣的婦人是府上清掃的女仆,他的丈夫是江北軍營的夥夫,昨夜、昨夜在偷襲中……”


    話音未落,樂觀手心的杯子已狠狠摔落在地,碎成一片片殘渣。


    他的聲音聽不出慍怒:“我不想再聽見女人的哭聲。”


    挑眉又確認了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臣子忙低頭鞠躬了幾次,背後的冷汗濡濕了衣衫:“明白明白,微臣馬上去辦。”


    不一會,院子裏的哭喪聲停了,樂觀閉上眼,一團怒火在他的胸膛烈烈燃燒著,光殺府上的這兩個人,遠遠無法平息他心頭之恨。


    “這群草包。”樂觀眯了眯眸,他在此役上遭受的恥辱,他日定要傅墨玉拿更多的來償還。


    樂觀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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