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的香港,還沒有蘇之含的孑然離世,沒有梅裏雪山的艱險酷寒,沒有不辭而別的今宵夢寒。那晚在跑馬地的奶茶店裏,燈光溫情似水,所有的憂鬱在浸沒在甜膩的忌廉裏化作繞指柔。siva將戒指放在奶茶裏,問我是否願意與他一起走。


    那一瞬,他看著我眼睛裏的天真,慢慢地,想起了一些掩埋在時光爬過的軌跡裏的往事:初次見麵的圖書館外,梨花正開得妖嬈,一團一團似縹緲的雪色霧氣;他走進閱覽室看到溫書中困倦的我,花瓣落滿了我麵前的書頁;海邊的咖啡館外,他在薔薇從中埋下淡藍色緞帶,於隱秘處寫著“我愛這個陪我來看海的女孩”一幀幀畫麵似記載了六年的老電影,又鮮活明麗地回放。抱著謀害的意圖,卻衍生出一段禁忌的戀情哽咽在喉。


    他曾那麽愛落微,落微是他掌心的一顆朱砂痣。為了救回落微,他不惜做違法的事情,試圖用宿主的血來換取她的新生。沒料到,找到身為宿主的我,事情又生出諸多枝節。


    是按原計劃去地心找到落微,用宿主的血換回她的命;還是不要傷害人命,捫住良心永遠離開香港,徹底忘卻從前,再不考慮“複活落微”這件事?如今的siva,真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


    他開車送我回家收拾行李,兩人在車上並排而坐卻各懷心事。我滿心期冀逃離蘇之含的虎口,與siva一同離開香港這片是非之地;他滿心愧疚,不知這一去是登入天堂還是永墮地獄。


    我們的車匯入本港的車水馬龍之中,車窗外,繁華街市上櫥窗琳琅滿目,霓虹燈光影婆娑。香港真是太寂寞太寂寞的永夜之城,夜幕下人人藏著心結。晚風微涼,他借著等交通燈的片刻,望著身旁座位上的我,遲疑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50%愧疚,50%疼惜。


    車停在小區門外,我打開車門回身拎包。siva從駕駛座上躬身過來,在我的左臉頰上烙下一個吻。看著我的背影被無限拉長,直到消失在夜晚的深處。隱隱約約的,他有末路的預感。一曲終了之前,音樂總會達到極盛,豔麗盛大的旋律後是嘎然而止的久久沉寂。


    那晚夜色明媚,他沒有駕車離開,而是在撤離抽煙,仰望這棟樓的燈火。這時,一直糾纏他的捕魂者又一次在夜色裏現身,似鬼如魅,在siva耳旁呢喃蠱惑。


    “怎麽了,siva?你怕了?後悔了?不忍心了?舍不得用她來交換你最愛的謝落微了?”捕魂者故意激他,“膽小怕事的蘇瑾瞳,如果你現在放棄,不帶上官星見去地心,不去我們偉大的達斯藍,那麽你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枉費了。謝落微再也別想複活,你永遠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見siva眉頭緊鎖不發一語,捕魂者得寸進尺地威脅:“不光是謝落微不能複活,我們達斯藍馬上要加冕的女皇莉莉安殿下也不會放過你。”


    扔掉手裏的煙,siva不屑地嗤了一聲:“女皇?那是你們那個世界的說法,對於我這個21世紀的中國人來說,毫無約束力。”


    “那可不一定。我們達斯藍隱匿在地下千萬年,雖然至今仍保留著相當於你們人類西方世界18世紀的君主旨,可不代表我們比你們若。你別忘了,我們達斯藍信奉的是靈力和法術,你們人類說的那些‘科學’、‘民主’、‘法治’,對我們來說,都是廢話!”


    捕魂者原本就是受了幕後人的指示,專程來中國誘惑siva的。現在見siva不吃他這一套,心裏不免有些急了,使出了殺手鐧:“蘇瑾瞳,別忘了,你曾經發誓要幫謝落微找出襲擊她的真凶,難道你就這麽放棄了,讓你喜歡的人離開得不明不白?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一番話說得siva無言反駁,神色焦躁地又點燃一根煙,悶頭吐煙圈。


    煙霧繚繞整個車廂時,他拿出手機打我的電話。


    電話通了,可是沒人接。他凝神一想,覺得不對勁,於是不依不饒地繼續撥我的號碼。這次的電話仍被摁掉了,然後接到一條冷冰冰的短信,用恍若路人的語氣說:“不想接,別打了。”


    剛剛還暖意融融地因為一個晚上的離別而親吻,此刻怎麽像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用如此冷漠的語氣拒絕?難道是蘇之含發現了他們的逃跑計劃?


    siva越想越不對。


    捕魂者曾在我麵前出現,故意要我不要管謝落微的事情,勾起我的好奇心。現在見事情有變,他立刻在一旁火急火燎的慫恿:“她一定是改變想法了。女人都是靠不住的多麵派,已是一個想法。管不了那麽多了,反正她是賤命一條,不要管這個臭丫頭想不想走了,反正她一定要走。趁沒人關注的時候,我用法術將她劫走,我們一起回達斯藍吧。”


    這時的siva繼續往我的手機上發短信。


    “星見,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


    “我已經收拾好證件,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接你媽媽,然後出發。”


    “星見,星見,給我個答複?”


    一條條信息發出去沒有回音,短短幾分鍾的等待竟讓他備受煎熬。他火急火燎地緊盯著屏幕。快回啊,快回我的短信啊,星見。


    星見!星見!


    數千個念頭像罐裝飲料裏的氣泡,洶湧執著地不停往上冒、往上冒。他隻覺得腦袋快要炸掉了,矛盾而痛苦。


    該怎麽辦呢?


    該放棄救落微,還是舍棄星見的生命?


    無論選擇哪一方麵都會留下此生最大的遺憾。


    “還想那麽多做什麽?我們明天就行動,將她綁到達斯藍,直接去見莉莉安殿下,當著殿下的麵殺了她,換回落微的命。”捕魂者冷笑,“怎麽?你怕良心上過不去?”


    “蘇瑾瞳,你以為—你還是個好人嗎?從一開始,你接近上官星見就是為了要她的命,嗬,隻有殺了她,才算皆大團圓。”


    “還猶豫什麽?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她該死,誰讓她是謝落微的宿主!!”一連串的逼問讓siva毫無退路。


    在他幾近崩潰的時候,手機“嘀”的一聲,顯示出一條來自發件人“星見”的新短消息。終於等到了,siva忐忑地想摁下查看鍵,又心虛地鬆開。如此反複幾次,終於下決心摁下,打開了新短消息。


    這條短信字字決絕,似用盡了全身力氣在發泄、在憎恨。


    “你,讓我太失望了,你用陰謀對待我的真心,要將我置於死地。瞳,你問問你自己的良心,怎麽能忍心下手?”


    看消息前,siva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看完消息後,整顆心沉入無底的深淵中,再也發不出半點聲息。原本前傾的後背猛然一鬆,失魂地跌坐在座位上。


    “怎麽?她發現了?那我們現在就動手!”捕魂者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帶著人回達斯藍交差就好。沒等siva說話,第二條、第三條短信又發過來了:


    “我已經想清楚了,不會跟你去任何地方。你要的不是我的新,而是我的命”


    “瞳,收手吧,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收受吧。就當沒有遇見過落微,就當沒有遇見過我”


    “這丫頭看來什麽都知道了。siva,依我看,趁夜色黑,現在就動手吧。”捕魂者還想繼續山東,siva已經沉默地開車從我家樓下離開了。


    “siva?siva?”捕魂者叫他的名字,他不肯吭聲。


    車廂裏很暗、很暗,暗到看不出siva臉上的表情,我想那一定是哀傷的神色,哀傷刻骨。


    月躲進灰暗的雲層。天空盡頭閃爍著不知名的星,像是上帝的眼睛在安然地審視人世的悲歡離合。


    siva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手機屏幕上哪幾條字字決絕的短信一直曆曆在目。他不知該往哪兒去,隻能機械地往前開車,手腳僵直,哀傷浸透骨髓。隻覺得天地廣闊卻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茫茫然,不知該前往何處。


    車開到環海公路,他搖下車窗讓海風吹進來。有液體沾濕了臉龐,siva深受去擦可怎麽也擦不幹淨。剛放下揉眼睛的手,他悲傷地發現,原來,一次又一次打濕臉龐的,不是從車窗外濺進的浪花水滴,而是自己的眼淚。


    是失去後,在黑暗中無聲留下的眼淚。


    “siva……”後座上的捕魂者遲疑地呼喚他的名字。他仍是不應,泄氣地急刹車停住,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在環海公路上狂奔。用力過度的感情總充滿裂痕,他對於落微太過掛念,以至於今天落到這樣悲戚的境地,再無路可退了.


    明明是深夜,海岸線盡頭卻折射出宗教意味一般救贖的微光,閃爍幾秒,隨即消失在視野中。他沿海岸線狂奔,知道精疲力竭、挪不動腳步,喉頭漲滿血腥的滋味。暗夜的公路上四下無人,潮汐拍打岸邊的礁石,捕魂者出現在他的麵前。沒有感情的捕魂者雖然不能明白siva心底的暗湧,卻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在劇烈波動。


    “我要去地心,去達斯藍找人幫我複活落微。”血絲的腥味還未消,siva打定了主意。捕魂者心下愕然:“你不帶上官星見去?”


    “不。我一個人去。”


    “瘋子!”捕魂者低低地咒罵一句,又問,“你真的決定一個人去?”


    “嗯。我不能連累星見。”


    聽到這樣的答案,捕魂者瞬間變了臉色,冷笑著說了句“那我也幫不上忙了,你自己保重吧”後,就消失在夜色裏。


    陌生的星宿藏匿在天空的盡頭。海麵風聲獵獵。公路上siva落單的身影,恍若被遺忘在廣袤洋麵上的無人島嶼、滄海裏的小小蜉蝣。


    第二天,他獨自去了梅裏,音訊全無。


    siva離開後的一個月裏,我母親與蘇之含相繼辭世,瑾年、rihanna和我跟去梅裏後同樣杳無音訊,留下瑾尚心急如焚地等消息。


    這一夜,香港晚風微涼,瑾尚倚在siva辦公室寬大的沙發裏,目光定在前方40厘米14英寸的電腦屏幕上無法移開—


    3月14日晴


    落微:


    幾經周折,今天終於見到那個上官星見了。


    照片上堪憂幾分像,真人簡直是一模一樣。當時她在圖書館裏自習,麵前攤開的一本書頁落滿了雪白的梨花。那一幕讓我怔住,以為是你複活了。


    微,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是梨花盛開的時候。你站在樹下笑得一臉明媚,比春天還溫暖。跟上官星見說話的時候,我甚至會緊張,也幾次想叫她“落微”。知道她站起來收拾書本離開的時候,我才清醒地意識到眼前這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女生,其實並不是你


    4月11日晴


    落微:


    記者招待會開完了,在所有媒體前我說了自保的謊言,隱瞞了過去真實的一幕。如果事情敗露,不但會牽扯出你的事情,更會牽扯到那個世界


    你不知道,她眼神裏的光芒多麽像你。


    不,或許該說,你的眼神多麽像她,因為她就是你的宿主。


    你就是她。


    他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一旦凝視著你,你的靈魂都快要出竅,令人著魔,這不是神聖感,是帶著驚恐的臣服,好像世界末日就隻能指望她一樣。以至於我打算在藍山咖啡裏下藥時,手停在半空中,不認了


    “以至於我打算在藍山咖啡裏下藥時,手停在半空中,不忍了。”瑾尚也停在這一夜,默念著這一句,拳頭漸漸收緊,又無奈地鬆開。


    去往梅裏雪山的路上,瑾年、夏吉和我一同跌落入江水中,唯獨命大的夏吉被顛出車子,衝上懸崖下的沙灘,撿回了一條命。


    其他人隨著湍急的江水與泥沙消失在警察和救援人員的視野裏。一連幾天搜救後,除了確定“夏吉平安無事,順利回到香港”外,其他人都是生死未卜。焦急的瑾尚隻恨自己當初沒有跟著一起去,大不了同生共死,不用在這裏幹著急。


    略顯疲憊的夏吉踩這小碎步端來一杯咖啡,輕輕放在他麵前的桌上。端起咖啡隻喝了半口,瑾尚低低地咳嗽,一麵皺起眉頭:“速溶的?我隻喜歡現磨的藍山。”


    “嗬,你們真不愧是兄弟。”夏吉感慨地說,“連對咖啡的偏好都一模一樣。”


    “不隻是咖啡,我們還愛上了同一個女人。”剛剛做完假肢手術的瑾尚吃力地從沙發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到落地窗戶前,呼地拉開遮得嚴嚴實實的窗簾——


    嘩——


    眼前陡然一亮。


    “多美的夜景……”佇立在一旁的夏吉喃喃地說,與瑾尚一起默然地站在第42樓的床前,居高臨下,香港的夜色盡收眼底。


    對麵牆壁上懸掛這siva去年的相片,照片被處理成溫暖的棕色調,在木相框裏安靜地看著同父異母的弟弟。


    剔透的淚光在瑾尚在眼眶裏閃動:“我們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我們喜歡同樣味道的咖啡,也喜歡上同一個女人。可是……”憤怒在他臉上輕輕燃燒起來,“為什麽我是幾乎為她送命,他卻是要她的命?”


    一時語塞的夏吉沉默了半晌,終於為siva辯解:“你不懂的,瑾尚,你哥哥和謝落微在美國經曆了太多,那種患難與共的感情誰也替代不了。如果siva遇見星見就忘記了落微,忘記要救她,那對落微是不是太殘忍了?”


    “所以,他就聽信那些謠言,打算用宿主的血來換謝落微的命?!”瑾尚激動地扳過夏吉的肩膀,“落微的命重要,星見的命就不重要?還有,‘那個世界到底是什麽世界?”他的瞳孔驟然縮緊,“你們到底藏了什麽秘密,不願意讓人知道?我哥真的隻是去梅裏雪山?”


    “他,他其實是……”肩膀被他掐得生疼生疼,夏吉掙脫出來尷尬地捋了捋衣袖,臉頰一陣一陣地泛紅,“唉,我答應過siva不能說太多,你哥哥是在做一件危險的事情,可如果不去的話,他會一輩子難以心安。”


    夜色漸漸濃鬱,失去了哥哥、妹妹和星見的消息,不知道他們究竟去了一個什麽樣的世界,更不知道他們的生死——想到這些,瑾尚心煩意亂,端起桌上的藍山咖啡又狠狠灌下一口。苦澀侵入味蕾,順著血液流進心髒。瑾尚痛恨自己沒有痊愈的腿。如果他還是個健康人,就能跟她們一起去梅裏,不至於呆在這裏幹著急。


    夏吉見平時溫柔平和的瑾尚想困獸般心煩意亂地佇在窗邊,一時也沒了主意。許久許久,瑾尚在黑暗中抬起頭,默默凝視她:“你見過謝落微吧?”


    “呃。”她不知所措,在記憶裏拚命搜尋那張漸漸模糊的麵容,手心忍不住攥緊了,“是的,見過……”


    “竟然和我喜歡的人有一模一樣的戀,”瑾尚苦笑,“謝落微,她到底是怎樣的女生呢?”


    異夢。奇咒。鬼魅。


    逃生後看到落微的那一刻,隨血液一同流進腦海的是這三個詞。


    落微,真的是謝落微。


    佇立在原野的落微聖潔矜持,我終於明白siva為何對她如此著迷。那雙靈動的眼瞳不屬於人世,她的目光裏滿是王者居高臨下的氣息—縱使笑容甜美,縱使言語溫柔,也掩飾不了這渾然天成的大氣,仿佛過往的一切罪孽均可被這笑容救贖。被她凝望的一瞬間,我恍然覺得我們之前是見過的,一定見過,隻是後來被某種力量強行洗去了我所有的記憶。


    “等你很久了。星見,快跟我來。”湍急的江水幻化成紫藍紫藍的鳶尾花田,怒放的花朵綿延到天空的盡頭,落微走過來牽我的手,我不信任地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的手停在半空,凝成一個落單的姿勢。


    “落微,你你不是死了嗎?”我的聲音在發抖,反反複複打量眼前的她,“怎麽友難道,難道是我也死了,所以才在這裏碰到你?”


    “不,你沒死。”落微輕笑,對於我的反應她早就預料到了,“我也沒有死,這裏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這裏是我的故鄉,達斯藍。”


    “達斯藍?”還沒適應新名詞的我,定了定神,打量了一眼周圍的詭異陌生的環境,焦急地問:“達斯藍是什麽地方?那siva呢?他來梅裏找你,你們遇到了嗎,你看到我的其他同伴了嗎?”


    落微眉心一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說:“林夏吉沒事。至於其他人……總之,這裏不是安全的地方,你趕緊跟我來。”她背後的天幕上綴滿蒼白的雲朵,像一大團一大團溫柔芬芳的櫻花樹。天空與花田的盡頭,廝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我緊張地四下看了看,看不到半個人影。


    “你看不到他們的,他們都不是人,是屬於兩派的捕魂者。這些家夥成天沒事找事,打打殺殺。”她拿出一把精致的短刀塞到我懷裏,“這個你留著用。這裏不比紐約,沒有槍支防身,也不像深圳和香港有警察保護你的安全。在達斯藍,你們地麵世界的那套道德與法製根本就不管用,女孩子可以用來防身的就是法術和道具了。”


    我摩挲著那把精致的短刀,心裏惦記著siva。看落微的樣子,她似乎知道siva的下落。於是我一路跟在她身後追問。


    “落微!你見到siva了是不是?他在哪兒?”


    “落微,落微!”


    可惜無論我怎麽追問,她始終保持著一張冷麵不出聲,隻是拉著我在羊腸小道上馬不停蹄地走。身後的廝殺聲仿佛近在咫尺,卻始終看不見半個影子。兩人的腳步踩在花瓣上發出細碎綿柔的聲音,殘忍而溫柔。不一會兒,花田漸漸遠去,羊腸小道的盡頭赫然佇立著一扇承接天與地、頂端直入雲霄的褐色大門。


    “這是……”對於一個在中國生活了20年,不相信任何神話的人來說,我很難能相信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達斯藍?人類以外的其他禁域和種族?開啟另一個世界入口的神秘大門?


    這些像極了奇幻故事裏的場景,那麽的不真實。落微見我下意識地往後退,停住腳步回頭看我:“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瞞你的,星見,我不是人類。這扇門裏的世界就是你理解的地心帝國,也就是我的故國——達斯藍。”


    “達斯藍?”平靜的語氣掩飾不住我心裏的訝異,從前在小學中學大學裏學到的所有世界觀瞬間分崩離析。


    “嗯,達斯藍。”雖然她放慢了語速盡量溫和地解釋,我還是很吃驚。原來,浩瀚無垠的地心帝國——達斯藍帝國自人類繁衍之前就存在了,億萬年來與人類各自固守著地球的地心和地麵,井水不犯河水。崇尚靈力至上的地心擁有數以千計的琉璃使、捕魂者、形神和暗驥。居住在地心的族人們一早就知道地麵人類的存在,因為達斯藍皇室曾下過禁令,所以他們不會去騷擾人類,隻是視人類所居住的地麵為“肮髒蠻夷不通法術的愚鈍世界”。


    相比之下,人類確實要遲鈍得多,事到如今仍不知腳踩的地底隱藏著一個無法想象和企及的磅礴天地。


    “很吃驚?”落微見我臉色煞白,“等真正進了達斯藍,還有更多讓你吃驚的事情。這裏實在不適合你,我隻能保護你這一段路,等你休息一晚就馬上離開。”


    “不,我是來找siva的。他來這裏這麽久,你們一定見到對方了,是不是?”


    “他平安嗎?沒受傷吧?”


    這熟悉的名字讓落微的眼神裏出現了一絲不易覺察的顫動。他們一定是真心相愛過,雖然經年累月彼此相守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裏,卻從未一刻遺忘過對方。


    她刻意避開這話題:“星見,門裏麵的達斯藍是你意想不到的另外一個世界,它還是君主製國家,跟你們人類18世紀的西方國家狀態差不多……”


    “等等!”大腦有點缺氧,我有種“老娘穿越了”的詭異錯覺,忍不住扶住她的肩膀,“等等,等等……你的意思說……地心和我們地麵的發展速度是不一樣的?地麵的人類社會已經發展到了21世紀的現代化社會,你們地心還保留著18世紀的君主製?”


    “對。在達斯藍信奉的不是民主和科學,而是君權與法術。”


    我終於明白了:“難怪你這身衣服這麽奇怪,一點都不像是在紐約念過高中的人,倒像是要去參加化裝舞會。”


    她看了看自己儼然是古典風格的華麗裝束,無奈地笑:“星見,隻怕有一天連我的模樣也會變成你不認識的陌生模樣……答應我,到時候不要害怕。”


    這句話意味深長。我似懂非懂地點頭,看著她憂鬱的眼睛。


    雪白的雲朵飛過我們的頭頂,間隙中漏下明亮的光斑。


    迷幻的魔咒自她的唇邊一字一句如泉水般湧出,恰似嬰兒熟睡時咿呀的囈語。她動用靈力時會被一層一層淡藍色的光暈籠罩,寂寞而從容。最後一個字落音,原本巋然不動的大門顫巍巍地裂開一道縫隙,金紅的光柱爭先恐後地折射出來,一寸一寸布滿我和她的臉龐,然後,整扇門為我們徐徐展開,門裏是波瀾壯闊的未知世界。


    “歡迎來到達斯藍地心帝國,上官星見。”她一閃身走入大門裏,發絲翩然掠過我的鼻尖,纖弱的身影隱沒在那片熔金的光霧裏。


    該不該進去?總有一種“進去了就沒那麽容易出來”的不祥感,但不進去,又找不到siva。


    沒辦法,我緊隨其後走進大門。門裏是另一片奇異的世界,莽莽雪原渺無人跡,頭頂陽光熾烈宛若神跡,美得不真實。


    “這是地心世界的最南麵,再往北走1小時就到了我看守的小棧。”


    “小棧?”


    “對,專門為路過的捕魂者提供食物的休憩場所的小棧,其實就相當於小旅社了。再過不久,達斯藍就將迎來新一任國王的加冕儀式。這次加冕的是女皇,場麵一定會很盛大。”


    落微的眼睛閃閃發光,不自覺地流露出對權力的向往。這樣的落微跟siva口中那個“怕貓怕狗,臉上的表情永遠是梨花帶雨,時時刻刻需要人保護”的嬌弱女孩判若兩人。


    是戀愛給了siva想要保護對方的錯覺,還是落微自己隱瞞了什麽?


    “他平安嗎?沒受傷吧?”


    這熟悉的名字讓落微的眼神裏出現了一絲不易覺察的顫動。他們一定是真心相愛過,雖然經年累月彼此相守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裏,卻從未一刻遺忘過對方。


    她刻意避開這話題:“星見,門裏麵的達斯藍是你意想不到的另外一個世界,它還是君主製國家,跟你們人類18世紀的西方國家狀態差不多……”


    “等等!”大腦有點缺氧,我有種“老娘穿越了”的詭異錯覺,忍不住扶住她的肩膀,“等等,等等……你的意思說……地心和我們地麵的發展速度是不一樣的?地麵的人類社會已經發展到了21世紀的現代化社會,你們地心還保留著18世紀的君主製?”


    “對。在達斯藍信奉的不是民主和科學,而是君權與法術。”


    我終於明白了:“難怪你這身衣服這麽奇怪,一點都不像是在紐約念過高中的人,倒像是要去參加化裝舞會。”


    她看了看自己儼然是古典風格的華麗裝束,無奈地笑:“星見,隻怕有一天連我的模樣也會變成你不認識的陌生模樣……答應我,到時候不要害怕。”


    這句話意味深長。我似懂非懂地點頭,看著她憂鬱的眼睛。


    雪白的雲朵飛過我們的頭頂,間隙中漏下明亮的光斑。


    迷幻的魔咒自她的唇邊一字一句如泉水般湧出,恰似嬰兒熟睡時咿呀的囈語。她動用靈力時會被一層一層淡藍色的光暈籠罩,寂寞而從容。最後一個字落音,原本巋然不動的大門顫巍巍地裂開一道縫隙,金紅的光柱爭先恐後地折射出來,一寸一寸布滿我和她的臉龐,然後,整扇門為我們徐徐展開,門裏是波瀾壯闊的未知世界。


    “歡迎來到達斯藍地心帝國,上官星見。”她一閃身走入大門裏,發絲翩然掠過我的鼻尖,纖弱的身影隱沒在那片熔金的光霧裏。


    該不該進去?總有一種“進去了就沒那麽容易出來”的不祥感,但不進去,又找不到siva。


    沒辦法,我緊隨其後走進大門。門裏是另一片奇異的世界,莽莽雪原渺無人跡,頭頂陽光熾烈宛若神跡,美得不真實。


    “這是地心世界的最南麵,再往北走1小時就到了我看守的小棧。”


    “小棧?”


    “對,專門為路過的捕魂者提供食物的休憩場所的小棧,其實就相當於小旅社了。再過不久,達斯藍就將迎來新一任國王的加冕儀式。這次加冕的是女皇,場麵一定會很盛大。”


    落微的眼睛閃閃發光,不自覺地流露出對權力的向往。這樣的落微跟siva口中那個“怕貓怕狗,臉上的表情永遠是梨花帶雨,時時刻刻需要人保護”的嬌弱女孩判若兩人。


    是戀愛給了siva想要保護對方的錯覺,還是落微自己隱瞞了什麽?


    落微告訴我:她是看守達斯藍地心帝國南麵出口小棧的普通法師,一直知道有人類的存在,也很向往地麵世界,向往中國。她成年後,在族人的陪伴下跟隨牧師去老國王的聖殿接受洗禮,那座鎦金燙銀之地成為她畢生的心結。


    這個小棧門外的街市喧鬧繁華,屋裏卻冷清寂寞。來小棧的捕魂者都是奉王命出行的趕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心事無人可訴,寂寞無人可說。終於,耐不住寂寞的落微偷走捕魂者身上的藥水,拋下小棧從達斯藍的南麵逃往繁華的人類世界。她利用吞頭發就能變成人類模樣的小小幻術,吃下我的頭發變成我的模樣,又用幻術取代了人類世界中某位剛巧辭世的女生在家庭中的位置,成為那個家庭的女兒——寂寞的落微終於有了不寂寞的人生,她有了名正言順的父母並開始戀愛。


    她愛上了siva,siva迷戀上她。


    愛情像純白的花朵在暗夜裏一點一點地綻放。飛一樣自由的氣息和瘋狂明媚的迷戀,年輕的味道覆蓋整片海洋。


    他和她都以為這愛戀會永久,知道達斯藍帝王派出捕魂者抓她回去。第一位抓她的捕魂者附在siva的同學身上,想開槍殺死落微的肉體然後帶走她的靈魂,不料保護女友心切的siva錯手扣動了扳機,殺死了被捕魂者附身的同學。落微暫時得就了,siva也背上了終身的罪名,成為一名“有汙點的作者”。


    躲過一劫後,他們回到國內,siva邊念書邊寫作,落微繼續念高中。


    “微,明天見。”那日看完電影後在小區門口告別,siva照例不管行人的注目,在落微的額上烙下離別之吻。


    手裏的爆米花的溫度還沒消逝,電梯降到了1樓。她像往常一樣獨自走進去按下17樓的按鈕。按扭亮了,電梯門刷地合上。落微摸到口袋裏冰冷的小紙片,那是昨天玩塔羅牌抽到的最後一張牌——倒吊男。她正掂量著這張牌的含義,脖子後忽然冒出冷冽的寒意,同時響起一個比寒冰更刺骨的聲音:“我來接你回達斯藍。”


    濃鬱的殺氣在狹小的電梯廂裏爆發,落微的心驟然一冷,明白是那些人——不,不是人,是他們終於追來了。


    “回去之前,讓我來幫你結束這具不符身份的肉體吧……”捕魂者猙獰地慘笑著亮起雪亮的刀刃,手起刀落。她脖子上的皮膚一涼,猩紅的血飛速噴濺出來,漸滿另外三麵金屬牆。血滴在牆上聚住短短0.1秒後,承受不住重力往下落,在牆麵畫出一道道淒厲的血痕。


    身體茫然地下墜,癱軟在地板上,彌留的片刻她忽然又聽到siva的聲音——


    “微,明天見。”


    她愛的siva,無限溫柔的在她的額頭上烙下離別的吻。剛才他吻她的那一瞬間,她心裏有奇妙的感應,隱約覺得這會是永別,不料這預感瞬間成了真的。血液帶走身體的精氣,意識漸漸模糊,她明白自己要離開了,死後靈魂回到達斯藍。屬於落微的這場異常瑰麗的人世之旅終於黯然落幕,恍然得到了解脫。


    “微,明天見。”


    最後的刹那,她回想著他的聲音,在心裏輕輕說著,再見。


    “事情本應該在那裏就打住,不再往下延伸。達斯藍和地麵是兩個完全不同體係的世界。siva不可能適應地心,我也不可能放棄地心去中國生活。隻要siva忘了我,忘記我這個人的存在,那麽,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落微略帶歉意地牽起我的手,放在她溫暖的臉頰上,“更不會影響到後來的你,星見。”


    她臉頰上的那一小塊皮膚柔軟細膩,我張了張嘴剛想說沒關係,忽然,目光定在她的臉上。恐懼像毒汁滴進水池裏,肆無忌憚地蔓延。


    “你、你、你的臉……”我恐懼的抽回手,一連倒退了好幾步。


    她,她的臉……


    剛剛手指接觸到的那一小塊皮膚突然開裂,砰地炸開一個缺口。緊接著,落微的整張臉都開始咿呀開裂,不斷掉下碎片,像倒覆的拚圖嘩啦啦、嘩啦啦一路碎下去。


    畫麵詭異得無法形容……


    “落微?你?”我驚駭地連連後退,直到無路可退。


    等落微臉上最後一塊碎片掉盡,呈現在我眼前的是另外一副全然陌生的容顏——這才是真正的謝落微。銀色長發如緞子般華麗,從肩頭流瀉到地麵。如茶色玻璃般通透的眼珠裏,彌漫著迷人的霧氣。唯有那唇嬌豔欲滴,像一朵迎著晨曦怒放的小薔薇。


    她看著我驚訝的樣子安然地笑。


    “星見,我不是說過嗎,如果見到我另外的樣子,不要害怕。”她說話時語氣緩慢悠長,像神靈。原來這就是落微的真麵目,依然很美,與人類截然不同的神聖的美。在鳶尾花田聽到的廝殺聲又近了,頭頂的天空呼地暗下去,黑暗驟然籠罩整個雪原。巨大的船隻在半空浮著路過這裏,遮住了所有的陽光,一時間仿佛夜晚來臨。落微眯起眼睛警覺地打量那艘靈異的幽靈船,直到它朝帝都的方向飄去,消失在天空盡頭。


    四周重新恢複光明。


    “快,星見,我們得馬上趕回小棧。剛剛那艘船是三王子殿下用來捕殺人類的,你再待在這裏會很危險。”落微解下最外層的紗衣,披在我的肩膀上,“它可以屏蔽你身上的人類氣味,讓他們找不到你。還有,無論在什麽時候,我以外的人,無論是行神、琉璃使還是捕魂者,你千萬不要開口對他們說話。你一開口他們就能嗅到你身上的人類氣味,然後把你抓去達斯藍帝都。”


    “行神和琉璃使是些什麽人?他們為什麽要把我抓去達斯藍帝都?”我不明白,“達斯藍和人類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落微頓住,回頭衝我黯然地笑。


    “行神、琉璃使和暗驥,是達斯藍除皇室以外最有實力的三大種族。星見你別太天真了,任何一個世界裏都有灰色地帶。雖然名義上禁止大家去地麵捕殺人類,可醉心於法術研究的三王子aim很喜歡用誤闖入達斯藍的人類做試驗品。你在我的小棧休息一夜,明天我就想辦法送你安全地離開。”


    “可是,siva……”


    “你還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吧,摔下雅魯藏布江沒死,不代表你可以活著離開這裏。”


    事到如今,恐怕隻有落微知道siva的下落。我跟在她身後趕路,天黑以前我們到達了落微的小棧。那間位於繁華大街上的小棧果然有種形單影隻的寥落。窗戶裏漏出昏暗的燈光,人影搖搖晃晃。


    有人在?落微確定自己離開前悉心鎖上了門,那麽不請自來的人會是誰,又是懷著怎樣的目的而來——她心裏一緊,使眼色要我小心地跟在她身後,然後走到門前,輕輕推了推那扇木門……


    咿呀。


    大門毫無設防地敞開,門鎖像紙片一樣輕飄飄地掉落在台階上。有人用法術毫不費力地破除了鎖上的秘咒,看來實力一定不簡單。


    堂屋裏僅有兩張桃木桌,其中一張桌子邊坐著兩男一女,他們正在神態悠然地飲茶。落微悄聲告訴我,這些就是琉璃族人。他們一律擁有金子般高貴華麗的長發,無論男女,都從頭頂一直垂到腰際,女人用精致的發飾悉心束起,男人們則隨意得多,任由金色發絲披散在米白色長袍上。聖潔的裝束和容貌讓他們看起來像一群墜落人間的天神。躲在門後偷瞄他們的我轉換不過思維,恍然間覺得時空錯亂,有一種被扔到《魔獸世界》真人版遊戲裏的感覺,可惜這“遊戲”不能加血,掛了就真見耶穌去了。


    窗外的風湧進米色的長袍,他們的長發四下飛散,像一束束金色的絲線,美不勝收。來曆不明的血腥味混在空氣裏,爭先恐後地湧進鼻腔。唔。躲在門後的我捂住嘴,拚命壓抑喉嚨裏正在翻騰著往上湧的嘔吐感,喀嚓一聲,我不小心一腳踩空了門檻。


    時間頃刻停住,呼吸凝固。


    聽到動靜,喝茶的女人放下手中的茶壺:“我忽然覺得……門後……”她的聲音又輕又緩,滲著一股莫名的妖媚之氣,像一朵開到極致後漸漸腐爛的花。


    “怎麽了,噬櫻?”另外兩名同伴也放下了手裏的茶壺,腦後垂落的長發忽地又四下飛舞起來。


    頃刻間殺氣彌漫。


    “令曜,雪青……”噬櫻說,‘難道你們不覺得……門後有人類?”


    血絲瞬間布滿她的瞳孔,她腦後的金發撐破精致的發飾簌簌飛散到房間的各個方向和角落,布下一張天羅之網將門後的我和落微圍在最中間。此刻的她看起來像是張開蛛網的食人蜘蛛,我和落微就是不小心掉進蜘蛛網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的小小昆蟲,撲扇著薄弱的蟬翼,絕望無力地看著麵前的血色眼瞳。


    長發拉成金色的殺人絲線,像蜘蛛從四麵八方颼颼地撲來纏住我的腳踝。


    “該死!”我拔出短刀,喀嚓幾下利落地砍斷了它們。


    “別砍!你每砍斷一根就會從斷口處長出更多來。”落微皺眉默念幾句謎咒,月白色的電光從她的手指間飛散,一一擊中噬櫻的發際。


    噬櫻驚叫一聲鬆開了我的腳踝,冷笑:“看來今天塞牙縫的不隻這個人類,還要加上一個小法師。”


    噬櫻雙手合十,屏住呼吸猛然發力,金黃色的發絲陡然變作了幽深如墨的濃鬱黑色,咿咿呀呀地生長,宛如毯子一寸一寸鋪滿我和落微的周圍。空氣開始變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浸透四周的濃鬱粘稠的香氣,像是蜜桃,又宛如迷迭香,亦或是月桂,隨鼻息進入大腦,越來越濃重,越來越迷人心智。我隻覺得眼皮沉甸甸的……想要睡過去。


    額角的太陽穴被人用力按壓下去,我昏塵的神智赫然清醒。落微低低地叮囑一聲“你躲到一邊去”,把我推進房間的角落裏。她默念幾句咒語,雙手間緩緩生出一道雪白的光霧,光霧不斷變幻,在掌心凝鑄成一把聖潔的光之劍。


    “居然會啟用光之劍?”一旁觀戰的令曜察覺到異樣,厲聲追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落微冷笑,揮起手中的光之劍徑直朝噬櫻刺去,不料一劍刺空,剛剛所見的噬櫻是她分身出來迷惑敵人的鏡相。劍鋒刺進牆裏,發出滋滋的灼燒之聲,不一會兒就把牆壁燒出一個碩大的焦洞。躲過一劫的噬櫻不敢怠慢,暗暗想向身後的令曜和雪青遞了個眼色。


    糟糕,他們要聯手對付她。


    躲在角落的我趕緊大喊:“落微!他們……”


    危險,不要過去。


    話音未落,一隻纖細的手臂攀上我的肩膀,使出發自體內的深沉力道將我拖回角落。“誰?”回過頭,隻見拖住我的少年皮膚宛如青綠溫玉,麵容清秀,身形瘦小如同一盞尊貴易碎的瓷器。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現又是在何時注意到我的。剛才的動作耗費了他大半的力氣,他現在隻能虛弱地縮在黑暗裏大口大口喘息。


    他是誰?


    鬆鬆的深灰色法師袍裹住了他整個身體,隻露出一隻緊抓袍子的手,皮膚細膩溫潤,平時一定養尊處優,手腕上鬆鬆的套著一隻精雕細琢的舊銀鐲,依次鑲嵌著瑰麗的紫水晶、黃晶、紅珊瑚、月光石……見我的目光落在他的鐲子上,少年的嘴角浮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哈,你是人類?我去過地麵世界的中國,你跟那裏的人長得一樣,一點法術也不會。”


    他用腹語對我說,眼瞳死盯著我的瞳孔。


    那是讀心術。透過眼神便能通曉對方意圖的讀心之術。


    慌張的神色出賣了我,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虛弱的少年臉上那抹寓意莫測的笑意愈發明顯了,他伸手捋了捋擋住視線的法師袍,幾縷銀色的發絲從袍子裏散落。銀色,又是緞子一般純亮明媚的銀色——他頭發的顏色,跟落微一模一樣。


    “我是人類又怎麽樣,你是誰?”


    他詭笑著不回答,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我小聲點。


    “你看——”他指了指獨自一人迎戰噬櫻、雪青和令曜的落微,“你擔心她?真是杞人憂天喲。”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三位靈力強大的琉璃使各自占據一方,齊心合力對付小小的看守法師落微。奇怪的是,那三個人合力也拿謝落微無可奈何。光之劍耀徹滿堂,神擋殺神,魔擋除魔。


    “你剛剛叫她什麽?落微?”少年摸著尖削的下巴自言自語,茶色眼珠裏堆滿詭異的笑意,“落……微?啊哈,居然連名字都改了。她真是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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