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著人魚的藍色小瓶從門角滾落。伴隨著女人妖冶魅惑的深呼,一陣紫藍色的水霧從敞開的瓶口升騰而起。


    "嗬……好悶,出來透口氣……"魚尾在空中優雅地滑出一道迷離的軌跡,媚態萬千地伸展著被囚禁已久的腰肢。塞壬明白自己馬上就要擺脫被囚禁的日子了。她不甘心自己被關在這瓶子裏這麽多年,當初答應教慕音嵐噬魂是為了借他的手來除掉端木鏡夜。隻要鏡夜一死,封印在水晶瓶上的咒語就會自動失效,她就真正自由了。


    可沒想到嵐去北極後失蹤,她轉換策略纏上由真夜,由真夜是紅人館的人,自然可以很方便地進到紅人館裏。這一個計劃很順利,她果然跟著真夜來到了紅人館,她也一直在尋找機會下手。但沒料到慕音嵐那小子重新出現,重新出現的他再也不想報仇,一心隻想帶著真夜離開。


    麵對如此"不思進取"的嵐,眼看著他就要把所有真相說出來的前一刻——塞壬下決心除掉了他,將他的魂魄吞噬走。


    塞壬慶幸那天殺嵐的那一幕沒有被小七和千曜識破。他們應該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天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嵐的魂魄噬去的人,就是她塞壬!


    現在讓塞壬擔心的反而是真夜。由真夜這個女生太獨立堅強,比嵐難擺布一百倍。換句話說,她根本就無法擺布由真夜,真夜總是自有主張。


    塞壬之所以會一直跟著真夜,除了可以跟著她來到紅人館以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由真夜她是禦貓族人。


    要解開水晶瓶的封印除了殺掉小七以外,還可以跟雪豹族人或是禦貓族人交換。隻要有一個血統純正的雪豹族或禦貓族人肯跟她交換,代替她到這水晶瓶裏,那麽塞壬她就自由了。


    利用真夜殺小七,如果不成功就引誘真夜跟她交換身份,讓真夜代替她被封在這水晶瓶子裏。而塞壬自由後就可以親自動手除掉小七,奪走紅人館——


    這就是塞壬真正的如意算盤。


    床上的真夜一直都沒有睡著,她默然地看著眼前興奮的塞壬。塞壬還不知道:通過這連日來的調查,真夜已經肯定當初對嵐下手的人就是塞壬。她也猜到了塞壬的最終目的一定是對紅人館不利!


    嵐的筆記裏提到"如何殺死人魚"時是這麽描述的:人魚族嗜血如命,尤其是血統純正的雪豹族或禦貓族人的血液,對她們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隻要雪豹族或禦貓族人用全身的血液來引誘人魚,在逼迫人魚用完所有的靈力後卻不給她靈魂充饑,這條人魚就會饑餓而死。


    這段時間以來,真夜每天都私下學習一點對付人魚的辦法。雖然沒有十分的把握,但如果不顧一切搭上她自己生命的話,應該可以徹底製服塞壬。


    她正想著,塞壬突然從身後抱住臉色淡定的真夜,在她的耳邊吹氣如蘭:"由真夜,你真的好美。讓我嚐一口你的血。"


    是花朵開至荼蘼的滋味,芬芳到腐爛。


    看到真夜厭惡地別過臉去,塞壬絕美的眼睛似笑非笑:"別這樣,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


    "是嗎?"


    "你還在為嵐的死而介意,你想知道他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真夜怔住,不吭聲。


    她的沉默讓塞壬更加得意:


    "由真夜,我可以讓你再見一次慕音嵐,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我們交換。你知道的,我是被端木家的人封印在這個瓶子裏,如果要自由,要麽需要引魂師家族的人來解除,要麽就一定要找另外一個替代的人。這個替代的人必須有最純正的雪豹族或是禦貓族血統,比如說……你。"


    "也就是說,如果我答應了你,在你實現我的心願後,我就會被封印在這個瓶子裏,而你就自由了?"真夜躊躇,"被封印的時間是多久呢?"


    "不需要多久,隻要七天你就能重獲自由了。"塞壬在騙真夜,其實無論是靈力多麽高強的人,無論她的血統如何,一旦被封印進水晶瓶裏就再難出來。


    眼前說著謊話的塞壬還是在笑,你無法想象世界上竟然有這麽美的笑容與聲音。可這美麗的事物卻是致命的毒物。她捧起真夜幹淨純白的臉,不禁讚歎著:這女生真像深夜跳躍在教堂尖頂上的黑貓啊……


    冶豔迷離的,一舉一動都是冷調子的優雅。


    如果不是急於從瓶子的封印中擺脫出來,她還真有點舍不得浪費由真夜這樣美麗的人,可是現在……報複那些把她關進這個瓶子裏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真夜,你想見到慕音嵐嗎?你想為哥哥報仇嗎?如果願意,用這把刀挑破手腕。"塞壬遞給真夜一把銀製餐刀,"血液會喚醒你的記憶,帶你去忘川邊見到你想見的人。"


    哐——


    一直緊閉的窗戶被大風吹開。


    風聲劇烈。真夜走到窗邊,仰望大片的流雲張皇失措地往天邊奔逃,天幕陰沉,成群的歸鳥撲扇著翅膀翻山越嶺,不留一絲痕跡。


    骨子裏開始透進寒氣,身體軟綿綿的,倚著窗邊的牆滑下來,匍匐在地毯上。她半閉著眼睛,朦朧中看見身下大攤的血跡,它們張揚著流淌四散開來,殷紅刺眼。


    那把精致的銀製餐刀還在手心裏握著,剛才她就是用它輕輕在腕上一挑。皮膚破了,血瞬時噴湧出來,鮮嫩的紅色,真好看。其實真夜並沒有相信塞壬所謂"交換後七天就能出來的謊言",但她已經下定決心要用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殺死人魚,換取紅人館和小七的平安。


    既然早晚都要死,不如借這個機會見一見嵐。


    "痛嗎?"塞壬問她。


    "不。"


    "閉上眼睛,你會見到他的。"


    "嗯……"


    合上眼睛,在漸漸模糊的意識裏懷念那些美麗的片段,繁盛的薔薇,清新的香氣,嵐笑起來的樣子……那些遊走在午夜的靈魂,像一陣迎麵而來的風。


    其實當時牽著嵐的手回望朝陽的那一瞬,就已經一眼萬年。


    嘩……


    嘩啦啦……


    是水流聲音。


    悉悉簌簌,漸漸流暢,漸漸盛大,席卷著經年的回憶而來。


    真夜重新站起來四下張望,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在忘川邊。湍急的黑色河水席卷著世間的愛恨直往冥王哈迪斯的宮殿奔騰而去。


    兩岸是妖冶的彼岸花,如火如荼地怒放,覆蓋整條通往彼生之門的路。


    路的盡頭,有兩個高大頎長的身影在等待著她的到來。一個是引魂師端木朔月,另一個就是她掛念的嵐。


    "真夜。"嵐叫著她的名字,就像每次她受到委屈他摸著她的頭,這麽溫柔地叫著她的名字。


    "嵐……"她哽咽著跑過去抱住他,把臉頰貼在他溫厚的肩膀上,"嵐……"


    "真夜。"


    "嵐,你放心,我會替你報仇的!"


    "算了。真夜,我已經死了。"


    "算了?"真夜抬起蒙矓的淚眼,隻看到嵐淡然的眼神。


    他拂開她額頭上擋住眼睛的額發,指間的溫柔讓她確信這不是一場夢:"對不起,以前我騙了你。以後我也不能再陪你了。今後的路,你要一個人堅強地走下去。"


    "不!沒有你,媽媽怎麽辦?"


    "真夜,你已經是大孩子了,你能照顧好她。還有小七和千曜他們,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會幫你好好照顧媽媽的。你是屬於紅人館的,你應該回到他們中間。"嵐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怨恨,平靜得仿佛天堂的湖水。


    "真夜,時間已經把我帶走,把過去帶走,把過去的時間也帶走。忘記我。忘記我說過的每句話,忘記我的臉,忘記我的聲音,忘記我擁抱的溫度,忘記我給你的每一次溫暖。這世間死去的人都被葬在山川之下,他們會聽到屬於自己心愛的人的呼吸。我也會像他們一樣沉睡,在沉睡中祝福你。等你終於有一天也老了,再次來到這忘川邊的時候,你會重新見到我微笑的臉。那時候你才會明白,往來的一切都是虛空。虛虛而來,空空而去,世間萬物,兼作塵土。前塵舊事,就忘記吧。"


    "嵐,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我無法接受。"


    真夜小聲地抽泣著,肩膀聳動著,窩在嵐寬厚的懷抱裏像一隻受傷的小獸。


    撫摩著真夜皎潔如月的臉,嵐的心底突然一陣疼痛。其實沒有人在愛情麵前可以做到真正的灑脫,灑脫都是建立在心痛之上。早在背叛紅人館帶走櫻藍的那一刻,早在答應塞壬的條件將櫻藍的記憶噬走,並且將她改名"由真夜"的那一刻起,嵐就注定有一天要為自己的罪受罰。所以現在他不想再跟真夜提起自己的死因,這些都是他應該承受的懲罰。


    當年,媽媽在第一次見到嵐從布拉格帶回來的"真夜"時,就曾經驚慌地警告他:布拉格紅人館的那群人不是好惹的,每個都不是常人!但時間一長,媽媽也把這個真夜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帶著變成"真夜"的櫻藍回中國的這兩年,是嵐生命裏最美好的時光。


    帶她去看黎明破曉前匆忙趕路的夢旅人;


    帶她去喝焦糖瑪其朵;


    ……帶她去經曆所有溫暖美好的事情。


    那次嵐帶真夜去看夢境中的靈魂,黎明破曉前,她這麽問他:


    "嵐,我為什麽不能叫你哥哥?"


    "我不喜歡。"


    "可是你本來就是我哥哥,叫親哥哥的名字有點奇怪誒。"


    "乖啦。"


    "嵐,你為什麽會喜歡那個女孩子?她有什麽好呢?"


    "這個……說不清楚。"


    "為什麽說不清楚啊?"


    "因為愛是可以體會,但無法解釋的東西。"


    當時的真夜怎麽都不會想到:在回答著她的這些問題時,嵐的內心是多麽難受。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真夜,卻無法告訴她:我喜歡就是你!!我喜歡的就是你由真夜!!不!你根本就不是"真夜",你不是我妹妹,你是我喜歡的人——你是徐櫻藍!!


    那麽多秘密藏在他心裏,那麽多話想要對她說,卻一句都不可以說出來!!


    為什麽命運要這麽捉弄他慕音嵐?


    如果隻是為了排擠掉內心的寂寞,那麽找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可他內心屬於真夜的位置就是這麽無可取代,尤其是那樣看不到銀河的夜晚,看著漫天幽藍的靈魂匆忙地趕往掛念的城市,趕往自己心愛的人身邊。


    嵐怎麽都無法再欺騙自己。


    一直在旁邊等候的引魂師朔月不得不提醒嵐該走了。他點點頭,小心地捧著真夜淚流滿麵的臉,輕吻她被淚水打濕的睫毛。


    "乖孩子,我該走了。"


    ……


    引魂師朔月安靜地帶路,嵐跟在他身後,從容地沿著忘川邁向彼生之門。


    他真的就這麽走了?


    真夜的身後是湍急的忘川之水,蜿蜒直往冥王哈迪斯的宮殿,兩岸盛開著冶豔的彼岸花,一朵連一朵,一整片連一整片,美得醉生夢死。在迷幻的香味俘獲心靈之前,真夜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嵐走遠。


    不!!!


    哥,別走!


    別走,別走啊!


    "哥哥——"


    終於把這兩個字叫了出來,鬱結在心底多年的這個詞。真夜脆弱的喊聲讓嵐愕然地回頭,隻看到淚流滿麵的她。


    "哥哥……"淚水之下,是她終於釋然的笑,"我還可以叫你哥哥嗎?"


    "嗯。"嵐點頭。


    看著自己這個"妹妹",內心暗暗發誓,如果有下輩子,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喜歡她。不會再去利用人魚這樣的捷徑。


    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喜歡她!


    "哥,如果有下輩子,我還可以當你的妹妹嗎?"


    "嗯。"嵐答著,轉身跟隨引魂師走入了彼生之門……


    在身影隱入光芒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愛恨離合徹底被拋在這一世,永不再記起。嵐悲傷的眼淚突然湧出來,掉落在朔月的手背上。


    "你還喜歡她?"朔月問。


    "不。"


    "你在說謊。"


    朔月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嵐明白一切都無濟於事,兩人沉默地穿越過命輪,奔往宿命中的下一世。


    "哥……"


    真夜呆呆地看著哥哥的身影消失在彼生之門的光芒中,直到眼底的淚幹涸,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中的布拉格紅人館,漂浮在空中的美麗人魚塞壬看著她詭異地笑:


    "怎麽樣?見到慕音嵐了?"


    "是的。"真夜心底釋然。


    "既然實現了心願……"塞壬一躍而起,魚尾在空氣劃出絕美的弧度,她抬起真夜的下巴,"那麽記住要兌現你的諾言,我們交換。"


    "放心,我會兌現諾言。"


    "天,我真的懷疑自己在做夢。"她得意地大笑,"我終於自由了!"


    "瓶子裏的世界,是不是很寂寞?"真夜突然這麽問,塞壬厭惡地皺眉,"無聊透了。"


    "哦。你自由後最想做什麽?"


    "嗬嗬……"塞壬不再往下說,"由真夜,你要記得我們的交換,我已經讓你見到了哥哥。該是你兌現諾言的時候了。"她絕美的臉上浸漫著得意。


    "放心。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但是你要給我十天時間。"


    "為什麽?"


    "因為我要用最後的這十天時間,好好照顧他們……這是我唯一能為朋友做的事情。"


    "好,反正你已經跑不了了。十天,就十天。"


    塞壬若有深意地笑,重新消失在那片深紫色的霧氣中。


    有些明白了。


    墮天使從天界十九層的雲端直墜地獄時的心情。


    無望的,渴望救贖的,又或許是……義無反顧的。


    明明知道前方就是地獄,明明知道自己的下場是灰飛煙滅,卻還是為了心底那一個小小的堅持——放棄一切。


    由真夜已經下定決心,用這最後十天的時間照顧好他們幾個,尤其是小七。然後她將按照嵐記載的那些靈術,用她自己全部的血跟塞壬同歸於盡,這樣塞壬將永遠無法再對紅人館和小七造成威脅。


    換句話說,她由真夜隻剩下最後十天可活。


    真夜拿杯子到客廳倒水的時候,小七已經接替她剛剛的位置,歪在沙發上睡著了。她回到臥室拿出一床毯子蓋在他身上,坐在沙發邊看著熟睡中的小七。


    他的側臉很俊美,線條幹淨利落。長長的睫毛像孩子一般溫順地垂著。她輕撫他的臉頰,想哭又怕驚動他,於是隻能一直一直安靜地看著,直到終於忍不住哭了。


    因為她深深明白,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她能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隻有十天,她能這樣陪著他的時間隻剩下十天。


    "小七……"她自言自語著。


    "你喜歡的是過去的那個櫻藍,過去的那個我。可是,抱歉……我想不起來了,抱歉,我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櫻藍,所有的記憶全部沒了。我已經不是櫻藍,你也不會喜歡上現在這個倔強不可愛、又老愛跟你作對的由真夜吧?"


    你不會的。


    塞壬以為她能和我交換到自由,這樣她就能擺脫封印來對付你們了。我不會讓她得逞的,我會借著交換的機會,用我的命來換紅人館和你的平安。


    雖然這很笨,雖然要送命。但是親愛的……這是我唯一可以為你做的事情了。


    ……再見……"


    說完真夜離開大廳回到自己房間,起初還可以聽到門裏有她稀疏的走動聲,後來漸漸地平息,歸於一片安靜。


    想必真夜太累,已經睡下了。


    這時候小七才睜開了眼,坐在沙發上焦躁地抓著頭發。他早就醒了,隻是一直在裝睡。巨大的擔心俘獲了他。在慕音嵐死去之前,他和千曜就發現有很多寄存著的人類靈魂都奇怪地失蹤,所以他們懷疑有人魚潛伏在紅人館吞噬儲存的靈魂。


    隻是沒想到,這人魚就是塞壬,而且塞壬一直就盤踞在真夜身邊。


    晚上大家一起吃晚飯。


    "尊尊,不光要吃肉,蔬菜也要多吃。"真夜舀了一勺雞湯在他碗裏,"冰箱買了牛奶和果醬,都是你喜歡的口味。哦,對了,還有千曜、小七和皇微你們……"


    "真夜,你今天哪不對勁了?簡直就像一個囉唆的大媽。"千曜叉起一塊牛排問。


    "原!千!曜!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冰箱裏還給你們買了很多罐裝黑啤酒,都放在冷藏櫃裏。"她從廚房又端出一碟烤好的牛肉,引得其他幾隻頓時口水直流。


    小七沒有去搶烤牛肉吃,他漫不經心地用叉子拔拉著盤子裏的食物。


    "不合胃口?"千曜問。


    "沒事啦,我吃飽了。"他放下刀叉回房間拿水喝。路過真夜的房間門口,她的房門右下方,有一塊小汙漬引發了他的注意。朝餐廳那邊看看,真夜還在忙著伺候那幾個家夥吃飯,小七這才放心地俯下身來細看那塊汙漬。


    深紫色的印痕。


    應該是某種水霧凝結後形成的,但這種魅惑妖冶的深紫色……——


    分明就是屬於人魚塞壬的!!


    "該死的,果然在這裏。"


    他很震驚,但又在意料之中。他早就知道嵐的死因是被噬魂,既然嵐的身上沒有人魚影子,而他又不可能擺脫她,那就很有可能——人魚是在真夜的身上。


    人魚喜歡美麗的人種,以及他們的血。即使不噬魂,也有可能會被操控。從沒有人能平安地逃脫她的控製。


    糟糕,真夜有危險。


    "可惡……"他站起來不動聲色地回了自己房間,心裏排山倒海。


    第二天是作彌撒的日子,小七借口說不舒服沒有跟他們一起去。等大家走後,他進到真夜的房間,終於找到了囚禁人魚的水晶瓶。


    他把那個幽藍的水晶瓶扔在地板上。


    "塞壬!出來吧!"


    一陣深紫的霧氣後,是塞壬美到崩潰的臉。已經兩年多不見,原以為這個噩夢已經隨著慕音嵐的離開而結束,可最後還是狹路相逢。


    "端木鏡夜,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為什麽?"


    小七站在空寂的大廳裏,聽到了自己的回聲。


    "因為我喜歡看到你受折磨的樣子。"她輕聲地嬉笑,笑容美得無法形容。因為太美而有毒的嘴唇嬌美得像一朵怒放的罌粟。


    塞壬俯下身子,奢靡的金色長發海藻般灑落,一縷一縷從小七俊美的臉龐上滑過。


    他甚至聽到了那柔軟發絲的沙沙聲,散發著寂寞的芬芳,屬於大海深處幽藍的寂寞。這個美麗的妖精曾經告訴過他,在她的家鄉,幽藍的大海深處曾經囚禁著無數的引魂師。


    那些失去靈力的引魂師,永遠沉睡在海底,每當路過的人魚停下匆忙的潛行,遊到他們身邊時都不由得驚歎於他們的美貌。


    世界上,竟然有比人魚還美麗的人種。


    "你知道嗎?那些男人豈止比這世界的女人好看千百萬倍?如果這世間的平凡女生們有見過那些男人,一定會著魔,為他們神魂顛倒。嗬嗬……"塞壬的手指輕柔地放在他的嘴唇上,一點一點地撫摩過去,"而我最喜歡看人類為愛情神魂顛倒的樣子。當他們喪失自我的時候,我就可以收走他們的靈魂了。"


    "當那些善良人類的靈魂被你握在手中,你有沒有感覺過心髒在疼?"小七一把拽住了塞壬的手腕,力道大到讓她疼得尖叫:


    "你瘋了?!你敢動我??"


    "我是瘋了,但是比你清醒!塞壬,你忘記以前我父親是怎麽把你囚禁在瓶子裏的了?我父親可以做到,那麽我也可以。你的命現在捏在我的手裏。"


    "你不敢。"塞壬輕蔑地笑,紅人館的大廳裏回蕩著她魅惑得動人心魄的笑聲,"你不敢動我的。盡管我隻是人魚,在靈力上我明顯地要弱於你,但是你的小真夜的命運現在捏在我的手裏。"


    "什麽?"


    "嗬……"塞壬的笑容是最甜美的毒藥,"你認為視慕音嵐為唯一親人的由真夜會輕易地放棄見他最後一麵的機會嗎?"


    "她已經見過嵐,而且親眼看著嵐離開人世!"


    "嗬嗬……"塞壬更加地得意,"如果你是由真夜,你會甘心不知道親人的死因,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下去?!"


    她貼近小七俊美的臉,修長的手指誘惑著從他的鎖骨上滑過:"即使是犧牲自己,真夜也會去換取哥哥的生命,去找尋一個結果的。"


    小七心一顫,不由得鬆開了塞壬細嫩的手。難道真夜她……


    他最不願意麵對的事情發生了。


    "我不會被你迷惑。原來傳說中最會迷惑人類的塞壬不止歌聲舉世無雙,連謊言都是迷人的。"抬起這美貌女人白皙的下巴,小七的手指有輕微的黏膩和戰栗,這女人的皮膚比絲緞還柔滑,但心比蛇蠍還要冷漠狠毒。


    嗬嗬。


    她冷豔迷離地笑,嗤之以鼻:"你真的以為自己很偉大?現在一切都晚了,真夜為了見她哥哥最後一麵,已經答應跟我交換了。嗬嗬……"


    "交換?!!"


    "她會代替我被封印在瓶子裏,而我……"塞壬從不掩飾自己的得意,"終於自由了。"


    "是嗎?"小七冷笑。


    沒等塞壬過來,小七再次鉗住她的手腕。


    "如果把你再次封印在瓶子裏,並且扔到北極的深海之下,你還可以跟真夜交換嗎?"他逼視塞壬美豔的麵容,"你就別做夢了。"


    "你瘋了?你的靈力根本就比不上你父親,上次他封我都元氣大傷,何況是你?嗬嗬。"完全不屑,"如果你敢封印我,不但會喪失你所有的靈力,至少有一年不能恢複正常人的樣子……"


    "哦?原來隻有一年?"他死壓著她的手腕不放,笑得邪氣,"沒關係,我願意賭。"


    "什麽?!!!"


    ……


    第二天,將近淩晨五點,隱約朦朧的天光從窗外滲進來,似乎還有細碎的雨聲,伴著此時的天光,絲絲寸寸,迷離猶疑。


    真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那張灰色床單上,留著十四歲時的淡藍純真。床單上麵紋著大朵大朵白色的羽毛,像一些在眼光裏枯死的雲朵。抬眼望見街對麵年代久遠的天主教堂,屋頂有快要腐朽的木製十字架,襯著背後大片大片灰暗總不見湛藍的天。看久了,心裏空蕩蕩一片,像深山大雪後再也找不到人影的寥落。


    而她的枕邊放著一支黑魔,小小的魔鬼拿著叉子衝她得意地笑。煙身上寫著一行字:——


    我要你等我回來。一年。


    by:端木鏡夜


    桃子夏:


    親愛的們,


    以上為《布拉格紅人館》的前七幕,


    讀到這裏的人請根據自己喜歡的花語類型,選擇不同的結局,然後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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