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失神的她不小心打碎了咖啡杯。慌張地去撿碎片的她,被畫著薔薇花瓣的杯子割傷了手,血滴下來,化成澆灌薔薇的淚水。


    "真夜你笨死了。"小七責怪的語氣裏有心疼。皇微從藥箱裏翻出治創傷的特效藥,千曜拿過來小心地幫她包紮受傷的手指。插不上手的尊尊在一邊笑得可愛地安慰著她:"真夜乖呢,有了皇微的藥一定馬上就好了哦,就不疼了呢。"


    "乖你個頭!誰說我疼了?!"


    她嘴上強硬著,心底卻由衷地觸動。在媽媽的敘述中,布拉格紅人館的這群人早就被妖魔化,真夜來到這裏是為了探詢櫻藍的下落。可在相處的這段時間裏,她發現他們不過是一群各自性格分明的男生而已,對她也並不壞,甚至……還挺好的,像老朋友一樣好……


    "該死的。我在想什麽?"由真夜甩頭擺脫這些奇怪的念頭,"怎麽能覺得他們是朋友?"


    嵐直到現在還下落不明,國內的警察半點線索也沒傳過來,而媽媽還在家裏等待著她帶回去好消息。在這種孤注一擲的時刻,最重要的就是盡快聯係上櫻藍,向她詢問關於嵐的線索。


    吃過晚飯後尊尊開始耍寶,其他幾隻也在起著哄。雖然從未有人來看望他們,但他們彼此之間的感情還真是好得無話可說,比親兄弟還要好。


    真夜收拾好餐桌,獨自回到房間給國內打電話。


    "喂,您好,請問是xx市警局嗎?我是由真夜,就是前不久攝影師慕音嵐那一宗案子的家屬……對對對,我是他妹妹,由真夜。請問您,我哥哥記事本上被雪水浸泡過的字跡,又有新的頁麵被恢複嗎?"


    對方解釋著。


    "哦,原來如此。拜托了。"她長舒一口氣,等對方掛掉電話,這才摁斷。警局的人很負責也很有耐心地解釋說複原字跡的工作一直在進行著,搜救工作也在進行中。警官在電話裏勸她不要太過擔心,新複原出的字跡一定會在三天內發到她的郵箱裏。真夜走到窗前,坐在窗邊沉思著,半晌後才聽到廣場上有人在拉小提琴的聲音。


    淒豔婉轉的琴音,跳躍在布拉格無數金色的屋頂上,像深夜高貴迷離的黑貓,渺然間沒了蹤跡,融進頭頂一輪皎潔的圓月裏。


    她本想出去走走,突然想起今天是月圓之夜。自從來到紅人館,她頸後的tattoo雖然沒有痛過,但卻愈加清晰……那深紅色的惡魔花朵,一日比一日鮮明地綻放在她的後頸上。


    兩天後,紅人館的所有成員都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儀式,隻留下真夜一個人在家。實在沒有辦法再等下去的真夜決定趁這個機會打開櫻藍的房間找線索。在鑰匙碰到藍色大門鎖眼的那一刹那,她突然遲疑:這樣做對不對?隨便就打開別人的房門,以後櫻藍回來會介意嗎?


    "對不起,櫻藍。我隻是想找到關於哥哥的線索,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想到嵐有可能還置身於那個冰天雪地的世界裏就一陣心焦,"櫻藍,對不起,等你回來我會跟你解釋清楚……"


    正要開門,手中緊攥的水晶鑰匙落在了地上,擊出一串晶瑩的回聲。


    "咦,怎麽回事?"她剛剛彎下腰撿鑰匙,突然聽到吱呀一聲……


    藍色大門徐徐敞開了


    無數光線踩著舞步漏了出來,晃得她睜不開眼睛,光芒散盡後,門裏站著一位陌生的男生。他回身關上門,擋在真夜和藍色大門之間……


    突然間出現的陌生人,隻有他的雙眼,像命輪裏印刻在血脈中一般深刻。


    "你是誰?"她茫然地問。


    "不記得了?我是朔月。端木朔月。"


    "端木朔月?小七的哥哥?"她又問。


    這次男生不再回答,隻是安靜地笑。他的瞳裏是一望無際的蒼藍。這樣美的藍,無論在何時望去,都令人釋然。他低下頭,溫柔禮貌地親吻著她的右手——


    "你還好嗎?"


    "你認識我?"她問,記憶裏有什麽東西正在萌芽和重現。


    你還好嗎?


    這麽多年後,還記得我嗎?


    他的手掌真的好溫暖好溫暖,這一個季節的冰冷都在這一刻被融化,所有的難受和痛苦都在這種暖意中灰飛煙滅。


    真夜怔怔地看著端木朔月的雙眼,仿佛在0.01秒內已經被吸走靈魂,空蕩蕩的,隻剩下一個沒有意識的軀殼還漂浮在這個世界上。


    眼淚突然流下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流淚,這男生給她的感覺簡直跟嵐一模一樣,安靜,高貴,優雅。這感覺太熟悉太熟悉。


    "原來真的不記得我了呢?是因為當時還太小嗎?"他溫柔的手掌撫摩著她的臉頰,仿佛在疼愛著自己最小的妹妹。真夜心底的一切煩惱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她像哥哥呢,這個叫端木朔月的人笑起來,真的很像嵐哥哥。見到那溫暖疼愛的微笑,還有他蒼藍蒼藍的眼瞳,她終於釋懷地卸下所有堅強。


    "噓。"他豎起手指輕按在真夜的嘴唇上,"真夜,答應我,不要去打攪門裏的人。"


    真夜心裏暗暗吃驚:"端木……朔月,這不是櫻藍的房間嗎?裏麵還有別人?是嵐嗎?端木朔月,你認識慕音嵐嗎?"


    "由、真、夜?"


    一聲質問打斷她和朔月的談話。提前回家的小七推門進來,一把奪下真夜手裏的鑰匙:"你開了那扇門?你都看到了?"


    他的神色很矛盾,似乎希望真夜能發現什麽,又擔心她知道太多。


    "我什麽都沒看到。"真夜說實話,"那房間不是櫻藍的嗎?我想看看那房間裏有沒有關於嵐的線索。"


    她想道歉,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來得及。


    "又是因為他?因為嵐,慕音嵐?!"小七神色大變,從剛剛的緊張矛盾驟然冷到令人心驚,"你做所有事情的目的都是為了慕音嵐?"


    "是的。我不為了他還能為誰?"


    "請你消失。"背過身去的小七肩膀起伏著,他在壓抑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真的這麽討厭我?就因為我沒有經過你的允許,擅自去開櫻藍的房間?"


    "總之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他的聲音這樣冰冷,浸沒骨髓。真夜突然覺得受傷,原來自己在這個叫端木鏡夜的眼裏是個這麽不受歡迎的角色。她強行壓抑著天性中的驕傲和倔強,甩手將鑰匙扔在小七的臉上:"放心吧,隻要見到櫻藍,我就會立刻消失,再也不會來煩你。"


    "……"他沒有躲,聽憑鑰匙刷地劃過臉頰。


    這時,也跟著回來的千曜在一邊好死不死地吹口哨:"唉,發什麽火,吃醋就承認唄~。"


    "原千曜,你給我住嘴!!"小七喝住千曜,自己刷地臉紅。


    朔月責備小七:"為什麽你總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難道想再失去一次?"接著他說有事情要拜托小七和千曜幫忙,三個人商量一陣就匆忙地離開,不知去向。


    這次真夜算是徹底明白了,那扇藍色大門裏不隻是櫻藍的房間而已,一定還藏著其他的秘密。


    晚上,真夜說自己要一個人散散心,披了件風衣出來在廣場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天漸漸暗下來,心緒始終沒有辦法平複。她腦中不斷回想的不光是嵐的下落問題,還有白天小七生氣的那一幕。她真沒想到原來小七這麽看重那個叫櫻藍的女孩子。


    "真夜。"肩膀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嚇她一大跳。她轉過頭來,眼前是皇微俊美的臉。他從隨身的口袋裏拿出那片水晶鑰匙,"你今天下午看到什麽了嗎?"


    "沒。"她確實是去開了那扇藍色大門,但也確實沒看到什麽。這句否定讓皇微好看的紫色瞳孔一下子暗了下去。


    "真夜,你不知道嗎?這片鑰匙隻要曾經碰到過那扇門,就會開始流淚,那淚痕誰也無法擦去……"


    鑰匙會流淚?


    騙人的吧?


    可凝視著那枚鑰匙的真夜卻漸漸睜大了眼睛!


    "不會吧……真的在流淚?"


    廣場的燈光下,淚珠仿佛有奇異的生命力,一滴一滴從鑰匙中滲出……像圓潤甜美的薔薇色果汁,掉落在她麵前的地板上。這流淚的鑰匙讓她心裏的謎團也像淚水一個接一個汩汩地流出來:"皇微,告訴我,藍色大門裏住的不是櫻藍嗎?櫻藍到底還會不會回來?"


    "如果你看到了那房間自然就會明白一切,不然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就算解釋你也不會相信我們。"


    "解釋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他懶得再多說,"你隻要明白,小七他啊,這輩子最在乎的女生就是徐櫻藍。櫻藍一定會回來,她一定會重新跟小七在一起的。"


    銀白的月光在皇微的側臉上拋出明亮優美的線條,然後刷地消散。


    第二天,天色剛蒙蒙亮,真夜就不得不起床給大家做早點。


    把切好的三明治分到小盤子裏,擺上他們各自專用的刀叉,倒好牛奶,用圍裙擦著手去叫他們起床……


    啪嗒。


    客廳的大門鑰匙孔突然發出響聲,是有人在外麵用鑰匙開門。


    "誰?"


    真夜走過去開門,對方是一個漂亮女生。見到真夜後,她的眼神裏寫滿驚訝。


    "你是?"真夜突然想到了什麽,"你就是……"


    她沒有把那個刻在腦子裏已久的名字說出來。但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會不會就是櫻藍?!


    徐櫻藍,eleven?!


    "完了完了完了!"那女生突然作悲哀狀,大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淚光,"果然很漂亮!!可惡!還好我更加美麗~,而且夠可愛,不然還真是沒優勢。"


    漂亮女生從包包裏掏出annasui的小魔鏡緊張地撲著蜜粉,又整理了下劉海和鬢角,滿意地對著鏡子說:"鏡子鏡子,誰才會是千曜哥哥最最喜歡的人呀~?"


    "當然素您哇~,您是超級無敵美少女!"


    "吵死了。"第一個起床的皇微揉著滿頭睡亂的頭發從房間裏出來,眼皮都沒抬地問真夜,"早上吃什麽?"


    他打著嗬欠從客廳大搖大擺地走過,完全無視站在門口針鋒相對的兩個女生。那個陌生女生看到他馬上拉住他的胳膊,很親昵的樣子:"皇微,你來得正好!"


    她抬起下巴,傲慢地用右手手指指向真夜:"告訴她,我才是紅人館的女主人。"


    女主人?


    她真的就是櫻藍?


    此時的小七和千曜還在地球另一邊某個小鎮上,他們根本不知道紅人館裏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夜霧的水珠浸透空氣,小七和千曜的身影被巷子裏微弱的燈光縮短又拉長。回蕩在狹窄小巷中的不隻有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還有遠處大海的潮汐聲。


    海?


    其實並沒有海。隻有心海。地中海離這裏千裏之遙,遙遠得仿佛一個深黑的夢境。而小七冷峻明晰的側臉,更像是一場永遠也無法醒來的迷夢。


    "千曜,我想我們錯了。"小七突然說,"之前你在中國遇到真夜,跟我說要帶她回布拉格。當時我很矛盾不知道是接受還是徹底忘記過去,但最後她還是在命運的指引下回來了。不過現在,她真的已經變了,再回不去以前。"


    路燈下千曜不屑地嗤了一聲:"我知道。但是無論真夜的性格和外表改變成什麽樣子,她骨子裏是流著我們紅人館的血。我不能看著你和她的關係變成現在這樣。"


    "別亂來。"


    "放心,少爺我自有分寸。"


    他們頭頂是一輪皎潔的圓月,明亮得散發出詭異的香味。穿越過這美麗小鎮的風聲,聽起來像神靈在夜晚哭泣,悲哀著世人貪婪的欲念。無論是浪漫還是慘烈,無論是溫暖還是痛苦,總之這一場恩怨牽絆遲早要來個徹底的了斷!


    一番折騰後,真夜終於弄清楚這個突然到來的女生並不是櫻藍。她叫伊莎貝兒,因為有貴族血統所以就在這附近的一所貴族私立高中念書,每到假期就拎著大包小包來紅人館找千曜玩。


    "最近千曜他一直都沒跟我聯係,好冷漠哦。"伊莎貝兒把帶來的行李嘩啦啦攤滿沙發,"在來這裏之前我一直在猜他是不是有了新女朋友。哼哼,所以剛剛一看到開門的你,我差點崩潰呢~,嗬嗬,還好是一場誤會。"


    她從行李中挑出一瓶channel香水遞到真夜麵前:"剛剛我失禮啦,抱歉哦。這個小禮物收下好不好?"


    雖然是貴族的女兒卻沒有半點架子,是個可愛的孩子。真夜這麽想著收下了她的禮物。見到真夜有禮物,尊尊不甘心地湊過來。


    "hoho,有沒有我的禮物啊?"


    "當然有啊~。"伊莎貝兒變魔術似的從包裏一件一件地往外拿,"這份頂級的巧克力就是給尊尊你的啦,還有還有哦,皇微你看,我們學校這學期去奧地利畢業旅行的時候,我看到有種水晶試杯,就幫你買了很多哦,不知道會不會對你的試驗有幫助?據說是有靈力的呢。"


    "謝謝。"皇微驚喜地接過那套試驗器具,藥劑試驗就是他全部的興趣和使命。看來伊莎貝兒很熟悉紅人館裏每一個人的愛好和習慣。她把其他人的禮物都收拾出來,整齊地碼在桌子上。


    "這個是小七的黑色手套,千曜的外套……對了對了,還有這份,是給櫻藍的……"


    櫻藍?一旁的真夜心頭一驚:"伊莎貝兒,你也認識櫻藍?"


    自顧自忙活的伊莎貝兒滿頭霧水地轉過身來看著真夜。她不明白這個叫由真夜的女生到底怎麽了,真夜從她來紅人館到現在都是冷豔淡漠的樣子,怎麽一提到櫻藍就大驚失色?


    尊尊和皇微見形勢不對,趕緊向伊莎貝兒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亂說話,可惜她完全沒看懂,傻傻地看著眼前焦急的真夜。


    "伊莎貝兒,你認識櫻藍對不對?你有她的聯係方式嗎?"


    "我沒有呢。"


    "真的嗎?"真夜不相信地搖頭,"你跟千曜那麽熟,櫻藍又是小七的未婚妻,按理說你應該知道……"


    "什麽??櫻藍是小七的未婚妻?!這八卦我怎麽今天才知道?"伊莎貝兒一激動撞到身後的蠟燭台,幾支燒得正旺的蠟燭直墜而下,眼看到要落到她的頭上。


    "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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