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圓明心頭一陣急跳,曉得滿天起疑了。


    麵上卻是泛起淡淡的哀色:“這卻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了。”


    “我祖上有一位先輩,曾是習武之人,也曾在武林之中闖下天大的名頭。”


    “隻聽家祖講過,我這位先祖曾創出一套十分厲害的武功。若是練至大成,便是修士之中也少有敵手呢。”


    不二聽到此處,不由地一驚,沒來由地想起了石追月,心中暗道:“也不知時姑娘所說的這位先祖,是否就是石追月前輩?”


    “時圓明,石追月。是了,時姑娘也沒有說自己到底姓石,還是時。”


    “倘若她姓石的話,便大有可能是石追月的後輩子孫了。”


    “她說自己的先祖創下一門厲害的武功,還要勝過世間許多修士。這門武功說不準便是《圓明劍法》了。”


    “巧了!時姑娘的名字便是圓明,莫不是正從圓明劍訣中取來的?”


    便在不二心中驚疑不定的時候,滿天卻是冷笑一聲:“凡人勝過修士的事情,倒聽說幾百年前有過。當個笑話聽聽便好了,豈能當真了。”


    話到此處,語氣陡然轉冷:“你說的話,跟你們家這些稀奇古怪的講究有什麽幹係?”


    時圓明忙道:“說來不怕大和尚笑話,我那先祖所創武功固然厲害,但其中精妙之處,常人實難理解。具體運用到實際,家中更是少有後人可以修習。”


    “我那先祖隻好千山萬水在凡人之中挑選傳人,隻不過始終沒有尋到稱心的徒弟。”


    “至於我家族之中,先祖也將武功手本傳了下來。”


    “但幾百年來,到底還是無人可以練出個大成就。舉凡能有所進展的,便都在族譜之中列在前位,祭拜的時候自然也稍顯隆重。”


    “便如我方才囑咐鍾老伯的,第一個墓碑之下,是我大叔父一脈,本家第十二代先輩,將這門功夫練到了九穴齊震的境界,故而需敬上九炷香。第二個,第四個和第五個墓碑,便也是同樣的講究……”


    滿天便問:“這些講究倒是明白了,但為什麽,第三個墓碑,點五柱、六柱香或十一柱香都可以?”


    時圓明回道:“這個,卻是我父親臨終前的囑托。他說了一半便駕鶴西去,我也隻曉得這些。不過,要我猜想,可能這一脈先後有三位先輩有所小成吧。”


    滿天聽了,搖了搖頭:“小女娃家裏講究還真多,需曉得人死不能複生,魂魄或轉生,或墜地獄,或修成厲鬼,隻剩下一副空皮囊埋在地裏,也沒什麽用場。”


    時圓明道:“總歸是先人賜命,有無上恩德,故而祭奠感念是人情所致,理所應當。你這冷血無情的大和尚自然不會懂。”


    滿天笑道:“老衲修的便是無情佛,你懂什麽。”


    心中卻在琢磨,這丫頭說得厲害,卻不知這功夫是否真的有些門道,便問:“你們家那勞什子武功在哪裏,讓我瞧瞧稀罕。”


    時圓明歎了口氣:“若是這門武功還在本家傳續,我也不至於混的如此落魄。”


    “家父說了,百餘年前,武林一場浩劫,族中前輩死傷殆盡,我們家隻剩了一脈單傳,那門武功也在此期間失傳了。”


    滿天隻當她敝帚自珍,心道凡人的武功能有什麽了不起,我也不大稀罕去看,便也不作強求。


    不二聽了,心想什麽九穴齊振,分明便是圓明劍法的訣竅。


    隻道如此好不巧妙,自己機緣巧合下得了圓明劍法,豈非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日後若有機會遇見時姑娘,自當盡數奉還。


    可是如何能尋到時姑娘?又忽然想起幾年前黃宗裳說的話。


    他隱隱記得師傅那時對杜勝康說過,顧乃春一掌將時圓明拍死了。


    念及於此,胸口立時一陣悶痛:“若是時姑娘這般有情有義的奇女子,真的是因顧乃春而死,我可一定要為她討個公道!”


    滿天將此事問清楚了,再也沒了興趣。


    又想時圓明既然辦妥了事,便要帶著她出城。


    時圓明想了想,回道:“咱們一走也不知何日才能回來,我一個女孩子家,總得置辦幾件衣裳添用。”便要上街逛逛。


    滿天心想左右已然進城了,且不如順著她,放鬆了警惕,日後也好做些溝通,哄得她早些與雲隱宗斷了幹係,跟自己修行。


    說罷,便與鍾老漢父女兩個作別了。


    眼見鍾老漢眼眶紅紅瞧著自己,心道這一去說不定便是永別了,不禁萬分難過。


    時圓明別了鍾家父女,便領著滿天去街上遛彎,趟了好幾條街,找了好幾家綢緞莊,才看中一款輕薄麵料。


    又請莊內的裁縫精選款式,量體裁衣,做了一件裙紗,才算滿意。


    那滿天活了將近百年,從未和女人逛街買東西,哪裏料得如此麻煩,便是越逛臉越黑:“小女娃,你莫不是故意尋老衲的開心罷?”


    時圓明見他顏色不善,自己也再沒什麽理由拖且下去。


    隻好笑道:“出家的和尚麽,敲一天木魚都是家常便飯。怎麽逛街如此有趣的事情,反倒這般沒耐心?”


    滿天道冷哼一聲:“你要是專來消遣老衲,也莫怪老衲對你不客氣。”


    時圓明道:“你這大和尚脾氣可真不好。這還沒有拜師,便要對我不客氣,便要辣手摧花。待我拜了師,恐怕更不得了了。說不得哪一日,我死在和尚手裏,也未嚐可知呢。”


    滿天心道:“我正是要你的命來。”


    但心頭卻是微微一跳,隻怕時圓明有所察覺,故而微微一笑:“你現在還沒拜師,便敢拿師傅玩耍,日後拜了師,隻怕更要沒大沒小了。”


    如此說罷,卻終於不再為難她。


    二人又在潭州城裏轉悠一番,時圓明總想蹭到宏然宗盟的駐地附近,自然被滿天攔著了。


    直到天將黑了,時圓明也再未覓得逃跑的良機,滿天便說該出城了。


    她已曉得再無力回天,那鍾老漢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她女兒隻有七八歲的模樣,怎麽可能聽懂自己的暗示。


    隻好聽天由命,跟滿天去了。


    將要出城的時候,忽然從路旁鑽出來一個衣衫破爛髒兮兮的小乞丐,一把抓住時圓明的袖子,唱了起來:“


    仙人高,仙人美,仙人長著大長腿;


    絲綢華,錦衣棉,身上穿著綾羅緞;


    沒飯吃,沒衣穿,眼前是個乞丐漢;


    鋪著地,蓋著天,花子要飯走地寬;


    不求金,不求銀,一文銅錢很稀罕;


    不求米,不求麵,殘羹剩飯賽神仙;


    你不給,我不怨,身上無衣怨天寒!


    ……”


    這正是宏然大陸乞丐中廣為流傳的乞兒歌。不二聽得卻是心口一震,下意識向那小乞丐瞧去,隻看她秀美的模樣長相,正是鍾老漢家的小女兒。


    時圓明自然也認出了她,心念一轉,暗自尋思她為何會出現在此地,心頭不由地泛起一絲希望,人卻冷冰冰道:“我沒錢,你跟別人要罷!”


    那乞丐立時與她糾纏不休,當街吵嚷起來。


    滿天隻怕惹出閑事,便要拿出幾文錢來消災。忽然一抬頭,迎麵閃出一個高大身影來。


    魏不二亦是透過袖口瞧去,一眼看清了來人,登時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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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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