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司裏眼睜睜瞧著時圓明吞下了陰陽蝕心丸。


    隻見香舌輕輕吐出,似南地的櫻桃,小巧巧、紅嫩嫩,直教人想伸長脖子、撅起嘴巴湊上去含一口。


    又緩緩收回嘴中,似西域的葡萄,滑溜溜、圓潤潤,直教人想走過去,伸出手,摘下來。


    心裏當真是癢的不得了。


    南秋賜卻顧不得理會這些,眼一瞪,嘴要張,胳膊匆匆抬起來,忙要喊住她,心裏念道:“別!別!”


    嗓子裏卻好似卡了一萬根魚刺,半個字兒都發不出聲來。


    眼瞧著她將那蝕心丸咽下喉嚨去,那一萬根魚刺這才倏地消失不見。


    嗓子似灌了薄荷水一般清暢爽利。


    一聲“不要!”


    飽含著驚慌、不甘、悔恨的情緒湧將出來,直教人聽得心塞。


    不二瞧在眼裏、急在心裏,氣得要跺腳,直罵他:“你喊什麽?上去搶啊!”


    周遭眾人卻盡數瞧出這李寒的鬼把戲,個個不屑一顧。


    蠻司裏連連點頭,心道:“這蝕心丸本該用來叫李寒出醜,倒勉強算是達成目的。”


    “卻是未曾想到,此舉竟引出了時姑娘的巾幗風采,真是叫我越發的喜歡,實在難以自已。”


    恨不得現下就對她用強了。


    但權衡半響,又琢磨:“我若是隻憑硬來硬去的手段得到她,豈不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又能有什麽意思?”


    便衝時圓明道:“很好,很好!你有膽氣,有魄力,將來為我角族有大用。”


    便要放他二人離去。


    河采薇道:“若他二人隨便提來個人頭充數怎辦?”


    滿天雙手合十:“多慮了,老衲自有辦法鑒別。”


    蠻司裏笑道:“你二人可聽清楚了,若要在這人頭上作假,莫怪蠻某人心狠手辣了。”


    如此,眾人再無異議,便由二人離去,其餘眾人繼續商議破陣之事。


    待二人離遠了,老鴇才道:“蠻大人,妾身隻覺這二人靠不住,還是多留個心眼好。”


    蠻司裏卻道:“無妨,此二人隻做個備用,雲隱宗內另有我的暗棋,那才是致命一招。”


    老鴇笑道:“蠻大人深謀遠慮,七年前那一手,計中計,連環套,實叫人防不勝防。”


    蠻司裏擺了擺手。


    ……


    時、南二人順著廊道到了老鴇房內,正瞧見錢串串推門走進屋裏。


    錢串串見了二人不免神情錯愕,卻顧不得理會蒙麵的南秋賜,忙對時圓明道:


    “你怎麽還在這裏?快走吧!”


    時圓明早就曉得她與老鴇合起夥來要害自己,初時氣憤不平,待後來卻不大在意。


    現下瞧她麵誠心摯,便尋思:“老鴇要她害我,她雖是應承著,卻未必真的對我存有壞心,更何況她還不住地勸我離去。”


    “就算是她真的要來害我,那也多半是身不由己、屈從淫威,我還有什麽好計較?”


    又一想方才不知殺了幾個角魔,待要給蠻司裏察覺到,隻怕再也走不了。


    便笑道:“我這回真的要去了,還望姐姐保重身體。”


    說罷一拱手,便轉身離去了。


    錢串串想她此番離去後,自己未必再有命見她,登時心頭一酸。


    欲挽住她的手叮囑一番,怎奈她目光之中明顯多了幾分疏遠,語氣也不再親切。


    隻是忙忙地轉身,匆匆地離去,幾個眨眼間竟連背影也瞧不見了。


    不知怎麽的,錢串串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做一個灑脫不羈、自由自在的女子,是她終此生之所盼,魂牽夢繞之祈望。


    但想來絕不可能實現了。


    而遠處那個已經消失在朦朧夜色中,再也看不見的身影,卻好似帶著自己的靈魂和無限的希望,一並向廣袤無垠的天際飛馳而去了。


    ……


    時、南二人離了福喜院。


    南秋賜遁在前麵,時圓明施展輕功跟在身後,一刻不停出了潭州城。


    此刻正是午夜時分,萬籟俱寂,唯餘二人踏空之聲。


    一尊明晃晃的月亮當空照著,灑下萬裏華光落在無垠大地上,似給萬物鍍了一層薄銀。


    遠處山壑連綿,兩側幽林不絕,腳下芳草無盡,襯出無限華美的風光。


    時圓明一麵腳下生風緊行,一麵大快朵頤,飽食山川好景,直想稍停腳步,細細體會一番。


    無奈前麵這位“李師兄”疾步快馬,須得緊追慢趕才好。


    如此風景落在南秋賜眼裏卻是另一番滋味。


    通明的月亮似是那黃角魔掛起來的探照燈,將這世間所有隱蔽處統統收去,照得人無處可逃。


    月光則似帶著冰冷溫度的掃把,一遍遍在人身上掃過,陰沉沉,涼颼颼,每根毛發都要倒立起來。


    滿身的雞皮疙瘩數不清地鼓起,密密麻麻,詭異之極,越瞧越像遣入身體的無數內鬼。


    此刻,這些令人又懼又厭的內鬼正此起彼伏地“嗷嗷”大叫,仿佛在散發著“其人在此!其人在此!”的訊號。


    遠處的山壑,兩側的幽林,腳下的草木,皆是死纏爛打、窮追不舍、無窮無盡的角魔。


    叫人心裏發毛,隻想一口氣逃到山盡林止草絕之地,溜至日頭高升、月亮墜地之所。


    直遁到百八十裏外才略寬下心。


    他保定無人追來,才暗自琢磨:“時姑娘既中了蝕心丸,那非要拿到解藥不可,否則藥性一發,隻怕神仙也難救了。”


    “我原想隨意糊弄拿個人頭頂包,但叫滿天這禿驢一攪合,隻怕此路不通了。”


    “現今之計,唯有回到宗內,當真取下一位師兄弟的首級來換解藥。”


    “可如此一來,便要被蠻司裏抓住了把柄,從此處處受製,如蠱隨身。我南秋賜豈能任一個角魔來拿捏擺布?”


    一時間進退不得,左右為難。


    回頭瞧向時圓明,隻見朗朗月光映著,徐徐晚風撫著,她原本素淨的衣裳又鑲了一層朦朧銀紗。


    雖是因為疾奔了百餘裏地,麵頰紅暈,額生香汗,稍有些許狼狽。


    但伴著身形的一起一落,衣衫蕙帶輕揚柔舞,晃若月宮中廣寒仙子親臨,叫人生不出半點褻瀆之心。


    便又憶起她方才吞下蝕心丸時的灑脫,暗道一聲:“罷了,罷了!為了你,我當真什麽也顧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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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看到小妖同學又來投票了,快回群裏來吧,同誌們都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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