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裳穿過千鳳儀春的正門,直往裏走。


    隻見七層翠嶂橫在眼前,奇石怪岩林立,藤蘿仙草環生,一道幽徑婉轉隱沒。


    踩著小徑而入,又見寶木鮮植,奇花掩映,百鳥吟歌,千獸嬉遊。


    這些鳥獸之中,他竟有好些個叫不出名字,可見著實稀罕。


    待往裏走,漸為平坦寬闊,腳下延出一道金鋪玉墜闊路,兩邊飛樓翔閣臨空,或隱於山巒疊嶂之間,或掩映花團錦簇之畔。


    黃宗裳蹬足遁去,隻見每座閣樓裏待著一位妙齡女子,或秀,或豔;或顧盼生愁,或眉春目蕩,都是少有的美人。


    遁了一圈,隻數見一百多座閣樓,皆是碧瓦朱簷、繡闥雕甍,丹楹刻桷、金鋪屈曲,型造卻是千差萬別,無一處相像。


    他心中忍不住暗道:“修的這般富麗堂皇的殿堂,隻怕數百萬兩銀子也打不住罷。我道本宗近年來,並沒甚麽開銷,怎麽銀庫卻漸漸虧空了。”


    便惱火此地窮奢極至,隻想一把火燒了。


    尋了半響沒瞧見李青雲,又要沈賢帶路。


    沈賢隻好領著他往裏走,約是行了數百丈遠,換做了青石子路,木植也漸疏,殿宇不現。


    到了,某一空處,沈賢唧唧哼哼幾聲,竟然憑空喚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黃宗裳想了想,捏著沈賢的脖子跳了下去。


    不知墜了幾十丈,漸有些光亮。


    又落了十丈,忽然聽見此起彼伏的哭啼聲。


    一會兒終於砰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再一瞧,竟到了一處陰森森、濕漉漉的開闊地。


    黃宗裳四下一望,隻覺得眼熟,忽然想起,竟是原先的隱善洞天。


    自顧走進右側一處廊道,瞧見兩側排布十多間陰暗洞窟,洞口用精鐵柵欄密實圍著。


    緩步走過去,每間洞窟一丈見方,擠著七八個女子,容貌多是佼佼,卻穿著邋遢,麵無血色,萎靡不振。其中大多神呆目滯,低頭不語,偶有三五哭哭啼啼。


    這些女子見了黃宗裳,也多半不瞧一眼的。


    黃宗裳問道:“這是怎個回事?”


    沈賢道:“要麽是鼎爐用廢的,要麽是嫌醜了……”


    話沒說完,就被黃宗裳一巴掌重重扇在地上,一腳踢了十丈遠,腸子快要倒出來。


    黃宗裳氣鼓鼓走到每個洞窟口,一把拽爛了鐵柵欄,卻瞧見眾女多是坐在原地,呆呆瞧著。


    便叫道:“愣著幹嘛?”


    卻聽一個女子冷笑道:“你們雲隱宗的修士,沒有一個好人。”


    眾女多是點頭,待著不動,隻有十來個躡手躡腳,哆哆嗦嗦,猶猶豫豫走了出來,卻也不離近他。


    黃宗裳暗自奇怪,猜想她們多半怕了李青雲,心想隻好先殺那混球再說。


    便問沈賢:“還少一些人,去哪兒了?”


    沈賢領著他七拐八拐又來了一處廊道,仍是兩側排布洞窟,一共十個,洞口卻都是用玄鐵柱封住,布置了禁製法陣。


    緩步走到第一排,兩邊洞窟各有一個女子,左邊的容貌甚美,錦衣華服。


    右邊的披頭散發,夾在刑架,身上到處是燙痕鞭印,肉爛潰瘍。


    再往前走了三排,也大抵如此。


    便瞧向沈賢,沈賢忙道:“這些都是寧死不從的,不過是左麵的好看些。並在一排,也好嚇唬嚇唬她們。”


    黃宗裳一掌一個,將牢門全給打的稀巴爛,待到了第五排,左麵洞窟裏婷婷站著個女子,荷衣朱裙,蓮步翠踱。


    蛾眉奇鬢,唇綻櫻顆。


    明眸白膚,嬌態襲人。


    此刻正素手纖纖,朝著黃宗裳招呼。


    黃宗裳一腳踹開牢門,聽那女子道:“黃長老,可算將你等來了。”


    黃宗裳眉頭一皺,問道:“花春罷,我房裏的紙條,可是你塞進去的麽?”


    花春道:“我托人捎去,原本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裏。”


    “知道貴掌門厲害,想來想去,也隻有黃長老敢來觸一觸了。”


    黃宗裳問她:“你讓誰送來的?”


    花春卻道不可說。


    黃宗裳心道:“待我料理了李青雲,再來收拾你。”便不再理會她。


    轉身向右,瞧見洞窟裏,刑架上,髒兮兮掛著個女子,頭發一丈多長披下來,擋住了麵孔,四肢已叫人截去。


    黃宗裳撞進洞裏,一揮袖子,將亂發扇開一瞧,麵上刀疤橫立,亦有被火燒過的痕跡,仔細認過,不禁大吃一驚,忍不住叫道:“雲璟!”


    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女子。


    他立時胸口一緊,心頭慘痛,忙不迭走上前去,將她身上的綁縛解開,從刑架攙了下來。


    一觸鼻息,已然斷了氣,身上也是冰涼涼的,當場快要氣炸了!


    罵道:“混賬李青雲,快給老子滾出來!”


    正叫罵著,忽而覺見手掌一陣麻癢,拿來一看,已是烏黑如碳。


    連忙運功逼毒,那毒氣竟染得更快,眨眼見衝著上臂去了。


    他心下大駭,毫不猶豫掙斷了雙臂。


    兩條手臂徑直墜到地上,立時化作兩灘膿血,似沸水般冒著咕嘟咕嘟冒著氣泡。


    他連忙瞧向白雲璟,隻見她臉上忽的雲霧變化,緊跟著露出了真實容貌。


    睜眼瞧去,原來是李青雲的結發妻子。


    大概死去多時,想來是李青雲用幻像手法改變了她的容貌,以誘得自己上當。


    黃宗裳既知中計,便強忍著劇痛,一刻不停縱身退去。


    方到洞窟門口,忽地綴下一道金剛鐵門,擋住去路。


    他曉得活命之機稍縱即逝,便毫不猶豫橫著身子一把將門撞個稀巴爛。


    卻忽然瞧見李青雲陰惻惻站在眼前,一柄冷冰冰的寶劍疾速揮來。


    他大驚之下,立時折回上身,猛地向後仰倒。


    李青雲持著寶劍,擦著他的身軀而過。


    見一擊未中,又緊跟著向下劈來。


    端端劈了下去,黃宗裳的身子卻微微一晃,倏地化作了一團灰霧。


    這一劍自然也削在了空處。


    黃宗裳人卻不見了。


    李青雲冷笑一聲:“何必再做困獸之鬥?”


    小心翼翼觀察著四周,忽而對著屋頂辟出一劍,劍光似白色雲龍轟了出去,嘩啦一下,把屋頂搗了一個大洞。


    透過大洞去看,卻是空蕩蕩一片,什麽也瞧不見。


    倏地覺見腳底發涼,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瞬間襲來。


    他連忙跺足,向一旁避去。


    方閃開半步,便有一塊兒巨石轟的從地底竄了上來,差點將他頂起,直撞在屋頂。


    緊跟著,那巨石轟的一聲爆裂,化作千百塊兒碎石散去。


    李青雲忙在身前喚出一道光壁擋住。


    但那些碎石衝撞間極其猛烈,不一會兒,便將光壁砸出道道裂縫。


    他忍不住稍縱一口氣,暗道一聲好險。


    可尚未穩住身子,巨變再次驟起。


    隻聽通通通的悶響,一陣劇痛襲來。


    竟是數個重腳踢在他的背上,直搗得後背幾近變形,鮮血不可阻擋的從口中噴射出來。


    但心中卻是暗自欣喜:“隻怕你藏起來不敢現身!”


    連忙回手,激射出數道淩厲劍芒,呼呼帶著烈風而去。


    黃宗裳早就料到他的反擊,雖是沒了雙臂,但腳底生風,仍是從容不迫躲了過去。


    可方躲過幾劍,忽而雙腿竟難以動彈。


    低頭一瞧,膝蓋處竟被繩索般的東西綁住了。


    猛地用力掙脫,那繩索反倒勒得越緊,叫他更是連半點也挪不動了。


    眼看那數道劍芒呼嘯而至,他冷笑一聲,忽地張嘴,一聲長嘯呼出。


    這嘯聲洪亮之極,又夾雜著磅礴法力傾瀉而去,立時將那些劍芒衝的潰不成軍。


    但危險遠未結束。


    嘯聲方罷,李青雲人已閃到他身後,劍光似閃電般劈了下去。


    卻忽然瞧見黃宗裳轉過頭來,嘴角似帶著嘲諷般的笑容。


    緊跟著,眼前這龐大的身軀瞬間化作一道灰霧,晃晃消失不見了。


    他立時似一盆冰水澆到了心口,直叫涼透了。


    人是急忙撤劍,疾向後退出兩丈。


    可已然遲了。


    黃宗裳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他頭頂上方,雙腿雖仍綁著那繩索,但上半身卻絲毫不受束縛。


    整個身軀在半空中猛地劃過一道弧線,腦袋借著慣性,以不可思議地速度向著李青雲的腦袋撞了過去。


    頃刻間隻差了寸許,直叫將他撞得頭骨碎裂,腦漿四濺!


    李青雲忙向後躲去,卻已然有些來不及了。


    隻好雙目閉上等死。


    可過了半響,卻再無動靜。


    一睜眼,卻瞧見黃宗裳倒在地上,身體斷成了兩截。


    而另一側,沈賢手持利劍,正直站著。


    不必說,自然是他趁著二人激戰正酣,偷襲得手了。


    李青雲終於長舒一口氣,隻道差點去了閻王殿。


    轉頭再去瞧黃宗裳,立時嚇了一跳。


    隻見他上半截身體忽然躍了起來,腦袋迅雷般衝向沈賢,一舉咬向他的喉頭。


    沈賢哪裏料到他砍成兩截還能活著,嚇得腿腳直發軟,匆忙間伸出僅有的一隻臂膀護住脖頸。


    黃宗裳大嘴一張,一口咬了上去。


    隻聽咯噔一聲,沈賢立時覺見一股劇痛襲來,幾乎要昏倒過去。


    連忙飛起一腳,將黃宗裳踹到一邊去。


    低頭再一瞧,這胳膊自手肘以下,竟然被咬斷跌落地上了。


    再瞧黃宗裳,卻端端立在地上,看了看地上酒葫蘆,忽地哈哈大笑:“可惜了,沒喝上最後一口酒。”


    說罷,便自斷了心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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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知道有不少人非常喜歡黃宗裳。


    說實話,手予也不舍得讓他這麽早就離開《魏不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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