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不二吃飽喝足,朦朦有些醉意,先謝過黃宗裳,便又要拿起掃帚修行。


    黃宗裳奇道:“你又不是掃院的門人,拿個掃帚幹什麽?”


    魏不二酒勁兒衝頭,歎了口氣:“大和尚這就不懂了,這叫修行,築基強根!”


    便一股腦兒將顧乃春如何收他做學生,梅心甘教他如何築基強根,他這兩日又如何掃地修行,通通道了出來。


    黃宗裳一字不落聽完,怒火蹭地由腳心竄到顱頂,破口大罵:“姓顧的老混球,盡幹混賬事,老子得罪了你,便衝老子來。衝個傻子撒氣,算什麽烏龜兒子王八蛋?”


    “大混球教出小混球,姓梅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老子當初就該一掌拍死這狗.日的!”


    魏不二便道:“大和尚,就算你救了我,也不許你罵我師傅。”


    黃宗裳道:“去他娘的混賬師傅,帶著一窩子混球戲弄你。來來來,你現下就休了那老混球,老子來作你師傅,日後有了出息,保管讓他腸子悔青了!”


    魏不二心道,我剛認了師傅,說換就換,豈不是跟兒戲一樣?


    何況這黃宗裳一副土匪模樣,隻怕拜在他的門下,日子更不好過。


    便一聲不吭,拿起掃帚就走。


    黃宗裳氣的牙根直癢,直想拍屁股走人。


    心裏卻冒出另一股念頭:“老子收徒弟,向來不看天份看勤奮,這小子雖然不大醒事,但這一股子楞勁兒與我那已故的徒兒忒是個像!”


    銅鈴般的眼睛一睜,怔怔瞧向不遠處那步履蹣跚的身影,眼前場景忽忽晃晃似回到十年前某日,想著想著眼淚竟要掉下來。


    便走到魏不二跟前道:“小子,老子不罵那姓顧的,你跟我說話。”


    魏不二這才笑道:“對頭,這樣才好!”


    黃宗裳又道:“我跟你打個商量,你現下跟著姓顧的,他不教你,叫徒弟教你。徒弟也不教你,光叫你掃院子。什麽築基強根,不知得築多少年。老子的本事比那姓顧的強,不如你跟了我,我親自教你,保管成才。”


    魏不二早就想清楚了,便回道:“不成,你本領再大也不成。”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親能換麽?自然不成。再說,師傅不教我,自有師傅的道理。梅師兄要我築基強根,自然有梅師兄的道理。您少操些心罷!”


    黃宗裳費盡口舌,好話說盡,終是扭不回這頭倔驢,便尋思:“這小子跟著顧乃春,光是受些苦倒也罷了。隻怕這混球哪日壞了心腸,白白要了這一條癡命。”


    這般一想,當下掏出個袋子,將魏不二罩了進去,右手一提溜,邊做打算,邊去了張貴府上,方知當日正午是顧乃春收徒的好時辰,張貴前一刻應邀去了合規院。


    黃宗裳心道:“都是一塊地裏幾棵苗,有些去了溫棚當寶花,有的撂在荒灘作野草,這個踩一腳,那個踏一遭,看得老子真叫個不爽。”


    又想到:“這小子橫豎不願拜在老子門下,老子不妨去姓顧的那處鬧上他一炮,索性叫他將這小子逐出師門,豈不是美哉?”


    如此一想,便直衝著合規院奔來,一路腸子彎彎繞繞定好了計策,這才聲勢浩大進了院內廳堂,有了方才這一番稀奇古怪之舉。


    但黃宗裳敘述此事由來,卻是從那日在山外遇上梅心甘說起。


    中間虛虛實實,詳略有策,總之明著好似是尋常事。


    可欲隱還露藏著這麽一層意思:顧乃春嫌棄魏不二資質糙漏,便將他丟在長樂村,又派了梅心甘殺人滅口,待魏不二上了山,又故意刁難作弄。


    這一番話說出來,顧乃春氣得胸悶,卻實在不好發作。


    但堂上眾人,除了長樂村三位少年和幾位後輩師侄徒弟,哪個沒活過百多年歲,話外之音自然聽得一明二白。


    眾人心裏奇怪:“你若是真心求顧乃春收下魏不二,自該多說些他的好話。現下這般講,萬一惹惱了顧乃春,豈不是弄巧成拙?”


    寶慧卻道:“黃長老,你說這少年似極了你那已故的徒弟鍾貫一,我可不大同意。鍾貫一別的不說,論資質悟性,自是宗內罕有,人品修為也是一等一的人才。這小子與他一比,一個是天上的翔龍,一個是地溝的爬蟲,我看你是老了糊塗。”


    黃宗裳卻搖頭道:“錯了!錯了!像不像,你說了不算,得要你那寶貝徒弟來說說。”


    眾人一聽,麵上多有異色,原來這其中有一樁陳年舊事,鍾貫一生前苦戀木晚楓,雲隱宗內人人知曉。


    隻是木晚楓眼界甚高,任鍾貫一如何優秀,她也不大瞧得上。


    也有人說,鍾貫一之死,與她有莫大關係,實情究竟如何,卻沒有幾人知曉。


    眾人齊齊向右側後排望去,木晚楓已然亭亭起身,回道:“黃師伯,晚楓與令高徒相識也久,卻不甚熟稔。以此評斷,隻怕見識淺陋,未必合您心意。”


    黃宗裳道:“但說無妨。”木晚楓微微一笑:“鍾師兄是咱們雲隱宗的青年翹楚、百年棟梁,當年入宗,諸位師叔師伯個個都想收他做徒弟。”


    黃宗裳麵色一苦,淒聲道:“可憐我那貫一徒兒,你哪哪兒都好,偏偏眼光不大精明。人家女子如何仙女下凡、花容月貌,卻也不是你命中良宿。她視你為螞蚱螻蟻一般,你便是為她掏出了心,挖掉了肝,人家也不稀得多瞧一眼!”


    木晚楓默不作聲,寶慧卻怒道:“黃大和尚,男歡女愛,本就兩情相悅。晚楓早就說清道明,你那徒弟自個兒上道,怪的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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