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聽雨閣時,沒見到桃夭,三天前我便發了短信讓她等我,信息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至今沒回。房間整理的異常幹淨。被子疊成長條形,書桌擦的沒有灰塵,地板也一塵不染。我又給她打了電話,都是正在通話中。我想花含應該知道情況,電話剛撥過去,鈴聲卻在門口響起。花含提著水桶站在門口。


    “你不是說下午才到嗎”她問我。


    “提前了一點,桃夭呢”


    “她去了一個新地方。”


    “她沒有告訴我”


    “你父親去世她不想給你添苦惱”


    “她去哪了”


    她怔怔的看著我,突然笑了,“那麽想知道。”


    “她父親去世了,母親又離開她,隻有我一個親人。”


    “你也不算親人吧。”花含說,“也非,給你一個忠告哦,請一定要分清愛一個人和同情一個人。否則以後會很累的。”


    “就你知道的多”


    “書上都這麽說的。”


    我無奈的笑了笑。


    “明天帶你去吧。剛好周末。”花含說。


    周六,我們坐車去療養院。


    窗外匆匆樹影,裹挾清風在車箱內流動。暖熏的陽光如波灑逸,在枝縫間灑落星光點點。花含支腮,看著窗外。公交車像龐然大物碾過路邊小草和碎石,一邊是峭壁,一邊是懸崖。


    這裏原本是個村莊,後來被改成康複中心。花含說以後退休了她也想住這裏,當然隻是說說而已,那一天可能永遠不回來了,人生總是忙忙碌碌。桃夭第一眼就喜歡上。


    我說,桃夭不認為生活需忙忙碌碌,自然也不是碌碌無為。她想要的是自由,一種遠離喧囂的自由。


    花含離開後,桃夭說要給我彈吉他。但彈得不好。她自己賭氣坐在窗沿,說真沒用,什麽都學不會。然後又煩躁的搖頭,把頭發弄得像稻草。嚷著“不想了,不想了,走咱們吃飯去。”那時才早上十點。


    她說她想讓自己安靜下來,可是沒辦法,仿佛有個人在後麵催著她,她不受控製。腦子裏像沸水,她煩躁自己,厭透了自己。她以為到了山清水靜的地方心就會安靜下來。可還是沒辦法,控製不了自己。


    她來來回回在房間裏走動,她將看了不到三分鍾的書扔到一邊。不斷拉著我,出去走走。


    “以其這樣活著,不如在走在路上死去。”


    狗尾巴草在風中如起伏如浪。她穿著淡紫色輕紗連衣裙,月光下像一團朦朧的紫煙。她說草叢裏有口古井,在那裏能看到自己未來的模樣。她說她想看,卻不敢看。她的未來一定醜陋極了,像個老巫婆。她說我不屬於她。


    屬於誰?


    誰都不屬於。


    她掙脫我的手,在風浪中奔跑。在遠方向我揮手。


    “也非,我找到古井了”


    她問,你說井裏麵會不會有魔鬼。


    我說也許吧。誰都沒見過。


    沒見過,是代表可能有是吧。


    我想沒見過的,誰敢確保沒有呢。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井邊,像個好奇的小孩。


    她說真失望,倒影著一輪玄月。


    ——她心理大概從未有過我。


    我們精疲力乏的回到宿舍,桃夭說她喜歡這樣,那個魔鬼再也催促不了她了,連自己也催促不了。


    晚上,我們在床上纏綿。事後她枕著我的手臂,月光落在她消瘦的背脊上,像一隻剛出生的幼獸。


    她問我,是不是厭惡她了。


    我說沒有。她說,你不要騙我,你要是厭我了,就走吧,我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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