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施主,羅馬是什麽地方?”


    “西方一個小國。”


    “此乃記錄王室公主的起居注嗎?”


    “差不多吧!”


    “異域風俗果然和我中土大唐迥然不同,車無馬而動,公主竟可參政,令人歎為觀止。”


    ……


    唐僧是抱著了解異域風土人情的想法觀摩電影的,偶爾會詢問路仁一些不了解的事務,讚歎有聲。


    “大師,你怎麽看待塵世間愛情?”路仁從旁邊觀察唐僧,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阿彌陀佛。”唐僧沉吟片刻,雙手合十,“愛是欲望,是業障,是無明,是人不能脫離苦海的羈絆,愛不重不生娑婆,情不深不墮輪回……”


    業?


    障?


    路仁愣了一下:“大師,佛說,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愛情怎麽會是業障呢?”


    “佛說?路施主怕是被假佛誤了。”唐僧皺眉,“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修佛之人當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無我相私心,是為大愛,是為清淨……”


    “長老此言差矣,你不曾體會過感情,又怎麽能知道所謂的愛情是業障呢?”路仁反駁道。


    “貧僧自幼修持,一生求的就是見性明心,修的是大慈悲。”唐僧微微一笑,搖頭道,“又得菩薩指點,前往西天求取真經,路施主和貧僧說這些,卻是問道於盲了。”


    路仁還想和唐僧爭辯。


    耳邊突然響起了李小白的聲音:“方法不對,努力白費,你跟一個從小出家的和尚杠什麽?”


    路仁愣住。


    李沐從畫舫內走出來,端著一盤幹糧蜜餞,放在了唐僧麵前:“老路,長老是得道高僧,又怎能和你這在紅塵裏打滾,成天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一樣,以後不要跟長老說這些情啊愛啊的,壞了長老的修行就是你的罪過了。”


    “……”路仁還在想李小白的話,琢磨他錯在了什麽地方,一口鍋又甩在了他頭上,他不由瞪了李沐一眼。


    “不妨事,不妨事。”唐僧連連擺手,笑道,“眾生皆有情,路施主有關於愛情的困惑,詢問貧僧卻也正常,說通透了對貧僧的修行也有裨益。不能因為貧僧是和尚,就不讓天下人談情說愛了。那貧僧和魔頭又有什麽區別?”


    “能說?”李沐揚眉。


    “能說。”唐僧點頭。


    “那長老覺得那異域的公主美不美麗?”李沐一指屏幕上的赫本,問。


    “……”唐僧滯住。


    “出家人不打誑語。”李沐笑道,“長老剛才還說明心見性,不會連這個問題都要回避吧?”


    “美麗。”唐僧硬著頭皮道。


    “不錯,安妮公主雖是異域女子,但卻別有一番風味,她擁有近乎完美的腰線和星星一樣純淨的眼睛。不瞞長老,在西方諸國,安妮公主不知道是多少年輕才俊的夢中情人呢!”


    李沐笑了幾聲,“我以為在大師的眼中,一切女子都是紅粉骷髏,沒想到大師的審美和我猜測的一樣,也是性情中人啊!說實話,你要說她不漂亮,我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一定會罵你一句偽君子的……”


    “……”唐僧額頭見汗,不住的在心中勸慰自己,李小白心直口快,就是那樣的人,不要和他一般見識,權當取經路上煉心了。


    “恭喜長老,通過了我們的考驗,有資格跟我們一起上路了。”李沐看著唐僧,一本正經的道,“若你真是個偽君子,說不得我們到前方就把你丟下了。沒有真性情,見了佛祖,也取不到真經。”


    唐僧愣了片刻,雙手合十,再向李沐行禮:“阿彌陀佛,多謝李施主指點。”


    臥槽!


    以退為進!


    邀唐僧同行,變成了對他的考驗,強勢剝奪了唐僧的主導地位……


    這以後,唐僧哪怕為了證明自己,也要留在他們身邊了吧!


    路仁目瞪口呆。


    原來這才是圓夢的正確方式嗎?


    “長老,邊吃邊看。吃完東西早些休息吧,明早我們還要趕路呢!”李沐笑道,“大唐前往靈山,途徑三百十三國,這些國家風土人情迥異,有大師學習的。”


    路仁撇嘴。


    好吧,他的確錯了,對待唐僧這樣的土包子,就應該連蒙帶騙,把他敬起來,反而落了下乘。


    “三百三十國?”唐僧嚇了一跳。


    “對啊,這顆珠子裏存儲著各國的風俗習慣,長老在途中可以慢慢賞析。”李沐道,“將來回轉大唐,可以出一本《大唐西域記》之類的傳記,把沿途的見聞傳播開來,對大唐有益無害。”


    “善哉,善哉!”唐僧頜首,“理應如此,還是小白考慮的周到。”


    得!


    帶上了任務和責任,唐僧連拒絕看電影的權力都給他剝奪了。


    環環相扣。


    路仁徹底服了李小白的套路,照這麽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唐僧的三觀就歪的沒邊了。


    “對了,長老,畫舫是我得自蘇杭一大戶人家,供內眷遊湖賞景之用。你也知我兄弟是粗人,畫舫買來之後沒怎麽拾掇,臥房內多是一些小女兒的用品,長老明心見性,一切行動正直無邪,想必不會介意吧?”李沐把裝有幹糧的碟子往唐僧麵前推了推,歉意的道。


    你都說了正直無邪!


    我還能說什麽?


    唐僧心中發苦,硬著頭皮道:“不會,如此荒郊野外,能有棲身之所已然不錯,貧僧哪敢在座挑剔!”


    “既如此,長老用過餐後,就早些休息吧!”李沐仿佛沒看到唐僧的窘迫,溫和的笑道,“荒山野嶺,比不得大唐盛世,山中多野怪精靈,守夜之事便交由我兄弟二人,長老大可安心歇息。”


    “有勞了。”唐僧再次頜首,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倒也沒和李沐搶守夜的任務。


    接下來。


    李小白靜坐在一旁,閉目養神,任由唐僧一邊吃東西,一邊看電影。


    原本。


    唐僧把《羅馬假日》當成了一位異族公主的起居注,專注點放在了異國的人文地理,甚至和路仁探討愛情的時候也沒動心,但和李小白說了幾句話後。


    他再看電影,便下意識的把更多的目光投到了那可愛俏皮的異族公主身上,連詢問電影中那些陌生物事的心思也少了許多……


    ……


    電影放完。


    唐僧悵然若失。


    李沐的聲音適時在旁邊想起:“時光似水,韶華易逝,花未全開,月未圓,一天的愛情,卻要用一生去遺忘,大師,你認為這是劫還是緣呢?”


    唐僧愣住,剛要說話。


    李沐笑笑打斷了他:“大師,夜深了,該去休息了,房間有的是,長老隨意找一間就好,老路,你也去吧!”


    唐僧抬頭看了眼李小白,輕歎一聲,向畫舫內走去,就近推開一間木門,腳步剛剛抬起,卻猛地頓住了。


    房間內,紅燭搖曳,輕羅幔帳,牆壁上掛著仕女圖衣衫半解,木床前散亂的放著一件紅色的肚兜,桌子上還放著半幅修好的鴛鴦帕,淡淡的香氣不住的往他的鼻尖湧來……


    這哪是沒怎麽收拾!


    這根本就是一間剛剛騰出來的女子繡房好不好?


    “罪過,罪過。”唐僧麵紅耳赤,慌張的退了出來。


    “長老,怎麽了?”路仁朝房內掃了一眼,心髒重重一跳,暗道了一聲夠狠,一步一步把唐僧往紅塵的泥潭裏拖啊!


    當初四聖試禪心,要讓李小白安排,唐僧指定逃不出來。


    就他這現代人,看到這樣的布置,也心猿意馬啊!


    “此間房不適合貧僧,換間房。”唐僧磕磕巴巴的道。


    “大師隨意。”路仁揚了下眉毛,腹誹,李小白安排的,能給你鑽到漏洞才怪,這艘畫舫肯定不是大戶人家的,十有八九來自風月場所……


    果不其然。


    接連幾間房全都是差不多的布置,某間房裏,路仁還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具,以及一些古代版的連環畫,諸如《恫玄子三十八散手》什麽的。


    不得不說,房間的原主人真的是個頗有情調的女子……


    巡視了所有的房間,唐僧心亂如麻:“路……路施主,這些……這些房間?”


    “大師,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路仁笑笑,學著李小白的說話方式,“表象為空,外在為空,何必執著於外物呢?”


    這句話出自《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在西遊中是烏巢禪師傳給唐僧的,此時,他還沒聽過這句話。


    驟然聽到,如遭雷殛!


    唐僧整個人都愣住了:“路施主,這句經文?”


    “我從一位老禪師那裏聽來的,應該是大乘佛經裏麵的吧!”路仁道。


    “貧僧受教了。”


    唐僧慌亂的神情頓時安靜下來,他雙手合十,朝著路仁行了個佛禮,毅然而然的轉身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赫然選擇的有三十八散手的房間。


    此時此刻。


    唐僧完全把李小白兩人當成了取經路上的磨礪,甚至慶幸有他們同行了,就這麽半天的功夫,他已經感覺自己的佛法修為精進了不少,照此下去,走到靈山腳下,不愁取不到真經……


    看著關閉的房門,路仁疑惑的撓了撓頭:“變的這麽快,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


    ……


    李沐耳聰目明,船艙裏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他站在畫舫的甲板上,輕輕搖頭,哪有什麽錯不錯的?


    唐僧是金蟬子傳世,本就佛根深種,又打小在寺廟生活,硬生生從一間小寺廟修成了一代高僧,被李世民請去做法會。


    這樣一個佛子能被三言兩語撼動了才有鬼,當以霹靂手段,迅速把唐僧的三觀扭歪,才有可能完成任務。


    一直以來,李沐都清楚的知道,任務的難點其實不在於和平的走一遍取經路,而在於讓唐僧和孫悟空這兩個一根兒的家夥,找到屬於自己的愛情啊!


    總不能從一開始就把唐僧變成狗頭……


    不過。


    有些事該做還是要做的。


    感受到唐僧躺在繡床上,沉沉進入了夢鄉,李沐屈指彈出一縷指風,點中了唐僧的昏睡穴,重又回到甲板上,在路仁驚訝的眼神中,仰望著漫天星空,從背包裏拿出了魔法書,吟唱了召喚術的魔法。


    一陣嘈雜的響動。


    數不清的土元素應聲而起,把畫舫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後,生怕動靜不大,又用出了祈禱魔法。


    一道聖潔的光柱從天而降,籠罩住了所有人的土元素。


    再然後。


    他拿出了女媧給他的鱗片和他的天尊印,運法力把它緩緩托向了空中,不愧為沾染了聖人氣息的鱗片。


    鱗片升空的過程中,祥和的氣息灑滿了下麵的大地,所有的生命都在歡呼雀躍。


    “小白!”路仁看著神奇的一幕,喃喃自語,這一刻,做事混不著調的圓夢師仿佛化身成為了聖潔的天神……


    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暗中護法的丁甲神、功曹、揭諦,伽藍再也躲不住了,一個個都從暗中走了出來,看著甲板上那個陌生的身影,戰戰兢兢向他行禮,金頭揭諦道:“見過尊神,我等奉菩薩之命暗中守護取經人,不知尊神何故出現在取經人身旁?”


    六丁六甲司掌天幹地支、四值功曹負責考察記錄、五方揭諦和護教伽藍都是佛門的大力神護法,這些神靈職位很低,幹的都是打雜的活兒,哪怕是個普通的法師、道長作法呼叫他們,也是隨叫隨到。


    基本上有點名號的神靈,都可以隨意指使他們。


    李沐兩人出現在唐僧身邊,他們也沒當一回事,隻當是兩位意外的過客,待到查明情況,和取經人分開也就罷了!


    誰料想。


    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們又是火箭靴,又是畫舫,晚上又折騰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大規模的法術,還有鱗片上天尊的氣息,他們哪還不知道這是遇到了大人物,一個個忙不迭的跑了出來,探明情況。


    “我的身份不是你們能探聽的,天尊印做不得假。”李沐淡淡掃視天上的眾神,“揭諦、功曹、丁甲神,我知你們奉菩薩之命暗中保護取經人。但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取經之事有了大變動,需要由我在他身邊督促磨礪他的心性。即刻起,取經人不再需要你們保護,他的安全將由我全權負責,爾等也將由我調遣。”


    “尊神,菩薩那邊……”金頭揭諦訥訥的道。


    “菩薩已知曉此事。”李沐道,“你們也無須離開,按照之前的值班次序,化身追隨在我們左右,沿途準備齋飯飲水,記錄取經人一切日常,待到靈山腳下,即算功成。切記,不可向唐僧和他人泄漏我的身份,見一切怪聞皆如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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