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塵子在井邊沒有等來河蚌,卻等來了一個他絕計想不到的。


    他腳步微錯,一臉震驚:“淳於臨?”


    淳於臨紅衣曳地,風姿迤逶:“容塵子,好久不見了。”


    他發如潑墨、眉目精致,言行舉止,優雅如昔。容塵子卻很快看出破綻:“區區幻術,豈能魅吾?”


    眼前淳於臨輕笑,他笑時便若旭陽初升,豔色無雙:“所以我本也不是為迷惑知觀而來。我來隻是想告訴知觀一些事情。”他右手微抬,手中出現一卷綠色的文書,容塵子眉目緊皺:“契約!”


    淳於臨右手舒展,便見那契約緩緩打開:“三百餘年前,何盼重傷,為吾子孫所救,與吾訂下契約。她培養一具妖身,令吾附魂,脫出永恒之境。”


    容塵子後退一步,目光銳利如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於是很多謎團都可以解開。她身受重傷,仍能從江浩然手中逃出,可見那時候她已完全沒有行動之力,連江浩然也未曾防備她逃走。以她這般柔弱的肉身,在水中如何存活?


    鳴蛇的子孫救了她,並將她帶往長崗山,治好了她。代價是她立下契約,助鳴蛇脫出封印。方法則是培養妖身讓鳴蛇附魂,所以她卷走淳於臨,一心培養他。所以鳴蛇不斷地去找她,卻裝作與她不曾相識。所以她總是對容塵子有所保留,不肯吐露事情真相。


    容塵子閉上眼睛,心若油煎火灼。葉甜略微猶豫:“師哥,我覺得此事最好還是當麵問那個河蚌比較好,畢竟這鳴蛇一麵之詞,不可盡信。”


    容塵子搖頭:“鳴蛇再不可信,它手中的契約卻造不得假,她定與鳴蛇有此約定無疑。”


    淳於臨淺笑盈盈,陰柔中隱透妖邪之氣:“如今你們還有活路麽?”


    容塵子一道銀色符咒打過去,淳於臨如火焰一般散於無形。連三眼蛇都驚得目瞪口呆:“原來陛下早見過我家主人,甚至他們還是一夥的!!”


    葉甜一腳踩在它蛇尾巴上,它跳將起來,還不明白狀況:“那我現在到底是我家主人那邊的,還是知觀你們這邊的?!我到底跟誰是一夥的啊喂!!”


    河蚌站在井沿上,她不懂道術,不識幻術的破解之法。隻能單憑修為將之破除。她尋思著自己從下井到現在也走了不遠,再怎麽也還在水井附近,這水肯定是真的。遂將井中之水全部汲出,吹泡泡一般越積越多。鳴蛇真身未出,要製出一方幻境迷惑她本已不易,地方自然就不會太大。如今她用水一填充,立刻就炸裂開來。


    河蚌這才發現自己仍在井底,幻術之中井底與井沿被調了個方向。她再次踩水而上,這下子見到容塵子一行人等在井邊。她歡呼一聲撲上去撒嬌:“知觀!格老子的,那條鳴蛇在下麵設了幻境,把人家都嚇了一跳!”


    容塵子竟然沒有安慰她,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河蚌有些奇怪,左右看看葉甜和她身後的小道士:“怎麽啦?”


    諸人不答,連那條三眼蛇也躲在清書身後不露麵,容塵子淡淡地道:“無事,走吧。”


    河蚌自然能感覺到氣氛不對,她狐疑地瞅瞅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仍然往容塵子身邊蹭。容塵子內心也很矛盾,到底是應該相信那條鳴蛇的話,還是應該相信一派天真的河蚌?他不是個會被輕易煽動的人,也知鳴蛇立意不純,但至少它說的都是真的。河蚌確實與它訂下了契約,並且淳於臨的身體,確實為他所用了。


    河蚌就挨在他身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不時蹭蹭他賣乖,容塵子更是心亂如麻。


    李家集雖然被邪氣籠罩,但大多不是鳴蛇所為。它將淳於臨的身體帶到此處修煉,是以邪氣彌漫,滋生了諸多怪物。河蚌灰溜溜地跟在容塵子身後,不知道自己哪件事又做錯了。她不是個乖覺的,之所以這般也總是心虛之故。


    容塵子想打她吼她,又想抱過來親一親她,可終究什麽也沒做。即便她與鳴蛇定有契約,但畢竟是前事了,也許自己真的應該試著相信她。


    一直往前走,有個小竹林,竹林外還有個牛棚。如今怪事極多,畜牲大多成了精,牛也不知道哪去了。牛棚旁邊有幾戶人家挨在一起。容塵子自然先去察看,河蚌見過住宅子,沒見過牛棚。她站在牛棚邊歇腳,牛棚是石頭壘的,從方形的小窗口望進去,隻能瞧見黑乎乎的稻草。河蚌伸了頭去裏麵看。


    正看到栓牛樁,突然一張臉出現在她眼前——眼珠吊在眶外,蛆蟲滾動,另一隻眼睛睜得大大地瞪她。


    河蚌沉默了兩秒,隨後一聲尖叫撕心裂肺,將葉甜都嚇了一大跳。


    容塵子還沒及出來,清玄先迎上來將河蚌扯到身後,眾人終於見到牛棚裏的那個東西。是被狗咬死的李盤。他連唇都變成了黑色,嘴裏噴出綠色的氣體。清玄從腰間布袋裏取出一張鎮屍符,貼在他額上。他動作一滯,不過片刻,鎮屍符無火自燃。還好容塵子從房中趕出來,單手結印,印在屍身額頭的符紙上。


    李盤不停地張嘴,似乎有話要說,容塵子側耳過去,他指著河蚌,掙紮著道:“水妖……殺人……”


    河蚌瞪大眼睛:“誰?我?”


    李盤突然全身痙攣,沒有表皮的腐肉上爆出白色的筋肉,似蟲一般滾動,葉甜早已轉身嘔吐起來。河蚌緩緩退後,她也不開心。如果依著她的性子,這會兒早已經負氣走了。可是她知道自己走不得,所以她超乎尋常地鎮定:“我不知道你在懷疑什麽,但這時候你必須信我。因為現在隻有高碧心一個內修,且她修習風係法術不過三百來年,有多少底子我最清楚。若單憑她,你們絕對殺不死兩條鳴蛇。”


    她說你們,容塵子心中微痛,突然沉聲道:“我信你。”


    河蚌頗有些懷疑——這番事情她自己都有點心虛:“真的?”


    容塵子語態漸漸沉穩:“嗯。”


    河蚌開心得手舞足蹈,她將臉貼在容塵子胸口,姿態極近親昵:“知觀,你最好了!”


    容塵子摸了摸她的長發:“走吧,我們去看前麵還有沒有人家。”


    河蚌跟在他身後,開開心心地往前走。三眼蛇鬼鬼祟祟地湊到她耳邊,悄悄問:“陛下,你到底是跟誰一夥的?”


    河蚌一腳跺在它蛇尾巴上,跺得它一蹦老高。


    牛棚邊的幾戶人家俱都遭了難,屋子裏一片狼藉,石牆都被染得變了血。更有一戶人家完全不見屍骨,隻看見屋頂上一大片幹涸的血漿。容塵子本不欲讓葉甜和河蚌進去,但葉甜擔心裏麵還有活人,進去搜尋。河蚌卻是瞧著新鮮,什麽都想看一眼。是以兩個人仍舊進了門。


    進門之後目的也不一樣,葉甜在找臥室,河蚌在翻廚房。=_=|||


    李家集本來就窮,這幾戶人家簡直就是家徒四壁,廚房裏自然是沒有什麽好吃的,倒是河蚌從米缸裏翻出一個小男孩。四五歲,棉衣布褲,已經餓得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河蚌覺得不能空手而返,便將他抱出來。葉甜先一步接過去,正好清書背著橙子,就取了些橙汁給他喂下去。


    河蚌伸了腦袋在旁邊看,哪知小孩一睜開眼睛,立刻指著她高聲叫:“水妖!師父,是她殺了我爹、我娘和我姥姥!”


    河蚌摸了摸鼻子,倒是不著急了:“如果是我殺人的話,地上根本不會有痕跡。”


    容塵子臉色突變:“莫非有蛇借了氣,假冒你?”


    河蚌搖頭:“他若修仙,必擅變化。也許變成我的樣子也不一定。”


    容塵子點點頭,又搜索了幾戶人家,救出活人十餘個,終於再無活人氣。容塵子將人全部集中起來,也是歎氣,誰曾想好好的一個村莊,竟遭了這等無妄之災。


    他吩咐葉甜:“我們一起打開結界,讓他們去吧。”


    葉甜自是無話,二人掐訣,也不見如何動作,那層透明的結界竟自消散了。容塵子派了兩個小道士保護他們出了淩霞鎮,前往安國寺先行住下。自己則帶著葉甜、河蚌等趕往長崗山鳴蛇封印處。鳴蛇如今魂識脫困,但肉身還留在那裏。一旦將其肉身毀壞,則大事可成。


    去到長崗山的時候,江浩然等人已經和鳴蛇動上了手,高碧心果然累得麵青唇白,她修習風係法術不過三百多年,實在無法與這兩頭上古神獸抗衡。


    見到容塵子等人過來,江浩然也鬆了口氣——他也低估這兩條蛇了。莊少衾喜歡躲懶,這時候倒還好,衣冠整齊、儀態飄然。容塵子一來,他不敢再得瑟,趕緊頂上了。河蚌走到外圍,就不走了。容塵子拖她也不走了。


    江浩然了解她深一些,開口也就問得直白:“你想如何?”


    河蚌很嚴肅:“想要幫忙殺鳴蛇,可以。把我的東西還我。”


    江浩然麵色微變,高碧心更是駭得魂飛膽喪:“姓江的!你敢應她?!”


    河蚌坐到一塊岩石上,山風自下而上撩起她衣袂長發,伊人如畫:“那我走啦!”


    她跳將下來,竟然真的就抬腳要走。江浩然驀然握住她的手腕:“盼盼,”他壓低了聲音,極盡溫柔地喚她,“天水靈精已入碧心體內,又如何取得出來?”


    河蚌緩緩抽出玉手,神態冷傲:“當初在我體內不也取出來了嗎?”


    容塵子終於知道她為何要先隨自己去李家集,她意根本不在救人,關鍵還是惦記著那顆天風靈精。在最後關頭,最重要的籌碼。她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有其目的。


    江浩然猶豫了許久,突然他下定決心:“如果……我將天風靈精還給你,你願意再隨我回嘉陵江嗎?盼盼,我對你的心從未變過,當初你也愛我的不是嗎?不管再晚,你都會等我回家。大冷天你鬧著要吃火鍋,我們一起去江裏抓鱸魚……過去的事,你真的能夠放得下嗎?”


    他扶著河蚌的肩膀,河蚌靜靜地看他,似乎他情真意切地講述的、隻是別人的故事:“要我出手對付鳴蛇,可以。”她語聲很輕,一字一句卻分外清晰,“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鳴蛇已經打到一半,江府也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不可能半途而廢。她神色冰冷,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若是兩天之前她提出此要求,估計江浩然還可以請幾位內修一同助陣,然此時提出,他別無退路。他隻有看向旁邊的高碧心。高碧心目光滲透著難以言說的驚恐:“不,表哥!”


    河蚌麵色淡漠如冰,唯一的反應,隻是將一柄透明的錐形刃遞過去。


    葉甜突然想起清虛觀中,她以極淡的口吻說過的那一句——前情後賬,早晚是要清算的。


    江浩然握著河蚌的透明錐形刃,高碧心步步後退,他神色沉靜,似乎取出天風靈精像取下高碧心發間釵環一般簡單:“沒有性命危險,你不必害怕。”


    高碧心連連後退,語聲淒惶:“表哥!!”


    江浩然歎了口氣,緩緩走近她,右手微抬,也不知點到高碧心哪個穴道,高碧心瞬間動彈不得。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目光驚恐欲絕。錐形刃沒有鋒口,卻鋒利無比。江浩然舉刃一揚,擅未接觸肌體,她胸口已經被劃開,事先封住了穴道,血流得並不多。隻一縷如尾指般粗細的紅沿著她淺色的衣裙淌過。


    江浩然二指又泛出金色,毫無阻礙地伸進高碧心的胸腔,葉甜已經背過臉去不忍再看。河蚌坐在大岩石上,悠閑地晃著小腳,她還有心思搭話:“你的刀功還是那麽好。”


    江浩然沒有言語,錐形刃再微微一劃,高碧心眼球突出,似將脫眶而出。江浩然二指快若閃電,一觸即出,然後以秘製傷藥替她止血。河蚌蹦蹦跳跳地上得前來,一派天真爛漫的姿態:“這是我配的生肌續骨膏,你給她試試,很不錯的。”


    江浩然將膏藥接過來,她已經一手拿過了天風靈精。在場眾人包括容塵子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天地造化之物。天風靈精一出,長崗山的風陡然安靜下來,似乎在等待主人新的命令。


    它並不像眾人想象那般珍珠般的形狀,隻見其細長如絲,卻又時凝時聚,似乎無形。它的顏色也隨四周之景變化,於日光下看來便是金光燦燦,於水中看來又似碧水微瀾,整個如一段流動的光芒。河蚌將它緩緩納入自己心魂,江浩然在為高碧心上藥。


    連容塵子都詫異他如何敢用河蚌的藥,但那藥效果卻當真非常好,不過片刻就止了血。河蚌睜開眼睛,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水靈靈的十分動人:“高碧心,以後我就不恨你啦!”


    她蹦蹦跳跳地入內去幫莊少衾殺三眼蛇,容塵子和江浩然互相望了一眼,江浩然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長崗山的石縫已經被挖開了,現在封印鳴蛇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凹下兩丈有餘的深坑。容塵子一眼看去,才明白為什麽江浩然不能舍棄鳴蛇——江家調用了大批弟子,如今傷亡人數全然超出了想象。江浩然也不知道裏麵有兩條鳴蛇。= =


    所以他不能退,付出了這麽多,總須有所收獲。


    河蚌得了天風靈精,風助水勢,她原本的水係法術便如虎添翼。何況她畢竟有四千餘年的道行,高碧心之流實在不能比擬。江浩然、容塵子和迦業大師和江家幾個頗有實力的武修抵在最前麵,同鳴蛇近戰。行止真人、莊少衾與葉甜等人居中,江家子弟全是水族,有的儲水,有的同河蚌一起遠遠攻擊鳴蛇。


    河蚌再次使用風裂術,眾人隻見一團水撲麵而來,母鳴蛇吐火欲融,但隨後一股龍卷風一般的黑色風體瘋狂襲來。母鳴蛇不能躲閃,所有的火焰都被攪了回去,它慌亂中以尾相迎,然一陣激風卷過,將它的尾巴擰竹杆一樣絞裂開來。它狂叫一聲,似乎想退。


    但腰間鐵索還未完全掙斷,封印並未失效,它隻在地上打了個滾,河蚌第二波攻擊已在。狂風夾水,鳴蛇的火焰根本不能抵擋。連噴的毒液也被兜頭反潑了回去。江浩然心中震驚,連容塵子也頗有些心驚——她來殺鳴蛇,會不會隻是垂涎天風靈精?


    激戰在即,他不讓自己想那麽多,努力抵擋鳴蛇的攻擊。


    鳴蛇眼見奈何不得河蚌,隻張大嘴巴欲將眼前諸人一口吞下。冷不防河蚌第三團風挾水而來,狂風直接湧進它的嘴巴,它上次本已被容塵子等人重傷,實力大不如前。如今狂風入體,一通刀刮,它瞬間噴出一大片血來,巨大的身體癱軟在地上,微微痙攣了幾下,不動了。


    河蚌躲在莊少衾身後,許久了才探頭去看,幾個人這時候才發覺為什麽高修為的內修一直是幾派爭奪不休的寶貝——門派中有一個內修在,何事不是事半功倍?但也正是內修不好養,又嬌氣又柔弱,導致現在高修為的內修成為鳳毛麟角。


    河蚌重新拿回了天風靈精,這會兒正在興高采烈地試玩,一會兒是風傳、一會兒是風裂,連水係法術都精進了幾個台階。她手舞足蹈。然而俗話說樂極生悲,諸人見到母鳴蛇倒地,俱都是大鬆了一口氣,連河蚌都微微靠前欣賞自己的成果。冷不防封印中的公鳴蛇猛然躍起——原本束縛著它的封印已然完全破開。風係術法傷害巨大,殺死了母鳴蛇,卻也破壞了封印住兩條蛇的結界。


    眾人俱都大吃一驚,公鳴蛇一經脫困,一口上萬年的障氣直噴開來,諸人皆擋,河蚌卻知道不好了。她施法不及,下意識往容塵子身邊一躲,千鈞一發之時,容塵子反身抱住葉甜,用力一滾避開。莊少衾下意識就覺得容塵子會護住河蚌,他也抱住了葉甜,三人一團往後一滾,避過了萬年障氣。


    “知觀!”河蚌伸出手去,隻觸到一片涼膩的蛇血。


    濃霧中隻聽見一聲悶哼,鳴蛇直撲河蚌,尾巴遠遠一卷,將她拖出了一處洞穴。


    待容塵子清開障氣,他臉色也是大變——雖然反複說要相信河蚌,可是潛意識裏,他還是懷疑了她。所以臨到危難關頭,他選擇救自己的親人,放棄了她。莊少衾和葉甜都在靜靜地看他,沒有人說話。兩丈有餘的深坑裏,母鳴蛇的血已經淹過了腳背,公鳴蛇已然不見。


    容塵子緩緩握緊雙拳,下唇被咬出了血。江浩然也發現不對:“盼盼去了何處?”看見容塵子還擁著葉甜,他突然暴怒:“容塵子!盼盼呢?”


    容塵子垂著頭,他確實不適合當一個武修,一個武修在任何情況之下都隻會在意自己的內修。就算身邊瀕死的是自己的至親好友,他也知道誰才是重中之重。河蚌是錯了,錯在太過相信他。如果當時她去往江浩然身邊,江浩然肯定不會不管她。


    之前他一直覺得江浩然失去河蚌是罪有應得,這時候才明白自己錯得多離譜。鳴蛇處心積慮做了那麽多,不過是為了對付河蚌。也許河蚌真的與它有什麽交易,但二者早已不是盟友了。


    母鳴蛇的身體裏真的有許多上古寶物,縱然沒有天火靈精,也足以令付出十幾個子弟性命的江家欣喜萬分。但這時候江浩然和容塵子都沒有半分喜色——她那樣嬌嬌弱弱的人兒,落在鳴蛇手上,如何熬得過?


    容塵子帶著弟子又重新搜索了李家集,其仔細程度連老鼠洞也沒有放過。莊少衾更是令千戶帶著軍隊搜查淩霞鎮,江浩然去找了龍王,得到同意後領著水族搜索了淩霞鎮海域。幾日下來,一無所獲。


    那條鳴蛇似乎消失了一般。


    容塵子越來越沉默。


    河蚌醒來時在一口鍋裏,是的,漆黑的鍋,她從殼裏探出頭來,四周一片寂靜,聽不到半點聲音。周圍是土壁,幹躁得都龜裂開來。雖然以前她一直很喜歡鍋,但自己身在其中感覺總是不怎麽好。她伸出斧足想要爬出去,然後足一落地立馬就是一聲哧響,她慌忙收回腳,才發現鍋已被燒得紅通通的。隻因為她的殼集聚千年靈氣,暫時抵擋熱浪。


    河蚌慌了,如果水分得不到補充,她的殼早晚會被燒穿,那時候怎麽辦?


    她想聚集最後的水遁出去,然而這裏明顯被布下了陣法,結界專為對付水係和風係法術,她施了幾次法,完全沒有效果。水份流失越來越快,她又下不得地,隻得嚶嚶啼哭。


    她哭一陣,見沒人理,又反複挪動蚌殼,隻想爬出這口燒紅的鐵鍋。鍋又大又深,下麵的火越燒越旺,河蚌求助無門,坐在鍋中央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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