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很生氣,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知道她識字不多,竟然寫了封汙七八糟的東西過來羞辱她!她起初疑心是隔壁的大白鯊幹的,後來又給否定了——大白鯊那家夥比她還文盲,寫不了這東西。


    那洋洋灑灑幾大篇看得她腦仁疼,她隻瞟了一眼就順手一丟,不知道扔到什麽地方去了。以至於淳於臨回來時她想揪出對方報仇,卻怎麽也找不到物證了。


    而清虛觀,容塵子對莊少衾誘河蚌出手相助的計策不置可否:“她與我早已沒有任何關係,你想如何,不必前來告知我。”說這話時他神色疏淡,像是提到一個全無印象的路人甲。言罷,他捂著胸口又是一陣輕咳,“小葉為何沒來?”


    莊少衾有些頭大,卻還是一邊遞了藥茶給他一邊安撫:“師妹守在劉府呢,那蛇如今不知去向,也不知會不會再回來。”


    容塵子略略點頭,正要說話,突然外麵突然有劉府的家奴闖進來,一臉焦急:“國師,劉府後園子裏發現一具女屍,但已經泡得變了形……”莊少衾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閣老擔心是葉真人,特命小的火速前來報知您。”


    莊少衾還沒說話,容塵子已是神色大變:“小葉沒有找到?你!”他捂著胸口,胸口劇烈起伏,重重藥紗包裹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清玄,替我更衣!”


    莊少衾知他性子,雖知徒勞,不免還是好言相勸:“師兄,如今你傷勢未愈,即使去了也……”


    容塵子急怒攻心,兜頭就訓:“也如何?師父臨終前將你與小葉交托於我,如今小葉若有不測,將來我如何見師父!”


    他勉力起身,匆匆更衣:“都是我不好,明知劉沁芳有異,仍然讓她涉險!”他懊惱自責之餘,不免又憂心如焚。莊少衾眼見攔不住,隻得禦劍,同他一並趕至劉府,辨認屍首。


    劉府後園有個直徑十餘丈的天然湖,幾隻白鶴悠閑踱步其中。十一月末的天氣寒意漸濃,水麵上沒有植物遮掩,十分空曠。


    屍體就停放在湖邊,莊少衾不發話,劉閣老也不敢處理,好在初冬,氣味還不是很重。容塵子依舊著白色的道袍,因傷重畏寒,外麵披了件竹青色的披風。他幾乎一步跨到屍首跟前,揭開白布時右手都在發抖。


    白布下的屍體比他想象中還要難以辨認,因為泡得太久,整個五官都已經浮腫變形,那皮膚呈現出一種僵蠶般的白,眼珠似乎被魚群啃噬,隻剩下兩個黑洞。整個屍體不見別的傷口,隻是後腦勺被敲開一個嬰兒拳頭大的洞,不見了腦髓。


    容塵子從屍體右肩一直摸到手部,許久方長籲一口氣:“不是小葉。”


    莊少衾也鬆了一口氣:“如果那條蛇不是劉沁芳,那麽我們是不是派人搜索一下劉府,找找真正的劉家小姐在何處?”他凝眸看了一陣湖中女屍,小心揣測,“還是莫非這具屍體就是劉家小姐?”


    劉閣老也看不得這屍體死狀,接二連三的出事他已經是心力交瘁:“國師,這女屍老朽讓賤內認過,倒不似小女。”


    人群中久無聲音,場麵有些冷清。屍體被抬了出去,雖然不知道究竟是誰,但到底物傷其類。容塵子沉吟許久,初冬的風帶著水氣撲麵而來,撩動發絲衣袂,殘草枯枝更襯出他的憔悴。莊少衾實在不忍勞他心神,然事關葉甜,顧慮也隻能暫擱一旁:“師兄,我同那三眼蛇照過麵,蛇皮幾乎刀槍不入,且又能吸食魂魄。如今她掩體被破,隻怕會更加猖狂……”


    後邊的話尚未出口,劉閣老已經接道:“容尊師、莊國師,不瞞二位,自上次這妖孽逃掉之後,淩霞鎮短短兩天時間已有六七人無疾而終。州官已然上報,隻怕會驚動聖上。估計朝廷給國師的文書,兩日後就要到這裏了。”


    容塵子五指緊握成拳,以袖掩口又咳了許久:“你覺得海皇當真能對付這孽畜?”


    他看向莊少衾,莊少衾皺眉:“那個河蚌精的本事,我也未曾親眼見過,但這個人的實力毋庸置疑,若得她相助,盡快除了這東西,也能少些傷亡。”他眼中陰沉之色再現,“且她竟敢謀奪師兄血肉,幾乎害了師兄性命。待此間事了,這筆賬總得清算。”


    容塵子神色沉凝如水:“我與她前情已清,此事日後不必再提。若她確對此事有所助益,我去一趟海族。”


    這話一出,別說莊少衾,便是清玄、清素亦是反對:“師父,那蚌精垂涎師父血肉已經不擇手段,師父您這一去……”


    容塵子擺手製止他們:“她為人極為膽小謹慎,此事若要得她相助,非我親往不可。”


    莊少衾還算冷靜:“如此,我隨師兄同去,如若情況有變,也好有個照應。”


    容塵子搖頭:“我不是去同海族動武,三眼蛇隨時都會出現,你還是留在這裏。既然它是蛇,先找些驅蛇的方法,灑些雄黃粉、雀糞試試。”


    行止真人聞聽容塵子到來,此時也趕來相迎,九鼎宮和清虛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卻一直暗中較著勁兒,特別是浴陽真人總看容塵子不痛快。隻是如今大敵當前,諸人都知道顧全大局,是以浴陽真人也同容塵子見了禮。


    葉甜生死不明,容塵子不敢耽擱,帶著清玄、清素直奔淩霞海域。


    那時候淳於臨在巡視海防,河蚌習慣了他這些天神出鬼沒,也不在意,吃飽了就躺在海麵曬太陽。冬日的太陽照得人全身暖洋洋的,她有些困,翻個身打了個哈欠。


    正想回海皇宮睡覺,突然天邊有人踏水而來,語聲清朗:“海皇陛下,久違了,別來無恙?”


    河蚌一回頭就看到莊少衾,依舊著一身藍色的道袍,斜背著寶劍,行止之間帶著一朝國師的卓然氣度。河蚌有些奇怪:“你怎麽會在這裏?”


    莊少衾緩緩走近,一副為色所迷的模樣:“自上次海邊一見,小道對陛下仙姿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得空,自然就前來看望陛下了。”


    河蚌警覺地退後幾步,身邊漾開一圈水紋,橫隔在她與莊少衾之間。她突然高聲嬌叱:“臭三眼蛇,別裝了,我看見你的蛇尾巴啦!!”


    麵前的莊少衾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他”上下打量自己,從頭到腳,又將頭扭了三百六十度去看自己後背,半晌才疑惑地道:“不可能,我的尾巴還沒伸出來呢!”


    河蚌一身冷汗,二話不說轉身就鑽入了海底。


    容塵子師徒三人趕到海皇宮前時,河蚌正揪著淳於臨驚魂不定地講那條三眼蛇。二人從遠處走來,河蚌還在嘰嘰喳喳,淳於臨倒是神色淡然:“無事,能殺一條自然就能殺第二條,何況如今我們在水裏。豈會懼它?”


    河蚌本就膽小,這會兒還冒冷汗:“它還想騙我!我就奇怪了,它來找我幹什麽呢……”話未落,她抬頭就看見容塵子。


    碧藍的海水中,他長衣蕭蕭,衣袂飄舉,恍若仙人。隻是幾日不見,眼見得清瘦了不少,連一向精壯的身體都現出了幾分單薄。


    乍一見他,河蚌還是頗有幾分心虛,她往淳於臨身上蹭了蹭,淳於臨先前還同她保持三分距離,見到容塵子他卻下意識地攬緊了她的纖腰。四目相對,容塵子清咳一聲,單手作揖,禮數周全:“海皇陛下,別來無恙?”那神情眼神都儼然隻是陌生人,河蚌躲在淳於臨身後,許久才探出個頭:“你……是來報仇的?”


    容塵子神色疏離:“貧道與陛下之間無仇無怨,今日前來,是想同陛下作一筆交易。”他雖然在同河蚌說話,看的卻是淳於臨——海族是淳於臨在管事,他來之前已有打探。


    淳於臨將河蚌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看著容塵子師徒三人:“既是交易,站在外麵總不像話,還請入內詳談吧。”


    海皇宮內禁製頗多,若三人入內,要想生還談何容易。清玄、清素都有些猶豫,容塵子舉止從容:“請。”


    軟殼動物膽子都小,河蚌也不例外,是以海皇宮主要以水晶為飾,一眼能看得透,她便不會惶恐不安。淳於臨命人遞上茶水,容塵子講明來意,他倒是毫不避諱:“知觀請稍坐片刻,我同陛下略作商議,隨後就來。”


    容塵子自然無異議,淳於臨牽著河蚌離座,入了別室。清玄和清素伺立於容塵子兩側,也偷偷瞧他臉色。他神色淡漠,似乎真的同那河蚌不曾相識一般。


    淳於臨拉著河蚌避過容塵子耳目,河蚌還在想神仙肉,轉而又想起容塵子的元精也是很補的呀……她想入非非,淳於臨攬著她的雙肩,同她商量:“如今這道士重傷前來……反正仇已結下,你若當真垂涎神仙肉,倒不如直接將他扣下。”


    河蚌抬頭:“什麽意思?”


    淳於臨教她作壞事:“我們可以將他養起來,反正他傷重,而他的兩個弟子不堪一擊。你可以每天吃一點,再不用費事。”


    河蚌流著口水想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下了誘惑:“不行的啦,他這次來是因為三眼蛇的事兒,乃正義之舉,並無邪念。你我若這時對他下手,天道清算善惡的時候罪孽會很重,說不定要惹來天罰的。”


    淳於臨將信將疑:“你一直在講所謂天道,天道真的存在嗎?”


    河蚌很認真地點頭:“你不要總是懷疑我嗎,待你修為再高一點,我帶你去看。”她環著淳於臨,姿態嬌俏,“所以你不要再生氣我和他睡覺的事兒啦,我想著如果我們當時把他殺了,終歸也是他動了一點淫心所致,即使天道清算也不會很嚴重。況且容塵子在道宗德高望重,如若我們真把他吃了,海族同道宗肯定還有一場交鋒,唉,龍王不掐死我才怪。再說了……”她湊近淳於臨,神色狡詰,“那三眼蛇看樣子會遊泳……我們還是聯合道宗把它殺了吧,它在水裏遊來遊去,我害怕。”


    淳於臨十分無奈,河蚌的想法,他一直摸不通透:“可是又怎知這不是道宗設下的圈套,我們一旦出水,於他們可是大大有利。”


    河蚌搖頭:“容塵子單獨前來,就是想證明這不是圈套。”


    她蹦蹦跳跳地走回宮室,容塵子再次起身同她見禮,客氣卻疏離。河蚌有些不習慣,她坐在水晶桌上,一派天真爛漫的模樣:“老道士,我答應你啦。除掉這條三眼蛇,你給我多少肉呀?”


    容塵子沉吟片刻:“二兩。”


    河蚌眯起眼睛,湊過去小聲道:“三兩。”


    “……”容塵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終於道,“好。”


    這河蚌還有話要講:“老道士,你割肉的時候肯定要流血吧,那血也白流了,不如讓我一起舔了,我保證隻舔不咬,怎麽樣?”


    “陛下還真會做生意。”清玄麵色扭曲,清素憤然,倒是容塵子神色不變,“可。”


    河蚌開心地拍拍雙手:“淳於臨,收拾東西,我們去捉蛇啦!”她突然想到什麽,又去宮室裏翻了半天,最後拿了一小瓶膏藥舉到容塵子麵前:“這是生肌續骨膏,我以前有一次受傷了,沒藥,就自己配了這個。效果很好的呐,老道士給你吧。”


    清玄不敢接,暗道你自己配的?恐怕是生肌續骨糕吧?


    清素也不領情——師父待你這般好,你都能生這惡毒心腸,這時候又來裝什麽好人?


    容塵子略微欠身致意:“陛下好意貧道心領,但無功不受祿,陛下備下自用吧。”


    河蚌略微有些失望,淳於臨將她攬到懷裏,不知為何,在容塵子麵前,他總是有意無意與河蚌親昵:“這東西太珍貴,陛下怎可隨意送人呢?”他揉揉河蚌漆黑亮麗的長發,柔聲安撫,“再說了,容知觀在道宗德高望重,師弟又是當朝國師,不缺傷藥的。我們走吧。”


    劉府,容塵子一行人進來的時候,莊少衾正在四處撒雄黃粉。河蚌穿了一身胭脂色的細紗衣裙,那衣料薄如蟬翼,襯著她輕盈得好似一隻飛燕。


    人都到齊了,眾人聚到一起商量對策。聽過了事情始末,淳於臨蹙眉許久:“如此說來,如今三眼蛇一共模仿過三個人,容知觀、莊國師和劉家小姐。而這三個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下過長崗山的山崖。”


    他這麽一說,諸人也恍然大悟,行止真人也見過那怪蛇假作的劉沁芳,心有餘悸:“莫非這蛇能學人聲相?”


    河蚌不大讚成:“不僅是聲相,還有個性,甚至記憶都差不多。我倒覺得不像是單純模仿。”


    淳於臨將她摁在身邊,莊少衾以指尖輕敲著桌麵:“如此說來,竟然還有一條假冒本國師,總得想個什麽法子辨認方好。”


    河蚌歪著頭想了一陣:“這倒是好辦,我們可以設個暗語,以後大家見麵先說暗語,蛇肯定不知道。”


    這話一出,大夥倒是同意。商及暗語內容,河蚌又有些得意:“不如叫紅燒大排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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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人都是名人雅士,自然不會取這種暗語,還是莊少衾開口:“暗語倒是簡單,就以‘浮天滄海遠’對‘去世法舟輕’如何?”眾人紛紛點頭,唯河蚌不滿:“最討厭背詩了!”淳於臨低聲安撫她:“記不清時問我。”


    一行人正說著話,外麵有家奴來報:“老爺,沁芳小姐回來了。”


    一時間別的聲音都被壓了下去,劉閣老更是連寒毛都豎了起來:“別是那蛇又回來了吧?”


    容塵子等人尚未說話,行止真人倒是接了一句:“不可能!”見諸人看向他,他趕忙補充,“她掩體已毀,如今再冒充而來,豈不送死麽?”


    出乎眾人意料,淳於臨也補了一句:“當是她無疑。”


    劉沁芳緩步走進來,幾日不見,她氣色卻格外紅潤,劉閣老等人尚不覺得,河蚌這等內修就敏感多了——劉沁芳渾身上下縈繞著一種靈氣,是有人替她築基,打下了修仙問道的基礎。


    “爹爹。”她向劉閣老福了一福,劉閣老後退一步,終還是不敢接近她。這堆人裏他最信任的還是容塵子,是以當下顫顫兢兢地問:“知觀,你看她……真是小女?”


    容塵子也說不準,隻得沉聲相詢:“你這些日子,去哪兒了?”


    “回知觀,小女子近日得遇奇人,但他不讓小女子說出他的名姓。”劉沁芳低垂著頭,臉龐上略帶了羞怯之色。容塵子還待細問,旁邊河蚌突然出聲:“不必問了,她與三眼蛇之事無關。”


    既然諸人都這麽說,劉閣老也隻得揮手:“先下去,待有空再收拾你!”劉沁芳福了一福,轉身回房,經過河蚌身邊的時候,河蚌叫住她:“你用的什麽香?”


    劉沁芳抬袖聞了一下,語聲帶笑:“這是停雲香,是我姨娘秘製的,姐姐要是喜歡,我讓姨娘給姐姐也做些。”


    河蚌語聲冷淡:“我一點也不喜歡。”


    劉沁芳討了個沒趣,卻也不敢得罪她,徑自去了。


    夜間,莊少衾調用了淩霞鎮的官兵四處搜查假扮劉沁芳那條三眼蛇的下落,行止真人領了道宗的人保護淩霞鎮的嬰兒。容塵子帶傷,不宜奔波,隻得留守劉府。淳於臨正帶著人將劉府上上下下全部搜查一遍,這裏莊少衾已經查過多次,為了徹底,他將花木等幾乎全部砍除。


    水塘等人力難及的地方自然就由河蚌負責了,好在河蚌不知道湖裏淹過死人,她將有水的地方俱都細查了一番。


    清玄、清素都在幫忙,劉閣老全家都聚在一個院子裏,怕出意外,由浴陽真人帶人保護。


    容塵子帶傷,體力不濟,如今正在春暉園的一處廂房裏閉目養神。突然房中輕輕一響,容塵子略一抬頭,就見葉甜從外麵走來。容塵子心中欣喜,隻喚了一聲小葉,突然又心生疑竇——三眼蛇已經弄得人心惶惶,風聲鶴唳了。


    葉甜笑眯眯地走進來,在床頭坐下,語聲溫柔:“師哥!”


    容塵子右手暗暗握住枕下的劍柄,不動聲色:“這些天你去哪兒了?為了你少衾幾乎將淩霞鎮掘地三尺。”


    葉甜在他床邊坐下來,語笑盈盈:“我被怪蛇抓走了,剛剛跑回來就過來找你了。”她靠近容塵子,打量他胸口的藥紗,“師哥的傷勢如何了?”


    容塵子不習慣有人直愣愣地盯著他的胸口看,清咳了一聲:“已經無礙,你回來就好。”他心中焦急,隻不知這個葉甜是真是假,如果她是三眼蛇,如今劉府有一戰之力的隻有那個大河蚌。


    淳於臨不在,大河蚌一個人估計也不會冒險,如何拖住她通知其他人呢?


    他心思幾轉,眼前的葉甜離他越來越近,突然她伸出纖纖玉手,徑自觸摸容塵子的傷處。容塵子本就講究男女之防,頓時往後避開:“小葉!”


    他眼前的葉甜笑容越來越奇怪,語聲喃喃:“原來師哥真的受傷了呢。”


    隻聽鏗然一聲響,容塵子右手寶劍出鞘,直刺她胸口。她側身避開,一掌直拍容塵子胸口,容塵子劍式未老,回劍相擋。“葉甜”左手屈指輕彈劍鋒,右手疾點容塵子咽喉。容塵子本就傷重,如今驟然一動,胸前又滲出血來。


    神仙肉的香味刺激得“葉甜”不住地流口水,她的眼神卻明亮如寶石:“良機,天賜吾良機!”


    她二指捏住容塵子的劍鋒,身體如蛇一般絞在容塵子腰際,容塵子才一聚力,胸口頓時血流如注。他漸漸有些呼吸困難,那“葉甜”的口水已經滴到了他的衣服上。他不敢冒然呼救,若來人不防,隻怕反送了性命。


    這顧慮卻正便宜了那三眼蛇假冒的葉甜,她吮吸著容塵子傷處被血浸透的藥紗,神色貪婪:“若是得了你的仙元,吾何用再采初生小兒?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容塵子的力氣隨鮮血慢慢流失,腰間“葉甜”的身子越絞越緊,容塵子臉色蒼白,三眼蛇吸著血,沉醉於神仙血肉的美味中不能自拔。但它萬不該小看了這道宗高人,容塵子右手寶劍雖然被製,左手卻抵在假葉甜腰間,他五指齊張,突然收緊,一拳擊出。


    三眼蛇一聲悶哼,突然從他身上栽下來,噴出一大口血來——容塵子的拳勁直透她的掩體,幾乎擊穿了她的蛇身。她如同蛇一樣在地上翻滾掙紮,半天才緩過勁來。而容塵子全力一擊之後實在難以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她恢複。


    三眼蛇扭動了約有一刻,終於站起身子,她吃痛之下凶相畢露,一口咬住容塵子右手,咕咕吞飲鮮血。不多時她抬起頭來,又恢複了笑顏:“你這一身修為,身死之後也是浪費,不如便宜我,也算是一件功德。”


    她突然伸手去解容塵子白色的中衣,容塵子頓時變了臉色:“別碰我!”


    她嘻嘻笑著:“臨死之前,讓你高興高興。”說罷,她像妻子服伺自己丈夫一樣體貼地解開了容塵子的衣衫,容塵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急怒羞惱之下,臉色通紅:“住手!”


    “葉甜”彎腰挑弄了半晌,突然驚奇地“咦”了一聲:“怎麽沒反應呢?”她皺著眉頭,“莫非你不喜歡你師妹?”


    容塵子額頭青筋爆起,眼中怒火獵獵燃燒,若非他力氣盡失、不能動彈,隻怕早已將這臭蛇碎屍萬段。這蛇還會思考:“那你喜歡誰?”她自作聰明,“難道你喜歡今天下午來的那個女人?”


    她搖身一變,竟然已經變作了河蚌的模樣,這貨還十分得意:“我新學的變幻之術,如何?”


    若在平時,這樣的粗淺化形不過隻能惹容塵子一笑,但此刻他全然無法凝心鎮氣,眼前的“河蚌”體態嫋娜,那腰身尺寸俱是分毫不差,“她”緩緩貼在容塵子耳邊,學著河蚌的模樣在容塵子堅實的臂膀上又磨又蹭,語聲又嬌又脆:“知觀。”


    容塵子別過臉去,眸帶惡厭之色,身體卻漸漸有了反應。那臭蛇驚喜至極:“果然有用,你們人類真是奇怪。”


    她寸寸撩撥,容塵子的呼吸越來越急,她用手輕輕按了按容塵子的小腹,樂得眉開眼笑:“裏麵好多,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容塵子舌尖被咬破,正欲奮起再行最後一搏,突然身上的三眼蛇笑聲漸止,她低頭看自己胸前,那裏悄無聲息地露出三根冰錐。她一百八十度轉頭,就看見那隻河蚌俏生生地立在門口,她拍拍手,還在感歎:“知觀,我救你一命,算是還上次的情啦。”


    容塵子口不能言,那三眼蛇從床上跌落下來,正欲遊向河蚌,河蚌素手輕握,它體內的冰錐猛然炸裂,隻聞一聲悶響,她萬分不甘地在地上扭了扭,漸漸不動了。


    幻象消失,地上隻餘一灘血肉模糊的屍體。河蚌怕她還沒死絕,上前將她的頭斬了下來,頸子裏掉出一個三眼蛇頭,黑底白花,中間的陰眼還沒有睜開。


    河蚌用凝冰術將其冰封,也不見如何施法,寒冰砰然爆開,地上不見任何血跡,隻餘一灘清水。她這才放了心:“嗷嗷,臭三眼蛇,敢和本座搶吃的,死有餘辜!”


    床上容塵子胸口還在溢血,河蚌跪坐在他旁邊,她嫌棄那條蛇,施了個法,右手便現出一團白雲般的水霧,水霧在她手上如有實質一般。她彎腰擦洗,那水霧如有生命一般緩緩浸潤著容塵子,帶走身上的一切塵垢。


    她衣著本就清涼,又彎著腰,容塵子躺在床上便能看見那雙峰中絕世的風景,他本就是正人君子,又幾時受過這般刺激,隻得側過臉去。


    河蚌一路擦洗到緊要之處,不由也伸手摸了摸,容塵子青筋怒脹,河蚌又起了壞心。


    她起身伏在容塵子胸口,邊舔著他胸前的傷口邊從懷裏掏出生肌續骨膏:“你答應的喔,一條三眼蛇三兩肉,上次在清虛觀那條假冒你的,這裏有一條假冒葉甜的、還有一條假冒劉沁芳的……”她掰著指頭算,“現在已經知道的就四條了!”


    那藥在傷口,果然一陣清涼,疼痛減緩,容塵子勉力開口:“所以?”


    河蚌舔去他唇邊溢去的鮮血,容塵子側臉避開:“四條送我一個小贈品吧知觀,”這貨咂著嘴,“你再用元精養人家一次麽,好不好?”


    容塵子麵色扭曲:“男女授授不親,你再如何也是龍王親授的海皇……”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有些氣喘不定。河蚌卻不管,她伸手捂住容塵子的嘴,又在他耳邊問:“行不行?不回答我當你答應啦!”


    容塵子說不出話來,她開心得眼睛都笑彎了:“123,你答應了的喔!!”


    容塵子心中羞惱難言,他本不欲再同這河蚌有任何交集,不料方才那條三眼蛇百般作態之下,竟然又難以把持。


    正矛盾自責之際,那河蚌已欲行凶,容塵子低哼了一聲,頓時臉紅脖子粗。這河蚌先前幾次受容塵子元精滋養,起初還不覺如何,後來方發現體質大有改善。她本就是內修,肉體是致命的缺點,再加之懶於運動,連跑幾步都要氣喘籲籲。如今有了輕鬆得益的妙法,哪甘放棄。偏生這時候和容塵子鬧崩了。


    是以這回她守在房門前未驚動他人,也是打著黑吃黑的主意。


    至於容塵子同不同意,她是不管的。


    但容塵子拒不配合,她也難受至極。嬌嫩的身體受不住這樣的磨擦,她有些疼,試了幾次都是老虎咬刺蝟——下不了嘴。


    容塵子更是苦樂難言,他脖子漲得像要滲出血來一般,勉強出言:“別……”


    河蚌用水滋潤自己,這次容易了些,她低低哼了一聲,趴在容塵子頸間的身子又嫩又軟,氣息清甜。容塵子第一次清醒著感受這種快感,似乎全身都在顫粟,熱血在奔騰呼號,他呼吸急促,胸肺之間似乎燃燒著一團火焰。


    但這河蚌中看不中用,不一會兒她就香汗淋漓了。她趴在容塵子身邊,容塵子不上不下,神識有些混亂,他分不清潛意識裏是希望她繼續還是要求她停下。二人正糾纏間,房門突然打開,容塵子扯下紗帳,再拚著全力一把扯過棉被,將河蚌緊緊裹在自己身邊。


    外間卻是清玄端了藥進來:“師父,海族的大祭司正準備將所有隔牆都打通了再找師姑。您先喝藥吧。”


    河蚌滑膩的身子緊緊相貼,容塵子呼吸濁重,心中羞愧無以言表,三眼蛇殘害生靈,師妹更是生死不明,自己卻……


    這般荒唐之態若讓徒弟看見,日後如何見人?


    那河蚌倒也乖,貼著他的頸窩一動不動,還知道不壓著他胸前的傷口。容塵子努力調氣,不讓清玄聽出異樣:“把藥放下,你先出去。”


    清玄應了一聲,將藥擱在矮櫃上。河蚌調皮,微微動了動身體,她實在太緊,容塵子不由悶哼了一聲。清玄趕緊回身:“師父,可是傷又複發了?”


    他上前欲撩開紗帳,容塵子用盡全力緊緊摁住河蚌,幾乎咬著牙開口:“為師無恙,出去。”


    清玄雖然擔憂,終是不敢逆他,一步三回頭地出了臥房。待房門一關上,容塵子便再也忍不住,胸口像是要炸裂開來,他將唇都咬出了血:“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他第一次動了殺心,右手死死鎖住河蚌咽喉。


    河蚌疼得眼淚都要流出來,容塵子牙關緊咬,右手漸漸加力,她用力掙紮,那力量若在平時,於容塵子而言根本微不足道,然而今時今日仍然被她掙紮開來。


    河蚌衣裳淩亂,頸間現出一道刺眼的淤痕,她狼狽地翻下床榻。畢竟是千年大妖,她哪裏吃過這樣的虧,頓時就惱羞成怒。她欺容塵子傷重,衝上前去照著他的傷處就是一通痛捶。幸好那小粉拳力道不重,否則十個容塵子也活不下去了。


    容塵子被捶得氣血翻湧,血染到被子上,鮮豔奪目。他粗聲喘息,河蚌冷眼旁觀,許久才氣哼哼地道:“早知道就不救你了,哼,被蛇叼去了才好呢!!”


    房門關上,河蚌去找淳於臨了,身體仿佛還殘餘著她的細膩溫軟,容塵子閉上眼睛,很久才吃力地擦拭身體。他穿好中衣,強撐起身,端起床頭矮櫃上的藥一飲而盡,燙不燙、苦不苦,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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