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逐離回到福祿王府,長夜已過半。進到臥房,發現沈庭蛟不在。她最近對他看管極嚴,就怕沈庭遙暗地裏捅刀子,此刻立時就喚小何:“九爺呢?”


    小何語態恭敬:“回王妃,九爺一直在等王妃回來,這會兒怕是在荷塘邊賞月呢。”


    殷逐離沉了臉色:“誰跟著?”


    小何見她神色不悅,更加小心翼翼:“是廉康,方才似乎公子也過去了。”


    張青因名義上是沈庭蛟的繼子,是以府中人一直稱他為公子。殷逐離倒是鬆了口氣:“下去吧。”


    沿著碎石小徑一路前行,荷池邊沈庭蛟倚著一株高大的水衫,水衫旁掛了幾盞燈籠,其下又置矮桌,沈庭蛟趁著夜色畫月下荷花圖。他穿了件絲質的薄衣,長發以銀色的發帶鬆鬆地係住。月光銀粉,荷花綻放,晚風撫麵而來,攪動滿池暗香。那情景有些虛幻,殷逐離本就是個見不得美色的,怔了片刻方才緩步走近,見他穿得單薄,不由斂了眉:“更深露重的,怎麽也不加件衣裳。”


    沈庭蛟見到她,眸色中倒是現了欣喜之色:“你回來了?”


    殷逐離在池邊的青石上坐下來,順手將他攬在懷裏,自前一陣蓬萊池邊的手指事件之後,他就不怎麽靠近湖邊了:“怎麽又到這裏來?”


    沈庭蛟抬頭望她,眸色映月,珠光璀璨:“你……都好多天不理我了。”


    殷逐離輕彈他的額頭,那肌膚觸感太好,她不忍下重手:“你摸著這兒想想,自從陪你一路到洛陽、回長安,我哪天不是東奔西走,萬般提防?”她將手按在他胸口,“再說了,若是不理你,我現在是在做什麽?”


    沈庭蛟握了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指尖猶帶墨香,自那日唐隱到洛陽,一直到現今,他已吃素許多時日了。


    殷逐離斜睨他,怎不知他此言何義,卻隻是淺笑:“怎麽,九爺想了?”


    沈庭蛟本就是個麵皮薄的,瞬時麵紅耳赤,卻也忍著沒有駁她。殷逐離俯身輕吻他,見他欲拒還迎的溫順模樣,忍不住就將他壓在了池邊青石上:“想就說出來吧。”


    距離太近,二人鼻尖幾乎觸到一起,沈庭蛟望著那近在咫尺的容顏,呼吸漸漸急促。正張唇欲言,殷逐離頭一低,唇齒相接,止住了他的話。


    這一吻太深,很是纏綿了一陣。暗處何簡不忍再睹,側過了臉去,張青初時瞪大眼睛,片刻後也是麵皮發紅:“爹他……唉……”


    若有若無的低吟聲傳來,他終也以手掩目,神色十分悲痛:“爹這輩子要玩過母妃……不容易啊。”


    一向不喜他的何簡這次竟然也沒有反駁他,兀自沉吟不語。


    見沈庭蛟氣息散亂,殷逐離方才重又支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他:“告訴我九爺,你想什麽?”


    沈庭蛟長在宮中,雖然後來不得寵,但好歹也是皇子。除了殷逐離以外,也算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了,言行舉止俱是優雅的貴族作派,況且他又沒有納妾,對男女之事所嚐不多,本就羞慚,此時哪裏說得出來?


    殷逐離見他神色,便有心調戲:“說啊。你想殷某做些什麽?”


    沈庭蛟雙頰染霞,豔若桃花:“我……逐離……”


    殷逐離自青石上起身,整整衣擺欲走:“既然九爺沒有其它想法,殷某自回房安歇,就不打擾九爺賞月了。”


    沈庭蛟正是意動之時,哪能任她就這麽走,當即又扯了她:“逐離……”那些粗俗不雅之語,他實在說不出口,“我……我想要。”


    何簡聽得滿麵黑線,他作為沈小王爺的授業恩師,教了他琴棋書畫,教了他詩詞韻律,就是忘了授他一些對付女人的本領。


    殷逐離見逗得他差不多了,方將他抱在懷裏往房中行去,路過小徑時衝陰影中的二人打了個手勢,那意思很明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該幹啥幹啥。換句話說就是……都給老子滾蛋!


    回到臥房,天氣炎熱。殷逐離將沈庭蛟放在榻上,倒了杯熱茶涼著,回身取了腰間碧落引將他的衣帶悉數挑斷。利刃貼著肌膚而過,寒意浸骨,沈庭蛟有些緊張。但也知道此時在她身邊絕對安全,倒是沉住氣沒有亂動。


    衣裳的碎片蝴蝶般落了滿榻,沈小王爺衣不蔽體,胸前的朱果兩點若隱若現,一副鮮嫩可口的模樣。他心中暗恨——該死的這個家夥從哪裏學的這麽多花樣!日後總要好好教訓一番、嚴加管教方好……


    殷逐離倒是沒有留意他心中所想,隨手從冰盆拈了冰塊,沈小王爺隻覺敏感處一涼,思路便開始分散。


    他媽的這到底是誰教的?難道唐隱竟然還敢教她這個?!他深吸一口氣,五指緊緊握住白色繡鴛鴦百合的床單,那冰塊沿著胸口一路向下,所有的注意力都凝結在它一路行過的地方。最後當它親昵地碰觸已舉槍待進的賊將時,沈庭蛟忘記了要追究這手絕活的來處。


    殷逐離又撿了塊碎冰含在嘴裏,俯首決定給那耀武揚威的賊將一點顏色看看。沈庭蛟緊緊握住她的肩頭,隨她的節奏緩緩配合。察覺冰塊漸融,她轉身取了桌上熱茶,含了口茶再度俯身,沈小王爺經曆得本身就少,經不住這樣的刺激,刹時語不成句:“殷逐離……就這麽死在你身子下麵,本王也願意啊……”


    其實這方麵的東西……多學學也是可以的。沈庭蛟不由自主地攀附著她,不知眼中所視何物。腦海中仿佛無數煙花在君戟江上空綻放,天空與碧水花開兩重,美得讓人落淚,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殷逐離以杯中殘茶漱了口,知道這番耗損了他過多體力,也不再勉強他。沈小王爺勉強還算有點良心:“你……呢?”


    殷逐離整好衣裝,命人收拾了榻上衣片,又侍候他躺下,替他掖好薄被方道:“心肝兒,離開長安許多日子,堆積不少事,賬目什麽的還好,進貨、甩貨卻是耽擱不得。九爺先睡。”沈庭蛟欲再言,想想她的性子,終於沒再多說,乖覺地閉上眼睛。


    殷逐離進到書房,夏夜靜謐,院中偶有蟬鳴。她看了一陣各鋪麵的進貨計劃,坐得有些累,正巧清婉送了茶點進來,她始起身走走。見外間矮桌上沈小王爺已畫成的月夜荷花圖被下人給收了進來,頓時有了興致,題打油詩一首於其右上角,詩曰:你嗔我時,瞧著你,隻當做嗬嗬笑;


    你打我時,受著你,隻當做把情調;你罵我時,聽著你,隻當把心肝來叫。


    愛你罵我的聲音兒好,愛你打我的手勢兒嬌。還愛你宜喜宜嗔也,嗔我時越覺得好。


    清婉是知她性子的,見狀不由笑破了肚腸:“大當家,這要讓先生看見,定要罰你抄《女戒》的!”


    殷逐離擱了筆,越看越美:“師父啊,什麽都好,就是認死理。”


    清婉遞了絲帛過去任她拭手,半晌悄聲問:“大當家,您喜歡九爺嗎?”


    殷逐離一怔,斂眉思索了一陣,答得十分坦白:“我不知道。”她湊近清婉,又笑得十分曖昧,“不過前些日子本大當家說過的話依然算數,你什麽時候把他搞到手,我扶你作他側妃。想清楚哦,別看他現在是個閑散王爺,有朝一日魚躍龍門,也未可知。隻是那時候要上位就難了。”


    她說得鄭重,清婉不由紅了臉:“大當家,九爺除了您……不把別人看在眼裏的!”


    正談笑間,沈小王爺著了件單衣,青絲披了滿肩,就這麽行了進來:“逐離,本王睡不著,陪你一起看賬本吧。”


    殷逐離搖頭歎息:“心肝兒,我是想睡沒得睡,你是能睡不想睡,這世道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話是這般說,她卻仍是將他攬到懷裏,清婉便不好意思久呆,施禮出了書房。


    殷逐離看冊子極細,但速度也快,一目十行,尚能過目不忘。沈庭蛟窩在她懷裏,靠著她胸口昏昏欲睡,天色將亮了,她也有些疲憊,見沈庭蛟睡得沉,也不驚擾他,徑自將他抱到書房供小憩的美人榻上,與他相擁而臥。


    在她懷裏,沈小王爺無甚睡意,見她似睡著了,也就一動不動,隻怕擾她睡眠。到天色漸亮,郝劍推門進來,撩開簾子見二人模樣,心中也是一驚。沈庭蛟示意他噤聲,略打手勢令他退了下去。


    他倒是會意,擱了簾子,收了書桌上她已然批閱的賬目、進貨明細等,輕手輕腳地掩門離開。


    這日下午,福祿王府捉住細作一枚,原因是他看到福祿王畫的月下荷花圖,又聽人念了旁邊題詩,不由對同伴讚道:“我們家王爺對王妃可真是好啊……”


    話畢,被捉住暴打,眾家仆怒曰:“二柱子在福祿王府做了半年工,怎麽可能不知道府裏情況,這詩一看就知道是王妃題的!”


    結果經一番拷打,這廝還真是冒充二柱子混進王府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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