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說到殷大當家是個有仇報仇的人,沈小王爺當即就氣得暴跳如雷:“淩鈺的男人?我皇……二哥?!”見四周目光猥瑣,他隻得湊近殷逐離小聲罵,“混蛋,這是女人能說的話麽!!”


    殷大當家埋頭往牛肉上刷蜂蜜,半晌方獰笑著道:“我管你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你要敢同曲淩鈺有半點曖昧,老子把他們通通拖出來睡一遍!!”


    “你!”沈庭蛟急怒攻心,跳起來就將她一通痛捶。殷逐離穩穩地坐在爐前,垂了頭不動不搖地任他亂捶,眾人憋得一臉痛苦,強忍著方沒有笑出聲來。


    吃完烤肉,殷大當家給沈小王爺兩個選擇:“釣魚去不去?”


    沈小王爺偏頭賭氣:“不去!”


    殷大當家同檀越收拾茶具:“放風箏?”


    沈小王爺頭也不回:“哼!”


    殷大當家起身:“師父,我陪您去畫桃花覆水圖。”身後沈小王爺氣哼哼地站起身將她往外扯:“陪本王去山頂的圍獵場,母妃生辰將至,本王想弄頭波斯虎替她賀壽。”


    “別拉拉扯扯……”殷大當家被他扯著往外走,見曲淩鈺目光哀婉,她笑著往人傷口上撒鹽,“曲淩鈺也在這兒,你不多陪她一會兒?”


    沈小王爺明知那目光粘著自己,卻沒有看過去:“她……她如今已是我皇嫂了,再同我多呆,對她不好。”


    殷大當家攬了他單薄的肩膀,見他穿得薄,脫了外披替他穿上,埋頭替他係好係帶:“走吧,去射波斯虎!”


    說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你帶弓箭了嗎?”


    沈小王爺理所當然地搖頭,殷逐離猛拍了拍他的頭:“你想讓老子徒手搏虎啊!”


    二人自上山打獵,唐隱同檀越前去垂釣,沈庭遙本是打算替曲淩鈺畫像,奈何她總時不時便看向山上的獵場。沈庭遙為討佳人歡心,也便上山,自租了弓、馬,帶著她去打獵。


    沈小王爺騎術不好,更糟糕的是暈馬,是以隻得與殷大當家同乘一騎,場中弓箭並不好,殷逐離挑了把鐵胎弓,一筒羽箭,這便進了獵場。場中狩獵者甚多,更不乏拿把弓背著箭裝裝樣子的酒囊飯袋,是以除了斬獲獵物,更須躲避庸者橫來的箭矢。


    而前方一貴家公子正在射一隻白兔,一連發了十箭,那白兔也得出了經驗——站著別動,他射不準的。於是淡定地原地吃草。倒是殷逐離左右回避,以免被亂箭所傷。


    如此二十來箭,沈小王爺都著了急,在殷逐離馬上就破口大罵:“你這樣的混帳東西居然也來打獵,再射不準,爺誅你九族!”


    那貴家公子本就著急,見他在一旁怒瞪,手一抖,更射不準了。殷逐離挽了弓,一箭過去,那兔子應聲而倒。她策馬過去將它撿了,遞給沈庭蛟抱著。沈小王爺對兔子沒興趣:“進去尋波斯虎!”


    波斯虎是凶物,來這裏狩獵的卻多是些富貴閑人。為免傷人,自然是將它單獨隔了起來。殷逐離策馬前行,雙手摟過沈小王爺的腰握了韁繩。因沈庭蛟暈馬,是以馬行並不快,但一路行來,山雞、野鹿等總還是射了些。


    越往前行,獵物越凶猛,周圍也逐漸現了些箭法頗佳的人。殷逐離喂了塊糖到沈庭蛟嘴裏,讓他壓在舌根下,以免暈馬。沈小王爺含了那糖,殷逐離卻沒有策馬,她發現紙包拿錯了,那糖是喂老三的……


    低頭見沈小王爺已經將糖含到嘴裏,她若無其事地將紙包收入腰間,目光無意掃過周圍諸人,發現他們馬背上空無一物。


    他們握弓姿勢老道,指間隱約可見厚繭,策馬時更是收放自如,可見都是練家子。若說是為了獵虎而來,又都在這周圍徘徊,並無深入之意。


    馬仍緩步前行,沈小王爺有些不耐煩,在她身上蹭了蹭:“進去啊,波斯虎在裏邊!”


    殷大當家當即就沉了臉:“你讓我進去就進去?你什麽東西啊!”


    沈小王爺一頭霧水:“幹嘛,小爺又沒惹你!”


    殷大當家也不與他爭吵,右手將他一扯,半丟半摔地擲地上,揚鞭策馬而去。


    沈小王爺站在路邊,氣得暴跳如雷:“殷逐離!你這個混蛋,爺要抄你全家,抄你隔壁全家,抄你隔壁的隔壁全家!!”


    他在這邊氣急敗壞,殷逐離卻已打馬入了山林深處。沈小王爺飛起一腳踢飛了路邊的碎石,又抱了腳更是氣惱。


    唐隱與檀越在溪邊垂釣作畫,不一會兒便見殷氏的貼身大丫頭惜月尋了來,她神態倒是恭敬:“先生,老夫人說有急事,請先生立刻回去一趟。”


    唐隱斂眉:“何事?”


    惜月垂著頭:“奴婢不知。但老夫人語態著緊,怕是急事。”


    唐隱打量了她一陣,再望望山上獵場,突然麵色一變,喝了檀越,向山上拔足狂奔而去。惜月追著喊了數聲,又哪裏跑得過他二人。


    且說殷大當家策馬深入獵場深處,漸漸地看到了隔離凶猛獵物所用的鐵柵欄,旁邊豎了警告牌,裏麵是巨獸的獵區了。


    她心知對方如是存心圍殺,裏麵必有埋伏,但此獵場乃鑿自山中,三麵斷崖,為防獵物逃脫,更是設了兩丈高的柵欄,馬斷難行走。而對方俱用長箭,一旦速度不濟,定被射殺,是以也不能棄馬而行。


    既然連她都知道,圍殺者也必知入內是死路,是以當全部已追趕她而來了吧?


    唐隱奔至山腰,正碰見怒氣衝衝的沈小王爺,問清事情,他搶了匹馬,回身囑咐檀越:“立刻通知王上,獵場內潛伏有大批刺客,”他說謊話臉也不紅,“想是王上行蹤泄露,有人在此設伏。殷大當家已入內追凶,請王上務必小心。”


    檀越不疑有它,急忙去尋沈庭遙,沈庭遙聞知竟有刺客在此埋擊他,大為震怒。他雖微服而來,然畢竟是一國之君,身邊哪會少得了侍衛,當即便撥了一批人進到獵場,下令擒住這批刺客!


    殷逐離在深樹亂草中躲了好一陣,肩頭中了一箭,但並無大礙,隻是她拚著受此一箭剁了對方一條胳膊,卻不想對方的真正目的是這根鋼針。


    針上淬了毒,她半邊身子都已經麻木,不得已棄了馬,隱在這裏。這毒亦非見血封喉的劇毒,隻是位置頗為尷尬。她拉開領口,瞧著胸前已青中泛黑的顏色,啼笑皆非。


    馬蹄聲越來越近,不時有羽箭射入亂草,隱隱傳來虎吠,又是一陣雜亂的人聲,想必是方才的血腥引來了猛虎。她半臥在草叢裏,胸前的麻木感漫延開來,不多時上半身已完全不能動彈。


    她原本是計劃著翻過鐵柵欄,斷崖上有樹木,要攀下山亦非難事,沒想到一時大意,竟然落入凶險之境。


    正頹唐間,突聞一陣馬蹄聲,殷逐離想要往裏頭再縮縮,無奈身體實在不能動彈,眼角餘光一掃,隻見馬上人一片青色的衣角,她頓時喜出望外,欲呼喊,喉間如受火烤。眼見得對方策馬馳出了視線,她又懊惱方才怎麽就藏得這麽好。


    幸而不稍片刻,那青衫人重又馳回,殷大當家還沒來得及歡呼,臉上就現了痛苦之色——那馬踩著她的手了……


    唐隱自馬上下來,居高臨下地負手瞧她,半晌才開口:“殷大當家打算躺到幾時啊?”殷逐離苦笑,仍是一個指頭都動不得。唐隱這才發覺有異,蹲身仔細打量她,“中毒了?”


    殷逐離已連脖子都僵了,仍是雙目濕漉漉地望著他。他沉了臉,仔細打量她身上,肩頭中箭之處鮮血顏色正常,不像淬毒。


    他斂眉,半晌伸手,從脖子一路虛劃,及至到胸前,她艱難地眨了下眼。唐隱看看四周,此時沈庭遙的親衛隊正在搜捕刺客,他不再猶豫,伸手解開她的外袍,內裏穿著月白色的裏衣,她方才瞧過傷處,已經將衣襟拉得鬆了。


    唐隱眸色略沉,片刻方伸手將裏衣解開,傷處逐漸現了出來,他沒有抬頭看殷逐離,自撕了一片衣角,側臉將自己雙眼蒙了,這才俯在她胸口,輕吮那傷處。


    傷處一陣輕微的刺痛,然後便是他齒間的溫暖,殷逐離靜靜地躺著,由此可看見他的臉,嚴肅中透了些緋紅。三月的山林草木吐新綠,飛鳥偶鳴,他時不時側身吐去口中毒血,重又埋下頭來,唇際豔色如花。


    待毒血吮盡,他取了顆抑毒的藥暫與她服下,再將她裹好方摘了眼際布條。殷逐離仍是不能動彈,但臉色總算是好了些。獵場有專門的大夫,治療箭傷倒是在行,唐隱請了人將她包紮妥當,也不無它話,將她抱上馬車,欲沿來路返回。


    沈庭遙已經擒獲了幾個刺客,但來人均受人所雇,說不出雇主是誰。唐隱也不打算深究,殷逐離的傷還需回去讓柯停風看看才好。


    沈庭蛟也等在外麵,想起方才確實凶險,又見她受傷,正打算關切幾句,不料殷大當家已經先開了口:“今兒看來是獵不成波斯虎了,你自將這隻兔子獻給何太妃,”她以下巴點點沈小王爺懷裏的兔子,“就告訴她這是……嗯,波斯兔!反正心意到了就成,差不離。”她聲音嘶啞,唇角卻帶著笑意,“啊,最好將它兩個耳朵左邊一個染成紅色,右邊一個染成藍色,何太妃必深信不疑。”


    沈小王爺抱著那隻兔子,待馬車遠去方才反應過來:“殷逐離,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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