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說道殷大當家前腳調戲完沈小王爺,後腳就被沈二爺給調戲了。那雙手毛毛糙糙地亂摸,殷大當家斜睨了他片刻,自然知道他是借酒裝瘋,半晌朗聲笑道:“原來王上也有這興趣。”


    她本就站在池邊,此時扒著他的肩往池中一倒,沈庭遙醉酒,本就反應不及,頓時也隨她倒落湖中。


    沈庭遙比沈小王爺知情識趣,當下就伸手去扯她的衣裳。池中玉荷幾朵,她在其中靈活閃避,姿態優美嬌柔。二人在池中糾纏了一陣,沈庭遙終於呼吸困難,殷逐離畢竟是經常與舞姬嬉鬧的,這水下舞她也常玩,比之換氣,沈庭遙縱然水性頗佳,卻也及不上她。


    見他往上浮,殷大當家自是知道其中原故,當下仍是貼上去,與他合跳宮廷舞,這舞沈庭遙倒是熟悉,但此時哪裏是跳舞的時候。


    他握了殷逐離的手向她示意先上去,殷逐離仍是笑著撥過一朵玉質的並蒂荷花,以唇輕吮花梗,故作嫵媚狀,右手卻是緊握了他的手不放。


    瞧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心中暗爽,待半晌他掙紮得實在劇烈了,她仍是跳著舞時不時以手托其足,將他送上水麵,但僅容他吸一口氣,又再攥其踝,將其拉入水中。


    她有心將他往死裏淹,完全不等於方才同沈庭蛟的玩鬧。舞步卻仍是醉人,而王上已然全沒了欣賞之意。湖麵濺起水花,他一臉痛苦之色,衝殷逐離連連搖頭,殷大當家何等人,自然是看不懂的。


    她舞姿越發妖嬈,沈庭遙的臉色開始發青,唇色開始發紫。殷大當家這才驚覺不對,一臉訝然地將他托到池邊。


    沈庭遙猛吸了兩口氣,忙不迭地爬上了岸。殷大當家十分驚慌:“王上,您不要戲耍草民啊王上……”


    沈庭遙不停地咳嗽,半晌方推開他,聲音嘶啞:“今日朕身體不適,改日再看你跳舞……”


    言罷也不待殷逐離答言,轉身腳步踉蹌著走了。


    殷大當家殷大當家看著他的背影,十分失落:“王上,這舞在下才跳了一小段呢……”


    沈庭遙一聽,含糊應對了一聲,逃也似地走了。


    殷大當家仍是跳進池裏,半晌方一臉遺撼:“王上,草民愚鈍,草民居然忘了告訴您這些玉荷通心梗便是特意為水中舞姬換氣準備的……草民實該萬死,萬死啊……”


    她在玉荷中穿梭遊弋,時不時捧起水中金豆、金葉,濺起幾朵歡樂的水花。讓你占老子便宜,讓你亂伸豬蹄,讓你來滿足老子,老子淹不死你……


    次日,那魯滿載絲綢、茶葉、瓷器、繡品等返回波斯,其它貨物也定了日子,半年之後由富貴城雇海船直接運往波斯。殷逐離私下又備了厚禮,並親自相送,自是萬分周到。


    回來時經過臨溪水榭的一處四角亭,檀越正同唐隱學吹笛,手法尚生澀。殷大當家默默聆聽了一陣,握了自己腰間短笛,神色鄭重:“我雖係笛,但從不吹笛,你知道為什麽嗎?”


    檀越見她問得鄭重,忙不迭站起身:“為何?”


    唐隱亦睨了她一眼,繼續於桌前飲茶。他喝茶的姿勢極為優美,僅用二指托了茶盞,尾指微翹,淺嚐輒止。殷逐離謹慎地瞧了瞧他,又靠近檀越,在他耳邊悄聲道:“因為吹笛總是讓本大當家想到吹簫。”


    檀越一臉困惑:“那麽大當家為何不吹簫?”


    唐隱一口茶噴進杯盞,沉聲怒喝:“殷逐離!”


    殷大當家哪用他吼,調頭就往樓閣中跑。檀越仍是一頭霧水,這頭卻是問郝大總管:“大當家為何不吹簫?”


    郝大總管負手而立,神色萬分嚴肅:“這個問題,你大約還得問紅葉。她比較專業。”


    當日無事,因殷氏壽辰將近,郝大管家近日皆忙著籌備宴客的諸般事宜,殷大當家迫於無奈,隻能“事必躬親”了。她看賬半日,又因各鋪麵商行的夥計工錢核算後需要她過目,轉眼便至掌燈時分。殷逐離前去向殷氏請安,她與殷氏對外一直以母女自居,這些年她對殷氏倒是冬溫夏清、晨昏定省,執禮甚恭。


    殷氏卻仍是嚴肅冷淡的模樣,除了殷碧梧的舊事,再無他話。倒是上次曲大將軍的那件披風被殷逐離獻給了殷氏,任她將其掛在佛堂,日日敲鍾念佛釘小人。


    從聽濤閣出來,自然是去找唐隱的,無奈的是檀越也在,更無奈的是他居然真的去問紅葉了……


    然後他就再也不肯學吹笛了。


    為此殷大當家在臨溪水榭邊多紮了一個時辰馬步樁。


    二月二十九,曲天棘的次子曲懷觴押運一批官銀途經萬年縣時遇劫,二十萬兩官銀不翼而飛。沈庭遙雖震怒,看到曲天棘的麵子上倒也不曾責備曲懷觴,隻下令萬年縣駐軍火速剿匪,限時十日之內追回官銀。


    彼時邊關無戰事,曲天棘仍呆在長安,此事雖然沈庭遙未曾怪罪,便以他那般驕傲的性子,又豈能袖手旁觀。他自請剿匪,並當朝立下軍令狀,五日之內,追回所失銀兩。沈庭遙知他個性,也就由著他去了。


    曲天棘領著曲府家將出城的時候,在城郊遇見殷逐離。當日小雨,她著一身銀朱色長袍,絲帶束腰,短笛如玉般係於帶上。右手牽馬,左手撐了白色的油紙傘,她長身靜立於古城之畔,配著淅瀝小雨,倒也有幾分意境:“曲大將軍。”


    曲天棘勒了馬,身後眾家將亦停止前行,令行禁止,倒是訓練有素的模樣。


    “殷大當家何事?”他並不下馬,揚聲問。殷逐離語聲含笑:“自是有事相詢,將軍何不下馬一談?”


    曲天棘微斂了眉頭,良久方翻身下馬,行到她麵前:“講。”


    殷逐語也不以為意:“聽聞曲二公子丟失了二十萬兩官銀,將軍立下限期剿匪追贓的軍令狀,但不知將軍今日前去,有無把握。”


    曲天棘目似冰刃,端祥她半晌方問:“有如何,沒有又如何?”


    殷逐離含笑回應他的逼視:“若是有,自是恭祝曲大將軍馬到功成,若是無……曲大將軍,二十萬兩現銀,說少不少,說多麽……其實也不過是個小數目。至於官家印鑒,民間多有巧手的銀匠,倒也方便。”


    曲天棘眸色微沉,半晌方道:“殷大當家費心了,此行若有困難,曲某再向殷大當家討這個人情。不過商者皆為利往,殷大當家此番前來,總有目的吧?”


    殷逐離笑容更盛,習慣性伸手撫了撫身後駿馬的鼻子:“五月初八,我與九王爺成婚,你要來討杯水酒麽?”


    曲天棘聞言一怔,右手緊了緊腰間佩劍,抬頭與殷逐離對望,沉默中彼此心照不宣。許久他沉聲道:“不了,你既將嫁作福祿王妃,日後便當謹言慎行,安穩一世便好。我去不去,並無差別。”


    言罷,他轉身前行,仍是翻身上馬,策馬而去。


    殷逐離在雨中站了一陣,身邊的馬兒舔著她的手指,她自腰間掏了紙包,取了片糖喂它。它將糖卷到嘴裏,仍是拿頭親昵地蹭她。殷逐離看著曲家的馬隊消失,良久才摸著正大肆撒嬌的馬兒:“老三,他很謹慎呢。”


    這馬是難得的好馬,殷逐離初得時十分喜愛,想著自己乃殷氏獨子,排行老大,它自然是應該叫老二的。但是一想到牽出去時得對小二說“把我的老二牽進去喂些草料,好生照管……”她就覺得很微妙,是以將其改成了老三。


    那老三可不管,仍是蹭了她討糖,她再給它一片,拍拍它的頭:“好了,我們回去了。”


    這句它應該懂了,以蹄刨刨地,等她上馬。


    曲天棘策馬前行,曲流觴靠前替他撐傘:“父親,殷逐離找你有事?”


    曲天棘冷淡地應了一聲,再不說話,曲流觴不敢擾他,不敢答言。倒是旁邊曲天棘的親隨曲福嘀咕了一句:“這女娃是殷家的人?倒跟當年的殷大當家有幾分……”


    相似兩個字尚未出口,被曲天棘一眼瞪了回去,他聲音仍舊冰冷:“以後曲家,不許再提這個人。一個字也不許再提!”


    曲流觴對他突來的怒意頗為不解,身後眾家將已齊聲相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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