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鳴還有很多朋友,半人半鬼的柳成蔭,千古奇人郭德行,隋雲山的老山魈……


    隻要他自己不放棄,想要找到解決的辦法,總是有的。


    想清楚這一點,鍾鳴心中也好受許多。


    經過這番折騰後,鍾鳴也是睡意全無,眼下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哪還睡的著。


    方才胡塑說要帶走李廣陵,這七星陣也是支撐不下去,鍾鳴準備去通知梁餘他們回家。


    翻身在屋子裏取了刀鞘,鍾鳴把閻羅絕響刀背在身上。


    他現在是一刻也不想放下這把刀,這幾天來,總是有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絕響刀在手邊,鍾鳴總會不踏實。


    楊延朗曾對鍾鳴說過:走江湖,就是靠一人,一刀,一馬。


    鍾鳴現在有些懂那種感受了,隻要刀在身邊,他就能心安許多。


    對於武林人士來說,武器就是他們的命,有些時候,手中的刀可能比命都重要。


    背著刀,鍾鳴翻過山頭去找梁餘,待他走遠以後,大公雞站在牆頭上衝著遠處張望,那對雞眼中有許些迷茫。


    等到鍾鳴消失在山頭後麵,鐵將軍撲棱著翅膀又飛回窩裏,將頭窩在翅膀下,又睡了過去。


    大概也隻有這隻沒心沒肺的公雞才能再睡著,今夜發生太多事情,整座邊陲都失眠了。


    夜裏的風還是有些冷,鍾鳴緊了緊單薄的衣衫,孫落蓮把他的長袍拿去修補,鍾鳴身上也隻能穿著內襯的白綢緞短衫,小風吹過來,隻感覺全身都涼颼颼的。


    翻過山頭,鍾鳴遠遠地便看到梁餘蹲在陣邊打瞌睡,他的頭一點一點,如同鍾鳴兒時玩過的那種小蟲子,按著蟲子的身體,它便會點來點去地扭轉頭顱,也有個貼切的名字,叫做磕頭蟲。


    搖頭歎息一聲,鍾鳴走到梁餘身邊,踢了踢梁餘的小腿:“起來了,別打瞌睡了。”


    “什麽?燈油沒撒!”


    梁餘有些睡蒙了,他猛然站起身來,手裏依舊緊緊提著那盞銅燈。


    銅燈的燈光閃爍著,詭異的紅光照亮四周。


    使勁撓了撓頭,梁餘才清醒過來,他疑惑地看著鍾鳴問道:“鳴哥,你怎麽來了,又出事了?”


    “陣不用守了,跟我走。”


    鍾鳴沿著赤色粉末畫出的線條往前走,缺牙和斐大成他們也要通知到,這陣運轉下去也沒用,不如都早點回家歇息。


    身後的梁餘撓著頭,心中很疑惑,但他沒有追問。


    梁餘能看出來,鍾鳴的心情不是很好,而且鳴哥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兩人相識這麽多年來,鳴哥從來沒做過錯事。


    打心底裏,梁餘是信鍾鳴的,信任到即使鍾鳴要他去跳崖,他都不會後退,也養成了梁餘從不多問的習慣,很多時候鍾鳴跟他解釋,他還嫌麻煩。


    一路走來,鍾鳴叫了緊張到尿褲子的缺牙,臉色煞白的斐大成,被樹影嚇到跳起來的草根,六個地痞少年跟在鍾鳴背後,走到淤泥村門口的大石前。


    村口的大石頭早就碎了,那日被孫老頭用卷狂沙的刀勁打成碎石。


    原本半人多高的石頭,此時最大的那塊也隻有小腿高。


    鍾鳴就站在那塊最大的石頭上,往遠處看,他看得方向,正是邊陲城的位置。


    隨著梁餘他們的離開,神隱七星陣也徹底停止運轉,淤泥村周圍的紅色光芒消失不見,小村子也再度出現在原地。


    屍潮早就離去,他們現在湧動在斷壁城牆下,站在村口的位置,鍾鳴他們能聽到遠處的城鎮裏哭喊聲震天響,那群高貴的城中居民估計膽子都要被嚇破了。


    眼見村子周圍的屍潮離去,斐大成那張煞白的胖臉終於有了幾分血色,他高興喊道:“那群活死人走了,鳴哥,黑哥,他們走了!”


    梁餘打了個哈欠,他一屁股坐在小石塊上,一邊摳腳一邊說道:“我都看到了,你喊什麽,看你們一個個都被嚇成這幅鬼樣子。


    不是我說你們,就連李廣陵那小子都比你們膽子大,萬一以後傳出去,咱們還怎麽在邊陲混!”


    麵對梁餘的訓斥,幾個少年低頭耷拉眼,沒人敢反駁。


    斐大成撓撓臉上的肥肉,小聲說道:“黑哥,我還算好的,你看缺牙,都尿了一褲襠。”


    聞言,眾人都去看缺牙濕漉漉的褲子,缺牙捂著褲襠,梗著脖子喊道:“看什麽看,老子那是盡職盡責,想撒尿也不能離開,必須做好鳴哥吩咐的任務!”


    “所以你就尿了一褲襠?”


    梁餘捏著鼻子調笑,好像能聞到腥臊味似的。


    頓時,一群少年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都指著缺牙喊他是個膽小鬼。


    自始至終,鍾鳴都沒有笑過,他也沒有回頭看過這群無知的少年,他向著城鎮的方向看了許久。


    待到梁餘他們笑夠了,梁餘穿上鞋,走到鍾鳴身邊,也向著遠處瞧,他問道:“鳴哥,你看什麽呢?”


    鍾鳴歎了口氣,扭頭看向泛紅的東方,低聲道:“天要亮了。”


    ……


    邊陲鎮上空黑氣衝天,帶著腥臭味的煙霧籠罩在城頭上,比前兩日的烏雲還要黑。


    一輪新日正在東方冉冉升起,從暖色的橘光到東方泛白。


    晨光打破黑暗,邊陲最混亂的一夜,終於過去,迎來新的光明。


    斷壁城牆上,田行健站在鼓樓裏麵,他看著城內邪屍肆虐,眼裏盡是笑意。


    此時的邊陲城內盡是哭喊聲,無數的邪屍奔走在大街小巷裏,擇人而噬。


    距離城門最近的地方,有一家湯麵鋪子,鋪主是個略胖的中年漢子,他有個跟他同樣富態的婆娘,還有個十歲的女兒。


    在城中有家鋪子,日子應是過的很舒適。


    可今日這位胖漢子,恨死了自己,當年為什麽要來邊陲城開家湯麵鋪子。


    他的鋪子昨夜便開了門,不是準備營業,而是被一群腐臭的屍體推開了門板。


    那群屍體啃了他的老婆,他隻能帶著女兒爬上房頂,以求活命。


    慶幸的是那群邪屍並不會怕牆頭,隻是站在院子裏四處摸索,久久不肯離去。


    懷裏的女兒哭了一宿,嗓子都哭啞了,她嘴裏一直小聲喊著:“娘,娘……”


    胖漢子捂著女兒的眼睛,不讓她看到已經被邪屍啃到麵目全非的婆娘,他蠕動嘴唇,想要安慰女兒,可張了好幾次嘴,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昨夜寅時,邪屍破城而入,撕咬屠殺,有千餘人遭了毒手。


    胖漢子不知道,他能不能和女兒在這場災禍裏活下來。


    城頭上的田行健看到這一幕,甩開桃花扇搖了搖,笑得更加得意:“有趣,有趣,易崇天你看,那個胖子好靈活,竟然能帶這個小姑娘爬上高牆。”


    “田師叔真是好雅致,竟能在這群凡泥之中找到樂趣。”


    易崇天佯裝笑意,不著痕跡地拍了個馬屁,這樣的馬屁,他從見到田行健開始,短短不到兩個時辰,已經說了五次。


    其實易崇天心中早就開始厭惡,城門是他破開的,如今又要配田行健看這無聊的場麵。


    易崇天心中有些犯嘀咕,如此場麵,他是看不出半點樂趣,再加之肮髒的活計交給他做,師兄弟都去做風光的事情,他心裏嫉妒的很。


    轉頭悄悄日頭,朝陽已經升起,算時辰,師尊那邊差不多也要行動了。


    久久不見其他師兄弟有動靜,易崇天心中有些煩躁,他拱手道:“田師叔,於樓主至今沒有動手,用不用我去看看,是不是出了意外。”


    “不著急,於菟解決不了的事情,你能解決嗎?”


    搖著桃花扇,田行健頭都沒回,他又指著街道上笑道:“你看看,七旬老叟跑的比馬還快,多有趣的事情,平日裏可看不到。”


    易崇天隻能賠笑,他的眼神有些憂慮,望向城外的屍潮。


    ……


    邊陲城向南,臨仙石前。


    瓷娃娃般的於菟站在長耳兔上,他麵前是靈氣盡失的臨仙石。


    起先臨仙石是有靈性的巨石,總能感覺到有種活人般的氣息在石中遊走,還不時閃過金光。


    此時這石頭從頂端裂開一條縫隙,貫穿而下,石頭裂成了兩塊,而那臨仙二字,被裂縫從中間分開,字也裂了。


    於菟正盯著馮寕寫下的那句話:後退十裏,蓬萊不爭。再進一步,東海浪千丈,浪吞新唐,水淹白玉京。


    於菟的臉色陰沉,他紫色的雙眸中有怒火湧動。


    “好個馮寕,我看你這琵琶是彈夠了,我該讓人教你吹嗩呐!”


    於菟這話說的很惱火,白玉京有習俗,弟子仙逝之時,要奏鍾鼓樂送行,這嗩呐便是給最低等弟子送行吹的。


    巨石之上忽而出現一根粗壯的手臂,巨掌壓下,碎裂的臨仙石被壓成粉末,待到手臂消失之時,地麵上隻有巨大的掌印。


    於菟身後跟著老叟曾隸,他臉色也很難看,問道:“師尊,我們該如何做,要不要我去南漢邊境立一塊臨仙石?”


    狠狠甩了下袖子,於菟向南方遙望。


    看了半響,於菟才道:“不用了,再往前便是隋雲山脈,恐怕臨仙石立的太遠,會讓萬妖林誤會。”


    “那我們如何是好?”


    曾隸比於菟還要氣憤,誰都知道,白玉京最重名望,他蓬萊仙降前是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卻沒想如今也露出爪牙,反而愈發猖狂。


    於菟臉色陰沉不定,思索半響,也沒能給出個答案。


    這臨仙石,立也不是,不立也不是。


    若如馮寕所留,臨仙石真的後退十裏,他白玉京的麵子何在?


    若是逆著馮寕來,臨仙石還是立在此處,或是往前,便可能引發白玉京與蓬萊宮的矛盾。


    白玉京跟蓬萊宮互鬥,怕是許多人都盼望著。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馮寕碎臨仙石是有理由的,白玉京這兩年勢頭擴展太快,已經將蓬萊宮擠到南漢那塊小地方,昆侖也被壓在西北雪山境內,雖說劍崖口頭說隻要遊龍山脈,可真爭起來,誰又說得準他們會不會反悔。


    這很可能是蓬萊宮宣戰的由頭。


    前思後想,於菟越來越感覺這是蓬萊宮的詭計。


    緩緩收回目光,於菟催著腳下的長耳兔往邊陲城而去,始終沒回答曾隸的問題。


    曾隸自知師尊也是作難,他便腳踩冰蓮追上於菟道:“師尊,時辰差不多了,我們還是去城中先解決屍潮。”


    長耳兔忽而停下腳步,於菟回眸一瞥:“曾隸,你知道你跟了我二百年,三經輪回,為什麽還隻是匯丹境嗎?”


    曾隸也隨之停止,他額頭沁汗,隨機狠狠給自己個大嘴巴。


    耳光響亮清脆。


    “我於菟做事,從不需要旁人指手畫腳。”


    於菟腳下的長耳兔又開始蹦蹦跳跳往前走,可曾隸卻不敢再走,他落下冰蓮,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這一跪,便要跪足三天三夜。


    白玉京於樓主規矩最嚴,十二樓五城中眾人皆知。


    第二樓經常能看到跪在地上的人,不用多問,必定是惹到於菟不高興。


    下跪還是好的,真被於菟討厭的那群人,早就被他打散神魂,用來煉製傀儡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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