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婆婆掙紮著從梁餘背上下來,拄著拐棍還想去追那屍山血海。


    可屍海前行速度飛快,早已消失在夜幕中。


    吳婆婆跑了兩步,跌坐在破廟門前,哭喊道:“柳成蔭,我吳佩玉是哪點配不上你,自婚約之始,你未曾見我一麵,看我一眼,便要退婚。”


    吳婆婆的聲音哽咽,哭聲越發淒厲。


    鍾鳴在廟中聽聞聲響,也趕緊向吳婆婆跑過來,可當少年人跑到吳婆婆麵前時,哭聲戛然而止。


    鍾鳴放緩腳步,卻看到吳婆婆趴伏在地上,已然沒了聲息。


    “吳婆婆!”


    梁餘趕緊跑上前來,將吳婆婆抱起來,等梁餘把吳婆婆抱在懷中時,老人已是血淚滿麵,眼睛瞪大,沒了脈搏。


    旁邊的鍾鳴也走上前來,皺眉問道:“黑子,吳婆婆怎麽樣了?”


    梁餘默默搖了搖頭,吳婆婆已逝世。


    正當兩位少年人漠然悲哀之時,吳婆婆的額頭上升起一道白色光芒,隱約間還能看到吳婆婆的臉。


    那白芒哭喊道:“柳成蔭,你等等我!柳成蔭,你看我一眼!”


    白芒飄飄蕩蕩向著遠處追去,那方向,真是柳成蔭離去之處。


    梁餘瞬間就被嚇傻了,活了這麽多年,梁餘見過不計其數的死人,卻還沒見過死人的魂魄,他呆了半響,驚叫一聲,慌忙將吳婆婆的屍體丟出去。


    “我的親娘咧!鬼啊!鳴哥,你看到沒,吳婆婆變成鬼了!”


    梁餘被嚇得不輕,黢黑的臉頰瞬間變得煞白,鍾鳴跟他一起這麽多年,從未見梁黑子的臉這麽白過。


    對於吳婆婆執念成白芒飄走的情況,鍾鳴倒是沒太大感觸。


    畢竟是砍過老山魁,見過白玉京仙人,還親自駕馭屍海屠府的人,少年人對於這些略帶怪異的現象早已見怪不怪。


    至於那道白芒到底是魂魄,是吳婆婆的執念,還是其他,鍾鳴也不想知道。


    反正飄過去是找柳成蔭的,跟鍾鳴也沒大關係。


    於是鍾鳴走上前去,把跌坐在地上的梁餘拉了起來,道:“別大驚小怪的,跟你沒見過世麵一樣。”


    梁餘站起來撓了撓頭,嘟囔道:“我本來就沒見過世麵。”


    沒去管梁餘的牢騷,鍾鳴對他說:“你快把吳婆婆的屍身收一下,送回到村中,讓人安排下葬。”


    梁餘聽後連連擺手,本來就被嚇得不輕,那還肯自己再背吳婆婆的屍體回村。


    於是梁黑子推托說還要去城門口通知斐大成他們,頭也不回地跑向城門的方向。


    實屬無奈,鍾鳴隻能自己來背吳婆婆的屍體。


    先將吳婆婆的屍體收拾好,鍾鳴轉身又走入廟中,閻羅絕響刀方才被少年人放在老柳身旁,他要去取回。


    走到老柳旁,鍾鳴看到滿院的落葉歎了口氣。


    老柳是活不成的,樹皮幹枯地如同沙漠缺水狀,龜裂的老樹皮之內能看到樹幹已經失去生機,灰黃一片。


    就在鍾鳴彎腰去拿刀的時候,老柳上飄飄落落有根還泛著綠意的柳枝落在了少年人的懷裏。


    鍾鳴頗為驚奇地拿起柳枝看了看,枝上還有嫩芽,看起來生機勃勃的模樣。


    待到少年人再圍繞著老柳看了一遍,也沒有再找到第二根有生機的柳枝。


    舉著手中的柳枝,少年人歎息道:“上天總會給我們留一線生機,這根柳枝大概就是你最後的生機了。”


    於是少年人小心翼翼地揣起了柳枝,背好閻羅絕響刀,往廟外走去。


    此時廟宇外也響起了馬蹄聲,是楊延朗帶著兵騎趕到。


    楊延朗從斷牆處躍馬而入,落雪在夜空中劃過漂亮的弧線,躍入院中。


    上將軍一見鍾鳴站在院中,立刻翻身下馬,問道:“侄兒,你沒事吧?”


    鍾鳴沒想到楊延朗竟然追至此處,立刻感激道:“叔父放心,侄兒沒事。”


    隨後鍾鳴簡單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與楊延朗說了一番,楊延朗聽後眉頭微皺,他道:“你且過來,我看看那老魔頭是否有加害於你。”


    楊延朗拉過鍾鳴,將手放於他的丹田之上,仔細探查他體內的情況。


    半響過後,楊延朗喜笑顏開,驚異道:“侄兒你真是好福氣,你體內不但已有真氣成形,還多了團不知名的真氣,那真氣溫潤身軀,生機盎然,剛好補你天生體質孱弱之短板。”


    聞言,鍾鳴也大喜,隻道是柳成蔭還真的給他留了份大禮。


    據楊延朗解釋,這江湖中人練習勁氣,多是自己朝夕間積累出來的,沒有捷徑可走。


    傳聞也有天材地寶,可增長自身勁氣,隻是那種奇物少之又少,如今少年人所得老柳靈氣比傳聞中的天材地寶也不差,連上將軍都連連稱讚,直言羨慕有加。


    確認過鍾鳴身體無礙後,楊延朗也放下心來,又道:“鍾鳴你且回家休息,今夜經曆如此大事,我看你也疲憊,莫要多想,好好睡一覺,明日早起,叔父會把所有後事處理好的。”


    鍾鳴趕緊拱手道:“叔父費心了。”


    擺擺手,楊延朗又叫孫龍虎送少年人回村,並安排了十名細鱗騎陪伴,以保少年人安危。


    於是鍾鳴一行人收起吳婆婆的屍體,騎了馬回村去。


    等回到淤泥村的時候,鍾鳴才發現村中人大多沒睡,大家都焦急地等在村口。


    城中鬧出那麽大動靜,淤泥村中又如何不知,在村民們發現鍾先生沒在村中之時,大家也慌了神,不但托了梁餘他們去找人,他們也在焦急等待。


    淤泥村沒了誰都行,就是不能沒有鍾先生。


    鍾先生是淤泥村的立足之本,大家對此事都清楚的很。


    好在鍾鳴被細鱗騎護送回村,村中人也就把心放在肚裏,鍾鳴也樂嗬嗬地趕緊讓大家回去休息。


    遣散村民後,吳婆婆的屍體也交給了孫老頭,讓他去操辦後事。


    鍾鳴此時是頗有疑惑的,他先前聽到吳婆婆喊她叫做“吳佩玉”,少年人沒記錯的話,柳成蔭的未婚妻就叫吳佩玉,難不成吳婆婆就是曾經上吳家的吳佩玉?


    孫老頭是這村中較為年長的人之一,於是鍾鳴就問了下。


    當時孫老頭也頗為唏噓,感慨道:“小鍾你猜的不錯,吳婆婆本名吳佩玉,曾是上吳家的大小姐,隻是後來經曆了五十年前的家族劫難,便神誌不清了。”


    據孫老頭所說,吳佩玉當年遭此一劫,神誌不清,天天以淚洗麵,而是逢人便問:“見沒見過我相公,我相公是大才子,叫柳成蔭。”


    後來吳佩玉瘋癲的厲害,天天往外跑,結果跑出城沒了蹤跡,吳家人也就沒心思再尋一個瘋掉的小姐。


    輾轉多年,吳佩玉一直生活在邊陲附近,隻是再沒回過家中。


    五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吳佩玉已成吳婆婆,可她仍是心心念念自己的相公,可見當年吳佩玉也是對柳成蔭癡情一片。


    奈何妾有意,郎無情啊!


    問清楚吳婆婆的過往,鍾鳴也是唏噓不已,道:“吳婆婆是癡情,死後鬼魂都惦記著柳成蔭,隨他而去了。”


    “也算是個好歸宿吧,生前吳家大姐不能嫁給柳成蔭,死後能隨他而去,也算是遂了心願。”


    孫老頭歎息搖頭,又道:“小鍾啊,你今晚也是經曆了大劫難,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看你如今是甚麽都不要想,趕緊回家去休息。”


    鍾鳴趕緊點頭道:“好,孫伯,我先回去了。”


    少年人背著刀出了孫家小院,此時他還在想:原來道那柳成蔭癡情,為心上人化執念為魔,又道這柳成蔭無情,未婚妻為他執念成鬼追隨,他也不肯看一眼。


    少年人不由感歎道:“這世間,唯有情之一字最難懂啊!”


    鍾鳴在細鱗騎的護送下遠去,孫家小院內,孫落蓮還在扒著門框看。


    方才孫落蓮心裏著實擔心鍾哥哥,卻又念及幾日前送繡帕之事抹不開臉麵,隻能在屋中偷瞧。


    孫老頭瞧到孫女癡情的模樣,歎道:“別看了,人都走了。”


    孫落蓮俏臉羞紅,趕緊轉頭進屋,可仍是止不住頻頻回頭想去看少年人的背影。


    “生不逢時,這人活著啊,沒幾個好年歲能過,爺爺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小蓮你若是真喜歡小鍾,那你就去跟她說,當年我喜歡你奶奶……”


    孫老頭還想講講他當年的輝煌事跡,可孫落蓮俏臉通紅,忙嗔怪道:“爺爺你說什麽呢,我一姑娘家家,送出繡帕已是大膽,怎麽把這話說出口呢!”


    “原來繡帕都送過了,爺爺都不知道。”


    “不理你了!”


    孫落蓮捂住小嘴,自知說錯了話,轉身走入自己的小屋。


    孫老頭轉身看向鍾鳴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少年獵得山中豹,馬後橫捎意氣歸?年輕好啊,還是年輕人有氣概。”


    ……


    鍾鳴自是回到家中,不知今夜後將會風起雲湧。


    少年人能沉沉睡下,卻有許多人今夜注定無眠,例如那李木匠家中,城中田府,楊校尉府上,城中衙門,還有酒館中的一位說書先生。


    江湖啊江湖!


    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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