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少見地晴朗,秋高氣爽,適宜禦劍遠行,遊曆天地。


    二人從小院出來,先後化作兩道流光。火紅色那道劍光,在萬丈高空也信步閑庭,速度極快,自然是洞府境修為的陸婉兮。如果不是九天仙界還住著遠古神族後裔,她就是一位真正的“仙。”


    而青色遁光,瞧著就要吃力一些。畢竟沐雲才僅僅三境修為,遠遠不能以自身靈氣禦風遠遊。他隻能操縱禦劍術,駕馭青虹劍,此刻離地百尺,已經是他的極限。


    玉貞峰,囊括了周遭六條小型山脈,春花、秋實、冬雷、夏蟲、雨幕、雪掌。這六條山脈的風景,已經脫離了紅塵俗世中尋常四季之屬,常年保持自己的風采。


    例如陸婉兮小院所處的春花峰,一年四季如春,山水之間靈氣盎然,源源不竭;還有玉貞峰道宮所在的秋實峰,終年一片肅殺之氣。上回沐雲去玉貞峰道宮“遞休書”,若不是身為玉璞境劍仙的師父羅城相隨,無形中讓那股小天地的壓勝無法近身。他敢提出休了陸婉兮,絕扛不住秋實峰的肅殺之意,甚至會因此根基不穩,修行路上遺患無窮。


    還有他挑釁玉貞峰一眾女修,撒下心形紙片之後落荒而逃的雨幕峰,便有天無三日晴的怪異天氣,終年小雨霏霏,浪漫地很。


    此時沐雲和陸婉兮一路趕往山門所在的冬雷峰,他們一路禦風往東而去,像是攜手看遍山水,經曆了一年四季。


    塵世中的深情鴛鴦,也不過如此。陸婉兮觸景生情,心中對沐雲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感情來。


    她主動放慢禦風的速度,下降到與他並肩的位置,絕美的容顏,驚豔了所有她置身其中的光陰長河。


    “你不用放慢速度等我的。”


    沐雲轉頭看了一眼陸婉兮,主動開口道。


    陸婉兮麵無表情:“之前你說畢生所求,不過是與我並肩。”


    沐雲無比汗顏,他那句話,不過是信口開河而已。當時那種氣氛之下,空曠小院、孤男寡女,也隻有那般酸掉牙的暖心話,才能讓陸婉兮心裏的萬年冰川稍加消融。


    沒想到陸婉兮居然當真了,沐雲隻能在心裏嘀咕一句,認真的女人好麻煩。


    他看向陸婉兮的目光更加深情,糾正她道:“並不想與你並肩。”


    陸婉兮臉色一變,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為他積攢的那些好感,瞬間都被他的朝秦暮楚打敗,都要化作春水東流。


    豈料沐雲下一句話就圓回來:“隻想和你做神仙眷侶。”


    “騙子!”


    陸婉兮獨自禦風遠去,瞬間百裏,將春夏秋冬都拋在身後,還有一個吭哧吭哧不停禦劍、滿頭大汗的三境小修士。


    看著陸婉兮的背影轉瞬即逝,沐雲不禁感慨道:“還是采薇比較乖巧聽話。”


    陣靈的聲音,非常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他心湖:“如果采薇、婉兮不可兼得,一定要選一個?”


    ”你豈不是要生無可戀,立刻兵解去世?”


    “好兄弟啊!”沐雲語重心長道:“修仙呐,最重要的是逍遙,哪有什麽婉兮和采薇不可兼得?天下間的妖豔女妖,又不是都死絕了?”


    陣靈今日,再次道心崩壞,這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世道。


    ——


    ’片刻之後,冬雷峰。


    陸婉兮化作一道火紅色流光從天而降,隻見趙夢雅領著百餘師妹,啟動山水大陣,將幾十個同門男修困在其中。


    對方氣勢萎靡,在一眾女修的淩厲攻伐中,已是強弩之末。倒不至於在床上虛度一二載光陰,今年的六脈會武肯定趕不上了。


    陸婉兮現身出來,師妹們嘰嘰喳喳的,立刻來了主心骨一般,為她讓出一條路。


    趙夢雅也一個瞬身來到陸婉兮身側,勝局已定,大陣已不需要她親自主持。她是和玉貞峰前任首徒李存希同期上山的弟子,傳言和李存希關係莫逆。那位李師姐是個修行的瘋子,宗門瑣事從不掛心,所以李存希全盛之時,玉貞峰弟子中間,事無巨細,都是趙夢雅主持。


    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李存希時代,趙夢雅才是玉貞峰“大師姐。”


    但趙夢雅此刻的姿態,全然是以陸婉兮為尊。即使她也是新秀榜高居第七的狠人,更有一柄靈寶品秩的飛劍竺泉;和陸婉兮新秀榜第三、一柄有望晉級半仙兵的飛劍驚鴻,加上對玉貞劍法無與倫比的領悟程度相比,趙夢雅也不過泯然眾人。


    “趙師姐,冬雷峰這邊如此大的陣勢,緣為何起?”


    陸婉兮開門見山,在趙夢雅的引領之下,走到山門前。


    她們以山水大陣的監控視角,將陣中情形盡收眼底。


    陣中山崩地裂、海枯石爛,三十餘同門男修,能站立者,不過五六人而已。


    例如天師府的鍾楚、靠那方來曆不明的銅印,雖然有些狼狽,但仍有些餘力;


    還有劍來峰曾誠、王來,劍氣雖不再強盛,卻眼神火熱,愈戰愈勇;


    太歲峰徐良、侯飛宇,用符籙堆砌成一座攻守兼備的長城,最為輕鬆,卻也氣府空虛,腳步虛浮;


    最為詭異的是天雷峰的劉順、孫鈺,這二人艱難聯手,以未知手段,顯化一樽樣式陰邪的上古令牌,和天雷峰至陽至剛的功法南轅北轍。但那樽令牌霸道的很,有股號令一切的邪氣,保這二人無虞。


    剩下那些站不起來的,無一例外,皆是丹田中靈氣枯竭,性命悠悠。


    趙夢雅臉上閃過一絲難色,隨即據實道:“自打那天殺的沐雲,在雨幕峰上撒了一把飛信對你示愛。宗門中無數男修,便學會了沐雲的下作手段,日日來玉貞峰騷擾。騷擾就罷了,他們有些人,嘴裏不幹不淨的,說你的風涼話。”


    “我知道,是嘲諷我被人休了。”陸婉兮目光如水,倒是沒有什麽忌諱,這讓趙夢雅百思不得其解。


    被休的事情鬧得這麽大,玉貞峰上上下下雞飛狗跳,陸婉兮躲在春花峰小院裏麵,一躲就是旬月光陰,定然是受傷不淺,怎麽會如此雲淡風輕。


    不過趙夢雅也不是無聊到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女人,繼續道:“師尊有令在先,玉貞峰閉門謝客,法旨都已知會各脈。”


    “但陣中那些人,色迷心竅,日日來此,嚴重影響師妹們專心修行。師尊明令我等,可隨心出手,隻要不出人命即可。”


    “既然師尊有令,我心裏有數了。”


    “把人放了吧。”陸婉兮說道,懲戒的目的已經達到。再折騰下去,鬧出人命就不好了。畢竟陣中,鎖住了各峰的上遊弟子。


    趙夢雅有些不解:“可他們衝撞了師父法旨,就這麽放了他們?”


    陸婉兮抬頭看向天空,悠悠來了句:“放不放,已經無所謂了。”


    趙夢雅也抬頭望天,可她把神識擴大到極致,仍舊一無所獲。


    片刻之後,八道遁光撕裂冬雷峰禁製,依次從天而降,赫然是各峰首席、二席弟子,新秀榜上前十的人物。


    自然是六脈會武大戰在即,玉貞峰強勢扣人的行為,引起其他各脈不滿,紛紛派出核心弟子,要人來了。


    趙夢雅眼底閃過一絲認命的失落,同樣是六境,人與人之間,卻也天差地別。


    以陸婉兮表現出來的實力,大概已經無限接近傳說中的“最強六境”!


    ——


    一道不那麽顯眼的身影,隻是比陸婉兮稍晚一些,落在冬雷峰。


    自然是借了陣靈之力,憑空挪移到此的沐雲。


    他才現身,被那十道驚天動地的身影嚇了一跳,第一時間飛身藏在牌樓上麵,驚訝道:“好家夥,天師府葉秋、劍來峰張鬥、天雷峰即墨、太歲峰乘龍,四脈首席都到齊了啊。”


    看那架勢,四脈來者不善,要跟玉貞峰講一講道理。


    “呸!還要不要臉了,一堆大老爺們,跟玉貞峰的姑娘們糾纏不休,比我還下作。”


    沐雲趕緊捂住嘴,千萬不能讓人發現他的存在。如今的自己,真的是太弱了。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渴望力量。


    八道身影,不約而同逼近冬雷峰,趙夢雅開啟的山水陣法,因承受不住那種壓力,轟然破碎!


    玉貞峰百餘女修,自趙夢雅和陸婉兮以下,絕大多多數都是四境、五境修為,幾時見過這種陣勢,她們連奮力一戰的心思都沒了。


    反觀那些在山水大陣中逃得生天的各脈男修,則是歡天喜地,得意不已。


    沐雲那個氣啊,姐姐們太讓人心疼了!


    這是要趕在六脈會武之前,先來一波火並?


    盡管鬧得大,卻因為涉及四脈以上弟子之間自發的比鬥,宗門長輩會默契地選擇袖手旁觀。原因很簡單,大家彼此不服,老的不方便下場打一架,還不能小的切磋切磋?誰強誰弱,打一架,自然見分曉。


    隻不過各位峰主,不相信自己的寶貝徒弟會輸就是了,迷之自信。


    沐雲收起看熱鬧的心思,因為一襲白衣越過玉貞峰眾人,她一伸手,驚鴻劍一聲清鳴,從九天而來。


    劍身之上,火紅色的劍氣,像是要燒紅了半邊天。


    那是劍氣濃鬱到極致的表現。


    “我家婉兮要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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