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獨忘流年草


    說來也奇怪,靈鳥來了這麽久,也不見天帝他們來。


    這日,鳳兮又坐在院子中央,給大夥兒講著歸兮山的趣事。


    幾日前關於妖身的那個問題,好像已經過去了。


    這些天,她和沉衍誰也沒有再提起過,鳳兮也就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許是因為鳳兮的回歸,這幾日連陽光都特別爭氣。


    每日懶散地掛在天邊,像是個也要聽故事的孩童,終日不願離去。


    鳳兮繪聲繪色地講著那些曾經親身經曆的事,小仙們就安靜地聽著她講,幾日前的尷尬,也像是從未有過。


    鳳兮一抬眼,剛好就看到人群中的吉多。


    她笑了笑,話鋒一轉,突然就問道:“吉多之前是見過我嗎?我雖隻見過你一次,可總有一種相識好久的感覺。”


    突然被叫到的吉多,整個人一愣,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我……”


    其他人的目光,一瞬間齊刷刷地往他這邊看來,每個人皆是一臉好奇的樣子。


    吉多倒也不覺得尷尬,反而還有些期待。


    隻是他在考慮的時候,鳳兮錯把他的緘默當成了緊張。


    鳳兮眨了眨眼睛,自以為是安慰,道:“沒關係,你不用緊張,可能是我以前記憶不好,給忘記了。”


    “沒有,”鳳兮話音剛落,吉多就馬上接著,“你沒有見過我。”


    “嗯?”


    鳳兮滿臉疑惑,也跟著其他小仙,一臉好奇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吉多看了一圈周圍的小仙,明明鳳兮才應該是被八卦的對象,不知怎麽的,突然他就成了故事的主角。


    然而吉多倒也不是不想說,他隻是不知從何說起。


    他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記憶一下就回到了幾百年前。


    那時候鳳兮才嫁給沉衍。


    鳳兮剛搬到這小院子的時候,有些震驚這裏居然幹淨得見不到一根多餘的草。


    鳳兮抱著自己的行李,跟在沉衍身後。抬頭看著麵前高大的背影,默默咽了口口水,卻什麽也沒說。


    那時她就覺得,這樣的院子過於單調了,哪怕是生了雜草,也好比眼下這幹幹淨淨、沒有一點裝飾的院子。


    院子本來就不大,還沒其他的裝飾,就算是他們倆住著,也會感覺到孤寂的。


    而且這麽多年,這裏不可能從來不生雜草,這其中一定有沉衍的參與,否則是不可能阻止那些生命力極強的草,瘋狂生長的。


    果不其然,幾日後鳳兮起了個大早,剛邁出房門,就看到沉衍蹲在角落裏,手裏好像拿著個鐵鍬。


    鳳兮走近一看,剛好看到沉衍無情地將那剛冒出一點尖角的小綠草,給連根拔了起來。


    她當場就驚訝了,大聲質問他:“你把草拔了做什麽!不覺得你這院子少了些生機嗎!”


    那時候的沉衍,看都沒看鳳兮,直接起身,帶著那草轉身就走,還留了一句,“你要是看不下去,現在就可以走了。”


    沉衍果然還沒有把她當成親近之人,他話裏的意思就是,這院子隻是他的院子,他愛做什麽做什麽,還輪不到她來指手畫腳。


    那時候,鳳兮就心裏巴涼巴涼地,一個人站在原地。


    此後的好長時間裏,鳳兮經常看見沉衍很有規律的,每隔幾日,就帶著鐵鍬,挨著在院子裏除草。


    鳳兮偶爾氣的再也不想看見沉衍,看到他剛從地上站起來,然後瞪了他一眼,“砰”的一聲,轉頭回到自己的偏房。


    後來有一次,她頂著被沉衍嘲諷的風險,在沉衍要除草的前一天晚上,敲響了他的書房門。


    沉衍正在看書,突然就聽到了門響,想都沒想,也沒有問是誰,直接就說了句,“進來。”


    門外的鳳兮也是一愣,沒有想到沉衍會直接叫她進去。


    想來他平常將這間書房寶貝得很,他還專門給她下了禁足令,警告她不能進去。


    然而她也隻是愣了一下,然後繼續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


    在看清是鳳兮後,沉衍的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他不耐煩道:“誰讓你進來的?”


    話剛問完,兩人皆是一頓。沉衍也反應過來,就是他剛剛說的“進來”。


    於是為了挽回自己的麵子,他眼神看向別處,假裝咳了兩聲,在鳳兮開口前,趕緊先問道,“你有什麽事?”


    就像剛剛問出那句無腦話的,不是他一樣。


    鳳兮也馬上回過神來,趕緊抓住機會,說:“我最近想種些花,你能不能劃一點地給我?”


    許是怕他不同意,鳳兮又補充了句,“一小塊就行了。”


    沉衍的反應,和鳳兮想象中的一模一樣,昏暗的房間裏,沉衍皺著眉,十分不情願地說:“種什麽菜,去百菜園拿不行嗎?”


    對於這個問題,鳳兮早就心有答案了。


    她理直氣壯地說:“你這院子平常連隻蟲都沒有,我閑的無聊,不如你給我找事做,比如我幫你,鋤草?”


    鳳兮後來才發覺,她在沉衍麵前說這句話,究竟是耗了多大膽量。


    意外的是,沉衍沒有當場就趕他走,反而挑了挑眉,像是生出了些興趣,“鋤草?你能幫我不越鋤越多,我就感恩戴德了。”


    鳳兮撇了撇嘴,沒想到沉衍的嘴可以這麽毒。


    見鳳兮不說話,沉衍又重新低頭看書,直接開口就揭穿了鳳兮此前來的目的,“你是想阻止我鋤草吧。可你要明白,我連草都接受不了,更不會容忍你種菜了。”


    這話聽起來是在勸鳳兮打消她的念頭,可她卻莫名覺得,這幾種有待商榷的意味。


    於是馬上接話道:“那我就栽花。”


    沉衍翻書的手指一頓,像鳳兮這樣清奇的腦回路,他好像是第一次見。


    但也難得,他沒有直接趕她,反倒是極有耐心地說道:“拜托你清醒一點,這跟是菜是花沒什麽關聯,是我從來就受不了,院子裏突然多出這麽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這句話太長了,鳳兮一時半會兒有些消化不了。


    她站在門口,“哦”了一聲,卻久久沒有離去。


    沉衍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強忍住即將要爆發的脾氣,深吸一口氣,然後將手中的書卷放了下了,轉頭冷眼看著鳳兮。


    整個過程輕柔的沒有一絲聲響,鳳兮卻隱約感到了埋藏在其中的怒火。


    “你還有事嗎?”


    沉衍看著月光下,她微微發抖的身子,即使這樣,語氣也沒軟幾分。


    “沒……沒了。”


    鳳兮頭搖的跟潑浪鼓似的,還在掙紮,“我就是,想要一點土……”


    “行了,若你能去別處種,一切都隨你;可在我這,就是不行。”


    還未等鳳兮掙紮完,沉衍就強硬著說道,打斷了她的話。


    鳳兮腦袋埋低低的,她怯生生地抬頭看了一眼沉衍,感受到他身上不由分說的氣息時,鳳兮失落地說了一說,“知道了。”


    她明白她現在再做任何掙紮,都是多餘的。


    與其繼續在這等著沉衍徹底發火,還不如早點出去洗洗睡覺。


    沉衍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落寞背影,心裏的某處突然動了動。


    在她跨出房門的那一刻,他突然就說了句,“西南角的那一塊地,隨你處置。”


    正要掩門的鳳兮突然聽到這句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正想歡呼雀躍的時候,沉衍冷冷的一個眼刀子,又“嗖嗖”飛了過來。


    “再吵我就後悔了。”


    鳳兮嚇得立馬捂住嘴,兩隻杏眼彎成了一條縫,又蹦又跳地回了自己的偏房,最後連書房的門,都忘了關好。


    連沉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看著她落寞的背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又或許是在看到她聽到他同意後,眼中出現的星星點點,讓他忍不住想放下心中的陰霾。


    大概在長年累月的相處中,沉衍其實早就習慣了鳳兮的存在,隻是自己不願承認罷了。


    次日一早,鳳兮和沉衍打了個照麵。


    沉衍像以往那樣,拿著小鐵鍬從正房出來,剛好就碰到了鳳兮扛著小鐵鋤從偏房出來。


    沉衍顯然是沒想到鳳兮起這麽早,而鳳兮倒是很自然地衝他打了聲招呼,然後扛著小鐵鋤和竹籃,一路走到了昨夜沉衍給她安排的地兒。


    沉衍看著她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從自己麵前經過。蹲在角落邊,想著鳳兮剛才的樣子,不禁也笑出聲來。


    一邊忙著挖坑埋種子的鳳兮,根本沒有聽見沉衍這一聲情不自禁的笑。


    忙著忙著的鳳兮,突然就在一片濕潤的土壤中,發現了一株才冒出尖的綠芽兒。


    鳳兮本來想著不能影響她種菜,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拔,剛碰到那株嫩芽兒時,她突然就停住了。


    想著平時沉衍毫不留情拔草的樣子,鳳兮看了一會兒那株嫩芽,最終還是給它騰了一塊地兒。


    到底是因為和沉衍較勁,所以留下這棵野生草後,鳳兮就再也沒有管過它。


    沉衍倒也信守承諾,自從把這塊地劃給鳳兮後,就再也沒管過她在這種什麽。


    除了對沉衍的喜歡,鳳兮本就是個難以堅持的人。


    比如在埋下種子澆了幾天水後,就再也沒有管過這片小土地。


    說來也奇怪,這片地不大不小,卻就偏偏隻長了這一棵草。


    在鳳兮走後的那些日子裏,他最終修成人形,到了沉衍身邊。


    聽完這個故事後,鳳兮若有所思,問吉多:“這麽說,你對以前事,事全都知道的?”


    在眾人打量的眼光中,吉多無奈笑了一聲,“曾經的那些事,我作為旁觀者,看得很清楚。”


    鳳兮低頭想了一下,突然又問了另一件事,“那你和小笙?”


    “我和她……”


    吉多苦笑一聲,正要繼續講下去時,門外敲鑼打鼓先進來了一群人,暫時打斷了這個說來話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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