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離開練武場,看到正在洞府內掃地的仆人們,不由問道:“七月呢?”


    “稟大人,柳七月大人一早就出去了,這些天,柳七月大人都是修煉到中午才回來。”仆人們都恭敬行禮,其中一位仆人說道。


    “哦。”


    孟川微微點頭,“準備些茶水送到我書房。”


    說完來到了書房,孟川坐下來將畫卷展開放在桌案上,以鎮紙壓住畫卷,開始頗有閑情逸致的揮毫潑墨,他畫著郭可前輩施展心刀式第二刀的場景,郭可前輩演練刀法時年齡已大,身體都已經衰老,不過終究是封王,甚至都無敵於一個時代的。


    他非常細心畫著,畫著郭可前輩的花白頭發,還有普通老頭般的氣質,甚至握著的那一柄砍柴刀都畫得非常仔細。


    第一次繪畫郭可前輩揮刀的場景,別有一番感受,讓他從另一角度觀看這心刀式第二刀。


    “至少這揮刀的美感,我和郭可前輩差得多。”孟川從畫家角度審視著,對這第二刀有了新的認知。


    許久……


    聽到了外麵七月說話的聲音。


    孟川放下了畫筆,便打開房門迎接出去,老遠便喊道:“七月。”


    “今天竟然主動出來迎我。”柳七月背著弓袋箭囊走了回來,眼睛一亮,“阿川,之前每天都是我去練武場拉著你去吃午飯的。怎麽?閉關修煉結束了?”


    “結束了。”孟川走到近處,點頭道,“十一年《心意刀》修行的積累該嚐試的都嚐試了,也順勢達到刀魂大成。接下來就需要慢慢修行了。”


    十年磨一劍,這就是修行中的至理。


    越往後,想要進步,需要耗費莫大時間精力,還需有足夠高的悟性才情!那些能進元初山的天才,很多辛苦一輩子都是在‘魂之境’內煎熬著,到死都達不到‘道之境’。孟川自問,若是能在二三十年達到‘刀道境’就很滿足了。


    連郭可前輩到了老年,才創出心刀式第五刀,可那時身體衰老根本不可能突破。突破三要素,肉身、元神、境界,缺一不可。


    人的一生就是如此,難事事如人意!拚搏努力,也隻是讓自己離目標更近些。


    “阿川,你已經刀魂大成?”柳七月拽著孟川坐到近處的石桌周圍凳子上,她激動道,“那不是能成大日境了?”


    “嗯。”孟川點頭,“其實我刀魂大成,也有兩個月了,隻是心思都在刀法上,都忘了告訴你。”


    柳七月也興奮道:“阿川,我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孟川問道。


    “我上個月在地火岩漿池修煉時,感覺離‘魂之境大成’很接近了。到今天,感覺越來也接近。”柳七月說道,“快則一個月內能突破,慢則三五個月內也該足夠了。”


    “好。”孟川歡喜道,“太好了,等七月你魂之境大成後,你我一同突破到大日境!都闖過九玄洞,一起下山。”


    “嗯。”柳七月點頭。


    故意撒謊,柳七月臉都更紅了幾分。不過本就因為孟川刀魂大成而開心的滿臉通紅,再紅潤些也正常。


    “這三個月,元初山上可有什麽事?”孟川問道。


    “發生了一件大事。”柳七月想起來,低聲道,“就是八天前發生的,槐山關被攻破,死傷慘重。”


    “槐山關?”孟川震驚,“那可是中型城關!”


    整個天下間城關,中型城關是最危險的,小型城關鎮守起來較為輕鬆,大型城關有封王!唯有中型城關……派遣封侯才能完全鎮壓。可封侯數量太少,中型城關大多數都是靠幾名較為厲害的‘大日境’聯手鎮守,以及其他一群幫助。


    柳七月情緒輕輕點頭:“對,中型城關被攻破,震驚天下,死傷格外慘重。槐山關二十七位,錢鈺師兄也在其中。”


    “錢鈺也在槐山關?”孟川仔細聽著,鄭重道,“死傷如何?”


    “梅江侯迅速趕往,趕到時僅僅救下一位,就是錢鈺師兄!因為錢鈺師兄是大日境,又是神箭手擅身法,其他們都拚命保護神箭手,所以他僥幸活下,而其他二十六位全部戰死。錢鈺師兄也因為施展禁術太久,體都快崩潰,就算元初山拚命救治,體和碎裂的經脈都能修複,可徹底崩潰的丹田卻無法恢複了。”


    “丹田崩潰了?”孟川心中壓抑,丹田空間對非常重要,丹田空間徹底崩潰,那根本沒法治,修行路就此斷絕。


    “聽梅江侯說,因為其他們都保護錢鈺師兄,為他抵擋那些妖王們,錢鈺師兄施展禁術瘋狂下,死在他箭下的妖王就足有六十二位!被拚死殺死的妖王過百位。然而那一戰,約三百名妖王殺進來,其中更有些三重天妖王中的精英,槐山關耗盡鎮守寶物都沒能擋住。”柳七月說道,“梅江侯趕到也晚了,已有好些厲害妖王都潛入我人族世界了,其他妖王們立即放棄追殺錢鈺師兄逃回了妖界。而梅江侯隻來得及斬殺二十餘位妖王。”


    孟川也知道,每次城關被攻破,妖王們有退回妖界的,也有受命專門潛入人族世界的。


    “錢鈺師兄僅他一人獨活,瘋瘋癲癲的,誰和他說話都沒用。”柳七月搖頭,“修行路斷絕,戰場同伴都死絕僅他一人獨活,對他刺激的確大。”


    孟川輕輕點頭。


    ……


    九月二十八。


    元初山若有戰死,都會在當月二十八這天,名刻赤血崖。


    這一天,秋風蕭瑟,雨水飄灑。


    孟川、柳七月、晏燼、李英他們一眾們都來到了赤血崖,都沿著洞窟往裏走,洞窟內有著一顆顆寶石鑲嵌,淡淡光芒漫長歲月一直照耀著洞窟內石壁上的一個個名字。


    那一個個名字,整齊有序的一個個雕刻在上麵。


    密密麻麻的名字,雕刻了一麵又一麵石壁。


    孟川他們所有們都在往裏走,所有人都很安靜肅然,這些都是元初山戰死的,是人族的英雄。


    “這一次,槐山關戰死的二十六位,有九位都是元初山弟子。”柳七月傳音道,孟川微微點頭,隨著人群往前走著。


    中型城關,鎮守壓力大,元初山弟子比例就高多了。


    沒辦法,太弱的去也是送死。


    前方,元初山主親自拿著刻刀,一個個字的親自雕刻名字,不管是元初山,還是黑沙洞天、兩界島!都是掌教親自雕刻戰死弟子的名字。


    這次足足九名弟子的名字,元初山主雕刻著石壁上,卻仿佛雕刻在他自己心裏,眼睛也微微泛紅。


    他記得每個名字代表的弟子。


    因為是他親自送每個弟子下山的。


    有的天資卓絕,有望封侯。


    有的還很年輕。


    更有一對弟子結為了夫婦……


    元初山主雕刻著,其他弟子們就在一旁默默看著。


    “都一路好走。”雕刻完後,元初山主便轉頭默默離開了。


    孟川他們站在那看了許久,才一個個離開。


    當走出洞窟時,孟川他們一眼就看到遠處山路上一名雨水澆的全身濕透的頹廢男子走了過來,他拎著酒壺,就這麽默默走了過來。


    “是錢鈺師兄。”孟川他們都認出,以的實力自然能輕易隔絕雨水,就算真元散盡也能影響天地之力隔絕雨水,可此刻的錢鈺就任由雨水澆透全身。


    孟川清晰記得。


    曾經在七月洞府處,略帶挑釁的錢鈺師兄!作為古老家族子弟,那種貴氣傲氣。


    在論道會上,灑脫向自己賠禮的錢鈺師兄!


    那個下山時,鬥誌昂揚要創出一番大功績的錢鈺師兄!留影赤血崖時,他是何等意氣風發,充滿戰鬥的渴望。


    如今卻頹廢至此,心哀若死。


    “錢師兄。”有人開口喊道。


    錢鈺沒理會。


    他獨自一人呆呆走進了洞窟。


    “我們走吧。”其他弟子們隻能歎息著一一離去,孟川和柳七月相視一眼也沒辦法,隻能離去。


    洞窟深處。


    錢鈺走到最裏麵的那麵石壁旁,坐了下來,顫抖著伸手觸摸著那一個個名字。


    每一個名字,都是和他一次次共生死的好友。


    是同門師兄弟,是可以為他拚性命的。


    “錢師弟,你放心,有我章列在,就絕不會允許妖王碰到你一根汗毛。你隻管射箭,射死那些妖王,射死越多越好。”第一次見麵時,單手持著大盾牌的魁梧的槐山關副將‘章列’大笑的身影,依稀在眼前。


    “快逃,快逃,守不住了!活下去,你給我活下去!”章列瘋狂去抵擋著妖王。


    “哈哈哈,這輩子能有你們這群兄弟,我死也值了,殺,殺,殺!!!”錢鈺不惜一切施展著禁術,施展著身法,一邊移動閃躲,一邊瘋狂射箭,一名大日境的元初山天才神箭手,不惜一切的箭矢,一次次收割著妖王性命。


    ……


    “我和你楊師姐決定了,等兩年後離開槐山關去鎮守一地時,再要個孩子。在這裏,實在不適合要孩子啊。”曾經坐在城頭,於師兄和他一同坐著喝酒,閑聊著。於師兄眼中有著期待,期待著夫妻有個孩子的那天。


    ……


    “錢師弟,你還年輕,這麽早成大日境。將來或許就能成封侯啊,好好爭口氣。”槐山關的將軍已經頭發花白的‘黃瑜’笑道。


    ……


    一個個熟悉的人,一個個共生死的同伴。


    錢鈺撫摸著這些名字,卻早已無聲無息眼淚濕潤了臉龐。


    “你們都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了。”錢鈺聲音沙啞道,“我真的很想你們,很想你們。大家都活著多好,多好!”


    “哈哈哈,哈哈哈……”


    錢鈺笑著哭著,猶如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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