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一個奮力的噴嚏後,阿桃使勁吸了吸快要流下的清鼻涕,眼見天黑了下來,原本還算暖和的空氣似乎跟著太陽一同落山,隻剩寒涼,她把兩隻手伸進袖子,再也不願拿出來。


    尼瑪!太冷了!太冷了!


    阿桃就想不通了,不過一天路程,怎麽就從春末一下變回初冬去了,連帶著林間都下起薄薄白霧,吸口氣,真是沁人心脾,發自肺腑的冷啊!


    真是個鬼地方!


    阿桃繼續吸著鼻水,把這股怨氣記在長燁身上,要不是他吃飽撐的跑出來追殺她,她至於落到這步田地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成桃仙,成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桃妖也是好的,可成為凍桃,叫她情何以堪……


    於是阿桃拍了拍腳下如棉花般柔軟的祥雲,帶著極盡討好的語氣笑道:“小雲啊,我跟你商量個事好嗎?”


    祥雲果然抖了抖,像是反應,但又不太情願的樣子。


    阿桃當作完全沒看見,咂咂嘴,繼續笑嘻嘻:“好歹你也是我的小夥伴之一,肯定不會見死不救吧,更不會看著我還未飛上九天就凍死吧,對吧,對吧?”


    一連兩個“對吧”問得祥雲一點動靜都沒了。


    “你不動了,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阿桃很是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泰然自若仰麵躺下,扭了兩下身子,把腿插進雲裏,就像鑽進被子一樣,卻很明顯感到祥雲往下猛地一沉。


    “小雲,你果然很暖和。”阿桃不以為地呼了一口氣。


    以前在杻陽山她就經常幹這事,不過那時被褥一等床上用品不缺,即便受不了冬日寒冷,她也隻是招來祥雲捂腳。


    沒想到捂腳暖寶寶祥雲還能做薄被,阿桃又一次佩服了下自己的智慧,怕是四海八荒也沒幾個發現禦風祥雲還有這功能。


    隻是,她的祥雲太小,隻能蓋住兩條腿,上身還繼續在夜風中吹啊吹。


    阿桃覺得也不能太為難祥雲,好歹還有又寬又長的五彩披襟可以蓋住上身,當個小被,禦個寒什麽的問題不大。


    於是她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突然愣了愣——


    五彩披襟不見了!


    我去!這家夥鬧情緒也不看個時間場合!


    阿桃有些炸毛,又礙著剛剛麻煩了祥雲,不好發作,隻得整個身子趴在雲麵上,用溫柔她都想嘔的聲音,甜膩膩地請求道:“親,我有個不情之請,你能轉回去帶我去找小彩彩嗎?”


    果然這次祥雲抖了很久,以至於阿桃坐在上麵差點咬到舌頭。


    不就被惡心了一下,至於嗎?


    阿桃翻了個白眼,心裏小小惆悵,雖說自己修為隻有三百年,好歹內心很強大,為何身邊的法器個個都是玻璃心?


    早知如此,她應該走之前去長燁寢殿偷幾個像樣的法器,比如乾坤圈、乾天綾什麽的,嘖嘖,光聽人家的名字就很霸氣。


    不過霸氣歸霸氣,也得自己用得上才行。


    阿桃悵然地歎口氣,就感覺身子往前一頓,差點惡狗撲食般栽下去。


    “你到底是有多不滿啊!”她忍不住爆青筋,狠狠戳了戳雲麵。


    祥雲又抖了抖,延伸出一朵小雲,變成箭頭的形狀指著不遠處樹林。


    阿桃順著箭頭定睛看了看,隻見五彩披襟和一隻渾身白毛的怪物纏鬥得難解難分。


    我去!都說荒郊野嶺不安全,還真碰上妖怪了!


    阿桃捏了訣,一下從雲裏跳出來,威風凜凜地挺起胸膛,指著白毛怪就喊:“呔!何方妖怪,速速受死!”


    不知是她的聲音太清悅說出來感覺不對,還是擺得姿勢威風不足,總之白毛怪和五彩披襟同時頓了一下,朝她看了眼後,又自顧地打起來。


    “老娘在說話啊啊啊啊啊!”


    阿桃下意識自己被無視了,十分憤怒從祥雲上跳下來,正要衝過去,可沒走兩步就見剛剛還黑漆漆的林間突然多出幾十雙綠瑩瑩的眼睛,齊刷刷盯著她,包圍她,數量逐漸增多,讓人毛骨悚然。


    誰說荒郊野嶺不安全?是太不安全了好不好!


    阿桃見寡不敵眾,毫不猶豫跳上祥雲,召喚回五彩披襟,也顧不上夜風習習還是寒風陣陣,沿著回來的路狂奔而去,就在她以為會甩掉那群怪物時,一回頭,成百上千雙綠得發亮的眼睛都跟在後麵,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你妹啊!這就是把自己切成丁也不夠分啊!


    阿桃一邊淚流滿麵,一邊恨恨地想,早知長燁那個大王八沒安好心,當初不好好教她修煉,隻叫她一味抄經書,還說什麽修身養性!


    現在看來有用嗎?


    顯然麵對低階妖怪非常沒用!


    人家不抄經書,沒有修養,連人話都不會說,一樣可以打敗她這個三百年修為的桃妖,靠得是什麽,是人海戰術!


    何況在這種喊破喉嚨都沒人冒頭的野林子裏,撇開森森白牙和利爪不說,光一怪一口唾沫就夠淹死她了。


    阿桃一連飛了兩個時辰,隻覺得身子越來越沉,氣都喘得不順,寒風打在臉上,刀割一樣疼,她連哭得心思都沒了,腦海裏隻剩一個念頭,就是死後,杻陽山的小妖們會不會刮分她平日裏收集的話本子,一本也不燒給她。


    要是那樣,她死也不會瞑目!


    重重歎口氣後,阿桃決定放棄了,疲累地躺在祥雲上,認命自己是活不過今晚了。


    於是她等啊等,等著被大卸成渣,等得快要睡著時,驀地發覺身下的祥雲突然加快了速度往前飛行,與此同時一陣灼得人發疼的熱浪迎麵撲來,身後傳來淒厲地哀嚎,響徹整個林間。


    紅蓮烈火!


    阿桃一骨碌爬起來,怔怔看著火光衝天的朱紅火焰,不自覺打了個寒戰——長燁放大招了?!


    果然頭頂不遠處,長燁正抓著白子的衣領,懸在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長,長燁……”阿桃覺得喉嚨裏發緊,咽了好幾口口水,才憋出三個字來。


    “連環狗都沒把你叼回來,果然我是小瞧你了。”


    長燁背對著光,一張臉隱沒在暗影裏,阿桃看不清他的表情,可聽他說話的語氣,十分不悅。


    剛撿回一條命,又碰見山大王……


    阿桃覺得自己倒黴透頂,正要轉身逃跑,才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你!”


    她最討厭長燁這種欺行霸市的禁錮行為,尤其針對她。


    “你什麽你?”長燁聲音冷冷的,指了指身後的熊熊烈火,“我問你,你是跟我回杻陽山,還是要留在這裏?”


    火燒和分屍有區別嗎?


    阿桃想,橫豎都是一死,還有何懼,便挺了挺胸膛,大無畏地回應道:“我誌不在杻陽山,也不想被燒死。我不過想去凡間多做善事,多多修煉,早日成仙而已,有何不可?”


    “去凡間修煉?”長燁眯起眼,指著還在昏睡中的白子,“這個老怪物告訴你的?”


    阿桃本想糾正他,除妖師不是老怪物,可轉念一想,山大王日日護著滿山妖精肯定不喜歡除妖師,便硬生生把話吞了回去,繼續嚴詞道:“是,這人雖品性稍差,但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經書裏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湧泉之恩無以為報,既然他救了我,我就會答應他任何要求。”


    “蠢貨。”


    長燁麵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身後的紅蓮烈火燃得更猛,樹林間不斷傳出劈劈啪啪爆裂聲,而驚叫聲、哀嚎聲起此彼伏,連帶著熊熊火光,回蕩在整個林間,如千萬金戈鐵馬毫不留情燒殺直入,耳邊刮過的熱風帶著腥鹹的味道,不管看著還是聽著都很滲人。


    阿桃知道長燁真的生氣了,她暗暗吞了口唾沫,據說紅蓮烈火隻燒元神不燒身,可照長燁這麽個燒法,估計什麽都要燒成渣了。


    她又默默咽了口口水,全然忘記“死亦何懼”的大義凜然,很沒出息地腿肚子一軟,一屁股跌坐在祥雲上,看著高高在上的長燁,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


    “你們這是要烤肉嗎?”


    白子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長燁生氣的時候醒了,阿桃猜想大概這廝也要葬身火海了。


    果然長燁哼了聲,修長的手指一鬆,隻見白子就那麽直直的掉入一片汪洋大火中。


    “白子!”


    阿桃本能衝下去要救,突然感覺身子一僵,再等她反應過來,隻覺得一個溫熱的觸感貼著她的身體,而後就聽見長燁的聲音很冷,很近:“有閑心關心別人,不如擔心擔心自己,我看你還是變成桃子比較安分。”


    你妹啊!老娘不要變成桃子啊!不要變成桃子啊!


    阿桃心裏一遍遍呐喊,又害怕變成焦桃,隻能拚命抖動頭頂那枚綠葉,希望打動長燁。


    不過山大王真的小氣啊!


    最終她抖得都快抽筋了,還是一個咕嚕滾到玄色繁花的袖子裏,和一個白檀香味的帕子擠在一起。


    真惡心的味道!阿桃嘔了無數下,一口桃汁吐在帕子上,才覺得舒服許多。


    誰要山大王拿她最討厭的味道膈應她!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任性是不對的。


    白子當然沒死,而且和山大王還聊得很開心。至於兩人到底說了什麽,阿桃一個字都沒聽見,因為長燁設了靜音界。


    隻是她恢複成人形時,白子帶著一臉笑告訴她,長燁也要去凡間修煉、積德、升仙。


    “什,什麽?!你要跟我們一起?”阿桃瞪大眼睛,看著長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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