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一家人啟程共赴唐門報仇。


    唐門離劍閣快馬趕路隻需一日的路程,所以他們也不急著趕路。


    東方兄妹倆久居深山,這一出來瞧什麽都新鮮,連走帶玩,哪像個報仇的樣子,倒挨了東方泰不少訓責。


    秦寶寶則一路留心觀察,卻見不少蜀中武林響當當的人物,沿途向唐門趕。


    秦寶寶知道這一定是唐門接到東方泰的戰書後,邀來的幫手。


    這天晚上住在唐家集,此地離唐門已不遠了。


    秦寶寶和東方秋燕住在一間屋裏。


    吃過晚飯,秦寶寶拉著東方秋燕上街,買了兩頂草帽、兩件男裝,還有一些刷子、膠水、針線之物。


    東方秋燕不明白他要幹什麽,便一個勁地追問。


    秦寶寶道:“咱們上門尋仇,若是被人瞧出是女的,那麻煩可就多了。我買這些是打算易容改扮,你想不想知道自己扮作男裝是啥模樣?”


    東方秋燕一聽,高興地道:“嫂子,你可真有辦法!”


    秦寶寶聽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有心想讓她改口,可是現在到了家門口了,若這丫頭叫起自己“寶寶”來,隻怕被唐門裏的人聽了去,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兒,他心中暗道:“說吧說吧!隨你怎麽說,反正也是暫時的!”


    二人忙了一夜,待穿上衣服,對著鏡子一照,東方秋燕樂得大笑不止。


    秦寶寶可沒這心情,他仔細地檢查自己是不是徹底地麵目全非了。


    他害怕稍有不慎,自己一進門便被唐門裏的人瞧出來,再一咋唬,東方伯伯不把自己當做唐門派出的內奸才怪呢?


    二人裝扮已畢,戴上草帽,出來見東方泰。


    東方泰一見,訓斥道:“不男不女的成何體統?”


    秦寶寶道:“此次唐門複仇,事關重大,可不能讓人瞧咱們泰山派不起,落拓得要靠女子來報仇!”


    東方泰沉吟片刻,道:“對,還是你想得周到!”


    四人收拾上路,快到唐門了,東方泰道:“唐門這次邀了不少幫手。你們要切記,咱們的仇人隻有唐門,決不可濫殺無辜!”


    秦寶寶暗道:“原來他也看見道上那些人了!看來他還不算笨,隻是太過迂腐。”


    他最擔心雙方脾氣火爆,事情沒談開就大動幹戈打得一團糟。


    東方泰為人正直,行事倒也不失大家風範。


    秦寶寶暗道:“隻要你們心平靜氣,把事情談開,我就一定能替你們化幹戈為玉帛!”


    到了唐門前,秦寶寶望著這熟悉的門楣,心中百感交集,他可是第一次以這種尋仇的方式進家的,


    他們一到,唐門裏有了動靜,隨著兩扇大門徐徐打開,湧出四十個壯漢,手持鋼刀分列兩邊。


    隨著一陣大笑聲,唐門的少掌門唐雷,領著一眾武林好手抑下出來。


    秦寶寶一見唐雷,模樣倒是沒怎麽變,隻是神態舉止變得成熟得體,確也真像個一派至尊的樣子。


    東方泰一見出來的是個年輕人,喝道:“唐竹呢?”


    眾人一聽他竟然直呼唐老太爺的名諱,都有些火了。


    唐門乃蜀中武林的脊梁,隨著唐門近一代的振興,它儼然已成為蜀中群雄之首,此人不敬唐門,豈不是小瞧了咱蜀中武林群雄?


    當時便有一位跳出,喝道:“你算什麽東西?唐老太爺的尊諱也是你叫的?”


    秦寶寶一看,差點兒樂起來,原來此人竟是首陽十八山寨紅袍大寨主羊牧虎。


    羊牧虎上次在太湖水幫求親不成,又回去幹起了老本行,後來打劫了一個朝廷退任官員,惹得官府大怒,派兵剿了首陽十八山寨。羊牧虎走投無路,聽說唐門有難,便趕來想借此機會巴結唐門,順便在群雄麵前露一手,以後好在蜀中武林立足。


    秦寶寶暗道:“在七星島上你就是隻嫩羊,在這兒你隻怕要變成了死羊!”


    東方泰連看都沒看羊牧虎一眼,沉聲道,“這是我們和唐門之間的事,希望諸位最好別插手,免得多傷無辜。”


    這話在秦寶寶聽來,確是為在場武林群雄著想。


    可這些武林群雄卻不知道眼前這老者帶著三個年輕人到底有何手段,說這話也未免太狂了!


    羊牧虎“嘿嘿”冷笑,道:“你們到唐門來無端生事,我等行俠仗義之輩豈能坐視旁觀?


    來來來,今天就讓小爺開導開導你們,讓你們知道我蜀中武林的厲害!”


    他這一說,倒是先把自己推崇了一番——蜀中武林的大俠。


    他亮出一柄闊劍,暴喝一聲,身形一層,淩空撲來。


    人在半空,手中闊劍飛舞,但見點點寒光,有如車輪帶起虎虎勁風,加一襲寬鬆的大紅袍,煞像一朵紅雲乘風而至。


    門前群雄見他一伸手便有這等驚人的氣勢,一齊叫起好來。


    秦寶寶卻知道羊牧虎這是欠揍!


    就聽東方泰冷笑一聲,道:“雨兒,陪他玩玩。”


    東方春雨應身而出,身形一晃,已來到羊牧虎近前。


    羊牧虎一驚,心道:“此人看上去一個愣小子,身法倒也不慢!”


    不敢大意,他厲喝一聲:“你找死!”手中闊劍舞得風雨不透,向東方春雨卷來。


    東方春雨也不亮劍,隻是空手與他遊鬥。


    僅僅鬥得數合,羊牧虎竟嚇出一聲冷汗。


    他一向自視極高,即便像南宮小乙那樣年輕一代的高手也不敢赤手空拳與自己較量,可眼下與這愣小子出手幾個回合,自己竟不占上風,他感到有些不妙。


    東方春雨與他鬥了數合,已知其劍法破綻所在。驀然大喝.一聲,伸手突破劍幕。


    招法好,不如用得巧,東方春雨這一招卻是江湖中最普通的“黑虎掏心”。


    避實擊虛,正是羊牧虎有招已盡,後招未繼之時。


    羊牧虎“啊!”的一聲驚呼,就覺腰帶被人抓住,隨後胸口穴道被製。


    就聽東方春雨喝一聲“去”,雙臂一振,將羊牧虎扔出。


    “嘣!”羊牧虎一頭撞在丈外的一顆樹上,頭破血流,口鼻青腫,氣得大罵道:“小子,你他媽這是什麽邪法?”


    東方春雨幾個回合,便將羊牧虎擺平,這邊群雄俱都一驚。


    唐雷知道來人不好惹,忙一拱手道:“前輩日前投書寄來,隻說來尋仇了斷。小可乃現今唐門之主,前輩有何怨仇,道來聽聽。”東方泰冷哼道:“這是二十年前的事,當時你還是個娃娃,能懂得什麽?我來隻找唐竹回話。”


    唐雷聽此人口氣太狂,不禁雙眉一掀,就要發作。


    秦寶寶知道唐雷稟性高傲,隻怕這口氣難咽下去,心中不由暗自焦急。


    卻見唐雷忽地微微一笑,道:“家父閉關未出,前輩若非要見他,那就暫且請回。待家父出關後,再來公論了斷!”


    秦寶寶暗讚道:“好家夥,這話回得不卑不亢,軟中帶硬。多日不見,他到真有長進了!”


    秦寶寶知道幹爹唐老太爺從沒有閉關修練的習慣,唐雷這事隻怕是瞞著老太爺的。他現在已是一門之長,總不能什麽事都要老太爺出麵。


    東方泰把臉一沉,道:“莫不是他畏罪避逃,借以托辭吧?!”


    唐雷喝道:“閣下既來我唐門尋仇,卻又不說來龍去脈,分明是無稽之談!哼,想在我唐門撒野,你這是自取滅亡!”


    東方泰喝道:“那好,姓唐的,你既然要出頭管這事,那咱們就當著眾人的麵,把這事結了!”


    唐雷道:“那就請閣下將昔日的怨仇當眾道來聽聽。”


    東方泰道:“你知道‘泰山派’麽?”


    唐雷微一沉吟,道:“昔日有個名叫殷鐵成的劍道高手,自立門戶,創立‘泰山派’。


    此人劍法高超,乃昔日‘劍壇十宿’之一,後隨船出海,從此沒了下落。‘泰山派’也因失去了頂梁柱,漸漸冰消瓦解。”


    秦寶寶聽罷,暗道:“怪不得我沒聽過‘泰山派’之說,原來它隻不過在武林中曇花一現而己。”


    東方泰冷哼道:“好一個冰消瓦解!‘泰山派’滅門之禍,七十條人命,便是你這‘冰消瓦解’四字能洗脫得幹淨的?”


    他說話嗓音漸亮,甚為激動。


    群雄一聽“泰山派”原是遭此大難才匿跡江湖,而這慘案的凶手竟然是唐門,不由一齊看著唐雷。


    唐雷對二十年前的事確實不了解詳情,但他決不相信父親會幹這事,當下厲喝道:“你這是含血噴人!”


    東方泰道:“你不是要管這事麽?那你就管到底!”


    他知道這事跟唐雷談不清楚,可卻惱他強自出頭,硬撐門麵,當下又喝道:“我問你,二十年前可有個叫柳平川的泰山派弟子,前來唐門?”


    唐雷想了一會,道:“有這個人。”


    東方泰道:“他來幹什麽?”


    唐雷道:“來報仇。”


    東方泰道:“報什麽仇?”


    唐雷道:“他說泰山派七十人全都中了本門劇毒,然後遭人殺害。”


    東方泰道,“他說的是什麽毒?”


    唐雷道:“蝕骨腐屍泥。”


    東方泰道:“你們唐門有沒有這種劇毒?”


    唐雷道:“有!”


    唐門居然真有這種名為“蝕骨腐屍泥”的劇毒。秦寶寶的心沉了下去,看來“泰山派”


    的滅門之災,確實唐門脫不開幹係。


    東方泰又道:“那個柳平川後來怎樣了?”


    唐雷道:“他死了!”


    東方泰追問道:“他是怎麽死的?”


    唐雷道:“到我唐門來無中生有,惹事生非的人……嘿嘿……誰有過好下場!”


    東方泰雙眉一皺,目射寒光。


    唐雷被他一陣逼問,早已不耐煩了,喝道:“你不是要了斷這事麽?那咱們也不必廢話,手底下見真章吧!”


    東方泰冷笑道:“理屈辭窮,圖窮匕現。雨兒,先廢了他!”


    秦寶寶大驚失色。


    東方春雨這時已縱了上去,喝道:“姓唐的,今天我就用你的血,來祭奠我娘的英魂!”


    說著話,“嗆!”的一聲亮出腰中長劍。


    唐雷知道這小子厲害,剛才赤手空拳擊敗了羊牧虎,這會亮出兵刃,更是如虎添翼。想到他後麵還有三個未上,此刻必須先下手為強,快點把他了結才行。


    見東方春雨撲來,他雙腳一踏地麵,身形向後縱出七八丈,高聲喝道:“小子,招家夥!”


    也沒看他有什麽動作,三枚鐵蒺藜黑乎乎地疾如流星,直奔東方春雨。


    唐門暗器妙絕天下,唐雷陡遇強敵,當然得使出自己看家的本領。


    這三枚鐵蒺藜一枚徑襲咽喉要害,一枚打向胸腹之間,另一枚像是失了準頭,直向右側飛去。


    秦寶寶暗自詫道:“幹哥哥這是怎麽了?才當了幾天的掌門人,竟將功夫荒廢得這般差勁?”


    東方春雨身在空中,見暗器打來,帶著破空之聲,忙一擰腰,憑空斜滑一尺,正為讓開兩枚鐵蒺藜,另一枚則不知飛到了何處。


    他被這一阻,落下地來。


    “好,再來!”唐雷吼了一聲。


    “嗤!嗤!嗤!”三支小鋼叉已成品字形急飛而至。


    這三支小鋼叉打法又自不同,用的都是回旋手法,飛至東方春雨麵前三尺,忽然縱橫交錯,上下翻飛,並發出輕輕的碰擊聲,“叮叮叮……”不絕於耳。


    東方春雨隻覺眼花繚亂,暗道:“這是幹什麽?”


    在場眾人也覺奇怪,這等手法精巧細膩,確是堪稱一絕,可意不在傷敵,這不是花拳繡腿麽?


    就在東方春雨這一怔之際,忽聽東方泰低喝了一聲:“小心!”


    東方春雨忽地感到腦後異風突起,飛來一物。


    來得快,來得準,來得突然。


    東方春雨暗道:“這是什麽東西?”但是想要閃避已然不及。


    他不知道飛來何物,別人卻瞧見正是唐雷剛才打飛了的一枚鐵蒺藜。


    這是唐雷新近練功的心得,六件暗器分兩次進襲,後麵三支鋼叉,目的隻在擾亂敵方,使其分心,隻仗那支打飛了的鐵蒺藜過來建功。


    縱然是當今武林暗器名家,至多也隻能練到百發百中,手法上誰有這等巧妙?


    這是武功與智慧的結晶。唐雷果然不同凡響。


    眼看那枚鐵蒺藜就要洞穿東方春雨的腦袋,秦寶寶來不及為唐雷絕妙的功夫高興,卻為東方春雨驚呼,


    驀地從東方泰手中飛出一片樹葉,急若閃電,“啪!”的一聲,將鐵蒺藜打得開去。


    那邊群雄卻一齊叫起好來,不知是為唐雷,還是為誰?


    東方泰不由臉一紅。


    唐雷則暗自心驚,他這枚鐵蒺藜雖說用的回旋手法,可勁力卻奇大,這老家夥以一片小樹葉,不但能追上急若流星的鐵蒺藜,而且還將它打飛了,這等功力真是駭人聽聞。


    東方春雨大罵道;“好小子,你竟暗箭傷人?”


    說著就要撲上。


    東方泰喝道:“雨兒退下!”


    秦寶寶暗中大喜,他知道東方一家的武功承襲昔日“劍壇十宿”的精華,當今江湖可說是無人能敵。可不管他們武功高到何等境界,卻終難奈何蜀中唐門。


    蜀中唐門以毒物、暗器見長,這些都不是憑武功可以對付得了的,離得近了怕毒,離得遠了有暗器招呼,縱然你武功好,也隻能被動挨打,除非雙方懸殊太大。


    東方春雨剛才輸了一招,東方泰出於顏麵,自不會以大欺小對付唐雷。


    看樣子他們暫時是打不起來了,隻是這事又如何了結呢?


    唐雷承認唐門有“蝕骨腐屍泥”,柳平川也是死在唐門,這說明東方泰並不是無端來唐門生事。這積怨冤仇也確實有之,怎樣才能讓他們兩家化幹戈為玉帛呢?


    秦寶寶皺眉不展。


    東方泰“嘿嘿”冷笑道:“我倒是小瞧了你了,唐門的暗器果然厲害。可你為何不用劍法一試高下呢?”


    這是暗指二十年前唐門搶去泰山派《五嶽劍譜》,從劍譜上學得的功夫。


    唐雷不知道他話有含意,冷哼道:“閣下真是孤陋寡聞。我唐門中人遇敵爭殺,幾曾用過劍?”


    東方泰道:“想深藏不露,嘿嘿……好!老夫陪你玩玩!”


    想是他信念已堅,故而怒火中燒,非逼唐雷露出《五嶽劍譜》上的武功不可。


    他已把唐雷當作大敵,不願再讓兒女上去冒險。


    唐雷見他剛才露了一手“摘花飛葉,傷人立死”的功夫,心中雖有寒意,但卻又怎能怯場?忙深吸一口氣,將功力提到最高極限,準備奮力一搏。


    正在這時,隻聽身後有人道:“閣下來唐門是找我麽?”


    隨後走出一位身穿長衫、麵目清臒的老者。


    秦寶寶一見這老者,差點脫口叫出“幹爹”來。


    此人正是唐竹。


    唐雷一見父親出來了,忙退避一邊。


    唐竹衝他冷哼了一聲,似乎甚是氣惱,隨後轉向東方泰,抱拳道:“某家姓唐名竹,閣下來此,可是為二十年前泰山派一個名叫柳平川的人死在本門的事?”


    東方泰道:“正是!”


    唐竹將手一擺,道:“來者為客,我唐門從不失待客的禮數。請閣下廳內敘話。”說著話雙目如炬,緊盯著東方泰。


    唐門用毒詭譎,天下聞名,他這是在看對方膽識如何。


    東方泰大笑一聲,朗聲道,“縱使龍潭虎穴,某家又何懼哉?”


    說罷大步走了進去。


    唐竹微微一笑,隨後將眾人請上廳堂。


    東方泰開門見山地道:“泰山派七十餘條人命,因你唐門劇毒所死。今天當著眾位武林同道的麵,你說這事怎麽了結?”


    唐竹道;“本門是有一種名為‘蝕骨腐屍泥’的毒,可是閣下又有何證據說泰山派的人是中了這種毒呢?”


    東方泰道:“我早就知道你們會以此推脫,是以二十年前便開始精研藥理,總算不負一番苦心,我不但找出了這‘蝕骨腐屍泥’的配方,而且還找到了延緩此毒發作的方法。”


    唐竹一凜,忙道:“取紙筆來!”


    不一會從人取來紙筆,東方泰在紙上寫了“蝕骨腐屍泥”的配方和幾種緩毒的解藥。


    秦寶寶知道東方泰這是昔日得到父親的指點,才有今日的證據。若父親地下有知,真有些愧對他的老朋友。


    東方泰寫完,信手一扔,那紙片平平穩穩地飛向唐竹。


    唐竹微微一凜,知道對方這是在顯功夫。他接過紙片一看,暗自心驚。


    東方泰道:“不知我寫得對與不對?”


    唐竹將紙片在手中一搓,隨後取手一展,竟散出一團紙屑,飄落於地,隨後笑道,“閣下果然醫道高明。”


    二人在談話間,已展開了較量,此一回可說難分勝負,各有千秋。


    東方泰道:“那怎麽說?”


    唐竹道:“俗話說‘事出必有因’,我唐門無緣無故,為何非去滅你泰山派呢?”


    東方泰沉吟半晌,知道不說不行,當下一狠心,便將泰山派獨食《五嶽劍譜》的事說了出來。


    他這一說,群雄頓時哄了起來,怪不得這些人劍法出神,原是泰山派獨吞了“劍壇十宿”


    的心血結晶《五嶽劍譜》。


    他話音剛止,便有一位跳將出來,大罵道:“好你個老混球,幹出這等卑鄙之事,竟還有臉來比理論,小爺跟你拚了!”


    這人正是羊牧虎,他也真有自知之朋,知道打不過對方,所以隻能拚命,說著話仗劍便想衝過來。


    眾人都覺得奇怪,羊牧虎剛才已吃了虧,落得鼻青臉腫,這再上去,不是明擺著送死麽?


    他怎麽這麽沒理智?


    秦寶寶卻知道他為那張假圖想必吃盡了苦頭,正愁沒地方出氣,現在又聽說那海底的武功秘笈幾十年前就被人得了去,這口惡氣又怎能咽下?


    東方泰見羊牧虎衝來,不由麵容一肅。東方春雨“嗆”的一聲,亮出劍來。


    眼看雙方這就要動上手,唐竹“啪!”地一拍桌子,喝道:“看哪個小子敢在我唐門撒野?”


    這一下把羊牧虎給喝醒了,怔怔地站在那兒,忖道:“我這是怎麽了,衝上去不是送死麽?”


    這是在唐門內,若是把唐老太爺惹火了,那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兒,他連忙退了下去。


    秦寶寶暗自忖道:“若是太湖龍主招了他做女婿,那太湖水幫的臉麵可就要讓他給丟盡了。”


    這時唐竹轉向東方泰道:“你是說我唐門為得到泰山派的《五嶽劍譜》,這才對泰山派下毒的?”


    東方泰道:“你不承認?”


    唐竹“哈哈”笑道:“在坐各位武林朋友,我唐門盛傳百年,經久不衰,靠的是什麽?


    靠的是獨步天下的暗器和用毒之道。我們可沒有必要為了振興門庭,去盜掠別人的武學精華,丟了祖宗傳下來的技藝不學不練,去幹那苟且之事。偷學別人的東西,這不是愧對祖先麽?”


    一席話義正嚴辭,不容置否。


    東方泰被他話中隱含的譏諷之意惹得惱羞成怒,拍案而起,喝道:“你雖無掠持劍譜之心,卻難免利欲熏心、為虎作倀之嫌!眼下證據確鑿,你休想巧言抵賴!”


    唐竹長眉一軒,凜然道:“那你要怎樣?”


    東方泰道,“我泰山派七十餘條人命,死於你唐門之毒,這事你難脫幹係!要麽說出昔日元凶,要麽就是死路一條!”


    唐竹稍一猶豫,迅疾正容道:“閣下好狂的口氣!”


    東方泰道:“為報血仇,死而無憾!”


    秦寶寶站在東方泰身後,見雙方爭論激烈,各不相讓,知道這樣下去非打起來不可。


    剛才見唐竹微一猶豫,其間必有隱情,似乎還有什麽話沒說出來。


    他知道幹爹乃一派之尊,出於顏麵,又豈能在東方泰嚴辭厲喝下委曲求全?


    想到這兒,他乘別人不注意,偷偷地撕掉粘貼在唇上的假胡子,又抬起頭將草帽掀起,正與唐竹打了個照麵。


    唐竹一驚,他認出了秦寶寶,暗道:“他怎麽會和這些人在一塊兒,難道是被他們劫持?”


    再看秦寶寶笑嘻嘻地衝自己擠眉弄眼,一副活潑樣兒,知道他沒事。


    唐竹在這幫人中看見了秦寶寶,雖說心中驚詫不已,臉上卻不露聲色,知道這個小活寶此時亮相,是讓自己忍著點兒。


    他當下便硬是耐著性子道:“好吧!我就讓你見一個人。”


    說著他將唐雷叫到近前,附耳說了一句話。


    唐雷聽後驚詫不已,呆呆地發愣。


    眾人都覺奇怪,老爺子說了什麽話,叫唐雷如此吃驚?


    唐竹道:“還不快去!”


    唐雷應了—聲出去。


    ※※※※※※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唐雷進來,後麵有四個壯漢抬著一個披頭散發的老者來到廳上。


    這老者雙腿齊膝而斷,兩肩的琵琶骨被一條鐵鏈洞穿,頭發披下來,看不清臉麵。


    東方泰不知唐竹此時亮出這麽個人給自己看究竟何為?


    就聽唐竹朗聲道;“諸位朋友想必還記得昔日我唐門曾有‘竹笛雙秀’之說。那是指唐門新出的兩個少年人才,一個是唐竹,一個是唐笛。後來唐竹接掌了唐門門主之位,而那唐笛卻傳聞暴病身亡。”


    “竹笛雙秀”的事昔年確曾傳聞江湖,可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眾人不知唐竹為何現在提及。


    唐竹又道:“現在我要告訴大家,唐笛並沒有死,唐笛就是我!”


    此言一出,群雄俱驚,大廳內人們悄悄議論開來,就連少掌門唐雷也是目瞪口呆,癡癡發愣。


    唐竹道:“諸位想必要問:現在的唐竹既是當初的唐笛,那麽真正的唐竹又在哪兒?”


    大廳內刹時靜了下來,眾人議論的焦點正是這個問題。


    唐竹一指那老者,道:“真正的唐竹就是他!他之所以落到這個地步,正是因為泰山派的那件事。”


    說著他轉向東方泰,道:“閣下有什麽要問的,找他便是!”


    眾人這才知道二十年前的當事人並非現在的唐老爺子,眼前這位兩腿殘斷,武功被廢的老者,才是昔日真正的唐門之主。


    秦寶寶沒想到幹爹家中還有這段不為人知的秘聞,再看幹哥哥唐雷那一臉驚詫的表情,知道他也不知這事。


    這件事連唐雷都不知道,肯定不是件光彩的事。


    一想到幹爹為了自己,委曲求全,當眾亮出家醜,秦寶寶大感內疚。盼望著這件事能化解雙方怨仇,這樣他才可以稍稍安心些。


    東方泰雙眉緊皺,來到老者近前,伸手撩開老者的亂發,見果然與唐竹有幾分相似,隻是膚色蒼白了些。


    老者也正在看他,兩眼雖因失了武功,長期監禁而顯得微微泛黃,卻也不失神采。


    “你是誰?”老者緩緩道。


    東方泰道:“某家東方泰!”似乎見了老者這副模樣,東方泰不忍嚴辭厲喝,語氣也顯得緩和多了。


    老者“哦!”了一聲,道:“你是殷鐵成的掌門弟子,那個柳平川的師兄?”


    東方泰道,“正是!”


    老者道:“你此來是找我唐門報仇的麽?”


    東方泰微一沉吟,說道:“唐門雖沒奪我《五嶽劍譜》,而我‘泰山派’卻因那‘蝕骨腐屍泥’而亡。我不找你唐門,又去找誰呢?”


    老者聽到“蝕骨腐屍泥”,渾身巨顫,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沉默了好一會,他才鎮定下來,緩聲道:“好吧!那我便將我的事情說與各位……”


    昔日唐門中的“竹笛雙秀”,指的是唐竹和唐笛二人。


    二人乃是孿生兄弟,唐竹為長,唐笛為次。


    唐竹自小天賦異稟,聰明過人,深得老掌門唐天雄的厚愛。


    他十四歲便已學全了家傳毒經暗器;十六歲上因擊敗了當日武林極負盛名的暗器高手“千手客”葉飛而名噪一時。


    二十三歲時,他在唐門祖傳的毒經中悟出了一種新毒,這就是“蝕骨腐屍泥”。


    “蝕骨腐屍泥”無色無味,若下在酒水之中別說一般的武林高手,即便用毒的行家,甚至連他的父親唐天雄也無法辨識。


    這一成就無疑得到了唐天雄的賞識。一年後,便立他做了少掌門。


    唐竹少年得誌,一路平步青雲,直至做了少掌門,從未遇過挫折,因此越發不可一世,再也靜不下心來研製“蝕骨腐屍泥”的解藥。


    武林各大門派皆有其門規戒律,唐門做為首屈一指的用毒世家,更是少不得規矩森嚴,否則若是肆意妄為,濫殺無辜隻怕難逃武林公論。


    唐門門規的第一條便是“慎用毒物”,遇十惡不赦的奸妄之徒,或因武功不及,為求自保才能用毒;而且所用之毒必須有藥可解,以免錯傷無辜。


    唐竹開祖上之先河,獨創“蝕骨腐屍泥”,因沒有解藥,本該束之高閣,然而唐竹年輕氣盛,與武林中的朋友們言談語論中,常提起此毒。


    別人聽他說得如此奇妙,讓他當場施試,開開眼界,可他卻因忌憚家規,倒鬧得進退兩難。


    為此他倒也被老太爺教訓了許多次,責其兩年內研究出解毒的方法。


    老爺子發了話,他不敢不遵,於是便潛心鑽研解藥。


    誰知這“蝕骨腐屍泥”創之不易,解之更難。何況他當了少掌門後,見的世麵多了,心也活了,哪還有過去那種鍥而不舍的鑽研精神?


    兩年將近,他迫於無奈,請來了好友秦英,也就是秦寶寶的父親。


    秦英醫道高明,有神醫之稱,聽了此毒配方,嘖嘖稱奇,一口答應幫其研製解藥。


    二人一番苦心鑽研,卻也隻找到四味劇毒,可抑製四味補藥,而那味至陰的“千年腐屍泥”卻是難得其解。


    後來秦英因事離去,並答應盡力幫其找到克毒之法。


    唐竹雖未找到真正的解藥,卻也算是大有進展,心想著等老爺子問了,便拿這些交了差事。


    偏巧這時南疆“百毒教”的新任教主袁青青,到唐門來要求切磋比武。


    誰知二人一番比試,十數個回合,竟自難分勝負,唐竹這才知道袁青青已得“百毒教”


    真傳,此來實是有恃無恐。(請看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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