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視線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屋子裏頗為昏暗,彌漫著還未燃盡的暖爐味道,觸覺像流水般蔓延開來,手指動了動,嘴巴有些幹渴,轉動僵硬的脖子,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拓跋,你醒了。”


    莊遊放下手中經卷,走到床邊,而拓跋昊已經坐了起來。


    “拓跋,師姐說你身體還沒痊愈,最好在休息幾天。”


    然而拓跋昊沒有停止,身上氣息流轉,雖不是很順暢,但已經夠了,下床,穿好衣物,桌上茶壺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就要推門而走。


    莊遊無奈地搖搖頭,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隻是他正容長揖,鄭重地說道:“拓跋,謝謝了。”


    報怨短,報恩長,莊遊永生難忘拓跋昊的出手。


    拓跋昊推門的手一頓,“你做的包子很好吃。”


    風雪送人去,莊遊駐足良久。


    鹿角試的最後一場終於來臨了。


    這天,沒有預想中的聲勢浩大,隻有莊遊、王小力和獨孤存三個人還有大師兄宋麥冬。


    “你們來了。”微笑著的宋麥冬跟幾人打了招呼,也不多廢話,直接說明了一切。


    “最後一場,你們需要爬座山,按照到達峰頂的次序排名,當然了,時間也是打分的重要參考,所以,越快越好。”


    莊遊有些摸不著頭腦,周圍許多山峰他都去過,難道有別的安排讓難度增加嗎?還是哪座山比較特殊?


    但當他看到獨孤存時,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明顯地在場所有人都察覺到,獨孤存也不在意,挑釁地瞟了莊遊一眼,便看也不看他。


    “這娘娘腔討厭得很!”王小力湊近來了這麽一句,嗓門大得毫不掩飾,從來不願出口傷人的莊遊難得地點頭道:“確實。”


    這下獨孤存繃不住了,手中折扇一拍掌心,瞪著二人怒道:“找死不成?”


    王小力毫不避讓針鋒相對道:“說的就是你個死娘娘腔,不服呀!”


    “大冬天拿把扇子,確實不太正常。”莊遊補上的這句讓王小力嘿嘿直笑,獨孤存陰著臉就想動手。


    “跟我來吧。”大師兄開口了,三個人也就不再說話,隻是空氣中的火藥味更濃了。


    幾人跟著大師兄健步如飛,走到了莊遊從沒到過的一座峰前,然而此峰卻不是很高,林木茂密,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此處乃是學院的秘境之一,換作元重峰,你們好自為之。”


    獨孤存似是直到些什麽,看著前方山峰頗為凝重,而王小力則直接告訴莊遊:“這峰很是古怪,最好速戰速決!”


    雖然沒聽懂,但是莊遊還是道了謝,宋麥冬一抬頭,微微頷首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們進去吧。”


    話音剛落獨孤存就已經衝了出去,王小力緊隨其後,倒是莊遊沒有著急,這兩人明顯是知道些什麽,一時半會不急。


    剛一走過一片草地踏上上山的石階,莊遊腳步一沉,肩膀抖動幾下。


    好重,這裏不對勁啊,空氣像是比別處重了千百倍,而且很粘稠,從四麵八方拉著人。不過還不算大礙,莊遊兩步一個台階,平穩地走著,前方的獨孤存和王小力二人腳步如飛,不一會兒就快沒影了。


    每過數十個石階,壓力都會加重,呆久了更是會增加,莊遊現在明白了王小力的速戰速決是什麽意思,體內真氣流轉,決定加速了。


    一百階,兩百階,三個人速度慢了下來,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小,莊遊跟他們距離很近了。


    狹窄的台階在半山腰處豁然開朗,一個寬敞的白石廣場呈現在眼前。


    “誰先登頂誰就贏,不如現在就踢掉一個,省的我心煩。”獨孤存陰沉的聲音傳來,王小力看都沒看他,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著,而莊遊停下,吐納呼吸幾輪,拔出了歸墟,一言不發,無數劍花傾瀉而出,美麗而又極致危險。


    獨孤存沒想到這小子二話不說就動手,心裏謀劃還未實施就付諸流水,手中折扇一開,道道罡風散開。


    “白癡,你想讓王小力撿便宜不成?”


    莊遊麵無表情,一劍破開罡風,直指前方。


    沒有任何預兆的戰鬥瞬間開始,獨孤存也冰著臉與莊遊纏鬥起來,沒有人想讓一個劍客近了身,折扇時開時合,期間無數罡風呼嘯而來,然而在沉重的壓力下沒有多少威力。反觀莊遊,手中歸墟已有千斤重,腳步都不利索,每一次揮劍比平常慢了千百倍,要是旁邊有觀眾,肯定納悶這兩個少年便秘不成,漲紅著臉瓜子半天使不出個勁兒,看得人都不來勁。


    隻有當事人才知難處,獨孤存心知這樣沒多久就真氣耗盡,到時候還不是讓對麵戳個通透。折扇一合,六柄扇骨依次射出,竟組成一個似劍非劍的古怪兵器,每一節都由烏黑扇骨組成,三尺有餘。


    兵器相接,一道悶響,兩個利器像是棒槌,少年們汗流浹背,咬著牙使著勁。獨孤存心裏不知有多憋屈,對麵這小子莫非是吃飼料長大的,看著沒多壯,這勁大得嚇人,每一下都震得手臂發麻,兵器都要握不住,要不是這該死的壓力,我定要……


    莊遊身上何止千斤,隨著時間流逝壓力愈發沉重,長留二十四勢多半使不出來,索性一個銀蟒勢,把個削鐵如泥的歸墟當錘子使,大開大合間壓著獨孤存一腔悲憤。


    “你不怕王小力先我們登頂了,在這耗費力氣待會後半程怎麽辦?”


    在獨孤存的質問下莊遊不為所動,手中歸墟依舊一擊千鈞,獨孤存氣極反笑,真當老子那你沒辦法是吧?他大吼一聲手中兵器罡風纏繞,像是一個滿是無形利齒的巨嘴,撕裂著四周的空氣,然而接下來勢大力沉的一劍拍落所有的幻想,一切歸落塵埃。


    此山沒有風雪,隻有如山重壓,而獨孤存已經倒在地上呼吸微弱,染紅的身上在重壓下連血都流不出多少。


    而一步外的莊遊劍支地上,半跪著大喘氣,獨孤存死死盯著他,怨恨比這山還重!


    “之前你說我最好不要遇到你。”莊遊的聲音悠悠傳來,獨孤存咧出笑容:“現在你得意了?”


    莊遊搖搖頭,隻是還沒搖一般就搖不動了,“不,我隻是想為袁元遠出口氣而已。”


    “比試中有何不可,那小子靠陣法偷襲的人還少?”


    莊遊笑了,緩緩站起,看著獨孤存笑了,眼裏滿是嘲諷:“所以我這叫出氣,不是討公道。”


    不管有沒有理,這口氣咽不下,一向喜歡講道理的莊遊不講道理,真是完全沒有道理,看著瞪大眼睛的獨孤存,就知道什麽叫氣死個人了。


    出了氣的莊遊心情很愉悅,緩了緩,繼續爬山了,隻是這速度,老半天才踏上石階。


    一步,兩步,甚至能聽到骨頭“吱呀吱呀”的響聲,天色昏黃,日落西山,遠處山巒如黛。


    四周靜悄悄的,隻有沉重的喘息聲,莊遊歎了口氣,體內真氣一泄,身上壓力竟然少了一些,等真氣散盡,這壓力竟然不再增加。


    再一提真氣,壓力有緩緩增加,幾次下來,莊遊才明白,隻要不運真氣,呆多久壓力都是固定的。索性一屁股坐下來,少年從懷中掏出兩個白麵饅頭,大嚼特嚼,平常的食物也吃得鮮甜。


    從門符中取出本道經,就著月光讀了起來,心就一下子靜了下來。自從習慣了吐納,體內真氣就一刻不曾停止過流轉,現在一下子停下來,感覺身心像是掙脫了桎梏,通透起來,少年第一次體會了通脈三境是什麽感覺。


    通體境才能坐照己身,也就是可以清晰地觀察自己的體內髒腑經絡本來模樣,但莊遊可以感受到隨著境界的提升,體內奇經八脈的通暢感覺,血液的流動都在心間。


    當一卷道經翻至末尾,遠處天邊已經不經意間泄露一絲曙光,神思清明,身心舒暢,少年站了起來。


    體內真氣江河奔湧,壓力排山倒海,然而少年的腳步還是不停地邁出,雖然越來越慢,又是一盞茶連腳尖還未抬起,但他沒有停止。


    不知道走了多久,莊遊的身子已經不再挺拔,佝僂著,堅持著,隻是前方出現了一道身影,竟然是王小力!


    “喲,有沒有狠狠地揍一頓死娘娘腔?”


    莊遊點點頭,感覺到王小力體內瘋狂流轉的真氣身子溢出體外,出言提醒道:“王兄,真氣愈多,壓力愈大。”


    王小力咬牙笑道:“我知道。”


    他早就知道了,隻是進了山之後,他就沒有停過真氣。


    “這山可是個難得的修煉的好地方,再說了,你在後麵打也是幫我出了一口氣,總得等等你。”說完後覺得有些矯情,別扭地撇撇嘴。


    莊遊一怔,“嗬嗬”地笑了出來,體內真氣一瞬間暴漲,身子再次被壓低,腳下石板細小的裂紋生長。


    王小力笑了出來,爽朗的笑聲傳開,


    “你小子有點意思,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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