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通既為少林方丈,年輕時也是十八羅漢之一,對這套羅漢陣再熟悉不過。他一出手,立刻擊在羅漢陣的弱點上,而十八羅漢顧忌他的身份,不敢直下重手,圓通一陣猛攻,羅漢陣頓時被衝得七零八落,陣不成陣。


    寇焱借著禪房作掩護,雖置身羅漢陣卻突然無恙。他一邊窺探著羅漢陣的奧秘,一邊等待著出手的時機。他乃武學天才,不多時便看出羅漢陣的弱點及陣眼所在,見羅漢陣在圓通的打擊下已有些運轉不靈,他突然一聲長嘯,從禪房中飛身撲出,人未至,淩空一掌已將指揮羅漢陣的武僧擊得飛了出去。


    這一擊乃寇焱蓄勢而發,正好擊中羅漢陣的陣眼。剩下的武僧頓時亂了陣腳,片刻間便被冠焱和圓通擊倒數人,陣勢大亂。


    在羅漢陣外掠了的圓安、圓祥及武當四子一看,立刻各執兵刃加入戰團。圓安、圓祥聯手截住圓通,而武當四子則仗劍圍住寇焱,其餘武僧立刻扶著受傷的同伴退後療傷,並在後方為眾人掠陣。


    圓安、圓祥乃圓通師弟,武楞雖比師兄稍弱,但二人以敵一,加上圓通經失魂丹的折磨,功力尚未完全恢複,頓時被二人逼得手忙腳亂。而武當四子四柄長劍如電光閃爍,在寇焱周圍交織成網,雖然將寇焱圍困其中,卻奈何寇焱不得。


    打鬥聲驚動了在前殿值守的圓泰,他循聲過來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見圓安、圓祥聯手圍攻方丈,他一聲嗬斥:“兩位師弟快住手!不得對掌門師兄無禮!”


    “師兄來得正好!”圓安忙道,“掌門師兄被魔門藥物控製,已迷失心智,師兄協助我將他擒下。”


    “放屁!”圓通破口大罵,本想指責二人犯上作亂,奈何在二人暴風驟雨般的攻勢下,竟不得開口。圓泰平日對圓通就唯命是從,見他吃緊,連忙揮掌架住圓安,高喝道:“兩位師弟快住手!再不住手為兄不客氣了。”


    圓安、圓祥心知今日這一戰關係少林生死存亡,哪裏能停手!少林通、泰、安、祥四大高僧,功力本在伯仲之間,四人這一混戰,一時間竟難分勝負,圓泰見狀忙對聞訊趕來的武僧高喝:“還不快幫掌門方丈拿下圓安、圓祥?”


    少林四大高僧在寺中地位尊崇,一向為眾僧敬仰,今見四人捉對拚鬥,眾武僧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幫誰才好。有幾個武僧正待出手幫掌門,忽聽有人在身後喝道:“掌門方丈被魔門藥物控製,已是身不由已,大家千萬不要上當!”


    眾人回頭望去,發現小師叔羅毅正匆匆趕來。羅毅年紀雖小,卻一向誠實忠厚,深得眾僧信賴。大家聽他這麽說,便都停了手,靜觀事態發展。


    圓通惡戰半晌,漸漸引發藥癮,卻不敢在眾僧麵前暴露,隻得咬牙苦忍。這一來功力大打折扣,在圓祥一招緊過一招的攻勢下,已是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另一旁寇焱獨戰武當四子,雖遊刃有餘不落下風,但要想脫身卻也不易。見圓通已支撐不了多久,他隻得一掌逼開風陽子,然後從懷中掏出信炮望空發射,通知寺外的教眾人寺接應,雖然一旦魔門教眾與釋、道兩門正麵衝突,結盟之事就再難挽回,他的一番謀劃從此便付諸東流,但這也是無奈之舉。


    寺外響起幾聲應答的號炮,卻不見魔門教眾衝入寺中接應。寇焱躍上禪房屋頂,舉目望去,隱約可見少林寺後方的樹林中,身著黑衣的魔門教眾已被十幾個白衣女子截住,看那些白衣女子飄忽輕盈的身形步法,顯然正是天心居弟子。


    寇焱心中暗驚,想不通自己的計劃是如何走漏了風聲,又是何人聯絡了少林、武當及天心居眾高手,竟在此設下陷阱等自己來跳。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了一個模樣有些熟悉的少年,正裏外奔跑替一個青衫如柳的書生傳令。寇焱一眼便認出,那少年正是三天前的“覺能”,而那負手指揮寺外兩個戰場的青衫書生,正是幾年前狠千了自己一回的千門傳人雲襄!


    看到雲襄,寇焱就什麽都明白了。此時武當四子已追上屋頂,四柄長劍將他死死纏住。寇焱一聲厲嘯,揮掌逼退擋在正麵的風陽子和風鬆子,飛身躍下屋簷,正待向數十丈外的雲襄撲去,突聽空中傳來“錚”一聲弦響,晴天有雨打-一道勁風隨音而至,打在他身前的青石板上,在青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寇焱心中一凜,循聲望去,就見數丈外一位青衣少女手撫瑤琴,盤膝端坐,雙手按弦引而不發,正是天心居素妙仙的衣缽弟子楚青霞!


    寇焱一聲冷哼,怒道:“黃毛丫頭,也敢擋我?”


    楚青霞肅然道:“寇門主,你已落入重圍,若想平安脫身,請答應晚輩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寇焱冷冷問道。


    楚青霞款款道:“這條件其實是妙仙居主的遺命,隻要寇門主放下心中的殺戮欲望和宏圖霸業,天心居願為魔門化解與中原武林的仇怨。”


    寇焱冷笑道:“如果我不願放下呢?”


    楚青霞黯然歎道:“晚輩隻好秉承先師遺命,為天下人除去禍患。”


    寇焱哈哈大笑,傲然道:“黃毛丫頭,竟敢口出狂言。若非我看在妙仙麵上,早已將你斃於掌下,還輪得到你在這裏大言不慚?”


    話音剛落,他已向楚青霞撲去。他身形方動,就聽弦聲迸發,如萬箭穿空,又如驚濤駭浪,鋪天蓋地向自己撲來。幾乎同時,武當四子的四柄長劍也倏然而出,如藏在風浪中的毒蛇,噬向自己的要害。


    寇焱一聲長嘯,毫無懼色地迎上楚青霞的梵音劍和武當四子的八卦劍陣。武當四子在劍上修為已臻化境,四人憑身形之快占住了八個方位,使出了威力不遜羅漢陣的八卦劍陣;而梵音劍以弦音為載體,幾乎無孔不入,比武當四子的有形之劍更難應付。寇焱在五人圍攻之下頓感呼力,再難前進一步。不過他心思敏捷過人,見圓通左支右絀就要落敗,他突然飛身後退撲出圓通,與圓通對敵的圓安隻防著寇焱襲擊自己,見他撲來連忙後退,誰知寇焱卻突然襲向圓通,將他一把扣在手中。


    這一下事發突然,不說圓通毫無防備,就連圓安、圓祥也不及相救。寇焱扣住圓通咽喉要害,立刻對眾僧喝道:“住手!統統給我住手!不然老夫就殺了你們方丈!”


    眾僧麵麵相覷,圓安、圓祥也束手無策。他們可以說方丈受魔門藥物控製,卻不能令眾僧不顧方丈安危,從寇焱手中搶人。圓泰見圓通落入寇焱掌握,忙道:“寇門主有話好商量,千萬別傷了咱們方丈。”


    寇焱顧圓泰喝道:“去將武當那幾個牛鼻子趕出少林,不然老地就宰了你們方丈!”


    圓泰無奈,隻得對武當四子拱手道:“請四位道兄暫且離開少林吧,待過了今日,圓泰再到武當山向幾位道兄賠罪。”


    風陽子冷喝道:“咱們好不容易困住這魔頭,豈能讓他安然脫身?”說著便向三個師弟使了個眼色,三人心領神會,立刻向寇焱緩緩逼近,四人隱隱將寇焱圍在中央,長劍遙指其要害,蓄勢待發。


    圓泰見狀麵色一沉,“風陽道兄是要置圓通師兄安危於不顧?那就莫怪少林翻臉。”說著揮手示意眾僧,將武當四子圍在了中央。雙方劍拔弩張,俱不敢妄動。


    寇焱心中拖延下去對自己越發不利,他目光四下一掃,立刻發現了一個絕好的機會,頓時將圓能當成暗器,向人叢外的楚青霞擲去,跟著他身形淩空躍起,追在圓通之後撲向楚青霞。他知道與少林和武當相比,天心居才是最大的威脅。


    楚青霞聽到有人向自己淩空撲來,不慌不忙以長袖卷住圓通身體,正欲往旁帶開,寇焱已飛身撲到,楚青霞長袖被圓通限製,不敢當其鋒芒,本能地往旁一讓。寇焱突然撲向她身後的雲襄。


    待楚青霞發現寇焱的目標是雲襄而不是自己時,她慌忙丟開圓通以流雲飛袖擊向寇焱後心,同時另一隻手拔弦發勁。以梵音劍射向寇焱,同時,雲襄身旁的羅毅挺身而出,雙掌平推擊向寇焱,隻盼阻他一阻。


    寇焱一聲長笑,一掌居高臨下,如泰山壓頂般擊向羅毅,二人雙掌相擊,就聽半空中一聲悶響,羅毅被震得直飛出數丈遠,心中鮮血狂噴,半響不能站起。寇焱被羅毅這一阻,身形也不由緩了一緩,後心立刻連吃了楚青霞一記流雲袖和梵音劍,腳下一軟,差點沒有站穩。他顧不得抹去嘴角的血跡,一把抄起雲襄,邊走邊傲然道:“誰敢追來,老夫就宰了這小子!”


    少林眾僧隻想救下方丈,根本無心追趕;武當四子被少林眾僧圍困,無法追趕;羅毅被寇焱一擊重傷,無力追趕;楚青霞擔心雲襄安危,不敢追趕。眾人眼睜睜看著寇焱挾持著雲襄,幾個起伏便出了寺牆,消失在寺門外的荒山野嶺之中。


    寇焱的長笑傳到少林寺後門,正率明月、慧心及數十名教眾衝入少林以接應父親的寇元傑總算放下心來。雖然他已竭盡全力,不過在以閻青雲和柳青梅為首的天心居弟子的阻攔下,魔門教眾竟不能踏入少林寺半步。寇元傑不禁對率領天心居弟子的柳青梅讚許地點點頭,臉上泛起一絲壞笑:“幾年不見,你可成熟多了,有機會咱們單獨切磋切磋,讓我嚐嚐你這顆青梅熟透沒有。”


    柳青梅早認出麵前這魔門少主,就是幾年前硬闖天心居的白衣少年,尤其他臉上那一絲壞笑,跟幾年前幾無二致。她不禁啐了一口,臉上泛起一絲潮紅,正仗劍想教訓這口舌輕薄的家夥,寇元傑已一聲長笑,率魔門教眾潮水般退去,轉眼便消失在寺廟後方的密林深處,柳青棋梅恨他屢屢對自己出言不遜,竟不顧“遇林莫入”的古訓,孤身追入了密林。閻青雲怕眾弟子有失,忙喝令大家在密林外止步,再高聲呼喚柳青梅時,卻哪裏還有她的蹤影?


    從少林挾持雲襄逃脫後,寇焱為防眾人追蹤,一連翻過三道山梁,才在一處僻靜無人的山穀中停下腳步,將雲襄重重扔到地上,他得意地打量著強自鎮定的雲襄,嘿嘿冷笑道:“公子襄,你也有今天?”話音未落,就感到喉頭一甜,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方才為活捉雲襄,他強挨了楚青霞一記流雲袖和梵音劍,先前還不覺得怎樣,適才一陣疾奔之後,頓感胸中氣血翻滾,竟是傷得不輕。


    “寇門主傷勢如何?”雲襄雖落入敵手,卻還在出言調侃。


    寇焱一聲冷哼:“老夫有二十年沒受過傷了,沒想到竟傷在一個小丫頭之手。不過說起來老夫還是為了你才受傷的,這世上能令老夫不顧自身也要生擒活捉的,你公子襄是第一人!”


    “晚輩真是受寵若驚!”雲襄忙笑著拱手致謝。


    “你知道老夫為何對你這般看重,寧願受傷也要將你生擒活捉?”寇焱俯下身來,笑眯眯地盯著雲襄,就像雄獅在打量著可憐的羔羊,“你多次與本門為敵,壞我大事,甚至敢利用老夫的勢力反千老夫,讓投奔於我的唐功奇死於其兄之手,害我兒差點失陷巴蜀。這些事任何一樁都是死罪,但老夫不將你立斃掌下,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我想不外乎三個原因。”雲襄坦然笑道,“第一,寇門主以江山社稷為重,對能幫助自己爭霸天下的人才,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籠絡。雲某多次破壞門主好事,寇門主卻不以為仇,反而更加賞識雲某,這才是不以憤怒殺人的一代梟雄!龍鳳中文網!第二,雲某在江湖打拚多年,多少也積攢下一些勢力和財富,若能借機吞並,魔門的實力無疑會大幅提升。第三,濟生堂在百姓中聲望日隆,門主早已垂涎三尺,若能將濟生堂收歸麾下,魔門定能贏得天下人之心,這可比任何財富都來得寶貴。雲某既為濟生堂的創辦者和資助者,在寇門主心目中,自然是收服的首要對象。”


    寇焱眼中的調侃已變成欽佩,連連頷首歎息:“知我者,公子襄也!老夫一生中隻有兩個知已,一個是二十多年前的妙仙,另一個就是你公子襄!你幾次壞我大事,老夫卻反而更加賞識你。想那劉備得一諸葛,即可三分天下;劉邦得韓信,張良,即取漢家數百年江山,可見得智者,得天下!公子在老夫眼中,就是當世屈指可數的智者,若能得公子相助,老夫不僅可以將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還可答應你一切條件,隻要老夫能做到。”


    雲襄眼中閃過一絲調侃:“我隻有一個條件,跟天心居的妙仙居主一樣。”


    寇焱臉色一寒,沉聲道:“公子襄,老夫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成大事者,對人才的態度都是一樣的;若不能為我所用,就決不能留給敵人!”


    雲襄哈哈笑道:“寇門主將我引為知己,但你卻不知我雲襄,你但凡對我有一點了解,就不會提這樣的要求。”


    寇焱冷著臉木然半晌,最後歎道:“是啊,老夫實在理解不了你和妙仙這樣的人,老夫對你不再抱有任何籠絡之心,我現在隻要兩樣東西,你的勢力和濟生堂,隻要你交出來,老夫放你平安離開。”


    雲襄搖頭微歎:“門主還是不了解雲某。”


    寇焱一聲冷哼:“老夫不信一個千門中人,竟然會將身外之物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信不信我現在就斃了你?”說著一掌抵上雲襄心窩,勁力微吐,雲襄頓時滿臉漲得通紅,隻能咬牙苦忍那鑽心的痛楚,雖然渾身痛得真哆嗦,但眼中卻有一股視死如歸的從容。二人四目相對,對峙片刻,寇焱突然收回掌,眼中閃過一絲欽佩:“沒想到你果然不怕死,不過老夫還有比死更有趣的遊戲。”


    寇焱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一顆白得刺眼的丹丸,笑眯眯地遞到雲襄的麵前:“你既然連死都不怕,想必也不怕服下老夫這失魂丹吧?”


    雲襄麵色微變,怔在當場。


    寇焱見狀調侃道:“怎麽?你怕了?要不要老夫幫你?”


    雲襄哈哈一笑,坦然接過丹丸,一揚脖子吞入口中,對寇焱笑道:“不勞門主動手,這等毒藥還嚇不倒我。”


    寇焱讚許地點點頭:“很好!三天之後你還說這話,老夫才真的服了你!”


    寇焱的聲音聽在雲襄耳中已有些縹緲恍惚,四周的景物也迷離扭曲起來。雲襄雖知失魂丹的厲害,卻沒想到竟厲害到如此地步,隻能使勁咬自己的舌尖,拚命掐自己的大腿,想用肉體的痛苦來保持頭腦的清醒,可惜失魂丹之毒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不過片刻他就軟倒在地,茫然地睜眼望著虛空,臉上煥發出一種幸福至極的容光。


    他似乎變成了過去那簡單純良的駱文佳,仿佛還在駱家莊裏看到怡兒對他羞怯地微笑,不過她很快又變成功之路天真活潑的明珠,嚷嚷要自己帶她去逛街,但很快明珠又變成一襲紅衣的柯夢蘭,正用幽怨的目光凝望著自己的……最後所有的幻象都凝聚成那個令他苦尋不得的女子,正緩緩向他走來,跟第一次看到她是一模一樣,並用她那獨有的口吻說:“從現在開始,我要照顧你一輩子,你願意也罷不願也罷,都沒得選擇!”


    寇焱紫盯著倒在地上的雲襄,從雲襄那時而幸福、時而欣慰的表情上,他知道奪魂丹的藥性已經開始發作,這令他完全放心了。失魂丹的藥性連精通佛門內功的少林方丈圓通都無法抵擋,更何況不會武功的文弱書生,哪怕是大名鼎鼎的千門公子襄。


    寇焱心知奪魂丹藥性一旦發作,一時半會兒人不會清醒,他將雲襄拎到一個隱秘的山洞裏,生起冓火,並順手獵殺了幾隻野兔山雞,他一邊用冓火烤著野味,一邊盤膝打坐,獨自運功療傷。


    幾個時辰過去,寇焱緩緩收功,就見雲襄也從失魂丹的虛幻中漸漸恢複了神誌,雖然藥性已過,但他依舊兩眼空茫地望著虛空,神情比先前萎靡了許多,再沒有一貫的從容淡定。


    寇焱將烤好的兔子遞給他:“嚐嚐老夫的手藝,你是除了我兒元傑之外,第一個讓老夫侍候的人。”


    雲襄沒有接過烤兔,望著虛空怔怔說道:“請再給我一顆失魂丹!”


    “沒問題!”寇焱拿出懷中的瓷瓶搖了搖,失魂丹在瓷瓶中發出清脆的聲音,“將你的勢力和濟生堂都交給老夫,這一瓶失魂丹就都是你的。”


    雲襄緊閉嘴唇不再說話,寇焱見狀收起瓷瓶,將烤兔扔到他麵前,不以為意地笑道:“你現在不想說沒關係,咱們有的是時間。”說著他拿起一隻烤雞,自顧自地啃了起來。


    雲襄靜靜地躺了半晌,終於拿起麵前的烤兔,一言不發地慢慢吃起來,他仿佛變了個人,失魂落魄、兩眼芒然,再沒有千門公子襄往日的神采。寇焱見狀心中暗歎:“凡是中了失魂丹之毒的人都會精神盡毀,而雲襄這一人才就要在自己手中毀去,不過若人才不能為已所用,就要將之徹底毀去。現在雲襄的價值,就隻剩下他所掌握的勢力和濟生堂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寇焱看看外頭,少林、武當和天心居的人並沒有追來。他擔心兒子和教眾的安危,隨手封住雲襄穴道,然後將他挾在腋下,向大本營疾奔而去。


    子夜時分,寇焱帶著雲襄趕到了一處隱秘的山穀,山穀深處藏著一座黑黝黝的帳篷,不走近根本無法發現。


    寇焱挾著雲襄徑直走出大帳,老遠就聽見有人在暗處喝問:”什麽人?站住!“


    寇焱腳步不停,沉聲應道:”是我!“寇焱來到帳中,將雲襄扔到地上,對裏頭的明月使道:“元傑呢?不在帳中主持大局,跑到哪裏去了?”


    明月連忙跪倒在地,顫聲道:“門主恕罪,少主……少主失蹤了。”


    “失蹤?”寇焱一怔,“怎麽回事?”


    明月戰戰兢兢地稟報道:“今日少主與咱們撤離少林時,一個天心居弟子卻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少主似乎與她相識,不要咱們幫忙,將她引上了一處地勢險要的懸崖峭壁,自己獨自與她周旋遊鬥。那女子武功不在少主之下,隻是臨敵經驗不及少主。相鬥中少主一時大意,踩在一塊鬆動的山石上,突然失足跌下懸崖,那女子竟奮不顧身撲下去相救,結果二人俱跌了下去,屬下及慧心使立刻帶人去懸崖下尋找,卻始終沒有找到兩人,慧心使至今還在那附近搜尋,屬下則趕回來等候門主,願領受門主責罰。”說完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寇焱臉色鐵青地盯著明月,澀聲道:“你繼續帶人去尋找,元傑若有個三長兩短,老夫就拿你和慧心陪葬!”


    “屬下遵命!”明月連忙叩首,說完立刻起身出帳,帶人飛奔而去。


    寇焱盤膝在帳中坐了下為,遙望帳外的夜空木然無語。從不信異教神靈的他,第一次對著茫茫蒼穹默默祈禱:妙仙,你若天上有知,定要保佑咱們的孩兒,萬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這世上若真有什麽報應,就讓我寇焱獨自承擔吧!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黎明悄悄來臨,寇焱心事重重地負手遙望帳外,至今未見明月回報,他心裏七上八下,始終難以平靜。


    “給我……給我失魂丹!”身後傳來一個虛弱不堪的聲音,原來是雲襄穴道自解。他一掃過往的從容,竟像狗一樣爬到寇焱麵前,伸手就來搶寇焱懷中的瓷瓶。寇焱知道藥癮發作時,人根本不知懼怕,他正待揮手將雲襄甩開,忽感丹田下的氣海穴傳來一絲刺痛,想要閃避已經遲了,他吃驚地低頭一看,隻見一枚銀針藏在雲襄掌中,已悄沒聲息地刺入了自己的氣海穴。


    “混蛋!”寇焱一聲怒喝,想抬腳將雲襄踢飛出去,但此刻渾身勁道竟消失無蹤,丹田中的真氣如決堤的黃河,向四肢百骸飛速散去,寇焱大驚失色,這是散功的征兆。晴天*有雨*他驚恐地想要拔去插在氣海穴的銀針,但渾身軟綿綿竟使不出半分力氣,就連抬起手臂都千難萬難。


    “你……你……”寇焱無力跌坐於地,驚訝地盯著緩緩站起的雲襄,隻見他一掃先前失魂丹發作時的醜態,隻用複雜的眼神冷冷地望著寇焱。寇焱驚訝地問:“你怎麽能抗拒失魂丹之毒?”


    “我不能。”雲襄淡淡道,“隻是失魂丹之毒現在還沒有發作。”


    寇焱恍然大悟:“你,你方才是假裝毒性發作?”


    雲襄坦然點頭:“隻有這樣,你才能毫無防備地讓我靠近,我才能將銀針刺入你的氣海穴。”


    “你如何知道氣海穴是我命門之事?”寇焱難以置信。


    雲襄歎道:“妙仙前輩對你的武功了如指掌,知道刺破你氣海穴,就能散去你一身內功,所以她去世前給弟子留下遺命:若無力阻止魔門為禍天下,就以金針破穴之法,廢去你一身內功。但沒人能近得了你的身,我隻好冒險一試。”


    “妙仙!”寇焱渾身一顫,麵色淒苦,遙望虛空喃喃自語:“難道你對我竟沒有半點夫妻之情?竟留下如此歹毒的遺命。”


    雲襄微微歎道:“妙仙居主雖然借我之手廢去了你一身內功,卻也給你留下了一套固本保命的心法,隻要你潛心修煉,不僅能長命百歲,還能化去心中那糾結不去的戾氣。”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雙手捧著遞了過去。


    寇焱沒有去接冊子,卻麵色慘然地盯著雲襄質問:“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從你被我所擒,到服下失魂丹,再假裝失魂丹藥性發作借機接近,暗算老夫,公子襄,你果然夠陰夠狠!”


    雲襄坦然迎上寇焱怨毒的目光,咬著嘴唇沒有回答。其實他原計劃是要冒險刺殺寇焱,他知道武當四子和楚青霞等人困不住寇焱,所以故意現出身形讓寇焱活捉,寇焱想要吞並濟生堂和千門的勢力,就一定會用新研製成的失魂丹來對付他,這樣他就可以假裝藥性發作接近寇焱,尋機刺殺這個禍亂九州又天下無敵的魔頭,隻有這樣,才能將戰亂消彌於無形。


    不過楚青霞在得知雲襄的計劃後竭力反對,她知道寇焱的厲害,就算雲襄能接近毫無戒備的寇焱,但一個從未練過武的文弱書生,要想一擊刺殺這魔頭,成功的機會也微乎其微。但在雲襄的一再堅持下,楚青霞隻好說出寇焱最大的弱點,那是素妙仙留給她的遺命;以金針刺破寇焱的氣海穴,就能散去其一身內功,隻要寇焱武功被廢,他手下那些桀驁不遜、狠毒陰險的魔門眾高手,就不會再屈服於他的淫威,魔門定會分崩離析。


    寇焱雖然不知雲襄與楚青霞定下的計劃,但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一把推開雲襄遞來的冊子,跟著一拳擊在雲襄胸口,將他打得直跌出去。雖然他內功散盡,但體力還在,對付雲襄依舊綽綽有餘。


    雲襄剛要掙紮著站起身,寇焱已撲了上來,雙手卡住他的脖子,騎在他身上聲嘶力竭地叫道:“我要殺了你!”


    雲襄坦然地望著暴怒的寇焱,勉強說道:“寇門主雖散去一身內功,也依舊是一代梟雄,相信不會因憤怒而殺人。”


    麵對雲襄那調侃的目光,寇焱越發惱怒,他恨恨地點點頭:“不錯!老夫不會因憤怒而殺你,老夫還有更有趣的東西!”說著他一手捏開雲襄的嘴,一手拿出懷中的瓷瓶,將剩下的奪魂丹全部灌入雲襄口中,然後他放開雲襄,滿臉怨毒地冷笑道:“老夫不殺你,老夫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雲襄雖然拚命掙紮抗拒,但依舊吞下了不少失魂丹,他勉強從貼身處掏出一管信炮,搶在寇焱出手搶奪前拉響,一朵明亮的煙火應聲飛出帳外,瞬間升上半空,十分耀眼,這是他與楚青霞等人約定的信號,看到這信號,眾人自會趕來接應。


    “混蛋!”寇焱破口大罵,恨恨地連踢了雲襄幾腳,可惜散功之後內力全無,不然隨便一腳都足以要了雲襄性命,不過就算是這樣,這幾腳也踢得雲襄滿麵鮮血,隻是失魂丹的藥性已經發作,他完全感受不到痛苦,隻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如死過去一般。


    帳外傳來留守教徒的嗬斥,有人已找到了這裏,並與守衛的教徒動上了手。寇焱功力已失,不敢與敵人碰麵,急忙從帳後悄然逃走,臨走前略一猶豫,還是帶走了素妙仙留給他的心法冊子。


    等到楚青霞和幾個天心居弟子打敗守衛的魔門教眾闖入大帳時,隻見雲襄麵無人色地倒在地上,渾身不住抽搐,已完全失去了知覺。他的身邊還散落著十幾顆失魂丹,渾圓潔白如散落在地的粒粒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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