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天,任天翔都躲在自己的書房潛心研究《墨手》與《墨劍》。這兩本冊子宇數並不多,加上中間還有不少插圖,所以沒幾天他就能倒背如流。


    墨手是—種空手格鬥技,包括踢、打、摔、拿諸技,但主要是以掌法為主、擒拿見長;墨劍則是劍法基礎,招式幹淨利落,沒有多餘的花招或技巧,其中有招“仙人指路”,正是任俠一劍重創陰蛇的那招。


    雖然已經完全記下了兩本秘笈的招式,但任天翔始終對之沒有任何直觀的感覺,他忍不住在書房中照著那些招式親自比劃起來,正忙得滿頭是汗,突所門外傳來小薇的聲音:"這太陽還真是打西邊出來了,公子現在不光讀書廢寢忘食,還要學人練武不成?


    任天翔忙打開房門,就見小薇提著食盒進來,將飯菜一樣樣擺到桌上。


    他這幾天潛心研究《墨手》和《墨劍》,經常錯過飯點,每次也都是小薇按時送飯。任天翔收起書冊,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讀書累了活動下筋骨,你別大驚小怪。“”你知道閉門造車是什麽意思嗎“小薇意味深長地自問自答,”就是有個人將自己關在房中造一輛馬車,誰知車造好才發現出不了門,原來門太小而車太大,隻好將車拆了重來。


    任天翔聞言心中一動,連連點頭道:‘‘想不到你這丫頭,居然還知道閉門造車的典故。不錯,這兩本冊子我已經倒背如流,再自個兒琢磨也沒什麽意思。走!我們去義安堂,看看別人怎麽練。"


    小薇一聽頓時歡呼雀躍,連忙就要跟去,任天翔阻攔不住,隻得讓她依舊打扮成小廝的模樣,隨著他與昆侖奴兄弟,直奔義安堂總舵。


    任天翔記得任府後院有一座闊有數十丈的大廳,是義安堂的演武堂。


    他興衝衝來到那裏,誰知門外卻有義安堂的弟子把守,不容外人進入,他正與把門的弟子爭執,就聽裏麵傳來薑振山的聲音:“讓他進來,就他自己。”


    任天翔隻得將小薇和昆侖奴兄弟留在門外,然後滿懷好奇地進了演武堂。這演武堂以前就有點神秘,他在做少堂主時也不能隨便出入,好在他對武功也沒什麽興趣,所以除了兒時玩耍偷摸進來過,平日還真沒怎麽留‘


    意府中這處特殊的所在。


    就見演武堂寬有數十丈,正前方的照壁上有大大的“武”字,左右兩邊陳列著刀槍劍戟等兵刃,以及藤盔軟甲等護具,大廳中央鋪著厚厚的氈毯,兩個戴著盔甲護具的弟子正手執木劍你來我往地鬥在一處,看二人出劍的氣勢和招數,顯然與墨劍的原理暗合,“停!”薑振山一聲斷喝,激鬥中的二人立刻收劍後退。薑振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來到任天翔麵前,抱拳笑問:“公子怎麽突然想起來看我們練武?”見任天翔欲言又止,薑振山恍然大悟,擺手笑道,“今日正好是墨門一月兩次的演武日,能進這演武堂的都是我墨門弟子。他們已經知道你做钜子的消息,所以公子不必有什麽顧慮,”說著他向眾人一招手,眾人立刻齊聲拜道:“弟子拜見钜子!”


    任天翔示意大家不必多禮,然後笑道:“我是讀了《墨手》和《墨劍》,卻始終沒有直觀的感覺,許多地方也不甚了了,所以想親眼看看它們的實力。”薑振山聞言笑道:"那你今天還真是來對了,本門弟子中將墨手練得最好的,當數墨士杜剛,今天他也在,就讓他給公子露上一手。,’


    隨著薑振山的手勢,就見一個身材精壯高瘦的男子越眾而出,向任天翔抱拳行禮道:“弟子杜剛,拜見钜子!”


    任天翔認出他就是前日在義堂中見過的墨門十三士之一,三旬年紀,眼神冷厲,渾身上下似透著無窮的勁力。任天翔對他笑著點點頭:‘‘我雖然已將墨手牢記於心,但對之卻沒有直觀的感覺,想請你演練一遍,不知可否?“”弟子遵命!“杜剛說著,就在場中拉開架勢,——招一式地比劃起來,也許是為了讓任天翔看清楚,他出招很慢,不過就算是這樣,也給人一種虎虎生風、無堅不摧的感覺。少時他演練完畢,對任天翔一拜:”請指教。"


    任天翔見他演練的招數雖然與《墨手》上記載的一般無二,但卻看出他的高低深淺.不由笑問:“你能不能跟人過上幾招,讓我真正見識下《墨手》的威力”杜剛頷首道:“請公子為我挑選對手。”


    任天翔看看左右的墨門弟子,搖頭笑道:“我想另外給你挑兩個對手,不知可否?”杜剛毫不猶豫地點頭:“公子請便!”


    任天翔立刻回頭去將昆侖奴兄弟叫了進來,對有些詫異的墨門弟子道:“要想驗證墨手的實力,不能總是由自家人關起門來比試。我這兩個隨從是沃羅西武士,武功還算不錯,難得他們又都是啞巴,不會泄露本門的秘密.就讓他倆與杜剛過上幾招如何?”


    杜剛略一沉吟,緩緩點頭道:“弟子沒意見!”


    薑振山見眾人皆滿懷期待,也不好阻攔。隻得叮囑:“幾位點到為止。”


    任天翔用啞語將意圖向昆侖奴兄弟說明,兄弟二人笑著解下兵刃,並肩來到場中,對杜剛略一示意.立刻分成兩路,向他包抄過去。二人一旦出手,已成左右夾擊之勢,隱隱封住了杜剛所有的退路。


    任天翔知道二人從小練的就是凶狠實用的沃羅西武功,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招數,尤其二人心靈相通,聯手出擊異常默契,實力決非二人簡單的相加。他正擔心沒有事先叮囑他們手下留情,就見二人已經同時出手,一左一右分襲杜剛腰脅,意圖將之一招拿下。


    就見原本端立不動的杜剛,突然向左橫移一步,搶先迎上了左方的阿昆,幾乎同時,他的左掌已閃電般拍出,與阿昆對了—掌。跟著雙掌猶如連環亂刀源源砍出,逼得阿昆不得不連連倒退,左支右絀十分狼狽,而右麵的阿侖則緊迫在杜剛身後,但就這一步的距離,卻怎麽也追之不及。片刻間左方的阿昆就被逼得連退十餘步,撞到——旁的兵刃架後摔倒在地,眼見杜剛快逾閃電的手如刀一般砍到,他不及細想順手抄起一柄單刀便砍了過去,就見對方的掌由直砍改為橫拍,準確地拍在刀麵上,那柄精鋼打造的單刀立刻應聲折斷,跟著杜剛的掌鋒停在了阿昆的鼻子上,離鼻尖不到一寸。


    阿侖直到此刻才追上杜剛的身形,擊向杜剛後心的一拳尚未擊實,就見杜剛身體突然向一旁翻滾倒地,避開他後心這——拳的同時,兩腳連環飛起,左腳架開了他這一記重拳。右足尖則停在了阿侖咽喉之上。阿侖麵如土色不敢再動,他知道若是實戰,他的喉結已經被這一腳踢碎。


    阿昆也是麵如土色半坐於地,若不是點到即止,方才他的鼻子已吃了對方重重一記手刀。看對方出手的速度和力量,估記這一掌不會比一柄鋼刀砍在臉卜好受多少。


    兄弟二人擾在回想方才的險惡,杜剛已從地上一躍而起.麵色如常地對二人躬身一拜:“承讓!”


    兄弟二人尷尬地起身,滿臉慚愧地向主人跪倒,在為自己的不力道歉。


    任天翔則滿臉震驚地打量著杜剛,方才他所有的招式任天翔都看得清清楚楚,無一不是出自《墨手》.但是那速度、力量,以及對招式運用之巧妙,遠遠超過了昆侖奴兄弟。昆侖奴兄弟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準一流,二人聯手威力的甚至超過兩個一流高於,但二人在杜剛麵前不到十招就一敗塗地,在看杜剛.顯然還未盡全力


    “這就是‘墨手’?”任天翔十分震驚.“如此犀利的武功,為何在江湖上卻是寂寂無名?好像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因為,”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自秦漢以來,墨家深為朝廷所忌,墨家弟子不敢以真實身份示人,更不敢以墨家武功炫耀:別的門派是以武功名揚天下為榮,唯有我們墨門,是以隱藏身份和武功為上,所以江湖上無人知曉也就不奇怪了。”


    任天翔聽出是季如風的聲音,忙回頭拱手為禮,惋惜道:“本門武功如此高明,在江湖上卻寂寂無名,實在令人遺憾。”


    季如風挨著任天翔跪坐下來,淡淡道:“墨家弟子練武不是為了出風頭,你問問杜剛,他練武最大的目的是什麽?”


    見任天翔望向自己,杜剛微微一笑:“我剛開始練武時,也是幻想擁有一身好本事,就可以不受惡人欺負.還可以幫助弱小。但是當我達到一定高度後,練武本身就成了我最大的目的,其他都微不足道。”


    任天翔先是有些不解,不過很快就有所領悟,微微頷首道:“我明白了,就像是琴師操琴,普通琴師隻是以此為謀生手段,而真正達到極高境界的琴師,必定是以操琴為樂,音樂本身就是他練琴的最大目的。”


    杜剛想了想,頷首道:“公子這個類比很好,我練武就是要不斷挑戰自己身體的極限,這就像是一種孤獨的修行,名利根本就不重要。”


    任天翔完全能理解,但還是感到惋惜:“難道你就沒想過與其他門派的武士交流?武功隻有在相互交流和促進中才能進步啊!”


    季如風頷首道:“你說的不錯.武功隻有在競爭中才能進步。所以從春秋戰國時代始,諸子百家便定期要進行交流.既交流學術思想,也相互印證武功,這種交流大會便是‘百家論道’。不過後來隨著百家的凋零和儒家的獨大,這種聚會一度中斷,直到貞觀年間,百家再度興盛,這種交流才重新恢複。時至今日,江湖上每隔十年便會舉行一次‘百家論道’的聚會,地點通常是選在名山大川。上一次是在嵩山嵩陽書院,所以也叫嵩山論道。”


    任天翔忙問:“我們墨家曾是與儒家齊名的先秦顯學,這樣的盛會當然不會落下.就不知我們在嵩山論道時,有沒有一鳴驚人?”


    季如風搖搖頭:“任堂主當年雖然也帶人去嵩山觀禮,但並沒有參與論道。因為墨門早已在江湖中消失千載,好不容易有了義安堂這點根基,任堂主不想拿它去追逐那些虛名,不僅如此,任堂主還嚴令墨門弟子,不得向外人暴露墨門武功的實力。”任天翔惋惜道:“本門有如此高明的武功,若不與百家交流,相互競爭促進,那就實在是太可惜了。不知道上一次嵩山論道.有哪些門派參與,又是哪個門派力挫群雄爭得弟一?”


    季如風白了任天翔一眼:“百家論道,顧名思義是以交流思想為主,在你嘴裏竟成下綠林強盜比武爭鬥?”任天翔不好意思地笑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學術上的東西,很難靠辯論爭出個誰優誰劣、孰高孰低。隻有武功可以通過比試一較高下。所以我想百家論道,最終還是要通過武功來說話,誰能力挫群雄,誰就是百家中的第一家。”


    季如風有些驚詫地打量了任天翔一眼,頷首歎道:“你還真說對了,百家論道最後成了百家論劍,、參與其會的眾多門派,包括釋門、道門、商門等實力力韶群的名門大派,最終都敗在了儒門劍士的長劍之下。”


    “儒門?”任天翔吃了一驚,在他的記憶中,儒門就是一個整天隻知之乎者也的學派,儒生就是書呆子的另一種稱呼,從他們的祖師爺孔丘開始,好像就沒出過什麽了不起的武學高手。現在這群書呆子卻力壓群雄奪得嵩山論道的第一門派,這感覺簡直就像是聽到猴子當了人類的帝王一股。


    ‘‘不要小看儒門,,’季如風微微歎道,"自秦漢以來,唯有儒門與道門幾乎沒有受到過來自官府的打壓,因而擁有最為廣泛的信眾和弟子,而儒門更是受到曆朝曆代官府的倚重和優待。在隋朝門閥製沒落、科舉製興起之後,大批儒門弟子踏人仕途,成為一支可以影響甚至左右天下大勢的力量,儒門也一躍而成為天下第一豪門。在這種情形下,武林中無數趨炎附勢之徒紛紛投身儒門,使儒門實力倍增。除此之外,儒門還有自己的研武院,對各派武功兼收並蓄,並加以改進和發展,使之融人儒門武功之中。經過上千年的不斷發展和進步,儒門已經成為與釋門、道門並立的三大門派之一。它不光以文聞名天下,其研武院出來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罕有對手-


    “那我們更該跟他們切磋交流了!”任天翔頓時來了興趣,“墨門在春秋戰國時代,名望、成就俱勝過儒門,不能到了我這卻隻能坐觀儒門風光,不然我們何以麵對祖師爺?我們也像儒門那樣廣收門徒,授以《墨手》和《墨劍》這樣的高明武功,我不信還能讓儒門給比了下去。”


    季如風啞然笑道:“《墨手》和《墨劍》隻是墨門初級武功,算不得多高明。不過隻可惜墨門許多高深的武功,都在秦漢時遭殘酷鎮壓而失傳。”說到這他眼中閃過一絲肅然,“這也是老堂主不願輕易暴露本門武功實力的原因,雖然現在朝廷對各種百家雜學比較寬容,但誰又能保證十年或百年後,朝廷不會對墨門再起殺心?”任天翔笑道:“那我們也不能因噎廢食啊,沒有眾多的弟子和強大的實力,豈不更容易被人消滅?要想踐行祖師的思想,必須要有強大的實力做後盾。如果擔心墨者為朝廷所忌,我們可以換一個名字。就像我們現在對外自稱義門一般,可以將墨手、墨劍這樣的武功,換個名字再廣授門徒。”


    季如風眉梢一跳,神情似有所動。杜剛也若有所思地道:“公子此言甚是在理,若能將墨手、墨劍換個名字教給更多的弟子,而不是僅傳授給少數墨門弟子,定可使義安堂的實力大增。”


    季如風微微頷首,捋須問道:“那你們覺得,換成什麽名字為妥?”


    任天翔笑道:“墨手是一種空手格鬥的武功,我看就改名叫唐手吧。如果有人追究淵源,我們就說是義門高手集眾家武功之長研修而成,我們不敢掠他人之美,就以本朝之號為名,是為‘唐手’。至於墨劍,因其簡潔實用,可以視作所有劍法的基礎,寥寥十餘招,便包含了所有劍法的根本道理,我看就將之命名為‘劍道’吧。”


    “唐手?劍道?”季如風沉吟道,“果然有些道理,那以後它們就叫這個名字”眾弟子紛紛點頭,欣然議淪道:“如此—一來,以後也可以將它們傳授給義安堂弟子了,定可使義安堂實力大增,本門的實力也就隨之大增。”


    任天翔鼓掌笑道:“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用義門的名號,正大光明地參加百家論道的盛會,憑唐手和劍道為本門正名。對了,下一次百家論道是什麽時候舉行?在哪裏舉行?”薑振山搶著答道:‘‘明年三月,在泰山之巔的玉皇頂,所以也稱泰山論道。"


    任天翔嗬嗬笑道:“看來儒門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下至尊,要想借泰山論道君臨天下了,既然如此我們更不能讓它再繼續風光下去。若不能從儒門手中奪回天下第一門的稱號,我們有何麵目去見祖師爺?”


    季如風眉頭大皺,搖頭道:“墨門以和為上,怎可為了虛名就妄起爭強鬥狠之心?”任天翔吐吐舌頭,眼珠一轉又有了主意,嘻嘻笑道:“大家既然選我做钜子,自然是希望我能振興墨門,不讓儒、釋、道等派專美於前。要想振興墨門,有什麽比在百家論道的盛會上一鳴驚人更迅速的呢?隻要義門能一舉奪得天下第一的名號.天下人莫不爭相趨從,有了舉世矚目的名望.也才有中興本門的基礎。”


    季如風沉吟不語,似在權衡度量。薑振山則連連點頭讚道:“不錯!想我墨門先輩,若沒有極高的名望,怎可組成數百甚至上千人的墨家軍,以實際行動幫扶弱小,抵禦強權?”季如風兩眼—翻,冷冷道:“墨家也正是因為這點,倍受曆朝曆代官府猜忌,遭到殘酷鎮壓。如今我們好不容易有了義安堂這點根基,萬不可再有這種好大喜功的心態。”


    “但是我們也不能完全無所作為啊!”任天翔急道,“我們就算不能重奪天下第一門的名號,重塑墨門在先秦之前的輝煌,至少也要在百家論道中爭得一席之地,方不負本門曆代先輩的期望啊。”


    季如風沉吟道:“墨門經千年隱伏,如今要改頭換麵重出江湖,此事關係太過重大.須由眾位長老共議方可作決,不可草率行事。”說到這他話鋒一轉.“你要想率眾參加百家論道,需先證明你是一個合格的钜子才行。這墨手與墨劍你雖然已經有所收獲,但那隻是本門的入門功夫,這演武堂後方的藏經閣中,有老堂主生前搜集的天下各門各派武功秘籍,等你知曉了它們的奧秘.再談參加泰山論道不遲。”


    任天翔嘻嘻笑道:“其他門派的武功,怎及得上我們義門武功的高明,一個最初級的唐手與劍道,就已經足夠對付江湖上的—流高手。我們若能盡快找到祖師的陵墓,起出墓中陪葬的墨家經典和秘笈,本門的實力將會突飛猛進,屆時未嚐不可與儒門一較長短,重現我墨家先輩的輝煌。”


    此言一出,眾墨家弟子也都神情激蕩,躍躍欲試。誰知季如風卻冷冷道:“你若不能證明自己是個合格的钜子,一切計劃俱是泡影。你現在當務之急不是要重振墨門,而是要盡快通曉藏經閣中所藏之武功秘笈,以此來證明自己是個合格的钜子。”


    “就算要學武也應該學習最高明的武技。”任天翔望向季如風針鋒相對道,“既然本門武功如此高明,而且許多高深的武學已經失傳,那麽打開墨子墓找回那些失傳的武學才是當務之急。現如今義字璧已經複原,它的正麵是個大大的‘義’字,背麵則是一幅地圖,想來那就是墨子墓的路標。如果不盡快根據這幅地圖找到墨子墓,我怕會夜長夢多。至於我是否是個合格的钜子,我想找到墨子墓,找回墨門失傳已久的武功,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任天翔自信的目光注視下,季如風也不禁猶豫起來。他隱約從這目光之中,看到了與老堂主一樣的自負和決斷。但是他也知道,任天翔還不是一個合格的钜子,還無法從容指揮和駕馭墨門強大的力量,所以他忍不住提醒道:“除了我們還有不少人對墨子墓虎視眈眈,我們一旦輕舉妄動……”任天翔抬手打斷了季如風的規勸,傲然道:“我已經親眼見識過任俠和杜剛的武功,其他墨士與他們也應該是不相伯仲。有十三個這樣的絕頂高手,若再加上我身邊信得過的兄弟,我不相信還有什麽困難不能克服。”


    季如風忙道:“這是關係墨門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不希望有外人……”


    任天翔再次抬手打斷了季如風的話,決然道:“那些皇家侍衛確實是外人,我不會讓他們知曉。不過與我出生人死的兄弟也算是外人?別忘了秦王墓中那塊義字璧,他們也有功勞,而且我已經習慣了帶上他們一起行動。”


    季如風遲疑道:“他們畢竟不是墨門中人。”任天翔笑道,“本門要想發展,以後肯定要廣收門徒。不如就從我身邊的兄弟收起,我們對新門徒就稱義門,待他們有一定資曆後,再告訴他們本門的淵源和來曆。如此一來他們也算是義門弟子,讓他們參與其事也不算逾矩。”


    季如風想了想,無奈道:“你是墨門十三士共同選出的钜子,在具體事務上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力。如果你一定要堅持,屬下隻能全力配合,不過我要再次提醒你,你對可能的對手還一無所知,對墨門也還不能完全駕馭,貿然行事必有凶險!”任天翔不以為意道:“機會與風險往往是同生共存,如果老是謹小慎微不冒風險,也許一輩子也不會有機會上門。既然我是钜子,那麽我最後再重申一次,我主意已決,任何理由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除非是廢了我這個钜子。”


    麵對任天翔堅毅和決絕的目光,季如風無奈低下頭:“好吧,我這就調集墨門十三士,隨時聽候钜子差遣。”“所有墨士齊出,會不會有點過了?”任天翔笑問,“兵在精而不在多,我們選上三五個墨士,再加上幾個對墓穴有研究的弟子,差不多就夠了吧?”


    季如風憂心忡忡地道:“此事關係實在太過重大,再怎麽小心都不為過。我隻恨能達到‘士’這個級別的弟子太少,不然我會稍微放心一點。”


    “季叔實在是太謹慎了!”任天翔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突然若有所思地問,“本門的墨手與墨劍我已見識過.尤其是任俠那一劍之威,實在令人歎為觀止。不知本門還有沒有比那更高明的劍法?”


    季如風淡然道:“當然有。”


    任天翔忙問:“叫什麽?”季如風緩緩道“比墨劍更高明的是忍劍,隻可惜忍劍隻有寥寥數招流傳下來,不過就算是這樣,也已經足夠墨家弟子窮盡一生去修習。”


    任天翔頓時悠然神往,望空輕歎:“一部墨劍已有如此威力,如果能找到墨子墓,讓完整的忍劍重現江湖,那該是怎樣的情形?儒門那些東拚西湊、雜七雜八而成的劍法,想必不能再與本門劍法相提並論了吧。”


    廳中眾人皆是墨徒以上的弟子,對寥寥數招忍劍的殘譜已經敬若神明,如果能讓完整的《忍劍》重見天日,這情形想想都令人激動。眾人正悠然神往之時.突聽任天翔又問:“有沒有比忍劍更高明的劍法?”


    眾人的臉色頓時有些異樣,皆閉口不言。那神情就如同常人聽到鬼的名字一般.有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回避和畏縮。任天翔見狀心中暗自奇怪——按說墨門若有比忍劍更高明的劍法,作為墨門弟子應該感到驕傲才是,可看這些墨家弟子的表情,顯然是不願提起它的名字,任天翔不禁奇道:“看大家這模樣,顯然是有了,它叫什麽名字?總不會連名字都失傳了吧?”


    眾人盡皆默然,似乎那名字都是一種魔咒,令人不敢輕易念出,廳中一時靜默下來。寂靜中突然響起季如風幹澀的嗓音:“比忍劍更高明的是死劍,隻有墨士以上的弟子才能修習。”死劍?“任天翔皺起眉頭.”這名字倒是有些特別,想必此劍一出,不是敵死就是我亡,所以才名為死劍’吧?不知誰能為我演練一下,讓我一開眼界?"


    眾人臉上再次變色。皆望向了季如風,就見季如風神情肅穆.眼神森然,對任天翔搖頭歎道:“這劍法不是給人看的,我希望你永遠都下要看到它——永遠!”不等任天翔再問,季如風對他拱手一拜,起身拂袖而去,邊走邊道:“我這就去通知所有墨士,他們隨時聽候钜子調遣。”


    目送著季如風匆匆離去的背影,任天翔越發好奇.在心中暗忖: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劍法,竟然令所有人都不願提起?難道它比死亡還令人恐懼?


    就在任天翔翔於演武堂看墨門弟子練武之時,在蕭宅一間僻靜的書房中,蕭傲如困獸般在房中來回踱步,一旁悠然獨坐的蕭倩玉一聲嗤笑:堂堂義安堂大堂主,讓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生生騎到了頭上。也隻能在這裏繞圈子。“”閉嘴!“蕭傲碧綠的眼眸中閃爍著氣急敗壞的怒火,”你除了譏笑嘲諷,又能有什麽好主意?"


    蕭倩玉優雅地捋了捋鬢邊秀發,悠然笑道:“主意倒是有,不過就怕你沒那個魄力。”見蕭傲虎視眈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臉上,蕭倩玉勾勾手指,然後對湊近的蕭傲悄聲道,“現在那小子已經拿到完整的義字壁,下一步必定要率人去尋找墨子墓。我敢肯定這事他不會讓你和歐陽顯參與,不過憑你在義安堂的地位.一定有辦法打聽到他們的行蹤。”


    蕭傲一愣:“我打聽這個做什麽?總不能帶人去搶吧?他畢竟是墨門十三士共同推選出來的钜子,我若公然與之為敵,必遭到所有墨門弟子的反對。”蕭倩玉悠然一笑:“不需要你蕭堂主親自帶人去搶,你隻需將他們的行蹤透露給我,我自有辦法讓他們空手而回;如果那小子在如此重大的行動上失手,他還有資格做钜子嗎?”


    蕭傲將信將疑地打量著蕭倩玉,驚訝問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麽辦法阻止墨門十三士的行動?”


    蕭倩玉淺淺一笑:“我一個婦道人家,既然有辦法將你扶上堂主之位,自然也有辦法讓你做了墨門的钜子。難道你對我的能力還有懷疑?”


    在蕭倩玉勾魂攝魄的目光注視下,蕭傲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他微微頷首道:“十三墨士中的顧心遠,與我是多年的交情,隻要我開口求他,他一定不會拒絕。”蕭情玉大喜:“那還不趕緊將他找來!聽說季如風已經在調集人手,顯然行動就在眼前。”


    跟蹤


    清晨,薄霧籠罩著長安城郊外起伏的山巒,朝陽被擋在厚厚的雲層之外,缺少了霞光的點染,山巒便多了一種幽暗和陰鬱的味道,加上薄霧的籠罩,給人一種不類人間的幻覺。


    薄霧之中,山巒之巔,司馬瑜蕭然負手而立,獨自眺望著遠方那巍峨矗立的城郭,那座當世最宏大的城池,此刻還在睡夢之中,像個靜臥的處子。


    該有所行動了!司馬瑜在心中暗忖,估算著對手耐心的極限。按時間來算,現在應該是他最可能行動的時間段,難道是我估算有誤?或者是他比以前更能沉住氣了?


    司馬瑜正在閉目冥想,突聽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如山間的靈貓般輕盈。他不用回頭也知道誰,忍不住開口問:“長安有消息了?”"公子料事如神!’’辛乙在司馬瑜身後三尺外停了下來,望向他背影的目光充滿了敬仰。


    這個背影單薄的書生根本沒練過武,但世間任何細微的動靜似乎都逃不過他的耳目,無論是自己輕盈無聲的腳步,還是遠在長安發生的風吹草動。


    “任天翔率人離開長安了?”司馬瑜頭也不回地問。


    ‘‘對!率十多人出延興門直奔東方。“辛乙望向山下的官道,那是延興門往東的必經之路,他很奇怪司馬瑜怎麽會預先知道這點。不過他沒有多問,隻道,”算算腳程他們應該快到了,我已讓人做好了準備。“話音剛落,薄霧中就傳來隱約的馬蹄聲,像是天邊隱約的春雷。司馬瑜瞑目細聽片刻,喃喃自語道:”一共二十騎,看來義安堂高手是傾巢而出了。"


    辛乙凝目望向薄霧深處,卻隻能看到幾個影影綽綽的影子,直到那一隊快騎風馳電掣般破開霧氣從山下馳過,他才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果然是二十騎,不多也不少。


    看看那二十快騎已經徹底消失在薄霧深處,馬蹄聲更是早已消失殆盡,辛乙忍不住小聲提醒:“他們走遠了,我這就讓人跟上去。”“不忙,再等等。”司馬瑜瞑目深吸著清晨清涼的空氣,似乎能從中嗅出獵物的行蹤。


    辛乙不知道還要等什麽,但是他沒有多問,他知道司馬瑜的每一個決定都必有深意,這個貌似柔弱的年輕師爺,有著遠超常人的敏銳洞察力和預見性,這種能力已經在短短幾個月就得到過無數次的證明。


    山下有兩匹快馬疾馳而過,從騎手的打扮來看,那是兩個護送加急快報的驛卒,不過辛乙從他們的騎姿就知道,如此高明的身手不可能去做驛卒,那隻是掩護他們身份的幌子。


    兩名驛卒過去沒多久,就見二十多騎分成兩隊,一前一後疾馳而過。雖然那些騎手皆身著最普通的武士服,臉上蒙著遮擋風沙的圍脖,但辛乙還是猜到了他們的身份:“是洪勝幫的人!他們怎知道任天翔的行動?”


    司馬瑜淡淡笑道:“洪景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洪勝幫早已被義安堂吞並,他也沒資格做仔重遠的對手。”劉f"


    辛乙笑道:“現在咱們可以令朗傑法師行動了吧。”


    司馬瑜看看天色.悠然道:“薩滿教有——種秘密跟蹤的方法,可以追蹤百裏外的目標。讓他們分散行動,萬不可暴行蹤”


    辛乙點點頭,突然笑道:“對了,我還給公子帶回來一個朋友,我相信公子一定會喜歡。”司馬瑜順著辛乙所指望去,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靜靜地立在遠處一棵大樹之下,雖然他已經換成廠庸人的服飾,但那抱胸挺立的站姿,還是暴露了他的與眾不同。司馬瑜又驚又喜,失聲輕呼:“是小川!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他!”


    小川見司馬瑜望向自己,忙大步來到二人麵前,對司馬瑜鞠躬拜道:“聽辛乙君說,公子有事需要我幫忙小川便立刻隨辛乙君前來。”


    “小川君來得正是時候!”司馬瑜欣然挽起小川流雲的手,“我正需要人幫忙,有小川君助我,那是再好不過!”


    泰山,曆來被尊為五嶽之首,也是曆代帝王封禪祭天之重要場所。當任天翔率眾穿州過府來到泰山腳下,仰望巍然人雲的泰山主峰,也不禁為它的宏偉奇詭震撼。


    “祖師爺為魯國人,難怪會將泰山選為陵寢之地。”季如風手搭涼棚仰頭遠眺,目光中透著莫名的興奮和期待。任天翔則拿出一張嶄新的地圖,那是從義字璧上拓印下來的,然後對照著山勢仔細查看,從地圖上辨認墨子墓所在的位置。看了半晌,最後指向一條淹沒在雜草和叢林中的小道:“好像應該是從這裏上山,具體的位置好像該在接近山巔的位置。”季如風立刻搖頭道:‘‘祖師爺雖為聖人,但從不白認為比他人高貴,決不會將自己葬在泰山之巔,死後還想著君臨天下,那決不是祖師爺的性格。"


    任天翔似信非信地仔細再看,果然發現眼前的山勢與地圖略有出入。


    他心中一動,將地圖顛倒過來,才發現先前的山峰變成了山穀,陵墓的位置應該是在一處山穀之中。他欣然擊掌道:“果然如此,陵墓是在一處山穀之中。隻是偌大泰山,像這樣的山穀不知有多少,咱們要一個個找過來,不知要找到猴年馬月。”季如風見任天翔望向自己,淡然笑道:“別看我,你是钜子,應該學著自己想辦法拿主意。我們這所有的人,現在都是以你為主心骨。”


    任天翔眼珠—轉,立刻將地圖交給眾人道:“大家記住這地圖,然後兩人一組分頭去找,一旦發現與這地圖類似的山穀,便以信炮聯絡,無論有沒有結果,天黑之前回這兒**。”


    聽得任天翔吩咐,褚剛與墨門十三士立刻分頭行動,任天翔也率餘下眾人循著山路徐徐而上,希望能有所發現。但泰山何其廣大,連搜三天也一無所獲,甚至未能搜遍其十分之一。雖然地圖上也有明顯的標誌性地形,但經曆上千年的滄桑巨變,曾經的標誌性地形早已麵目全非,再難辨認:對著連綿數百裏的山巒峰穀,任天翔一籌莫展,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將這次行動的困難估計得太過簡單。


    這次與任天翔同來的,除了褚剛、昆侖奴兄弟,以及墨門十三士和季如風與薑振山,還有一個不起眼的中年男子。相貌有些猥瑣.一路上一言不發,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存在。不過季如風卻一直沒有忽略過他,總是與他在一起,甚至偶爾還小聲向他詢問。任天翔見狀心中一亮,不由對季如風笑道:“季叔既然帶了個高明的專業人士,怎麽不早點提醒我?”


    那弟子忙拱手道:“墨徒魯行,拜見钜子。”任天翔急忙問道:“你是蘇叔的弟子,一定精通如何尋找墓穴。祖師爺也敬拜鬼神,在墓穴的選擇上也一定相信風水,以你專業的眼光,必定知道如何縮小搜索的範圍。”


    魯行忙道:“師父雖然教過弟子看風望水,但這畢竟是一種模棱兩可的技藝,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弟子也是僅知其理,不敢輕易妄言。”


    “沒關係,你盡管按自己的判斷大膽地說,錯了也不要緊。”任天翔鼓勵道,“反正咱們有的是時間,錯了一次咱們再找第二次,錯了兩次可以再找第三次,總能找到準確的地點。”魯行深吸了口氣,這才緩緩道:“山棱為陽,山穀為陰,祖師爺如果也懂陰陽和風水,必定會選擇陰陽調和之地,作為自己陵寢之所。除此之外,山穀的大小也有講究……”


    “等等!”任天翔忙打斷道,“啥叫陰陽調和之地?”魯行忙解釋道:“就是山穀中不能終日不見陽光,以免陰氣過度聚集。”


    任天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原來如此,說下去。’’


    魯行又列出了幾個選陵的禁忌,最後道:“按照這些條件來排除,絕大部分山穀咱們都不必再看,隻需仔細比較和搜索這幾處山穀就行。”


    魯行說著將一幅當地的地圖在地上鋪開,然後在圖上標出了幾個山穀的位置,最後道:“這隻是我按照風水學估算出的最可能地點,不敢保證一定就準確。”“太好了!”任天翔興奮地一拍大腿,“據記載墨子生前最敬鬼神,一定相信風水之說。明天咱們就照這個圖去找,祖師爺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咱們。”


    第二天一早,眾人便照著魯行劃定的地點分頭尋找,就在天色將黑之際,終見一枚信炮升上空,那是找到目標後的約定信號。任天翔一見之下大喜過望,立刻帶著褚剛等人趕了過去。就見一個林木茂盛的山穀出現在眼前,雖處於群山環抱之中,依然給人一種藏龍臥虎的氣象,即便是任天翔這樣對風水毫無研究的外行,也看出它是處難得的風水寶地。


    魯行與季如風等人早已來到這裏,魯行興奮地指向山穀深處:“你看這橫貫百裏的山嶺,在這裏轉折形成這山穀,猶如一條巨龍在護佑這這處山穀,這在風水上叫做龍回頭,是難得一見的陵地。它與義字璧上的地圖十分吻合,若無意外,這裏必定就是祖師爺寢陵所在。”


    “太好了!”任天翔大喜,拿出地圖仔細一對,果然與這山穀十分吻合,他忍不住拍拍魯行肩頭,欣然鼓勵道,“那就仰仗魯兄以你專業的眼光,加上這張圖的指引,盡快找到其人口。我想祖師爺既然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特意將自己畢生所學和發明創造藏於墓地,那就必定會給後人留下可以順利進入的人口。”魯行欣然點頭:“弟子遵命!”


    與眾人的興奮不同,季如風回首眺望山穀之外,眼中隱然閃過一絲憂色。任天翔見狀忍不住問道:“季叔在擔心什麽?季如風肅然道:”咱們這麽大的行動,難保不會有人悄然尾隨而來,怎不讓人擔心?"


    任天翔哈哈笑道:“就算有人跟來又如何?有墨門十三士加上咱們幾人,尋常人又奈我何?”,季如風望望天色,憂心忡忡地道:“既然敢跟來,那就必定不是尋常之人,依我之見還是留下標記暫且離開,在確保萬無一失之後,再重新回來發掘。”薑振山也同道:“季兄弟雖說有時候有點謹慎過分,但此事關係實在太過重大,不容有半點閃失,就算再怎麽謹慎也不算過分。依老夫愚見還是聽季兄弟之言,暫緩行動。”


    眼見垂涎已久的墨子墓就在眼前,任天翔怎耐得住心中的衝動,見季如風和薑振山都主張暫緩行動,他便望向墨門十三士笑道:“你們什麽意見?莫非也想等上一年半載再繼續?”


    墨門十三士都沒有開口,不過大多數人眼中都閃爍著好奇和興奮交織的神色,他們胸中的渴望顯然已超越了—切顧慮,任天翔見狀對季如風笑道:“你看大家已經做出了決定,顯然想法跟我是一樣。季叔不用擔心,隻要咱們謹慎一點,應該不會有事。”說到這他向褚剛和眾墨士吩咐道:“你們去山穀外警戒,一旦發現有異就發信炮報警。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放任何一個人進入這山穀。”眾墨士轟然答應,立刻分頭去山穀外警戒。


    安排完這一切,任天翔回頭對季如風笑道:“有他們在外警戒,季叔該放心了吧,萬一真有人要闖進來,我便毀掉這張地圖和義字璧,沒有了地圖,就算他們知道墨子墓就在這山穀中,要想找到隻怕也不容易。”


    這山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沒有地圖的指引,要想找到墨子墓的所在,隻怕也是十分困難。雖然如此,季如風依舊是憂心忡忡,還想再說什麽,卻已被任天翔笑著打斷道:“大家為這一天已經辛苦了小半個月,眼看目標就在眼前,若是就這樣停手,,定會挫傷大家的士氣。再說冥冥中自有天意,若祖師爺留下的這筆財富,命中注定不該由咱們來繼承,就算再怎麽謹慎小心也隻怕沒用。”


    季如風再無話可說,隻得隨眾人進入山穀深處:但見穀中林木茂盛,四周山崖如巍巍巨龍,將整個山穀守護其懷中,果然是處深藏於崇山峻嶺中的風水寶地。眾人披荊斬棘前行百丈,就見前方——麵荊棘遮蔽的山岩攔住了去路,山崖前是一塊山花爛漫的草地,平整如鏡,闊有數十丈,在這祟山峻嶺之中實是十分難得。


    魯行在草地前停了下來,端詳著周圍的,山勢和地形,然後往那麵掛滿荊棘的山崖一指:‘‘龍回頭地形最深處,即是這處風水寶地的風眼。"


    任天翔略一示意,昆侖奴兄弟立刻攀岩而上,二人俱是生長在高原的沃羅西人,攀高如履平地。二人拔刀清掉岩壁上的雜草荊棘,一個天然岩洞在峭壁上露了出來。魯行見狀欣喜地輕呼:“龍眼!人口必定就在這裏!”


    任天翔與季如風等人攀上岩洞,但見岩洞不深,入洞數丈就見底,迎麵是一麵長滿青苔的岩壁。魯行小心地用鏟子清掉岩壁上的青苔,就見露出一麵石碑,碑上篆刻這鍾鼎文,他不禁輕撫石碑拜倒在地,含淚叩首道:“這就是墨子祖師寢陵所在,我們終於找到了!”眾人紛紛拜倒,齊齊向石碑叩拜。薑振山將帶來的香燭點上,拜道:“墨門弟子驚擾祖師寢陵,實有不得已苦衷,祖師在天有靈,望保佑弟子重振墨門聲望,踐行祖師畢生之夢想。”


    眾人拜畢,細細打量石碑,但見它嚴絲合縫地嵌入山石之中,與山岩結為一體。推之紋絲不動,叩之堅實如鐵。見魯行在四處尋找開啟的機關,任天翔催促道:“不如準備火藥強行炸開,祖師若真想借我們之手將墨家學說發揚光大,必定會原諒我們的冒犯。”


    “萬萬不可如此魯莽!”季如風急忙搖頭,“祖師精通機關奇技,這麵石碑定是由機關開啟。如果我們強行打開,說不定裏麵會有機關將整個陵墓全部毀掉!再仔細找找,這附近必定有機關。”


    “在這裏!”魯行一聲輕呼,抹去一旁岩壁上厚厚的塵土,露出一個凹進去的洞,就見那岩洞比碗口略大,呈規則圓形,顯然不是天然生成,洞口覆蓋著雜草青苔。他上前將洞口清理幹淨,就見洞低篆刻著深深的花紋。


    任天翔點上火絨端詳片刻,突然醒悟,連忙拿出懷中珍藏著的義字壁——已經由玉器工匠完全粘牢複原的義字壁,然後小心翼翼地扣入洞中,將正麵篆刻的文字,與洞底的花紋對齊,然後用力緩緩轉動,石碑卻仍紋絲不動。任天翔額上漸漸冒出冷汗,石洞內的花紋與義字壁的義字完全吻合。顯然這就是陵墓機關的關鍵所在,但為何毫無反應?莫非……義字壁不全!


    任天翔突然想起了這點,最後一塊雖然是仿製的洪景手中那塊,但終究不是原來的殘片,作為機關的鑰匙,差之毫厘便謬以千裏。


    “是不是還缺這塊?”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幸災樂禍的嘲諷,眾人嚇了一跳。紛紛回頭望去,就見身形如雄獅般魁偉的洪景,已如狸貓般無聲出現在了眾人身後,他臉上掛著洋洋自得的微笑,以居高臨下的目光俯視著眾人。他手中玩弄著一塊玉片,正是義字壁所缺那塊!


    眾人方才聚精會神注視著任天翔,完全沒留意到竟有人不知不覺來到了身後。薑振山不由失聲問:“你……你是怎麽進來的?”洪景傲然一笑:“別忘了我也是墨門弟子,對你們那些崗哨的優勢和弱點一清二楚,要解決他們也許會費點手腳,但要避開他們的耳目,還不是什麽難事。”


    季如風最先冷靜下來,正色道:“很好,既然你承認自己是墨門弟子,那麽就該知道,墨門新一任钜子已經推選出來。”說著一指任天翔。


    “什麽?他?钜子?”洪景一愣,跟著哈哈大笑,“憑什麽?就憑他找齊了義字壁,還是因為他是任重遠的兒子?可惜任重遠要作钜子我都不服,何況他這不成器的兒子?不錯,墨門先輩有遺言,誰能讓這義字壁破壁重圓,誰就有資格做钜子。隻可惜他手上的義字壁還不完整,最後一塊在我手裏,所以他這钜子,在我眼裏屁也不是!”


    “大家都是墨門中人,有事好商量!”任天翔不以為意地笑道,他知道洪景既然敢現身,必定做了充分的準備,而自己對他的實力尚一無所知,所以不敢輕易翻臉,何況最後一塊義字壁還在他手上,無論如何也要先拿到才行,所以任天翔故意示弱,希望能讓洪景放鬆警惕,給昆侖奴兄弟出手搶奪贏得機會。


    昆侖奴兄弟也適時領會了主人的意圖,一左一右向洪景身後包抄過去,悄然截住了洪景的瑞路,將他堵在這方圓僅有數丈的岩洞之中。洪景卻渾然無覺,不知是愚蠢還是因為太過托大。


    見昆侖奴兄弟已經占據有利地形,山洞外似乎也沒有人接應洪景,任天翔放鬆下來,對洪景嘻嘻笑道:“既然大家都是同門,一切都好商量,你不認我這個钜子不要緊,隻要認理就好辦。”


    洪景豎起拇指搖了搖:“我們不是同門。墨家自祖師去世後就分成三派,為相裏氏、相夫氏和鄧陵氏,三派各有自己的钜子。所以你就算是義安堂的钜子,也跟我沒任何關係;至於理,墨門三派也各有各的講法,在我看來,我們鄧陵氏一族才是墨門的繼承者,也是唯一能繼承祖師遺產的人。”


    任天翔沒想到對方胃口竟然這麽大,居然要一口獨吞。他忍不住笑問:“如果我們也認為自己才是墨門正統,那怎麽辦?”洪景淡淡笑道:“墨門雖崇尚和平,但墨門弟子卻是要精修各種武器和兵法,因為和平必須要由實力來保證。因此,實力才是墨門正統的最好證明。”


    任天翔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是,你實力比我們強?”洪景歎道:“義安堂隻有任重遠配做我的對手,隻可惜他死的早,實在令人遺憾。”


    任天翔想昆侖奴使了個眼色,舉起手中義字壁笑道:“義字壁就在這裏,我想看你究竟有多強的實力,足以擔當起墨門正統的重任。”


    洪景身形微動,季如風與薑振山立刻擋在了他身前,以防他突然向任天翔出手。幾乎同時,昆侖奴兄弟終於出手,一左一右分襲洪景後心,二人是趁著洪景作勢前衝之際出手,以把握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這一瞬間任天翔突然看出,洪景前衝是假,突然向斜後方爆退是真,他以假動作引昆侖奴兄弟上當,刹那間便令昆侖奴兄弟失去了先機。任天翔心知要糟,急忙提醒:“不可!”


    但這提醒已經太遲,就見洪景疾速後退的身形,剛好避開昆侖奴兄弟聯手一擊。幾乎同時,他曲其的右肘也撞在了阿昆的胸膛之上,就聽阿昆一聲痛叫,被撞開數步,重重撞在岩壁之上,慢慢委頓於地。


    季如風與薑振山同時出手,攻敵之必救,可惜兩人腿傷尚未痊愈,速度上慢了一瞬,就這微不足道的一瞬,卻令兩人拳掌同時落空。洪景撞開阿昆之後,就順勢退出了岩洞這死地,從容得如閑庭信步一般。


    這一下電光火石,但每一個細節俱未逃過任天翔的眼睛,他認出洪景的身形步伐和重創阿昆的那一肘,俱是《唐手》中的招數,但就這貌似平淡無奇的一肘,卻在四大高手包圍下輕易脫困,而且還重創了阿昆,其速度和力量或許未必比杜剛更強,但其身形步伐運用之巧妙,以及臨敵的機智和老辣,顯然要比年輕的杜剛更勝一籌。


    阿侖哇哇叫著扶起兄長,就見阿昆的胸膛陷下去了一塊,顯然肋骨已被撞斷。任天翔忙讓阿侖留下來照顧兄長,他則緊跟隨季如風和薑振山追了出去。


    外麵已是暮色四合,山穀更是一片幽暗,就見洪景好整以暇地負手而立,猶如勝券在握一般從容。季、薑二人則是神情凝重。就在這時,突見一枚信號炮升空,卻是魯行見勢不妙,拉響信炮招呼同伴。


    洪景對魯行的報警似乎並不在意,竟還悠然自得地笑道:“義安堂有墨士級高手,我洪勝幫也不是碌碌無人。他們或許對付不了墨門十三士,不過纏住他們卻沒什麽問題。”像是在證實洪景的預言,夜風中傳來隱約的兵刃相擊聲,以及一兩聲短促的呼喝。顯然雙方已經短兵相接,義安堂的人被纏住脫不開身。季如風淡淡問:“洪幫主有把握以一己之力對付我們所有人?”


    “我不需要對付所有人。”洪景悠然笑道,“隻有你和薑長老值得我認真對待,其他人是你的包袱。”薑振山嘿嘿冷笑道:“我們兩派已經很久沒驗證過武功了,今日正好了卻薑某一樁心願。”


    洪景笑道:“今日不是比武較技,兩位一起上吧,免得我多費手腳。”


    雖然同時麵對義安堂兩大長老,洪景依然有著目空一切的自負和自信。季、薑二人對望一眼,正待迫近兩步占據有利方位,突見有人手執短刀,哇哇大叫著向洪景衝了過去,卻是淚流滿麵,神情激憤的阿侖。


    洪景身形略退,讓過阿侖第一刀好,卻突然加速向他衝去,人未至,右掌已閃電拍出,直襲阿侖腋下要害,眼看這一掌就要擊實,誰知阿侖的身體卻莫名其妙地後縮了半步,剛好避過了洪景致命一掌。幾乎同時,薑振山勢如奔雷般的一拳已經轟然砸到。


    洪景急忙倒退,避開了薑振山的鋒芒,這才發現方才是季如風抓住了阿侖的脖子,生生將他推了半步,躲過了自己的致命一擊。就見對方將阿侖推開一旁,與薑振山聯袂而上,義安堂兩大長老,第一次聯手對付同一個敵人。


    三人快若閃電,猶如走馬燈般鬥在一起,令人眼花繚亂。任天翔緊張地盯著激鬥的三人,剛開始也覺得目不暇接,目光難以追上三人風馳電掣般的出手,但是隨著他注意力的集中,三人出手的招式漸漸在他眼中清晰起來。他能準確地看清三人出手的方位和軌跡,尤其三人都以《唐手》為基礎,就算夾有更高深的武功,也大多是在唐手的基礎上演變而來,洪景武功雖高,卻也未必強過季、薑二人聯手,隻是他那種與生俱來的霸氣和自信,使他將自己的武功發揮到了極致,而季、薑二人在氣勢上輸了洪景一籌,加上二人腿傷未痊愈,進退間受到影響,此消彼長之下,雙方一時難分高下。一旁阿侖與魯行雖想上前幫忙,但由於武功與三人不在一個層次,因而根本插不上手。


    任天翔雖然漸漸看清了三人的拳路,能把握到三人出手的韻律和節奏,甚至能看出洪景招式之間的些微破綻和弱點,並對他下一招做出準確的預判,但由於三人出手實在太快,任天翔根本來不及提醒季、薑二人。隻能眼睜睜看著洪景越戰越勇,季、薑二人卻開始露出了一絲頹勢。


    任天翔暗自焦急,缺束手無策,就在這時,他突然看見魯行正躍躍欲試想上前助戰,頓時靈機一動,急忙問:“還有沒有信號炮?快給我!”


    魯行不明所以,但還是將懷中的信號炮全部交給了任天翔。就見他拿著信炮對準激鬥中的三人,略作調整便突然拉響。就見信炮平射而出,流星般射向激鬥的戰場。突然出現的火光,將三人都嚇了一跳,本能地向一旁閃開,總算躲過了突如其來的“暗器”。


    任天翔再拿出一枚信炮對準了洪景,幾乎同時,季如風和薑振山再次出手,向洪景夾攻。洪景不得不分心留意任天翔手中的信炮,注意力受到極大影響,出手之間漸漸再無方才的從容淡定。而季如風與薑振山則放開手腳盡情進攻,逼得洪景不得不轉攻為守,慢慢失去主動。


    任天翔也不閑著,偶爾對準洪景的退路拉響信炮,逼得他不得不變招閃避,如此以來他再架不住季、薑二人的聯手合擊,不得已暴退數步,這才擺脫了季如風與薑振山的糾纏,同時也遠離了信炮的威脅。


    “停!”洪景一聲暴喝,猶如雄獅的怒吼,令季如風和薑振山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就見洪景對任天翔切齒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你果然有些小聰明。”任天翔嘻嘻笑道:“大家既非同門切磋,自然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你若知難而退,也算識時務的英雄,我們不會為難你。”


    洪景哈哈大笑道:“你們就算以卑鄙手段占了上風,卻也奈何不了我。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來做個交易。義字壁我們各有一份,缺了那一塊也打不開祖師陵墓,不如大家攜手合作,你們意下如何?”


    任天翔一聲斷喝:“我們憑什麽相信你?”洪景麵色一沉,怒道:“我們兩派雖然各有分歧,但信守承諾的品德卻是相同的。洪某不敢說一言九鼎,卻也知道信與義為墨者最基本的操守。”


    任天翔望向季如風,見他微微頷首,便知洪景所言不假。他想了想,色厲內荏地問道:“你想怎樣合作?”


    洪景拿出懷中那塊義字壁殘片,嘿嘿笑道:“現在我們手中各有一部分義字壁殘片,缺了誰也無法打開墨陵。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先打開墨陵,再來討論陵中財富的歸宿。我不貪心,隻要一般就好。”


    洪景以七分之一義字壁殘片,就想獲得墨陵中一半的財寶,這實在讓任天翔難以接受。但現在形勢迫人,沒有洪景手中那塊,他將一無所獲。任天翔想了想,不由將目光轉向季如風,見他微微頷首,任天翔無奈歎道:“洪幫主簡直是吃定了我們,既然如此,在下還有何話說?先令你的人停手,我們再一起打開墨陵。”


    洪景點點頭,突然一聲長嘯,那是他招呼手下的聲音,就算在數裏外也能聽見。誰知嘯聲過去,隱約的兵刃相擊聲不但未停止,反而更加激烈……


    眾人臉上俱閃過一絲疑慮,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了洪景。就見洪景眼中先是有一絲不解,但跟著目露寒光,突然發力向遠處的任天翔撲去。任天翔清晰地看到洪景猶如怒獅般撲到,甚至能準確判斷出對方出手的速度和時機,但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絕不是他這種沒經過嚴格訓練的普通人能夠閃避開。由於洪景出手突然,薑振山與季如風的反應也慢了一瞬,雖然緊迫在洪景身後,卻已落後半步。


    眼看任天翔就要落入洪景之手,一旁虎視眈眈的阿侖突然不要命地撲了上去。洪景對此早有預料,一掌斜拍震飛了阿侖手中的短刀,跟著和身撞入阿侖懷中,就見阿侖身不由己倒飛摔倒,口中鮮血狂噴,竟在一個照麵即受重傷。


    洪景腳下不停,正要越過阿侖伸手去抓任天翔,卻突然腳腕一緊,一隻腳已被重傷倒地的阿侖不要命地抱住。洪景掙了一掙沒有逃脫,此時薑振山與季如風依然追到,一掌一拳分襲他的後心,他急忙側身閃避,奈何一隻腳被阿侖緊緊纏住,進退之間少了原來的靈動,隻得以雙拳強敵四手。三人如電光火石般交手,不時響起拳腳擊中肉體的砰砰聲響。季、薑二人原本與洪景相差有限,趁著洪景一隻腳被纏住的機會拚命進攻雖然二人身中數拳,但洪景也吃了幾記重擊。


    洪景心知再這樣硬碰硬對攻下去,最先倒下的一定是自己,他也是經驗老道的絕頂高手,見勢不妙立刻倒地,騰出一腳重重揣在阿侖後心,總算擺脫了阿侖的糾纏。跟著他躲開季、薑二人尾隨而至的攻擊,反身躥入墨陵入口的山洞,堵在狹窄的洞口據險而守。


    季、薑二人雖然趁著洪景被阿侖纏住的難得機會,先後擊中了洪景的要害,但二人也吃了洪景重擊,不得不停下來略作調整,雙方暫時在山洞內外對峙,誰也沒把握解決對方。


    “阿侖!”任天翔撲到阿侖跟前,就見阿侖口中血如泉湧,方才他先被洪景撞飛,為了保護主人奮不顧身纏住洪景,跟著後心吃了洪景致命一腳,五髒六腑俱受重創,鮮血再難抑製,隻能大口大口地吐將出來,臉色也漸漸轉灰暗——那是死亡的顏色!


    任天翔束手無策,隻能將阿侖抱在懷中,眼睜睜看著他眼中那生命的微光,猶如油盡燈枯的火苗漸漸暗淡,最後徹底熄滅。在離他不遠的地上,他的兄長也已四肢僵硬,再無聲息。他是被洪景一肘撞斷肋骨,斷骨刺入肺部後內出血而亡。阿侖是為了為兄長報仇,才如此奮不顧身,欲與洪景同歸於盡。


    任天翔淚如泉湧,在魯行幫助下將昆侖奴兄弟平放在一起。(這個我沒記錯的話阿昆不是在山洞裏邊,怎麽不經過洪景就搬了出來啊?)雖然昆侖奴兄弟一向以奴隸自己居,但在任天翔心目中,他們早已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們的死令任天翔心如刀割,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能和生命的無奈。


    “為什麽?”任天翔含淚怒視洪景,厲聲質問,“你既然也是墨者,當知信義之重。你為何剛與我締結和約,卻又要突然出手襲擊?”


    洪景在山洞微微喘息,嘴邊隱見殷紅的血跡。方才他吃了季如風一掌和薑振山一拳,顯然很不好受。見任天翔質問,他冷哼道:“我一令我的人停手,但你的人卻趁勢反擊。是你們失信在先,洪某隻好先下手為強!”


    “胡說!”一旁的魯行怒道,“我已經拉響信炮要我們的人停手,若非洪勝幫的人不依不饒,他們怎會還擊?”


    洪景冷笑道:“事已至此,再爭論誰對誰錯已經毫無意義。義字壁最後一塊殘片就在這裏,有本事你們拿去!”


    洪景雖然說的硬氣,但方才與季、薑二人硬碰硬對攻時,卻已經吃了大虧,此刻的傷勢顯然比季、薑二人要糟。見他傷重之下還如此狂傲,薑振山一聲怒喝就要強攻進岩洞,卻聽季如風突然輕呼:“等待!”


    薑振山莫名其妙地停下手,就見季如風正豎著耳朵在側耳細聽。眾人這才注意到,遠處那隱約的兵刃相擊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隨著夜風送來的,就隻有樹葉的沙沙聲響。


    不對,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還有一種細密低微的聲響夾雜其中,像是成千上萬隻蠶蟲在啃食桑葉,讓人滿身不由自主地泛起雞皮疙瘩。眾人驚訝地望向四周,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此時天色完全黑盡,山野一片朦朧,就見那朦朧幽暗的荒草、樹枝、岩石,有如活物般微微蠕動起來,像是有黑色潮水在其上湧過。


    “蟲!是毒蟲!”魯行率先驚叫起來,借著蒙蒙的月光,就見無數蠍子、蜈蚣、蜘蛛以及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毒蟲毒蛇,潮水般從四麵八方向眾人所在的山坳包圍過來,密密麻麻不知有幾許。眾人從未見過這等情形,皆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應對。


    隨著廖人的沙沙聲,就見無數毒蟲浸過草地越逼越近,源源不斷地掩到,眾人不約而同地往山洞中退卻。比起這些令人渾身發麻的蟲豸,洪景自然沒那麽可怕了。


    洪景也被眼前這情形震撼,完全忘了與任天翔等人是對頭。他拿出火絨點燃枯枝,然後舞動燃燒的枯枝,總算將那些蟲豸嚇了回去。眾人一看,不約而同搜集枯枝在洞外點燃,燃起的篝火形成了一道火牆,總算阻止了那些無孔不入的毒蟲。


    “看來是我錯怪了你們。”洪景打量著山洞外那無數毒蟲,遺憾歎息道,“我們遇到了新的對手,方才那打鬥聲也許正是在與新的對手交手。”


    “你一句錯怪就完了?”任天翔赤紅著雙眼怒視洪景,“我兩個兄弟死在你手裏,你輕飄飄一句話就想為自己開脫?”


    “我從不為自己開脫!”洪景迎上任天翔咄咄逼人的目光,坦然道,“既然在江湖上行走,就該知道勝者為王的道理。技不如人被殺,江湖上每天不知有多少,有本事就報仇雪恨,沒本事就乖乖躲到一邊去,江湖從來不同情弱者。”“你……”任天翔憤然而起,恨不得衝上去拚命,卻被季如風攔住:“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千萬莫要內訌,待過了眼前的困境再說……”


    說話間就聽火堆中“噗”一聲輕響,跟著是一股燒焦的糊味,卻是一隻飛蛾撲入篝火,轉眼即被燒成了灰燼。跟著又有飛蛾撲入火堆,沒多會兒岩洞中就充滿了濃烈的臭味,令人作嘔。


    看到眼前這熟悉的情形,任天翔與季如風對望一眼,一口同聲地說出一個名字:“薩滿教!”


    眼看撲入篝火的飛蛾越來越多,它們燃燒產生的毒氣正被夜風吹入山洞,令人頭暈目眩。任天翔急忙拿出懷中的義字壁,舉過頭頂朗聲高呼:“薩滿教的人聽著,想必你們也是為了它而來。雖然你們現在已將我們逼入絕地,占盡上風,但隻要我將這玉璧往地一摔,大家就一拍兩散,誰也別想得到墨子寶藏。”


    山洞前方叢林中,突然燃起了綠幽幽的燈火,就聽燈火處有人幽幽道:“交出義字壁,我饒你們不死!”(又是這句)任天翔一聲冷笑:“我們都是不怕死之輩,你以為區區幾隻毒蟲能嚇倒我們?”


    “好氣魄!”黑暗中有人朗聲大笑,笑聲未落,就見幾盞燈籠緩緩亮起,照出了一乘舒適的軟椅。一個青山如柳的年輕人懶洋洋端坐軟椅之中,似笑非笑地遙望眾人。在他身後,無數服飾怪異的錦衣漢子肅然而立,目無表情猶如僵屍一般。


    “是你!”任天翔失聲驚呼,旋即釋然一笑,“我早該想到。”


    不用說這青年書生正是率薩滿教徒追蹤而來的司馬瑜,就見他躊躇滿誌地笑道:“現在想到也不算晚。不錯,我正是為義字壁而來,正好洪幫主也在這裏,讓我少費了許多手腳。”


    “義字壁我這裏也有一塊,有本事你過來拿去!”洪景拿出義字壁殘片來到洞外,似在挑釁,實則是在估算著自己與司馬瑜的距離,想要憑本事將他一舉擒獲。


    司馬瑜像是看透洪景的心思,悠然笑道:“洪幫主,我們之間的距離是七丈三,你需要兩步才能衝過來,你衝出一步大約需要半息,足夠我比劃一個手勢,這個手勢將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洪景冷笑道:“是嗎?我倒是想試試,看看你要用什麽手段殺我?”


    司馬瑜淡淡一笑:“洪幫主誤會了,憑你的武功,隻怕我身邊還沒人能殺得了你,不過能擋住你一擊的卻還有那麽幾個。隻要擋住你搏命一擊,你就輸定了。”洪景正要反唇相譏,突見司馬瑜身後又亮起了一盞燈籠,照出一個口塞破布,五花大綁的錦衣公子。一柄鋼刀緊緊架在他的脖子上,閃亮的刀鋒正好抵住他脖子右側的大血管,隻須輕輕一劃,就是神仙也救不活。在他身旁,還有幾個洪勝幫的弟子也被綁在一起。


    隨著司馬瑜的手勢,有人拿開了那錦衣公子口中的破布,他急忙帶著哭音高呼:“爹爹救我……”原來落入司馬瑜手中的正是洪勝幫少幫主洪邪。洪景見狀方寸大亂,本已準備邁出的右腳,隻得悄悄收了回來。他若無其事地哈哈一笑:“馬師爺,我洪勝幫跟安將軍淵源匪淺,有什麽差遣隻要安將軍吩咐一聲變成,何必如此?”


    司馬瑜淡淡笑道:“你藏有義字壁殘片,卻一直沒打算過獻給將軍,在下隻好出此下策。交出你手中那塊義字壁殘片,安將軍哪裏我會替你解釋,你的兒子包括你洪勝幫的手下,全都不會有事,不然我隻好替安將軍得罪你這個朋友了。”洪景還在猶豫,就聽司馬瑜對手下淡淡吩咐,“我數三聲,三聲之後,洪勝幫的人一個不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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