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洛乾轉身朝那邊走了幾步,就看見拐角處的光亮在緩緩靠近。


    出現了一盞燈籠,牆上映著的人影並不高。


    洛乾站在原地等她走過來。


    噠,噠,噠……她走的很慢,以至於洛乾動了回去的念頭。


    也許是個打掃的小廝,也許是端茶送水的姑娘,也許是夜宿逍遙閣的客人……


    月白色的提花裙擺從拐角處探出來,她提了一盞荷花小燈,照亮了胸前的繡花飄帶。一身齊胸衫裙打扮,罩著銀線繡花的大袖衫,洛乾一眼就看出她是之前屋裏彈琴的女子。


    臉上依舊遮著銀白色的麵紗,她從轉角處款款走出,一注意到長廊裏還有別人存在,就忙抬起手臂用垂袖擋在身前,隻見得劉海間的朱砂痣鮮豔欲滴,襯的肌膚雪白。


    “姑娘?”


    他不敢相信就是眼前這個弱不禁風、怕生羞怯的丫頭把明霜打成那副模樣。


    不管他怎麽喊她,她都是低著頭,對洛乾探尋的目光躲躲閃閃。


    “夜深了,姑娘還沒有就寢休息嗎?”


    她微微頷首,發鬢的玉笄晃了晃,搖搖欲墜。


    “方才在暖閣,我那位朋友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姑娘海涵。”洛乾從這姑娘身上嗅到一縷藥香,並不刺鼻難聞,清新的沁人心脾。


    她啞著嗓子答道:“無礙。”


    洛乾隻當她是惹了風寒多有不便,就抱拳作揖讓路到一邊。


    姑娘垂著頭,與他擦肩而過時兩手握拳相疊,右腳後撤,屈膝伏身而口稱萬福,拜別而去。


    這時,洛乾才注意到她肩上還挎著一個小包袱。


    她走的急促,沒插穩的玉笄掉到地上響聲清脆,洛乾撿起來時就看到它已經斷裂了。


    左右心中覺得古怪,原地徘徊了幾步還是快步追了過去。


    遠遠的,就看見那盞光亮上了樓。


    三樓是客人留宿的地方,隱隱察覺了什麽,他還是穩住心神偷偷跟了過去。


    琴女停在了一扇掛著“西”字排的門前,抬手叩了叩,就有小廝過來為她開了門。


    “哎喲,小落真是讓我一番好等呀!”


    大門關緊,洛乾躡手躡腳地湊到窗邊戳了一個小孔窺視。


    “怎麽還背了包裹?裏麵裝了什麽?”


    說話的是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此刻色迷迷地打量著背對洛乾而立的琴女,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出他們要幹什麽。


    洛乾動了離開的心思,可這背影實在是眼熟,心底的擔憂越來越重……


    “爺不是說要聽奴家彈琴麽?怎麽不見著古琴?”


    聽到這道嬌媚的聲音,洛乾如五雷轟頂般呆立在原地。


    “琴?哈哈,良宵難得彈什麽琴啊。”男人起身便往她走去,琴女側身走開幾步,就讓他撲了個空。


    窗外的洛乾恰好能看見琴女的正麵,他不禁握緊了拳頭。


    “屋裏悶熱,麵紗取下就好。小落不如先給爺吹吹簫,消消火。”


    琴女聽話地取下麵紗扔在地上,一雙清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帶著點不諳世事的純真,貼鎖骨而垂的瓔珞圈上掛著雕花白玉,雪膚相映,溝壑成欲。


    看在眼裏,洛乾想起的是在明府時那個丫頭的衣著保守以及麵容冷漠。


    “小落的規矩就是先給客人彈琴,閣主最講究的就是規矩。”她提著裙擺走到空置的琴案旁坐下,表情仍是無辜。


    “依你,都依你。”男人將侍候在側的小廝喚去取琴,自己又摩挲手掌湊到女子身邊。


    她冷聲道:“彈琴可沒有兩人擠在一起的道理。”


    “嘿嘿嘿……”


    中年男人的笑容看的洛乾惡心反胃,他十分不願在這裏繼續待下去。這時小廝恰好出了門,他不得不閃身藏到柱子後麵。


    等小廝離遠了,他就聽見屋內哐當一聲響,緊接著就是男人的一聲悶哼,咚地倒地聲。


    他連忙湊到窗邊,發現男人倒在了地上還瞪著眼睛,胸口上插著一把匕首。


    以“小落”身份在逍遙閣當樂伎的雲驚蟄擦了擦手上的血,麵無表情地從男人兜裏翻出一個匣子收入囊中。


    他竟然莫名鬆了一口氣。


    雲驚蟄的衣裳上沾了血,這身齊胸衫裙更不是適合活動的打扮。


    她想了想,將屍體的袍子掀起擋住臉,畢竟看著太膈應。


    包袱裏裝的是一套便衣,她利索地解開係帶褪去衣物,更換好衣物。


    手持離火符點燃帶血的衣裙隨意拋開,又拿出一張貼在屍體上。火勢迅速在房內蔓延開來,做完這一切的她不慌不忙地翻窗逃走了……


    “起火了!起火了……”


    逍遙閣的人不多,洛乾避開那幾個跑來救火的小廝跑回二樓的暖閣。


    (


    溫馨提示:


    “洛乾,你這慌慌張張是幹什麽啊?”


    洛乾坐到桌邊使自己強行鎮定下來,“我沒事、我很好……”


    “沒事你流這麽多鼻血?”


    他一愣,衝季子淳訕訕一笑。


    天知道,琴女就是雲驚蟄。這也就算了,她居然直接在房間裏換衣裳?


    仔細想來,就她一個活人在房間裏,更換便衣並無不妥,她肯定算不到洛乾會在外麵偷看。


    “好像有點嚴重啊?”


    “我真的沒事……”血氣方剛的年紀,發生這樣的情況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了麽?


    三樓的火勢在及時的撲救下並沒有危害到逍遙閣其他地方,他們繼續待在二樓歇息。


    洛乾的鼻血是止住了,就是不管季子淳怎麽問,他都不肯說出遇見了什麽事情。


    將近亥時,林華端終於過來找他們。不過,並不是被火勢驚動而過來的。


    “我與閣主商量了一會,他願意給你們一個機會拿到準入券。”


    林華端說的商量一會可是讓他們等到發困,昏昏欲睡。


    但是這個走關係的方法還是挺香的。


    不過,林華端又說:“楚姑娘是竹林宗遠道而來的客人,我就直接要來了一塊牌子。從此你拿這個牌子就可在逍遙閣通行,往後有什麽活動直接過來便可。”


    “咳咳。”洛乾一點都不酸,反正他剛剛就是直接從大門進來的。


    “洛乾,季子淳,你們把孩子留在這裏,回客棧去吧。在拿到準入券之前,不許再進入逍遙閣。”


    “知道了。”


    聽出他的口服心不服,林華端臉色難看地道:“要不是我在這裏,在逍遙閣亂跑的你隻怕早就被抓了起來。”


    洛乾心頭一緊,看樣子逍遙閣並不像表麵這樣的防備鬆懈。


    “今晚不管看到什麽,就當是眼花了,懂嗎?”


    若是聽不出他話裏的警告意味,洛乾就算這段時間江湖是白混了。


    等到林華端把事情都交待清楚了,季子淳才小心地提出自己的問題:“林公子,鬥膽請問貓妖的事情……”


    “這段時間就先麻煩楚姑娘代為照顧了。”


    楚林音對上他的目光,點了點頭。


    “你一個大男人,照顧孩子太不方便,忙自己的事去吧!天下沒有白費的午餐,明天記得去客棧大堂找一個叫做岩延的夥計,各自領一個任務。做好了才能拿到準入券。”林華端又轉頭對季子淳說,“貓妖之事,要等老板得空之後看你有多少誠意。”


    最後接到這樣的結果,對季子淳來說,多少會有點失落。


    這一夜,他們還是回了客棧休息。被暴打一頓後的明霜在床上呼呼大睡,知道琴女就是雲驚蟄之後,洛乾有些理解他那不敢說更不敢還手的原因了。


    一夜過去。


    大清早起來,洛乾就喊他們一起去樓下領任務。明霜果斷拒絕了這個爭取準入券的機會,與之前對逍遙閣的上心截然相反。


    於是就隻有季子淳同洛乾一起下去找夥計領任務。


    桃源客棧的夥計岩延得知他們的來意之後,伸手從櫃台底下端出一個裝滿木簽的筒子。


    “二位隨便抽一支就好。”


    洛乾與季子淳對視一眼,索性是看不出木簽之間的區別,兩人就一前一後信手各拿一支。


    於是洛乾就來到了大街上,因為他的任務是幫逍遙閣物色三個去逍遙閣做事的姑娘。


    季子淳一看到簽上是挑水劈柴類的雜活就叫苦連天,殊不知洛乾更慘,一個作風端正的有為青年居然做起了臨時的青樓中介……


    岩延在他們拿到木簽之後特別說明不能私自更換。


    抬頭仰望厚厚的雲層,他隻覺得欲哭無淚。


    選入逍遙閣工作的姑娘要什麽條件?其一美色,其二走投無路,其三技藝。


    他不可能明晃晃地在大街上拉人就問要不要去逍遙閣,這樣的舉措隻會被人當成打死。


    客棧給了他五天時間,看上去還算充裕。


    洛乾決定先在洞溪城逛幾圈觀察觀察。


    洞溪城不算大,洞溪城的人們卻很勤勞。草尖的露珠還未蒸幹,路邊的商販們已經吆喝起來。


    走累了之後,他正想去找個攤子吃東西,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沒錢,便吞下口水打消了這個念頭。


    洞溪城逛街的女人不少,就是見不著幾個順眼的。


    他滿腦子裏都是那張純中帶欲的臉,與平日裏的冷漠形成的巨大反差,讓他又驚又喜。


    回想起意外看到的畫麵,深深的罪惡感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腦海裏裝著這些不可描述的東西久久揮之不去。


    直到被一個清朗的聲音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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