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吵什麽?”陸磊懶洋洋地坐起身,眼前是一個令他詫異的畫麵,“這不是……二次中寒毒的自愈表現嗎?”也就是洛乾現在難受的滿地打滾的模樣。


    “自……自愈?”


    他解釋道:“以前中過寒毒的人,以後若是再中,隻要及時清理掉表麵的烏青,就不需要再服用其他藥物來清除體內殘餘。當然,天生魔根的人少之又少,被他們打傷還能存活的人就更少了!像我們這種生活在魔根者身邊的人,吃顆藥就行了,更不需要調動氣息來自愈。”


    “為什麽?”明霜問道。


    “很痛苦的。”陸磊聳了聳肩,“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麽靈藥,沒想到也隻是一般的解藥。看洛乾這樣子,肯定生不如死吧!”


    “那我能不能幫他做點什麽?”明霜急切地問道,來不及去思考洛乾會有自愈表現的原因。


    “睡覺。”


    看到明霜不解而又焦慮的表情,陸磊補充道:“你要保證自己的體力。若他的意誌堅強,你需要扛著他走路;若他痛苦到自殺,你也需要扛著他回去。”


    洛乾臉頰漲的通紅,不時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體內是水火大戰,身邊是熊熊火焰。他既受不了那堆火,又渴望去溫暖自己的手腳。


    陸磊伸出手感受著溫暖的火焰,喊住要過去抓住洛乾的明霜:“別碰他!這時要是碰到其他人,他的身體就會奇癢無比。你不希望他把自己撓死吧?”


    明霜眼睜睜地看著洛乾撕扯自己的衣服,沉默下來。


    “我也不希望他死掉。要是我師父在,就一定能救他。”


    “你……”明霜的嘴唇動了動,身體如有千斤重,連頭也抬不起,“你的藥呢?”


    “到這狀況了,沒用的。藥丹是師父針對我而研製的,劑量、成分都有周全的把控。現在咱們沒有大夫來分析洛乾的情況,能怎麽辦呢?聽天命咯!”


    對於洛乾的存活,陸磊並沒太放在心上。其一,不是他造成的;其二,他提醒過何知抓活人;其三,他盡力而為,再沒有任何辦法。師父若是要問責,根本不會對他作出太大的懲罰。


    他對著火光發呆,聽到那邊輕飄飄的一句:“我就是大夫啊。”


    可他說的大夫是能解多種疑難雜症,見識過天下奇毒的。明霜這樣的大夫?


    在陸磊的眼裏,明霜坐著的樣子就像一尊雕像。眾所周知,雕像不能給人看病。


    盡管明霜知道陸磊說要先保證自己的休息,他還是強撐到天亮,看洛乾自己折騰了一夜。


    他什麽都不能做,至少能保證洛乾不會滾到火堆裏。


    白天繼續前行時,昏睡過去的洛乾隻能交給何知和陸磊。明霜撐著自己的小霜劍慢慢跟在後頭,陸磊抱怨的話語從他耳邊飛過,他終於發現,原來聽人嘮嗑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何知不時眼淚汪汪著,一個勁地對他說對不起。尚有陰影的明霜抿緊嘴唇一個音都不發。


    林華端交給他們的任務就是調查清水村,意外的是,他們以另一種方式到達了清水村。


    陸磊口中肆虐著怪病的清水村,家家戶戶閉緊了大門,他們走的是空蕩蕩的大路。


    路上偶有一個用布蒙住臉的村民,隔得老遠才同陸磊打招呼,隨後又行色匆匆,很快就消失在視線裏。


    “多久?”明霜困的不行。洛乾卻在陸磊背上打起了鼾,還有何知托著他以免往下掉。


    “這幾天更嚴重了,以前不用蒙臉。”


    “我是問還要走多久才到?”


    一步一步,走的像蝸牛。


    寸步難行的陸磊心裏更憋屈,師弟把人打成這樣,現在他卻隻能咬牙承擔。


    他們約定與師父會麵的地方在楊浦歸居住的地方,與其他村民都有一定距離,屋子也夠寬敞。


    給他們幾個人提供暫居的屋子綽綽有餘。


    出發之前,陸磊的師父帶著另一個師弟前去尋找陳老先生,他估摸著是要半個月才能回來。到達楊家時,果然隻看見楊浦歸跟他的媳婦。


    “陸道友來了。哎,這不是我的好兄弟,洛乾麽?”楊浦歸招呼上馬氏,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洛乾抬到客房躺下。


    “陸道友快這邊請……”楊浦歸拉著陸磊離開商議,何知被留下照顧洛乾。他剛到床前坐下,又自言自語地責怪起了自己。


    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魔根,傷害到身邊人。天華宗的師父冷眼待他,又何嚐不是考慮到魔根的劣性麽?他就是天生帶有詛咒的人。


    洛乾似乎痛苦地哼了一聲。聽到這聲音,何知懊惱地抓起了自己的頭發。


    “你在這啊!”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男聲。


    “我、我……”


    明霜臉上掛著笑容,輕聲對這孩子說:“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就行了。”


    “可是都是我,他才會變成這樣。我沒辦法控製自己的那種可怕的力量……”


    “好了,沒事了。”明霜走過來一把將洛乾的被子掀開,一張笑臉瞬間換成惡人的猙獰表情,“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床啊?”


    躺在床上的那位睜開了一隻眼睛,把被子拉上來又閉上了眼睛。“沒有曬到,我再睡會。”


    “還裝呢?”明霜朝他吼道,“老子要睡覺,你快起開,給我騰個地方。”


    “唉……”洛乾極不情願地起床,腳剛落地,就被明霜拽開。“哎喲,我手斷了!”


    何知一驚,連忙湊過去抓住洛乾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那廂明霜坐在床上伸著懶腰,一副見慣不怪的樣子,順便揭示了洛乾的真麵目:“你都被人背了一整天,殘餘的寒毒也清的幹幹淨淨。還疼呢?還有一點,何知可沒打你的手。”


    “哦?是嗎?”洛乾憋住笑,抱著胳膊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留下何知愣在原地,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著頭腦。


    馬氏很快給他們做好了晚飯。和楊浦歸商議完鑰匙的陸磊,看到洛乾閑逛在屋外時也是有些疑惑。他拉過何知來問,更沒問出個所以然。


    有一點可能,或許洛乾早就清醒了。


    吃晚飯的時候,楊浦歸倒了酒過來跟洛乾喝,卻遭到洛乾的拒絕。


    “幹嘛呢,又不會下藥……”他幹笑著坐在洛乾旁邊,給他夾塊肉,再次被拒絕。


    “楊哥,我傷成這樣,暫時得戒葷腥油膩。”洛乾笑的客氣又疏遠。楊浦歸看向那對師兄弟,倒是何知傻乎乎地點了點頭,“是啊。對不起,都怪我。”


    “來來,喝酒。”


    楊浦歸換了個位置,再沒跟洛乾說任何話。


    一直低頭細嚼慢咽的馬氏是個有心人,她準備的菜不盡是大魚大肉。看到洛乾帶著傷,還特意給洛乾燉了一點湯。


    洛乾毫不客氣的吃完,抹淨嘴巴,一個人踱到屋外看起了星星。


    月明而星稀,他看的卻是星星。


    “洛乾!”背後響起那個略帶少年氣的聲音,洛乾有些不寒而栗。


    “我們……”何知到他身後站立,整個人籠罩在洛乾身形的陰影裏。“好像沒喊明霜?”


    “咦,是麽?”洛乾開始裝傻。


    “是啊。”何知回答時近乎有幾分傻氣。


    “那你去喊他吧,我需要吸收月光的精華。”


    “精……精華?好吧。我……”何知回頭,突然發現自己什麽也看不清。可他卻找得到洛乾的位置。“我……”他低著頭想了半天,最後一咬牙,決定再也不能麻煩別人。


    邁出那一步,卻仿佛行走在懸崖邊上,離深淵又近了一分。


    他害怕掉下去……“何知,你沒提燈嗎?”他的肩膀被人抓住了。


    提著燈,其實他也不一定看得清路。


    洛乾回想起那天晚上似乎就是自己把何知推到地上,才導致他發狂的。於是搭在何知肩上的手就再不敢離開,他忐忑著將何知帶回屋。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捱過一次毒打,可不能再捱第二次。


    把何知帶到屋裏後,如釋重負的洛乾背上淌滿了冷汗。何知卻抬頭紅著臉跟他說謝謝。


    洛乾心道,他才要感謝壯士不殺之恩呢。


    “洛乾!”


    這一個豬一樣的尖叫聲不是明霜又能是誰發出來的?


    “你為什麽不喊我吃飯?”


    洛乾伸了個懶腰,給屋主人真誠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楊浦歸笑的特別尷尬,不一會就帶著自己的媳婦離開了。


    他們彼此都明白,從此不會再是一路人。


    偏僻山村裏享受山珍海味,屋裏有價值的東西都是村民的供奉。楊浦歸沉醉在精妙的謊言中,何知一廂情願地以為一切都是為了救人。


    林華端要他們在清水村調查三裏村失蹤的屍體,聯係上所有一切,洛乾逐漸能夠將這裏的每一個人看透。


    女人,馬氏生長在清水村,明知楊浦歸的假戲,卻也甘之如飴地配合。


    徒弟,一個心思純良,一個蠻橫自大。


    他們背後的那兩個人,醞釀出今天的一切。


    “洛乾!你在幹嘛,發什麽呆!”


    明霜這重重的一拍,讓他回了神。屋裏隻剩下他們三人,桌子上還有幾壇沒開的酒。


    洛乾笑了,揭開蓋子倒了三大碗。


    “不行,你不能喝的……”第一時間阻攔他的自然是何知。


    洛乾沒理他,舉起酒碗朝著明霜,“肚子餓?來,幹!”


    明知會傷到脾胃,明霜還是屈服在酒香中。


    “睡前不能喝這麽多酒,你們……”


    “何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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