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香燃盡,寧執都沒有等到想要的結果。


    同樣在旁邊等候的洛乾已經靠著棉被團打起了盹,小苦則強撐著緊盯著他。大概是怕自己睡過去,真的會被寧執扔掉。


    確實如寧執所言,她不能很好地控製自己的黑氣,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黑氣。


    寧執歎著氣收拾好自己的法器。小苦的眼皮已然很沉,掉下來,又被強迫著撐開。他覺得好笑,無奈地說:“我又不壞,又不會欺負小女孩。”


    小苦看他的眼神不減一分警惕,仿佛在說:誰信你這個大壞蛋。


    身體都睡涼了的洛乾被寧執突然喊醒,那一瞬間,他如墜冰窟。三裏村的夜晚怎麽會這麽冷呢?他已經被凍出了鼻涕,冰涼的液體貼在人中,是這一點提醒著他要防寒。


    找活人是找不著了,三人卻也不能留在大路上過夜。就近進了一戶荒廢的農家院子,矮矮的泥巴牆頭敲掉了一大塊,大門不知去向。也許是樹下那塊可能是木板的黑影?看不真切,他們隻知道這是個屋子,可以給他們擋風。


    擋屍煞就說不定咯。


    屋子不小,起碼也是三代人住在一起的。狹窄的堂屋兩側都設有睡覺的屋子,這戶人家在村裏應該不是太貧寒的。


    地上亂糟糟一片,僅從踩踏的柔軟感判斷出是一些吃食:白菜、紅薯都有可能。摸索著進了裏屋,他們極有默契地沒有提出分開睡覺。


    畢竟,聽著屋外哭嚎一般的刮風聲,誰也不敢確定那會不會是某種在閑逛的……超脫感覺之外的東西。


    而一進屋,人就突然變得特別昏沉。小苦抱著棉被縮到床裏頭,這兩個男人則坐在另一頭。


    洛乾過來時,還踩到一根尾巴——之所以知道是一根尾巴,是因為一聲尖細的狗叫乍響起在屋內,令他完全清醒過來。


    小苦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被這麽一嚇,直接昏了過去。寧執過去把了把脈,隨後自己都有些意外,對於會去擔心這個“潑婦”的情況。


    揭開草褥子,兩個大男人往裏麵勉強擠擠,洛乾幾乎是拚命抵住床頭而不掉下去。


    他當然是歇在靠外的一邊,寧執說他是邪祟不敢靠近的體質。聰明如洛乾,怎麽會輕易相信!拿他當人身盾牌是真,誇讚他的陽火體質才是虛偽。


    萬一有什麽屍煞進來,第一個撕的豈不就是洛乾……可天塌下來,人還得要睡覺。


    撅起屁股把寧執往裏邊懟了懟,洛乾占據了床的一半,閉上眼睛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寧執貼著冷冰冰的牆,睡意過沉,倒也沒醒。


    外頭有撕咬什麽的聲音響起。悄然而至的冰雨,巧妙地掩蓋了所有痕跡。


    他們睡醒起來時,在門口看見一具殘破的屍體。肚皮敞開著,裏麵空空如也。內髒是雨水衝走的,抑或是什麽叼走的?他們不得而知。


    隻能確定,下的雨很大,泥巴地上都淌著渾濁的水。腐爛的屍體都被洗刷的一幹二淨,倒像個完整的人皮架子,除了沒有頭。也沒有血。


    白天的三裏村果然和夜晚的不一樣,寂靜多了。


    暫時是出不了門,他們勉強能在屋裏翻出吃的填填肚子。剩下的便是枯坐著,等雨停。


    洛乾是不知道寧執打算怎麽處理三裏村的事,在他看來,不如早點跑路。


    當然要先等雨停,不然淋出一身病,那就是一命嗚呼。


    在這之前,他繼續在屋子裏尋找可以用到的東西。那兩人一塊發著呆,寧執懷裏抱了個鬼壇而已。


    一個醃菜壇子,有必要這樣抱著麽?他想。


    其實牆上掛了件蓑衣,非要此時跑路也不是不可行的。洛乾想著,就離這蓑衣更近了點。


    可大男人又怎能拋棄同伴?他也覺得,伸出手就能把屍煞嚇退還是有點威風的。


    寧執大概還需要他。


    他正想著,又翻了翻其他東西。一堆破舊葛布堆在地上,上麵有不少的爪印。隨意揭開,他也沒想著能在下麵找到什麽。卻聽到一聲微弱的嗷嗚——


    兩隻狗崽子,趴在木盆裏。這些布不是堆在地上,而是罩在木盆上,從側邊留了不引人注意的洞。


    一隻抬起毛茸茸的腦袋看向這個男人,黑漆漆的眼珠子忽而又轉到其他地方。它抓了抓另一個同伴,一個不動也不叫的同伴。


    已經涼透。


    洛乾想起早上起來時在裏屋地上發現的血跡,大致猜到這裏苟延殘喘著一家子狗。


    這個詭異的村子,人還是狗,都難以幸免。如果影響擴大到全世界……他不敢想,也想不到。


    雨漸漸小了,世界刷的幹幹淨淨。從廢屋裏走出去,沿路能看到癱在地上形態各異的屍體。老的少的,甚至還有包著繈褓的。


    有的發黑,有的長毛,有的被啃咬過,有的缺胳膊少腿,或者沒腦袋。


    呼吸之間,氣味算不上太難聞。感謝老天爺的雨。洛乾不知道假如沒有這場雨,他會不會崩潰到直接跑掉。


    小苦——強撐著,沒有讓妹妹出來麵對這些。她的臉色已經很難看。可她還是強撐著,跟在後麵慢慢地走。


    作為行動的總指揮,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寧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地方挖坑。讓這些屍體入土為安,村子裏才有變“幹淨”的可能。


    “吃力不討好……”洛乾歎起了氣,找來兩把鋤頭、鐵鏟等工具。他是無法理解,三個人,或許是一個人,這樣單薄的力量真的足以對抗一座陷落黑暗的村莊嗎?


    大白天的光線逐漸黯淡下來,掉了幾滴雨,吹著停不下的風。不大,很冷。


    稍微轉了轉,他們沒有找到合適的開闊平地挖坑,決定就近把屍體拖到曬穀場作焚燒處理。


    管他什麽妖魔鬼怪,全都燒掉,看它還能鬧什麽?即使知道此舉可能會引來非議,不過寧執想的是大局為重。


    左右等不到那些宗派來支援,那些揚名四方的大修士也不見得會過來自找麻煩。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那些人即使知道三裏村的事,也會是如下的場景:一個個裝聾作啞,圍著火爐子攀比功法,攀比法寶。有的還會咬耳朵,交流起玉清之體的發現。


    拖了五六具殘缺的屍體,從這些開始。寧執先是念叨一番,對著屍體堆深深鞠了一躬,再是擦上火點燃柴垛。牽著小苦離遠了些,才注意洛乾正在老樹下挖坑。


    不是說好不挖坑麽?寧執略有不快,尋了過去。


    正欲質問時才注意到旁邊擺著兩張席子,一個裹著青麵嬰孩,一個裹著黃狗幼崽。


    洛乾挖了兩個坑,將其分別埋掉。他的腿邊扒著另一隻黃狗幼崽,嗷嗚嗷嗚地叫喚著,甚是可憐。一行人便決定收下它,直到它找回小黃狗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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