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電算培訓班課程全部結束,許盈也沒有請小弟吃上那頓肯德基。


    因為她根本沒有……領、到、錢!


    話筒另一邊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許盈耐著性子在等。


    好半天,那喘氣聲才停下來,細細的電話線傳遞來雇主略有些不耐煩的聲音。


    「你的錢肯定給你,不過我現在身上沒有錢,我也損失了啊,那小子騎走我的三輪車,上麵還有兩個煤氣罐哪!」


    許盈欲哭無淚,這關她什麽事,把欠她的錢還她就好了嘛!


    「那、那要等多久?也沒有很多錢,你能不能向別人借一些,把我的錢結清再說?」她會不會有點過分?


    「我上哪兒去借?屋裏現在連煤都沒有,幾天都沒燒炕了,我腿又摔壞了,醫藥費還是別人墊的呢!」


    那就更不關她的事了啊,一件歸一件,也不能因為手頭緊就欠她薪水啊!她跑幾百層樓才賺那十塊二十塊的就容易嗎?可惡可惡,雇主的腿為什麽不幹脆斷掉……


    「啊……是嗎?我說怎麽那麽久你才接電話,真是不好意思,下炕很吃力吧?現在好些了嗎……」


    雇主粗嗄的嗓門也柔軟了些,「現在好多了。要不,你再發兩天,湊齊錢一起結給你。」


    許盈猶豫起來:「這個……」眼睛瞄到小弟,他正沒好氣地瞪著自己,「啊,不行,以後要上整天課,沒有時間去發了,所以……」請把錢盡快給她吧!


    「周六周日也不行?」


    她又猶豫,兩個整天就是三十塊啊!


    「他答應還錢沒?」小弟壓著聲音,一腳踹在她腿上,痛得她一縮。


    「不了,周六周日也得上課,往後兩個月都很忙,我要複習功課,參加一月份自考,所以不能發傳單了,還是把押金和工錢給我好了。」


    電話那邊思索一下:「那你下星期二下午過來吧,我在家等著。」


    許盈一喜,「幾點?」


    「嗯……兩三點鍾,上午我得上醫院,你下午過來就行。」


    許盈向小弟比出勝利的手勢,進一步確定:「你那時肯定在家?」可別像以前一樣,一去就沒人,老是鐵將軍把門,她離那麽遠,倒一次車就要兩塊錢,去一回要四塊,跑了三五趟,工錢沒到手,反而越搭越多。


    「嗯,在家。」雇主給了準話,便掛了機。


    許盈高高興興地跳起來,「太好了,下周二就去領薪,雇主說他在家等我。」


    「哦。」小弟伸出四根手指在她眼前晃啊晃,「又要損失四塊錢,除了你幹活期間搭的飯錢車錢,現在隻剩下六十塊了。」


    許盈一腳飛過去,「要你管!」


    「還要刨除你自己那二十塊押金。」


    「對啊。」臉一垮,許盈沮喪起來,「這次打工真的是很虧啊!」


    「你讓人騙了吧?怎麽說給給給的,到現在也沒影?」


    「雇主的腳摔壞了,剛才電話裏,他一直在喘,我去他家幾次,好像隻有他一個人,也沒人照顧他……」


    「裝的吧?」小弟惡意猜測。


    許盈瞥他一眼,「真沒同情心,瞎推測什麽!」仔細想了想,「應該不是假裝的吧?聽聲音好像痛得很厲害,移一下都要喘很久,如果能裝那麽像,可以去當配音演員了。」


    小弟哼哼冷笑:「真的假的,能不能領到錢就知道了。」


    許盈怒視他一陣,撲上去掐住他,「現在是周六下午兩點鍾,你為什麽會在家?高三學生不是一周七天無休息日的嗎?你出現在家裏未免太奇怪了吧?啊啊啊!」


    許君奮力掙紮,苦求生天。


    「反抗現行填鴨式教育,爭取合理待遇,高三生也應該享受公民基本權利……逃課無罪,休息有理——」


    ◇◇◇


    地上的雪已積了厚厚一層,想用鞋跟去量量有幾厘米深,一腳踩上,立刻陷進去大半,許盈趕緊拔出鞋,跺跺快凍僵的腳,站到已將雪踩實的路麵上。


    快一個小時了,門鎖依舊,主人仍沒有回來。院子裏靜悄悄的,前後進的其他房舍隱隱透出溫暖的氣息,以及人們的聊天聲。


    許盈愣愣地看著緊鎖的門戶、密閉的窗子,裏麵空無一人。向周圍望望,緊鄰的那間屋子也鎖著,後一趟平房裏的人她已問過了,答說:「不知道這家煤氣站的老板幹什麽去了,也不清楚那人什麽時候才回來。」而前麵住戶說一句對雇主不熟,就自顧看自己的電視去了,她呆站了半晌,隻好訕訕地出來。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跑來,電話老也沒人聽,偶爾接通,一與雇主約好時間,來了卻總是閉窗鎖戶鐵將軍把門。小弟譏諷多少次肯定是被騙了,她卻執意來找,大雪天裏一站就是半個多小時,凍得腳趾沒了知覺,才沮喪地回家。總是抱有一絲希望,雇主是的確有事出門,而她來得太晚才沒有遇上……


    走出長長的胡同,猶豫地向後看,會不會她才一走,雇主就回來了?往回走了十幾米,歎了口氣,悶悶地又折向公車站。


    心裏堵著一股氣,路過公用電話時腳一頓,狠狠地抓起話筒,用力按下幾個鍵。


    「喂,勞動力市場12號窗口嗎?我是許盈,我又去找了,還是沒有人在家,你……」


    熱情爽朗的笑聲傳過來:「啊,是許盈呀,我正找你哪,你留的電話號讓我弄丟了,就等你打電話來,上次不是說發藥品傳單,結果弄錯了發煤氣傳單嗎,這回有個發卡片的,一天二十五,挺好的,老妹兒,姐夠意思吧,第一個就想到你……」


    許盈很想揉揉耳根,熱誠的話聲讓她一時招架不住,有點無措起來:「呃、哦、這樣啊……」


    「這兒有手機號,你記一下,手邊有紙筆沒?是137xxxx,姓王,你找他就行……」


    許盈手忙腳亂地從背包裏翻出紙筆,伏在電話案上匆匆記錄。


    「哎,等一下,筆尖凍住了……好了,137……」


    「137xxxx,王先生,記好沒?我再說一遍……」


    掛了電話,許盈呆住半天,她不是想讓12號窗口中介人幫她找到雇主好付她薪水,然後回家安心複習功課參加一月自考的嗎?怎麽現在……反倒又接了一份信息?


    晃悠悠在公車站踱了半天,是去打電話給那個王先生,還是堅定地回家?或者到中介所說明一下情況,先解決她的欠薪問題?要是接了這份工的話,爸媽見她十一月還不安分複習老往外跑,一定會疑心;如果不接,一天二十五塊呢!幾天就能挽回她的損失,況且,她還交了五十元中介費,現在說不幹,不知能不能退還一點錢給她?


    煩惱來煩惱去,見一個人徑直向這邊走來,也沒在意,繼續踢著腳下積雪,直到肩被拍了下,才一愕抬頭,看清似曾相識的麵孔。


    「不是說要複習考試嗎?怎麽又來了?」


    說實話,聽聲音看相貌,許盈實在覺得這人陌生,但在這偏遠的西關區,能以這樣近似「熟稔」的語氣和她說話的,隻有一個人。


    「嗯,那個……我隨便逛逛。」她心虛地傻笑。


    「這麽冷的天,亂逛什麽,這裏又偏僻,你一個人,多注意安全。」


    「沒關係,同學家……」許盈胡亂一指,「就住附近,不會走丟的。」


    他一笑,「你打工賺錢,我也幫了忙,不表示一下嗎?」


    許盈有點笑不出來,拜托!這位先生,你這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挾恩以報,是很可恥的!


    「對啊,請你吃東西……」她有點緊張地撩了下耳邊的碎發,嗚……她上學期間都沒破費請過同學吃東西,今天居然被人訛詐!


    這人還在笑著,他笑起來很和藹,但許盈就是覺得緊張,自己對他……真的沒什麽印象啊,為什麽他能把自己記那麽熟?唉,也怪自己記憶載體有瑕疵,就算小時候的熟人記不得了,和他起碼也共處過若幹小時了,走在路上居然還是認不出。


    「吃什麽呢?」他竟真的考慮起來,「天這麽冷……」


    許盈暗暗叫苦,他不會要吃火鍋吧?她是窮人,付不起賬啊!別說火鍋,就是麵條也很成問題。


    「這樣吧,我看……」


    「等一下!」許盈覺得自己臉燙得要命,一定變成紅臉關公了!小聲道:「我今天沒有帶錢……」


    他像是很有趣地看著她。


    許盈卻想哭。


    「我還沒有領到錢,雇主老不在家,一來就沒人,我都跑了好多趟了。」她清了清發澀的嗓子,「我還押了二十塊押金,也沒有給我,到現在,一次也沒有結過,一分都沒有拿到。」


    他平靜地問:「一共多少?」


    「差不多有一百塊。」許盈低聲道,「我不想再來要了,一次一次白跑,可是我不但搭了押金,還有十幾天的路費、午飯時間、精力,總是不太甘心。」誰能知她例假期間也舍不得休息,一層層爬樓梯的疲累,痛了傷了不敢說,偷偷抹紅藥水的辛酸?雖說不算什麽太辛苦,想起來卻無法不委屈。


    「找了中介所問過沒有?」


    「問了,她們說必定欠不了我的,讓我自己先來找雇主,實在找不著人她們再去查。我才打了電話,又給我一個信息,說是發卡片的。」許盈展開手裏的字條,「這個薪水比較高,一天能有二十五塊。」


    他隨手拿過去看了一眼,「這是哪裏的中介所?」


    「市勞動力市場。」


    「你不去人才市場,到勞務市場找什麽工作?」


    許盈呆了下,「這種小時工,人才市場怎麽會有?」


    「有的,人才市場也招兼職的廣告發行員,勞務市場也招文秘會計。」他笑笑,「有時是分不大清,的確亂了些。」


    許盈初出學校,這些都不清楚,聽得一愣一愣,又不自覺捋頭發,「是啊,好亂。」


    「不過,這也太不正規了,一個電話號一個姓氏,就算推薦工作?」他淡淡一哼,「連封推薦信都沒有。」


    「還要推薦信?」許盈驚訝,「這種馬路上發傳單的活兒,不用推薦信吧?」又不是介紹到正式單位工作。


    「嗯,是不用。」他又看看字條上的電話號,「你還打算幹這一份?」


    許盈猶豫著,「不想幹了,我要複習考試,沒有時間。」如果接了,他不會又熱心幫自己去發吧?那時,豈不是更要被訛到底?她賺一點銀子多不易啊!「我還交了五十塊中介費呢,這回也泡湯了……啊,我還欠中介所十塊錢!」她惱聲抱怨,「為什麽都是一個市場的中介窗口,我同學從前隻交五十塊,我去卻要我六十塊?中介費說漲就漲,太沒天理了!」


    他聽著,忽然插了一句:「收你六十,有沒有發票?」


    許盈眨了眨眼,「發票?」


    「就是沒有了?收據呢,開了嗎?」


    許盈又去摸頭發,傻傻重複:「收據?」


    「也沒有?」他平靜道,「你學什麽專業?」


    這個問題……他好像問過吧?許盈乖乖答:「會計電算化。」


    他點頭,「會計……」聲音似乎有些無奈,「你學會計,不知道凡付了錢,都應該有原始單據做底的嗎?」


    許盈「啊」了一聲,雙手捧住臉頰,「我我……忘了!」


    她買東西也從沒索取過發票,又極少自己付什麽錢,根本就想不起發票收據這一類事項啊!「糟糕,中介人說五十元包找到工作為止,我現在不幹了,又沒有憑據,不是一分也討不回來?」


    真想去撞牆啊!


    如果去找中介所,說不定還要催她那暫欠的十塊錢,她當天隻帶了五十元,中介人很寬厚地說先欠著沒關係,再去時補上,她還偷偷感激了好一陣……


    啊……為什麽會遇上這種事?


    她沮喪至極,無力地搖搖手,「我回家了,再見。」這次打工真是太賠了!如果老爸知道,一定不但不安慰,還會哼一聲「花錢買教訓」,幸虧沒有告訴他。


    公車來了,她無精打采地上車,車梯上的殘雪化成水又結了冰,滑溜溜的,一個沒踩穩,差點撞到投幣箱上,幸好後麵有人扶住她。若是平時,她一定很禮貌很感動地回頭笑一笑,說句謝謝,可是現在她已經沒有精神管這些。她沒借窘狀發泄哭出來就很不錯了,女司機還在用細竿敲著投幣箱,麵無表情地說著「投幣投幣」,讓許盈很想撲上去咬死她。心情不好,犯她者殺無赦!


    手伸到包包裏胡亂摸著,她還剩一張月票,哪去了?是在包裏還是在衣兜裏?


    「讓一讓,別擋著後邊人上車。」女司機習慣性地說著,細竿向旁邊比畫了一下。


    許盈往左邊邁了一步,手還在包裏沒拿出來,後麵的乘客已伸過手臂投進一張紙幣,說一句「兩個人」,進入車廂,將許盈輕輕向裏推了一下,「別找了,到後麵坐。」


    許盈還沒反應過來,就不由自主被他推到最裏麵的座位坐下,看他坐在自己旁邊,有點結巴:「你、你也坐這路車?」


    「嗯。」


    她哦了一聲,過了半天又想起來問:「你要去哪兒?」


    「公交總站。」


    那不就是終點?許盈暗皺眉,沒想到居然跟他同路,她真是很不習慣跟這種半生不熟的人一起搭車啊……手又無意識地在衣袋裏掏了掏,摸出一張薄紙條,總算找到了!「給你這個。」


    他側過頭來看看,「什麽?」


    「月票。」許盈有點窘,「你替我投幣,月票給你,下回坐車用。」


    「你留著用吧。」他溫和地笑笑,「才一塊錢,不用還。」


    許盈尷尬地又哦一聲,收回手,不知說些什麽好,他也不出聲。上車的人漸漸多起來,密閉寒涼的車廂變得暖和很多,過了一會兒,公車就開動了。


    一路上,許盈一直擔心他如果說什麽,自己該怎樣回應才好,所幸他不怎麽說話,倒是自己渾身不自在地暗暗數著站點,盼望快快到終點好下車。


    到站後,許盈本想道一聲拜拜就立刻分道揚鑣,誰知他卻拉住她,「去勞務市場。」


    她愣愣地問:「到那幹嗎?」


    「你不想要回你的中介費了?」


    「想啊……」許盈疑惑,「可是,能要回來嗎?」


    「試試吧,應該能退回一部分。」他在前頭先行,「走吧。」


    許盈便隻好跟著他,一肚子疑問,他來這邊不會是專要幫她討中介費的吧?有這麽熱心的人嗎?還是本來就到勞動力市場辦事,順便替她問一問……難不成是記者暗訪?又或者他也吃過類似的虧,一並找勞動力市場投訴去?


    胡亂猜測中,已步行十分鍾,到了市勞動力市場,進入二樓,他問:「是哪一家?」


    許盈遲疑地指了指12號窗口,他便徑直向那裏走了過去,窗口接待的人見他走近,忙熱情站起招呼:「找工作嗎?什麽職業都有,兼職專職,網管、會計、電腦設計人員、廣告發行,什麽都有……」


    「你們介紹的工作是騙人的,把中介費退回來。」


    聲音並不大,卻很清晰,讓跟在後頭的許盈差點暈倒,幾乎想奪路而逃,卻被他從身後拖了出來,推到中介人員麵前。


    「我妹妹發了十幾天傳單,一分錢都沒有拿到不說,還自己搭了路費飯錢,你們給的是什麽信息?」


    12號窗口的女負責人走過來,「哪份信息?你幹什麽工作?」


    「發煤氣傳單。」他又將許盈向前推了下,「不是我,是她。」


    女負責人愣了愣,「哎?小妹兒你啊,我不是剛給你一個信息嗎,你去了沒有?」


    「還沒。」許盈來了幾次,一向對這位女負責人的熱情很是畏懼,「我發傳單的那個雇主,還是不在家,你能不能聯係一下他,把錢結給我?」


    「沒給你結錢?不會吧,那人姓什麽?在哪兒的?」


    「西關的,姓什麽……我不知道。」許盈小聲道,「你當初就沒告訴我。」


    女負責人找紙筆,「你等等,我記一下,我這兒信息太多,也記不大清,你自己去要了沒?」


    「去了,他總是不在家。」許盈滿腹怒氣,「一去就沒人,他不是搬走了吧?」


    「怎麽可能?我打個電話問問。」


    「電話沒人接啊,早、午、晚都沒人。」許盈看她忙碌著,升起小小一點希望,應該會幫她討回薪水吧?


    「要不,你回家等等,我聯係上他,再打電話找你。」女負責人誠懇地笑著。


    許盈心裏微鬆,正想點點頭,卻聽得她的義務聲討者冷淡道:「不用了,那錢我們不要了,你們把中介費退回就行。」


    女負責人臉一沉,「退什麽中介費,我們提供信息,她找到了工作,不滿意,可以再調,哪有退的道理?」


    「調?拖著欠著不付薪,押金扣了不還,再調也是一樣,你這裏,我們信不著。」他冷冷道,「倒搭車錢、押金、時間、精力,我們認了,你們提供虛假信息,我們卻不認,也不用你們查,把中介費退回來,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浪費在這兒。」


    「誰說給假信息了?如果真沒領到錢,我們可以去查,我剛才還給這小妹兒一條新信息,你問她是不是?」


    女負責人聲音越來越高,引得大廳裏許多人湊來看熱鬧,許盈緊張得臉又有些熱,小聲道:「可是,我不想幹了,我要考試,沒有時間……」


    「不幹你還收我信息?這算什麽!」女負責人勃然怒道,「要麽你就去,要麽不去,退費是不可能的。」


    許盈無措地看看身邊人,他沉穩地敲了敲桌子,「那就不必說了,市場管理人員呢?請他來解釋一下,中介所提供信息有問題又不退費,算什麽?」


    這時,有個人從人群中擠進來,「怎麽回事?吵什麽,怎麽了?」


    女負責人立即上前快速說明起來,她的聲音高亢得有些震耳,許盈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團亂,自己的聲討人偶爾插上幾句,神情像是有些怒,又像微微冷笑洞察的樣子,仿佛真是為親人據理力爭盡心護持,那管理人員聽了一陣,見周圍的人越聚越多,便說道:「你別動氣,我們到一邊說……」他卻不肯,隻說要求退中介費,僵持一陣,管理人員去同12號窗口的女負責人勸了幾句,女負責人不情不願地念叨著,去抽屜裏拿出幾張紙幣。


    許盈正接時,女負責人一下子想起來:「哎,你還欠十塊錢呢,以前不是說你再來時補上嗎?」


    許盈暗道糟糕,她記性怎麽這樣好啊!鼓起勇氣說:「我同學來找工作,隻收五十元,為什麽我要交六十元啊?」


    「這是規定的,都交六十元……」


    「勞務市場收費不給開收據,還收費不一,到底是按什麽規定?」冷淡沉穩的聲音又插進來。


    管理人員打圓場:「算了算了,退都退了,還計較十塊五塊的?」


    女負責人沒好氣地悻悻罷休,餘怒未消地回到窗口隔間裏去,管理人員喝著:「別看了,沒事啦——」人群逐漸散去,應聘的、招工的、詢問的、登記的,都各忙各的去。


    許盈跟著那人出了勞動力市場,他才問:「退給你多少錢?」


    許盈陶出來給他看,「三十。」見他皺眉,忙道,「我覺得已經很好了,你不幫我來要,我一分都要不回,虧得更徹底!」


    他輕聲道:「以後多長個心眼,不要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雖然損失,就當學了經驗。」


    許盈點頭,想了想,又疑惑地問:「他們說幫我查雇主欠我薪水的事,你怎麽說不用?」如果能追回一些,她就少虧一些,說不定除掉本錢,還能餘下一點啊!


    他似是笑了一笑,「第一,這些中介窗口都是政府包給私人的,他們的信息本就不十分可靠;第二,就算他們答應查,也未必盡心,上周推下周,一個月推兩個月,你有多少時間和他們耗得起?有這精力,不如幹些別的。」


    許盈聽得發呆,「這樣啊……」


    「更有私人的不正規中介所,根本就和雇主聯合起來騙人,手段也和這差不多,情況就更惡劣些,現在很多製度不規範,單靠政府管理是管不過來的。」他溫聲道,「學生沒出校園,當然不大知道,以後工作了,會多長些經驗。」


    許盈又摸頭發,「你、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他笑,「你猜呢?」


    許盈脫口而出:「警察!」剛才他在市場裏,好……威嚴!


    他搖頭。


    「那……記者?」不像!「城管的?工商所的?監察大隊的?法院的……」


    他忍不住笑,「別瞎猜了,天都黑了,快回家去吧。」


    許盈也不由跟著笑起來,這一笑,頓時輕鬆許多,用力點了下頭,「那我走了。」


    「有沒有零錢坐車?」


    「有有有!你……」許盈一窘,「好像我表哥,每次我去他家,臨走時總會問一句『有沒有零錢坐車』,我真是怕了這句話。」


    他微愣,又笑,「那好,我也走了。」


    見他轉身離去,許盈習慣性揮揮手,又失笑放下,他背對著,又看不見,還揮什麽。然而想叫他一聲,才忽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姓名,難道要叫「喂」?


    搜索枯腸地想了又想,她對這個搬走的鄰居,真的真的……沒什麽印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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