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被雨絲洗刷,酒樓依內依舊嘈雜混亂,吵嚷聲不絕,許多食客不顧雨水四散而去,高空俯瞰下去,灰蒙蒙的街道就像是忽然多了許多彩色蘑菇。


    霍笙的臉上依舊有些許震驚之色殘存,指了指胖子離去的方向,問楚展顏,


    “你看到了吧?”


    語氣有些不確定。


    那人身材圓潤如球,有眼睛都能看到。


    所以他的話裏有另外一層意思。


    “看到了,有些不同尋常。”


    點了點頭,楚展顏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凡人從那麽高的地方結結實實的落下來絕不可能安然無恙,更不要說立刻起身跑,而且一個胖成球似的家夥又怎麽可能有那樣的速度?


    那根本就是凡人不可能達到的速度!


    “會不會是某種特殊的妖?”


    霍笙猜測,世間生靈何止千萬種,任何東西都有可能因日月精華的侵染下化妖成仙,哪怕是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頭。


    比如南海邊的那塊頑石,


    比如南林鎮守,它的本體就是根竹筍……


    “他身上的血氣虧空,應該是個隱疾極多的家夥,我沒有從他的身上感受到妖氣,所以,他應該也不是妖獸所化。”


    阿喵插話,見著出乎預料的場麵,它也來了幾分精神,就連身上的粘膩也顧不上了。


    “妖的種類有很多,你能感受到同類的氣息,但別的可就不一定了。”


    霍笙斜了它一眼,出言打擊道。


    “你沒聽阿喵說他身上有血氣麽?”


    楚展顏看了他一眼,心道你這好打擊別人體現自己的毛病真是隨時隨地,連我的貓都不放過。


    霍笙被他不鹹不淡的反擊嗆的一滯,旋即惱怒,


    “那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他才記起重點,胖子身上有血氣,那就說明他的身體構造是血肉之軀,而如果本體是血肉之軀的妖物,阿喵不可能聞不出來。


    貓鼻子本來就靈的很。


    “不清楚。”


    楚展顏聳了聳肩,管他呢,誰知道那胖子是不是緊急情況下的潛力爆發?


    據說,人都有那種東西,一旦被釋放出來就會有超出身體極限的能力,隻是要依這般解釋的話,那胖子的潛力可屬實不低啊,這爆發力,快趕得上第六初境的修行者了……


    “算了,先找個地方休息吧,剛進縣就遇上這等詭異的事情,還真不是個什麽好兆頭……”


    霍笙翻了個白眼,也懶的再繼續討論那胖子的事,他有潔癖,現在衣擺上滿是泥水,得趕緊好好洗洗。


    想到衣服,他的身體忽然僵硬了下,暗自磨牙恨那丫頭狡猾,居然騙走了自己的儲物靈器!寶貝丹藥倒是不打緊,但那裏麵可是有著足足幾十件自己的換洗衣服啊,而且都是全新的,幹的!幹的啊!沒有泥水的衣服!


    “我倒覺得挺有意思的。”


    楚展顏笑,並沒看到霍笙的異樣,他初次以遊曆的心態入凡塵,正是新鮮感最足的時候。


    阿喵則歡快喵了聲,罕見的對霍笙的提議表示讚同。


    後者則隻是嗬嗬兩聲,似乎對某人的話有些提不起興趣。


    酒樓外的胡同中,有抹細小的黑影閃過,無聲無息,像是個精靈……


    ————


    悅來客棧,鞍山縣最好的住所之一,住店的銀子自然是霍笙掏腰包,楚展顏也不跟他客氣,二樓上房兩間,鬆木地板,取暖爐子早已被小二燒的旺盛,整間屋子暖洋洋的舒適,與外麵陰沉冰涼的天氣簡直天壤之別。


    一進屋,阿喵就第一時間跑到火爐邊抖起了身子,水珠隨著濕透的長毛四下飛濺,滾燙的鐵爐上頓時呲呲作響,冒出點點密集的白煙。


    楚展顏身體輕震,周身靈氣透體而出,衣衫鼓動,樓上似有風起,待落下時,白衫上的水分已然被蒸幹,衣擺重新變的筆直,如同上好的紙張。


    他這才邁步走入屋內。


    床榻上鋪著絨被,摸上去鬆軟舒服,楚展顏脫了鞋襪在床邊盤膝坐好,閉目準備修煉,又忽然想到了什麽,睜開眼對阿喵說道,


    “今晚你就在那睡吧,別和我搶被子。”


    火爐另一側露出的尾巴甩了甩,有些不滿意。


    在外奔波好幾天了,雖然四蹄壓根沒沾過土,但它還是很想擁有溫暖後的柔軟。


    “別那麽貪,而且我早就和你說了,你睡覺太不老實。”


    楚展顏平靜說道,他在解釋不讓黑貓上床的原因。


    阿喵聽著像嘲諷。


    於是它發出一聲委屈的貓叫,不知是不是出於某些討饒賣乖的念頭,叫聲中帶著些許奶音。


    “不行!”


    楚展顏搖頭,全然不為所動,


    “被褥隻有一幅,不能拿來打地鋪,而且這畢竟是人家客棧的東西,弄髒了也不好,而且你最近有些掉毛,粘在身上很癢。”


    聽著這話,阿喵更覺委屈,心想這我能有什麽辦法?


    心中的念頭說出卻得到了堅定的拒絕,尤其是拒絕的話語處處誠懇傷人,想必換了任何人都會感到氣憤,貓也一樣。


    阿喵就很氣憤,但它又不能撓什麽發泄,不然的話這屋子除了楚展顏之外,恐怕沒什麽會完好的保留下來。


    “爐子也不錯。”


    它有些賭氣的想著,就差兩眼有淚花閃爍,不然一定萌的驚天動地。


    潮濕天氣最討厭的地方在於,它很具有悠長綿軟的滲透性質,毛其實並不容易濕,但濕了就不好幹,至少單靠甩動是不行的,妖獸修行特性的苦逼之處則在於它們的靈氣主要用來淬煉身體,可以外放,但經脈不及人類修行者多,搞破壞可以,卻無法做到精細的控製,所以它沒法像楚展顏那樣用靈氣蒸幹水分。


    屋外樓梯響動,有腳步聲漸近,


    阿喵心情不好沒注意,它隻覺得身上依舊粘膩濕的厲害,仰頭看了眼抖動不停的爐頂,默默計算了一下之後突然輕盈的躍起,四爪攤開,整隻貓便落在了火爐上。


    “嗤……”


    有些刺耳的聲音響起,滾滾水汽頃刻間爆開,那方小小火爐瞬間便化作了一個噴湧著蒸汽的玩意,猛烈的白霧衝上撞上屋頂,沿木板向四周擴散,就像是朵美麗的蘑菇雲。


    房門被頂開,店小二雙手端著盆清水,側著身,肩搭條白毛巾走了進來,人還將進未進,口裏那套滾瓜爛熟的詞匯便已蹦了出來,


    “嘿,天字二房的這位客官,您的水……”


    話至一半戛然而止,就像是引吭高歌的鵝突然被掐住脖子,小二呆立在門前,與那趴在火爐頂身上白霧繚繞的黑貓大眼瞪小眼,盆中的水還在輕微的搖晃,如同他那顆受到刺激而顫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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