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見到赤雲道人飛身入場,心中竟是泛起一陣酸楚和委屈,即便顧寧也不敢肯定,這一次出來的赤雲道人,會不會還是息鬆道人的機關傀儡,但早已身心俱疲的顧寧,寧願相信赤雲道人的出現,會帶來轉機。


    赤雲道人身子落地,顧寧卻並沒有撤去真氣,十方獄外的大地上,到處都是寒冰。


    赤雲道人落地不穩,滑摔在地,顧不得疼痛,赤雲道人趕忙起身,朝著息鬆道人奔去,一邊跑一邊高聲喊道:“師父師父!你們住手。”


    息鬆道人笑了笑,口中言道:“胖徒兒,你可算來了。”


    赤雲道人撲通一聲跪在息鬆道人麵前:“師父,你放過寧兒吧,徒兒跟她說一說,讓她知道師父的心意,師父放心,寧兒性格純良善解人意,一定會想明白的。”


    息鬆道人瞥了顧寧一眼,接著便用手一指顧寧:“赤雲,你說這姑娘性格純良?奈何她一出手便是想要了為師的性命,哪一點算得上性格純良?”


    赤雲道人一愣,旋即轉頭道:“寧丫頭,你們別打了,聽我說。”


    熬桀生怕赤雲道人突然出現,還是息鬆道人的詭計,又擔心顧寧太過善良,輕信了對方的言語,於是趕在赤雲道人開口之前,熬桀厲聲打斷道:“住口!胖雜毛!”轉頭又對顧寧道:“乖孫女,你一個字也別信他!”


    顧寧立在極地寒冰高聳的冰戟之上,輕聲問道:“道長,公孫先生死了,你知道嗎?”


    赤雲道人一聽,好似被人在心口抓了一下:“寧兒,公孫憶我見了,不光是他,還有書白、晴兒,六獸我都瞧見了,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怪隻怪我來的晚了,不然這一切都可以避免。”


    顧寧苦笑一聲:“怪你嗎?這些真的怪你嗎?難道和你師父沒有半點關係嗎?”


    赤雲道人連連搖頭:“寧兒,你且聽我跟你說,你們都誤會我師父了。”


    顧寧連連搖頭:“就算是誤會,那這個代價也太大了,公孫先生沒了,書白和晴兒命懸一線,我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師父身故,長眠倒瓶山,卻被人生生挖了墳掘了墓,攪惱的不能安息,縱然有千萬種理由,這對我、對我師父、對雪仙閣能說的過去嗎?”


    赤雲道人不明就裏,他根本就不知道顧念被息鬆道人控製的事,下意識回頭瞧了一眼息鬆道人,隻見息鬆道人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好似對自己這邊說什麽一點都不在意一樣,赤雲道人隻好轉過頭來,張口道:“寧兒,我師父他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福澤百姓,這些犧牲和痛苦,都是為了日後世道變得更好,有些事實在是不得不做。”


    顧寧眼中閃過一絲仇怨:“挑唆莫堡主殺了十二部族三千餘口、挑起五仙教和天池堡的數十年恩怨、操控四刹門攪得武林腥風血雨,無數武林正道死在局中,裴家、鍾家全都沒落,如今複蘇六道,手上沾滿鮮血,難道這些都是不得不做的事嗎?”


    赤雲道人本想說通顧寧,不曾想卻被顧寧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顧寧又道:“死了這麽多人,道長還替這樣的罪魁開拓,仍勸我住手,道長,寧兒敬重您,也十分佩服您,隻是在這件事上,寧兒隻怕不能聽你的了,今天就算拚上我的性命,也不會讓他得逞?”


    息鬆道人忽然大笑起來:“徒兒,你勸他可有結果了?”


    赤雲道人心下一慌,趕忙轉身道:“師父,您再稍等片刻,寧丫頭有些執拗,師父放心,徒兒一定能說服她。”


    息鬆道人看向一旁的滅輪回,目光落在滅輪回手上的雀喙之上,隨即緩言道:“罷了,傻徒兒啊,你是師父養大的,什麽脾氣師父最清楚了,先前你說能說服公孫憶,不也沒成功嗎?你這嘴上的功夫,和你手上的功夫一樣不濟。”


    赤雲道人麵露尷尬,趕忙磕頭:“師父師父,徒兒自知愚鈍,給師父丟臉了,隻求師父再給徒兒一點時間,一定能成的,一定能成的。師父不能再妄造殺業了!”


    息鬆道人麵色一寒:“妄造殺業?你也覺得師父是在造殺業?”


    赤雲道人自知失語,趕忙道:“不不不,徒兒嘴笨,慌不擇言了。還請師父降罪!”


    息鬆道人冷哼一聲:“罷了,事到如今師父也實話告訴你,這丫頭留不得,她得了陸淩雪的真傳,若是今日放她走了,日後必成禍患,赤雲,隻要你信師父的,師父就心滿意足了。”


    赤雲道人忙道:“徒兒自然是信師父的,隻是寧兒她。。。。。”


    “住口!”息鬆道人厲聲道,“你休要多言,既然你信師父,那就不要再遲疑了,殺了她。”


    赤雲道人瞪圓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師父竟然要讓自己殺了顧寧,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


    熬桀怒道:“老雜毛!終於是露出真麵目了,胖子,你好好瞧瞧你那雜毛師父的醜惡嘴臉、險惡用心,心比墨石還要黑,比蠍子尾還要毒!你要是願意幫寧兒,我還念在咱們共處過,自然和你並肩搏上一搏,倘若你耳根子軟,又聽你那雜毛師父的對寧兒不利,我熬桀雖是打不過滅輪回和你師父,好歹跟你拚了命!”


    顧寧轉頭柔聲道:“爺爺,終不是赤雲道長的錯,你也莫要怪他。”


    息鬆道人冷笑一聲:“顧寧啊顧寧,你果真不簡單,局勢對你如此不利,你還能如此冷靜,說出這樣的話想要打動赤雲,你的命貧道還真是留不得。先前你說的不錯,莫卓天那個傻子,為了追他的妹妹失了理智,輕信了貧道的話,一口氣殺了三千多人,說穿了那是他愚蠢、五仙教和天池堡的恩怨,也的確是貧道一手操控,怪隻怪那隆貴優柔寡斷,鴆婆太過執念,這些弱點貧道不利用一下,實在說不過去,畢竟他們亂了貧道才能讓四刹門越做越大,至於你說的鍾家裴家,貧道也不過是點撥了一下老頭子,借四刹門的刀去殺他們罷了,不過你倒是少說了幾件事,既然今天是你的死期,那貧道索性就發發善心,把你們一直想知道的說出來,也好教你死個明白,紅楓林一戰,便是貧道一手挑起,歎隻歎當初四絕太蠢,傻乎乎地召開武林大會,向世人證明極樂圖並沒有參透,公孫烈那個糊塗蛋還把武林大會的地點選在了他公孫家的紅楓林,那叫自掘墳墓!不光如此,那鍾不悔的夫人辜曉,隻怕是到死才明白,一輩子都活在癡心妄想之中,給貧道做了棋子,鍾不怨則更蠢,硬是把一輩子都廢在了貧道布置的謊言之中,那忘川地宮的確存在不假,但什麽七星什麽搖光,什麽《不動明王咒》,這些都是貧道設下的陷阱,故意讓鍾家兄弟去鑽,可憐這哥倆窮極一生,都在替貧道保守秘密。”


    言及此處,息鬆道人有意停頓,轉頭看了看滅輪回,見滅輪回眉頭緊蹙,旋即笑道:“就連六道之事,可以說也是貧道布下的局。你們在這武林中經曆的每一件事,都和貧道有關,隻可惜你們身在局中,看不清全局,這麽多年以來,竟然沒有一個人瞧出來,你們活該被貧道戲耍。”


    顧寧眼中流下淚水,帶著三分悲憫和七分憤慨:“這麽說,你就是師祖說的執棋者了?”


    息鬆道人朗聲大笑:“陸淩雪還是有三分本事的,隻可惜她為情所困,一生都活在裴無極那個負心人的陰影之下,在武學一道,陸淩雪的確算得上當世第一人,隻是在感情上,她是一個十足的失敗者!聽你的意思,這執棋者是陸淩雪給貧道取的名字嘍?執棋者?執棋者?倒也貼切。陸淩雪若是能分出一半心思來尋找答案,也不會讓貧道掌控武林這麽多年。所以,人們都說雪仙閣如何如何?在貧道看來,不過爾爾。”


    顧寧怒道:“住口!休要辱我師祖。”


    息鬆道人笑意更甚:“這叫辱嗎?你也太經不起話了,貧道隻是說了些實話,倘若是把所有事都告訴你,怕是你根本就無法想象!”


    顧寧哭道:“總會有人能打敗你!不管你有什麽惡毒的打算,都不會得逞了。”


    息鬆道人嗤之以鼻:“剛誇你臨危不亂,怎麽兩三句話一說就漏了怯,這種孩子家的話從你雪仙閣閣主嘴裏說出來,實在是太過兒戲,毫不誇張的說,在貧道運籌帷幄這麽多年裏頭,的確有幾個人有機會察覺,方才提到的陸淩雪算一個,剩下的兩個人便出在這四刹門中,其一便是四刹門的創立者盛一刀,他本是一個碌碌無為的裁縫,陰差陽錯被百戰狂收做徒弟,得了百戰狂的傳授,隻可惜他一味求得極樂圖,即便是他距離真相最為接近,但卻是一葉障目,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最終也算是死在了極樂圖之上,至於這第二個人嘛,便是老頭子駱投,這個人不簡單,不管是心智還是武功都不在陸淩雪之下,也不像陸淩雪那般沉浸兒女情長,要說野心他有,手腕也夠狠辣,盛一刀創下的基業被他全盤接手,也算是乘上了東風,隻是他錯在太過相信貧道,又太過自負,以為能利用貧道來攫取六道之力,卻不知六道之力一說也是貧道一手畫的美夢泡影,老頭子怕是到現在仍不知,七星六道亦是貧道布下的局!最後一個人,是你們十分敬重的,貧道愛徒赤雲道人的摯友,公孫烈的獨子公孫憶了,要說心智才學,公孫憶可以說是比肩貧道,隻可惜他武功太弱,又想著靠自己破解迷局,最終棋差一著,害死了自己。可惜了,可惜了。”


    此言一出,滿場皆是愕然,赤雲道人渾身劇震,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中聽到的,情不自禁問道:“師父!師父!難道之前您跟徒兒說的那些,都是騙我的嗎?那些紛爭,那些屠戮,都是師父造成的嗎?”


    息鬆道人冷眼瞥了赤雲道人,袖中符咒早已備下,隻等赤雲道人言罷,息鬆道人道袖一揮,符咒呼的一聲貼在了赤雲道人腦門,赤雲道人抬眼望天,雙目變得空洞起來,身子動也不動,如同一尊石像一般。


    息鬆道人笑道:“傻徒兒,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不過這也是師父千挑萬選找你做徒弟的原因。”


    熬桀聽完也是錯愕,心道這老雜毛瞧著也不過是古稀年紀,就算修氣養身瞧著矍鑠,頂天也不過百歲,而七星六道紛爭之時,此人怕是還未降生,又怎麽會說七星六道亦是其布下的局?


    相較於熬桀的愕然,滅輪回好似明白了什麽,更是脫口問道:“你是.....”


    息鬆道人趕忙打斷:“延兒,你既然認出貧道,就乖乖在一旁便是,不到你說話的時候,就不要多言。”


    滅輪回一改先前的張狂,竟是用雙手拖起雀喙,呈在息鬆道人麵前:“不知是您,先前冒犯了。”


    息鬆道人接過雀喙,輕言道:“不知者不怪,畢竟貧道亦是把你也瞞下了,又害得你被七星封禁百年,隻求你不怪貧道。”


    熬桀和顧寧瞧著這詭誕的場麵,腦中無比的混亂,原以為距離真相已是一步之遙,卻不曾想息鬆道人竟然和百年前的六道頭領滅輪回也有關聯,任誰再聰明,也無法想象這背後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寧隻覺一陣頭昏腦漲,心下更是難過不已,想著若是公孫先生尚在世,以先生的機敏,說不定能想通這一切,隻可惜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息鬆道人將雀喙收入懷中,開口道:“顧閣主,瞧你這模樣,怕是想不通這裏頭的幹結,貧道最不喜歡把話說的太透,跟你說了這麽多已經是破了例,就算你還有許多疑惑,貧道也不想再點撥你了,想通的想不通的,等你一會兒見了公孫憶、見了你師父、見了先代四絕,再好好問問他們,看看他們死了這麽多年,有沒有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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