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鬆道人聲如洪鍾,一字一句入得鍾山破耳中,鍾山破好似得了離魂之症,半句話也說不出口,鍾家的秘密向來不為外人所知,如今看來,這些不過是鍾家一廂情願罷了,鍾不悔在世之時,四絕便知曉六道存在,陸淩雪、裴無極和公孫烈在聽聞六道之事時,約好誰也不把這件驚天秘密說出去,到如今卻成了人盡皆知的秘密。


    再者說,當年武林中五大絕世高手,鍾不悔便是其一,《不動明王咒》威震四方,忘川鍾家的名號也是叫的山響,可息鬆道人此番提起鍾家引以為傲的《不動明王咒》,竟然是息鬆故意留下的禍根,便是告訴眾人,鍾家的一切都是笑話。


    息鬆道人見鍾山破一臉愕然,登時便笑了起來:“趁著六道龍雀使鏖戰九龍,貧道便和你好好敘一敘舊,你還沒告訴貧道,鍾不悔是你什麽人?”


    鍾山破看著背後背著千手神相的息鬆道人如墮冰窟,又聽息鬆道人笑道:“貧道早年間和鍾不悔有過交情,在去忘川遊曆之時,恰逢鍾不悔得子,時間太久貧道倒有些記不真,好像是叫個鍾山破,貧道瞧你眉眼和鍾不悔倒有七八分神似,興許便是那小子吧?”


    息鬆道人言語中充滿從容,絲毫不把鍾山破放在心上,而和息鬆道人那股輕鬆截然不同的,便是苦鬥九龍抬棺術的熬桀。


    那符籙化作九條黑龍,在空中不住盤旋,一時間空中烏雲密布,風卷雷動,連天空都跟著暗了三分,熬桀化作的巨雀,便是在這一片蕭煞之中來回穿梭,和這九條黑龍相比,巨雀著實算不得什麽。


    四刹門陣中,一眾四刹門弟子忍不住驚歎起來,這些弟子之前都瞧見過雪仙閣寒冰一脈的“萬物蕭”,但此番瞧見九龍抬棺術,一個個長大了嘴巴合不攏,紛紛在心中暗道,若是自己對上這一招,怕是給這些黑龍打牙祭都不夠。


    老頭子暗道:“病刹,這也是《魯盤圖繪》上的招式嗎?”


    病公子唏噓道:“不錯,正是《魯盤圖繪》神禁術中的九龍抬棺術,不過這麽多年來,我也沒能真正的學會這一招,隻從那書中推測,便是能用符咒化出巨龍禦敵,如今看來,雖是和我預想的一樣,但親眼得見之下,還是驚為神技。”


    老頭子冷哼一聲:“我問你不是聽你吹噓的,你可有什麽破解之道?若是你對陣這些黑龍,可有勝算?”


    病公子轉頭看了一眼老頭子:“破解之道《魯盤圖繪》的確有注明,但這本《魯盤圖繪》是息鬆老雜毛給的,有沒有改動也未可知,至於我能不能破解,也要交手了才能知曉。”


    老頭子知道病公子這麽回答,便是有意隱瞞實力,便沒有再追問下去,畢竟病公子和自己也不似先前那般親密,二人雖同在四刹門,但自從公孫憶來到四刹門之後,便有了分歧,雖談不上離心離德,但也稱得上各懷心思。


    病公子見老頭子不再發問,也不再多言,連同四刹門弟子一起抬頭觀瞧,如今場中激鬥,蔚為壯觀。


    九條黑龍空中盤旋,龍吟聲此起彼伏。熬桀一臉凝重,細細感受這九條黑龍的實力,忽然之間,四條黑龍朝著熬桀衝來,這四條黑龍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合力夾攻熬桀,熬桀連忙擊空而上,心道這黑龍體大,勢必動作蠢笨,隻要以快打慢,化成巨雀在九龍之中穿行掠過,再瞅準機會一一擊破便可,誰曾想熬桀這邊剛朝上飛出丈餘,身下四條黑龍竟追至身下,長著巨口便是要分食熬桀。


    熬桀大吃一驚,根本沒有料到這些黑龍速度竟如此之快,趕忙在雙腳聚集真氣,接著便是雙足淩空一蹬,兩道風旋在雙足處凝結,這才稍稍和那些長著巨口的黑龍拉開一些距離。


    這邊堪堪躲過四條黑龍夾擊,沒等熬桀喘息,又有三條黑龍飛來,熬桀心思轉得奇快,登時便有了計策,眼見後三條黑龍近身,熬桀猛然停住身形,真氣急劇流動當即調轉雀首方向,竟是朝著身下四條黑龍衝去。


    在場之人無不驚呼,熬桀此舉在外人看來,便是準備自己鑽進黑龍口中,卻不知熬桀技高人膽大,瞄準了四條黑龍飛升時的間隙,貼著龍鱗擊墜落地,饒是那黑龍速度不慢,但身形實在太過巨大,雖是察覺到熬桀落地,但在刹那間來不及調轉方向,登時和那三條黑龍撞在一起。


    熬桀趁七條黑龍糾纏不清之時,手心處綠色龍旋早已凝結,這記龍旋可謂是集熬桀周身真氣之精華,威力十分巨大,熬桀便是想用這一招,徹底將這漫天黑龍了結。


    熬桀一聲清嘯,身子再度飛起,手心龍旋遞出,那風旋越漲越大,轉得也是越來越快,頃刻之間便打在了黑龍身上。熬桀見龍旋打中,趕忙掉轉方向,不料一條黑龍龍尾掃來,熬桀身後罡風大作,來不及轉頭,便被龍尾掃中,直拍的熬桀眼冒金星,腦袋裏嗡嗡作響,險些摔落在地。


    好在熬桀應變奇快,化作巨雀振翅堪堪穩住身形,不料另一條龍尾再度掃來。攪動周圍狂風大作,熬桀心頭叫苦連連:自己本就是使風的行家,但在這些黑長蟲麵前,竟是如同草芥一般,被狂風吹得左搖右擺,哪裏還有半點回旋餘地?怪不得師父當年說龍雀龍火雖是厲害,但碰上天克之技,怕是連還手的餘地也沒有,倒不如百戰狂那樣,苦練劍術,即便是碰上高手中的高手,也能憑劍術保命。


    那七條纏裹在一起的黑龍漸漸分離開來,複又盤旋在天際,熬桀不想讓九條黑龍往顧寧所在的位置靠近,又不得不遠離息鬆道人,如此一來隻能冒險在九條黑龍夾攻之下來回穿梭,


    宛如怒海狂浪之中一葉扁舟,又如傾盆大雨之下不住躲閃的雨燕一般,真氣耗費十分巨大。


    不多時,熬桀身上便多了幾處傷痕,動作也不如先前那般敏捷,額角豆大的汗珠開始滾落。


    顧寧見熬桀陷入苦戰,心中焦急萬分,旋即凝聚真氣,使出萬物蕭,四條寒冰巨龍朝著九條黑龍撞去,不曾想讓武林中人談之色變的萬物蕭,竟在黑龍之下過不了幾合,變化做萬千碎片散落開來。眼見萬物蕭半點作用也無,顧寧更是心急如焚,便想著衝入陣中幫助爺爺,不料顧寧正欲起身,忽聽黛絲瑤一聲驚呼。


    顧寧趕忙轉頭,順著黛絲瑤瞧的方向看去,這一看不打緊,饒是顧寧善良如斯,亦是怒火上湧,隻見四刹門陣中,病公子命手下弟子將公孫憶扛起,立在病公子麵前,病公子手中疾劃,看樣子便是要故技重施,再在公孫憶身上繪出橫豎血紋。


    顧寧紅了眼眶,一邊是疼自己愛自己的爺爺,一邊是裴書白的師父自己的恩人,來不及糾結,顧寧咬緊嘴唇,飛身朝著四刹門衝去。


    老頭子正顧著去瞧息鬆道人,心下推演自己若是和息鬆道人交手能有幾分勝算,故而沒有察覺到顧寧衝來,這邊病公子亦是全神貫注繪製橫豎血紋,也顧不得其他。眨眼之間,顧寧已衝至近前,雙掌虛空一拍,腳下火海蔓延開來。


    四刹門弟子見狀一個個朝後退去,連扛起公孫憶的四刹門弟子也隻得撒開手逃命,病公子這才反應過來場中有變,等病公子轉身去瞧,周圍已被火海蔓延,那炙熱烈焰之中,更是湧出烈焰兵衛,病公子暗暗心驚,已然知曉顧寧趁亂使出“燚界”,隻得飛身去躲,不讓火勢蔓延到自己身上。


    顧寧瞅準機會,一手淩空一指引數道驚雷劈下,將病公子再度逼退,另一隻手撒出數道冰刃,手腕一翻一記雪仙花使出,又將圍在公孫憶身旁的四刹門弟子悉數放倒,接著便直接衝到公孫憶身旁,背起公孫憶便走。


    一切發生實在太快,等老頭子回過神來,顧寧早就將公孫憶帶走。四刹門陣中燚界也隨之消退。


    病公子冷哼一聲:“罷了,一個死人而已,帶走便帶走了!”


    顧寧再度回到丁曉洋和黛絲瑤身前,剛要開口讓丁曉洋看護好公孫憶,自己好去幫熬桀,不曾想丁曉洋看著公孫憶,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嘴角卻是微微上揚,竟然笑了出來,顧寧兀自詫異,卻見丁曉洋默默抬起了手臂,手心中赫然握著一柄寒冰刃,顧寧登時反應過來,丁曉洋這是要自刎在公孫憶身旁。顧寧隻得回身護住丁曉洋,哪裏還有機會分神去幫熬桀。


    丁曉洋哭道:“小師妹,你就讓我隨他去吧!我師父沒了,我早就沒了活下去的想法,若不是想著他,我早就跟著師父去了,便是想著等一切歸於平靜,跟在公孫憶後麵,哪怕做過使喚丫鬟,我也是開心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有孩子,晴兒也不喜歡我,不不不,她很討厭我,可是我不怕,我心甘情願被她罵,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在乎,可你....可你...可你為什麽就走了?為什麽連讓我見你最後一麵的機會都不給我!為什麽?為什麽?”


    顧寧拍著丁曉洋的肩膀,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顯然公孫先生立誓,給自己這位師姐帶來的打擊實在太大,連說話都有些淩亂,先前還是對自己說,到後麵竟是衝著公孫憶的屍身哭喊起來。


    丁曉洋又道:“在倒瓶山,咱倆第一次見麵,你就騙了我,你騙我騙的好苦,拿些鬆子殼當做毒藥,害我一路上都戰戰兢兢,一路上都在咒你罵你,可就這麽罵著罵著,倒變成了每天都想著你,你和書白突然在酒館裏出現,瞧見我正欺負店小二,你又出手教訓了我,讓我對你的恨又加了幾分,可誰知道你竟然帶著我進了四刹門,你說,這算是咱倆攜手從鬼門關裏走一遭嗎?對,就是這裏,你起來瞧瞧,你起來瞧瞧啊,當初咱們就住在那邊的小樓裏頭,你晚上出去了,讓我在屋裏躲著,你知道等你走後,我又罵了你好幾回嗎?可是,可是你知道嗎?便是從那天夜裏,我才發現,我罵你恨你變成了掛念你,擔心你,怕你死了,怕你丟下我走了,你徹底攪亂了我的心,你這麽風風火火的來,又這麽不留痕跡的走,你對我...對我...對我公平嗎?”


    黛絲瑤知道地上躺著的這個人,是裴書白的師父,是隆貴教主的恩人,是周圍這些人最為敬重的人,又聽丁曉洋哭的如此悲切,心下隻想著能不能試著救一救。於是黛絲瑤蹲下身子,去探公孫憶鼻息,竟無半點動靜,黛絲瑤抬起手來,放在公孫憶頸間,最終收了手指,臉上卻是越發凝重。


    顧寧見黛絲瑤模樣,亦是傷心欲絕,此前裴書白說過,在天池堡那段時間,隆貴將一身醫術傳給黛絲瑤,黛絲瑤亦是勤修不輟,醫術大為精進,本想著黛絲瑤能有什麽法子,讓公孫憶緩上一緩,可黛絲瑤連連搖頭,怕是回天乏術了。


    丁曉洋已然失了理智,見黛絲瑤抽回手,立馬抓著黛絲瑤的手臂搖晃起來:“你快救他!快救他啊!你快想想辦法!”


    黛絲瑤被丁曉洋的模樣嚇壞了,一張臉半點血色也沒有。顧寧知道丁曉洋傷心欲絕,不然也不會將許久以來壓在心頭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情緒更是越發癲狂,顧寧擔心丁曉洋想不開,又擔心丁曉洋會傷害到黛絲瑤,隻得死死攥住丁曉洋的胳膊,不讓丁曉洋亂動。


    黛絲瑤想要掙紮脫身,不曾想丁曉洋根本不撒手,這一番拉扯之下,黛絲瑤貼身掛墜晃了出來,黛絲瑤瞧見掛墜忽然一愣,旋即道:“你別晃我了,說不定有法子。”


    丁曉洋一聽,立馬扯了手,生怕自己再碰到黛絲瑤:“我...我撒手了..你...你快救他!”


    黛絲瑤雙手握住掛墜兩端,手上暗暗發力,便是想把這掛墜掰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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