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白心中已經有了一絲希望,可一聽是蚺王鼎,便又皺起了眉頭,幻沙之海一戰,四刹門投入的勢力不可謂不龐大,劫走青林居士,為的也正是探得蚺王鼎的秘密所在,想要從四刹門手中奪得蚺王鼎,難度可想而知。


    黛絲瑤瞧見裴書白不言語,生怕裴書白衝動之下,要去四刹門奪鼎,趕忙道:“書白,教主說的蚺王鼎,其實也隻能說可以一試,也不見得就有用處,切不可貿然去搶。”


    隆貴聞之心中稍稍一怔,也知道黛絲瑤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就沒再開口。


    裴書白心中一陣煩躁,口中言道:“師父都能從十方獄中把教主和阿叔帶出來,師父能做得,我也做得到,晴兒的眼睛不能等了,我這就啟程奔十方山。”


    公孫晴哪裏會讓裴書白離開自己,趕忙拉住裴書白:“不許你去!你答應我爹,要好好陪著我,我的話你不聽,我爹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裴書白柔聲道:“我悄悄潛進去,找到蚺王鼎再偷偷帶出來,哪裏真的要去和病公子、老頭子動手。”裴書白嘴上雖是這般言語,可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是用偷的還是搶的,一定要拿到蚺王鼎。


    公孫晴知道裴書白脾氣,擔心不知何時裴書白就偷偷走了,心中不安起來,忽而想到什麽,便朝著隆貴道:“隆貴教主,我爹不是去五仙教斑斕穀了嗎?那裏有一位隱世的高人,可以醫治我的眼睛,等爹爹和師父回來,若是那個高人能醫好我的眼睛,就不用書白去冒險了,書白,你即便是要去,也得等我爹和師父回來。”


    隆貴聽完,便知此間事大有蹊蹺,從幻沙之海到五仙教和十方山,分明是不同的方向,公孫憶既然能從十方獄中將鍾山破帶出來,便說明公孫憶根本就沒有奔著五仙教去,先前已然聽裴書白提起一嘴,當時便有了懷疑,隻是在隆貴尚未弄清事情緣由之時,並沒有貿然說出心中所想,如今又聽公孫晴提到斑斕穀中的隱世高人,心下懷疑更甚。


    誰知就在隆貴心思暗動之際,黛絲瑤不明就裏,張口便道:“教主,斑斕穀哪裏有人住?便是咱們教眾,進出斑斕穀也要十分謹慎小心,稍有不注意便會死在裏頭,我怎麽沒聽過還有什麽高人在那裏頭?”


    此言一出,裴書白和公孫晴愕然當場,公孫晴更是驚慌起來:“書白!書白,我爹,我爹到底去哪了?”


    且說公孫憶帶著顧寧給的雪仙閣極樂圖殘片,一路跟著病公子及一眾四刹門弟子往十方山的方向進發,這一路四刹門弟子得病公子令,不得有任何人理會公孫憶,不管公孫憶做什麽,隻要不是逃跑,便萬事由著他,故而這一路公孫憶倒也快活,該吃吃該睡睡,待得眾人到了十方山腳下,公孫憶先前受的傷,耗費的真氣已然恢複如初,較之從四刹門逃出之時,判若兩人。


    這一路病公子跟手下四刹門弟子交代了三件事,第一件便是不要理會公孫憶,隻要看住他別讓他跑了,第二個便是將青林居士安排在自己身邊,飲食起居皆隨著病公子一起,第三個便是將汪震、汪奇父子嚴加看管,每日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要記錄下來。四刹門弟子一一照辦,故而這一路倒也相安無事。直到眾人進了十方山,病公子這才第一次跟青林居士說話:“先生,你可曾算過自己的命數。”


    青林居士微微一笑:“自古醫者不自醫、術者不自測,更何況天道早就定好,知道不知道又有何區別?”


    病公子心情大好,也笑道:“那你有沒有想到過,往後餘生,將會在我十方山住下了。不過先生大可放心,我這十方山風光雖不好,可相較於茫茫大漠,倒舒服的多了。”


    青林居士哈哈大笑起來:“病刹這是要把我囚禁起來,隻是不知我要不要住進那十方獄中?”


    病公子忙道:“嗨,先生說的這是哪裏話,先生是我十方山座上賓,是我四刹門的貴客,我們生怕怠慢,豈能讓您住進十方獄中,這不是玩笑嘛。”


    青林居士緩緩搖頭:“生老病死四魔頭、萬劫不複歸塵樓,隻怕我一旦入了十方山,便要萬劫不複嘍。”


    病公子笑聲更大:“先生說笑了,這兩句本就是江湖傳言,我四刹門又不是吃人的饕餮,不過是旁人汙蔑罷了,豈能作數?”病公子稍作停頓,輕聲言道:“更何況現如今隻有我和老頭子兩人,哪裏有什麽四魔頭?”言及此處,病公子忽然想到自己還答應過讓汪震補了四刹之缺,於是便讓手下弟子去尋汪震過來,不多時汪震便趕到病公子身旁,巧的是這裏正是之前汪震和公孫憶、鍾山破三人聯手逃跑的地方。


    汪震心思暗動,這一路病公子從未召見過自己,可偏偏到了自己逃跑的位置把自己喊去,八成是要問罪,隻是如今驚雷幫納頭便拜:“汪震拜見病公子。”


    病公子抬手讓汪震起身,一邊言道:“汪震,你先前做了什麽,也不用我多說,眼下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第一,回山之後好生伺候天機先生,做好他的隨從,四刹門自然不會難為你,第二,待得咱們到了歸塵樓,你便收拾收拾進十方獄,那裏如今已經空了,好歹住上一兩個人,不然公孫憶豈不是在裏麵太過孤獨。”


    汪震哪裏敢起身,口中不住道:“病刹,汪某已然知錯,從今往後,天機先生去哪,我便去哪,再不敢有其他念想。”


    病公子哈哈大笑,轉頭對著公孫憶道:“你瞧,連他也不願意跟你做伴兒,公孫憶,恐怕你得一個人住十方獄了,不過我也知道,你十分樂意住到那裏頭去,畢竟偷偷摸摸進去兩次,我若是不讓你進去,你都不依。”


    公孫憶故作詫異道:“病公子,這麽多人裏頭,隻有我和青林居士不是你四刹門的人,怎麽他成了座上之賓,反倒讓我進十方獄,四刹門這等待客之道,一眼高一眼低,不愧是當世第一大門派啊。”


    病公子不怒反笑:“公孫憶,我不知道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你說你知道一些秘密,先不管你的秘密是真是假,對我四刹門有沒有作用,姑且算作有用,如今天機先生在這,即便你不說,我也有法子知道,之所以答應讓你跟過來,不過是想好好折磨你一番,你也知道,如今這《魯盤圖繪》就在我手中,我這一路都在想,是把你做成機關傀儡,還是將你拆了做成手玩兒把件,怎麽?你真認為我會好好待你?”


    自打公孫憶決心孤身闖四刹門,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為了天機先生算演出的那唯一取勝之道,無論如何也要會一會病公子,即便知道病公子一定會將自己殺之而後快,這龍潭虎穴也要進,聽到病公子言語中滿是譏諷嘲笑,公孫憶絲毫不以為忤,仍是笑著答道:“你收拾了一個王擒虎不過癮,又想拿我試試手了?至於是機關傀儡還是手玩把件,那便是隨你,隻不過有些事恐怕連青林居士也不甚清楚,而反倒是我知道的比他還要多些,你若是把我關進十方獄,我公孫憶不過是賠上一條命,可你四刹門多年心血,恐怕也保不住了,哪頭輕,哪頭重,你好好算這筆賬吧。”


    汪震有心表現一番,耳聽得公孫憶言語中處處擠兌病公子,當即怒道:“混賬東西!你還當自己是個人物,怎麽敢這麽跟病公子說話,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直接轟碎了你的腦袋!”


    公孫憶根本不去理會汪震,對於這種瞧著一肚子豪氣,卻是一身軟骨頭的牆頭草,搭上一句話也是浪費自己的口舌,病公子終是收了笑容,皺著眉頭去看公孫憶,又緩緩將目光轉道青林居士臉上,繼而一字一句問道:“天機先生,還有什麽是他知道而你不知道的?若是真有這等事,你這斷言天機的本事豈不是浪得虛名?”


    青林居士沉聲道:“若是能處處斷言,事事皆準,恐怕當年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鍾家兄弟誤入忘川禁地,沒了百戰狂,恐怕也沒有今天的四刹門,而今事已至此,不正是證明斷言天機也不盡實。”


    病公子臉上一絲殺意一閃而過,冷冰冰的聲音傳來:“照你這麽說,你也不是什麽都知道嘍?”


    青林居士笑了笑:“若是事事皆洞察,我又怎麽會在這裏?不光如此,你雖說知曉你把我找來的目的,可我現下就可以告訴你,蚺王鼎的用法,我一點也不清楚。”


    此言一出,病公子再壓不住心頭怒火,當即也不言語,眾弟子瞧見病公子動了真怒,一個個加緊了腳步,向著歸塵樓疾行。


    自從病公子率眾追截汪震,老頭子便一直心神不寧,偌大的十方山,如今隻剩自己一人鎮守,更為棘手的是,自己還要分出九成功力,去壓製滅輪回的肉身,不然一旦滅輪回複蘇,十方山必定淪陷,四刹門辛苦幾十年也將徹底化為烏有,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病公子盡早回山,掌握蚺王鼎用途之後,加緊煉化滅輪回肉身,不管滅輪回能不能結出第二顆混沌舍利,也算是去除了最大的隱患。


    故而老頭子在病公子走後,便安排弟子在十方山中加了明崗暗哨,那邊病公子一隊人馬剛出現在山口,老頭子這邊已然得到消息,頓時激動不已,待弟子言及病公子身旁多了兩張生麵孔時,老頭子更是興奮,篤定病公子已經成功將天機先生帶了回來。


    不等病公子一行入得歸塵樓,老頭子便在門口等著,卻見病公子麵沉似水,心裏方覺不妙,瞥眼又瞧見公孫憶,更是疑竇叢生。


    病公子和老頭子打了照麵,便讓眾弟子分作兩撥,一撥押著公孫憶入了十方獄,一撥將青林居士汪震汪奇安排在歸塵樓邊,並嚴加看管起來。待得眾弟子離開,病公子便和老頭子一起,匆匆進了歸塵樓。


    二人一進門,病公子便將門掩住,老頭子從未見過病公子如此謹慎,當即問起緣由。


    病公子麵無表情,沉聲道:“禍事了!咱們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天機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蚺王鼎的用法!”


    老頭子眉頭緊蹙,聲音尖嘯刺耳,也顧不得服下藥丸,尖聲道:“他豈能不知?難不成是你帶錯了人?”


    病公子搖頭:“先前我用千裏經絡圖控製三人,瞧的真真切切,此人是天機先生不假,隻不過進山之前,他竟說連他也不知道蚺王鼎的用法。”


    老頭子心下一緩,笑了笑:“我當是什麽事?那天機先生是有規矩的,你若不按照他的規矩來,你就算把他殺了,他都不會告訴你的,不過是讓你備下“三樣之最”罷了。”


    病公子搖頭道:“若是這麽簡單就好了,我在想到底是我們利用了天機先生,還是天機先生利用了我們?”


    老頭子隻覺病公子此番回來十分謹小慎微,當即言道:“一個算命卜卦的,能有什麽威脅?不過為何公孫憶那廝會跟著你一道回來,你還留著他的性命作甚?”


    病公子聞言,便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事,攤開手來讓老頭子去瞧,老頭子定睛一看,更是欣喜不已:“極樂圖殘片!”言罷便接過手中,細細觀看起來。


    病公子道:“這便是我覺得事有蹊蹺的地方,當初咱們知曉了裴家所在,讓生不歡和死亦苦屠了裴家滿門,隻走脫了那小兔崽子一個,生死二刹為了奪圖一路猛追,仍是無果,事後死亦苦率眾上雪山,這才拿到了裴家殘圖,為了一張殘圖,咱們四刹門費得經曆也不算小了,可你知道我手中這張雪仙閣的殘圖,是打哪兒來的嗎?”


    老頭子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看向病公子,病公子嘴唇微動,“公孫憶”三個字便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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