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居士笑了笑,口中言道:“無妨,無妨,出來就好,出來就好。”


    汪奇聞見聲兒,便停手站定,轉頭去瞧,見青林居士好端端坐在樹杈上,周身哪裏有半點傷痕,甚至連衣服也不曾贓過,心下詫異不已,不說方才那一番地動山搖,光是前頭自己使出的陰雷千鈞斬,也絕對要把青林居士震傷,可此時哪有半點異樣?


    青林居士好似瞧出汪奇心中所想,輕輕躍下樹枝,穩穩站在地上。花解夢忙問道:“居士,解夢擔心那病公子對您不利,也隻好出此下策,方才雖是艱險,但好在瞞過病刹,隻是解夢本是婦道人家,拿不了大主意,四刹門肯定是不能去,驚雷幫也必定埋伏了四刹門的人,咱們三個該去哪兒,您給指條路罷。”


    青林居士笑道:“你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出言問我?”


    花解夢旋即也笑了出來:“既然如此,那還請天機先生給瞧瞧,此行是吉是凶?”


    花解夢見青林居士笑了起來,便索性改口,以此試探對方態度。


    青林居士果然並未深究花解夢是如何稱呼自己,隻是言道:“是吉是凶你也知道答案,方才你來試探隆貴教主之時,就已經定下金蟬脫殼之法,我從頭至尾都沒有拆穿你,你能不知其中深意?”


    花解夢笑意更甚:“如此甚好,那解夢也不多聒噪,先生若要休息,等咱們離了此地,好好找一處落腳地,不然病刹折返回來,怕是不好應對。”


    青林居士也不推辭,跟著花解夢走了,汪奇心中鬱悶,這花解夢和青林居士兩個人的對話,自己是聽了個滿耳,一字一句那都是清清楚楚,可到頭來竟是什麽也沒聽明白,但見前頭二人已行遠,也隻好快步追上,直走了三天三夜,花解夢這才稍稍安心。


    且說隆貴抬手埋了花解夢和汪奇,頭也不回離了荒野山林,汪震心中擔心,又不敢表露,寒著一張臉跟在隆貴後頭,那隆貴也不搭理汪震,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這一日終是行至十方山,隆貴這才開口言語:“汪幫主,老頭子之前許你的,等你到了歸塵樓就給你兌現,此次著你進幻沙之海,害得你驚雷幫元氣大傷,你汪震雖說撿回一條命,可也死了兒子折了夫人,不過你大可放心,隻要你補了生不歡的缺,列了四刹之位,那驚雷幫的生死,也就與你無關了。”


    汪震心頭一緊,趕忙說道:“承蒙病刹關照,屬下自當盡心竭力。”心中卻道:這一路隆貴都不曾跟自己說一個字,如今到了十方山,算是進了四刹門的地界兒,這會兒冷不丁跟自己說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卻也不知是何意?


    隆貴哈哈大笑道:“汪震,你可知我這一路為何沒跟你說一個字?”


    汪震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但沒有一個算是好事,隻得先應著:“屬下不知,病刹奇功蓋世,如今控了五仙教教主隆貴的身子,好似有了千裏眼順風耳一般,汪某粗人一個,又豈能妄自揣測病刹心思。”


    隆貴眼中帶笑,一邊嘴角微微揚起,輕聲道:“汪幫主可別妄自菲薄,我這心裏頭想著什麽,你是清楚的,我這一路沒跟你言語,便是在等你跟我說話,可你這一路,也跟個悶葫蘆似的,就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汪震心頭狂跳,趕忙找個由頭:“病刹,屬下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雖是他殺了天機先生在先,罪無可恕,但畢竟是我的兒子,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我這心裏怕是一時半會兒轉不過勁兒來,又見病刹沒有言語,我豈能主動開口,以免攪了病刹思緒。”


    隆貴笑出聲來:“你當真是這麽想的?真就沒什麽要跟我坦白的?”


    汪震不傻,病公子連番發問,要麽是在進四刹門之前試探自己,要麽就是瞧出先前自己和花解夢設下的脫身之局,隻是這一時半會兒還下那個不出病公子為何直到這裏才出口相詢,於是便道:“屬下實在不知病刹所言何意,汪某沒什麽隱瞞病刹的,若是屬下做了什麽引得病刹不快,煩請病刹明示。”


    隆貴擺手搖頭:“之前門中伺候我的那名弟子,失手打翻了我一個盛藥的瓶子,要說那瓶子也沒什麽稀奇,裏頭也不過是一些尋常的丹丸。隻不過是那個傻子以為裏頭是什麽靈丹妙藥,打翻之後自然是嚇出了魂,趁我不在,自己就把碎瓶子給收拾了,當我發現案幾上少了這個瓶子之後,便篤定是那廝做的好事,於是便好聲好氣地問他,有沒有瞧見那個瓶子,他嚇壞了,跪在地上不住搖頭,我便說,你隻要跟我說實話,我便抬抬手放了你,也說了那瓶藥不過是尋常丹丸,毀了無妨,偷了無用,勸你跟我說實話,可那廝仍是搖頭,把那不知道三個字掰開了揉碎了說了不下一百遍,我聽得厭倦,自然心裏頭火就壓不住,你猜最後我把他怎麽了?”


    汪震額角冒汗,俯身道:“屬下不知。”


    隆貴哈哈大笑:“我把他扒光了,身上用軟泥塗了,投在燒窯裏,燒成了人瓶兒,一邊抹泥兒我一邊跟他說,你弄丟了我一個瓶子,要說也沒什麽大事,我病公子也不似生不歡死亦苦那樣野蠻,隻要跟我說實話,我還可以放了你,可直到最後他都沒說出來個一二,隻得賠我一個瓶子了,等你到了歸塵樓,你就能瞧見那人瓶兒了,如今我用它盛些藥渣子,也算是趁手。”言及此處,隆貴忽而提高聲音:“你可知我為何要告訴你這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汪震如臨大敵,後背已然濕透,卻也不敢調運真氣,生怕被病公子察覺,隻得連連搖頭:“屬下著實不知。”


    隆貴撇嘴道:“屬下不知,屬下不知,你倒和那小廝一模一樣了,汪震,你總不能也想變成人瓶兒,哦不,那弟子是打翻了我的瓶子,我才讓他變成了瓶子,你汪震弄丟的可不是一個瓶子這麽簡單。”


    汪震心頭劇震,趕忙跪倒,口中急道:“病刹在上,屬下辦事不利,讓青林居士,不,讓天機先生枉死荒野,屬下知道,我那兒子的命,哪裏抵得上天機先生的命,隻是人死不能複生,還望病刹念在屬下一直忠心耿耿,盡心盡力的份兒上,饒了我吧。”汪震連連叩頭,已然將真氣灌在雙足,一旦隆貴突然出手發難,也好先一步脫身,隻是這每一絲真氣都不敢動靜太大,隻在叩頭之時,悄悄灌了一些,也不清楚隆貴到底有麽有察覺?


    隆貴收了笑臉,冷言道:“你這番話說的倒是實話,你那莽撞兒子是被你寵壞了,我這雖是隆貴的身子,但他豈能不知我的真實身份,數次想對我出手,你當我瞧不出嗎?光是這一點,我殺他百次都不為過,你想用他的命來抵天機先生的命,你這算盤倒是打得響,可你別忘了,你兒子在你心裏,值得上天機先生的命,可在我這裏,也和變成人瓶兒的那個弟子差不多吧。”言及此處,隆貴稍稍頓了頓,抬手一指汪震雙膝,汪震隻感膝蓋刺痛,繼而雙腳便沒了半點氣力,原本聚集了一些的真氣也蕩然無存,隆貴言道:“你也別想著偷偷摸摸地使些手腳,在這十方山裏頭,跑是跑不脫的,不過你也別害怕,老頭子應你的事,我也無二話,而且你隻要跟我說實話,我也扶你上位。”


    汪震徹底沒了抵抗之心,隻在心中仍有一絲僥幸:“病刹明鑒,屬下實是沒有半點隱瞞。”


    隆貴獰笑一聲道:“不說也行,你若是有天機先生的本事,那我也不再追究你騙我的事了。”


    隆貴這一番言語,猶如一把重錘,狠狠敲了一下汪震心門,這個修習多年驚雷心法的人,在這一刻如同腦子裏閃過一道雷電,竟讓自己懼怕起來:“屬下該死,屬下蒙了心智,不該在病刹麵前耍詭計。”


    隆貴一聽,俯身扶起汪震,口中道:“這就對了,不過我也很佩服你,光是下定決心騙我,這股子膽氣,就遠勝旁人,你與你那姘頭計謀也著實了得,若不是你在我離開之後,轉頭用驚雷劈散木石,我也想不到你們會聯手來騙我,罷了!這事姑且不提,方才我也跟你說了,你隻消告訴我實話,我便不追究你了,你可知為何我並未拆穿你們?”


    汪震冷汗不停,顫聲言道:“屬下不知,屬下哪敢揣摩病刹心思?”


    隆貴道:“我若是當場拆穿你們,少不了和你花解夢、你那蠢兒子交手,對於你們來說,就算聯手勝了我,也不過是殺了隆貴,對我來說沒有半點損害,如此一來,勢必遭到四刹門追殺,驚雷幫此番元氣大損,又如何抵擋得住四刹門一門之力,之所以沒拆穿你們,便是給你們留了一條後路,也沒想著把你們怎麽樣?而且也不用這一路上處處提防著你們,對我而言,也算是省心不少,如今到了四刹門的地界兒,你乖乖把青林居士交出來,我便不再提起這件事。”


    汪震磕頭搗蒜不住言道:“病刹,屬下知錯了,屬下吃屎糊了心,竟想著瞞過病刹,我這就去尋青林居士,把他全須全尾的帶到這裏來。”


    隆貴冷笑一聲,口中道:“也不著急這一時,青林居士跟著花解夢和汪奇,倒也沒什麽危險,青林居士如今就是你們的護身符,自然不會難為他,你就莫要想著脫身了,隻需告訴我他們會去哪裏,我自然會派人去請。”


    汪震半天沒有言語,許久之後才顫聲道:“梅花澗,望梅居,雪仙閣舊址。”


    隆貴眼中一亮,心道這汪震果然挑了個好地方,自打陸淩雪失蹤,葉懸和花解夢的醜事爆出,雪仙閣三脈便因此分崩離析,息鬆道人破解三才大陣之後,梅花澗雪仙閣徹底荒廢,而對於汪震和花解夢來說,那裏是他們修煉武功的地方,生活起居了許多年,可謂再熟悉不過,隻要藏到那裏,怕是旁人根本想不到,好在自己連番套話,才讓汪震說了實情,不然四刹門才是被動,其實病公子並沒有真的瞧出汪震花解夢做局脫身,也不過是心中有些許懷疑,在這詐汪震罷了,如今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更是心情大好。


    反觀汪震,已然抖若篩糠,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原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沒曾想病公子幾句話一問,自己反倒竹筒倒豆子招了出來,眼下即便是病公子不找自己麻煩,也勢必會將此事記在心裏,他日隻要提起此事,便能用這件事治驚雷幫的罪,汪震心中焦急,也不知該說什麽?


    忽然隆貴雙目一閉,身子一軟,頹然倒在汪震麵前,汪震擔心又是病公子試探,隻得趕緊搖晃隆貴,口中道:“病刹,病刹,你.....”


    隆貴動也不動,任憑汪震怎麽搖晃,始終是沒有半點反應,汪震心頭狂跳,已然猜到是病公子斷了控製,心知隆貴已不再是病公子,實在是脫身的大好時機,此時若不脫身更待何時?


    汪震嗓子發幹,喉嚨裏喊出的話已是細如蚊聲,手心冒汗卻察覺不到濕漉難受,更在心中怨恨,若是再撐上片刻,不說出雪仙閣舊址,便能脫身和花解夢、汪奇匯合,至少不會在這十方山裏,去瞧老頭子、病公子眉眼高低,任由老頭子病公子擺布。


    汪震複又晃了晃隆貴的身子,不曾想心中緊張,竟是把隆貴衣衫扯壞,汪震雙目圓睜,瞧著隆貴的身子上畫滿了橫豎黑線,密密麻麻十分怪異,汪震自言道:“恐怕這就是病公子控製隆貴的秘密了。”


    十方山、歸塵樓樓頂,一名四刹門弟子頭破血流,捂著腦袋跪在地上,病公子周身劇震,好似受了內傷,卻半點也顧不得自己,隻見他抬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弟子:“你慢點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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