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起初沒認出極樂圖殘片,忙問裴書白是何物?裴書白也不隱瞞,便告訴了顧寧,顧寧也十分詫異,雪仙閣的極樂圖殘片是師父顧念從舊址離開時帶出來的,一直都在倒瓶山,不然死亦苦也不會帶著四刹門住在雪仙閣,不就是為了極樂圖殘片嗎?可這張圖到底又從哪裏來的?


    裴書白言道:“極樂圖當年被一分為四,為公孫家、裴家、鍾家和你們雪仙閣各保存一塊,先拋開贗圖仿造不提,這四張圖的下落咱們也知道,我全家被殺,四刹門就是想奪圖,雖然我僥幸不死,可還是在倒瓶山不敵死亦苦,我家的殘圖已然在四刹門手中,我師父家的殘圖早在紅楓林一戰時,便被四刹門奪取,你們雪仙閣的殘圖在倒瓶山,不管是還在你們手上,亦或是被四刹門奪了去,這張圖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裏,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


    顧寧忙回答道:“你是說,這張圖是鍾家的?”


    裴書白輕輕展開殘圖,瞧了瞧上麵的圖繪,果然和裴家那張殘圖極為相似,隻不過是筆墨勾勒出的線條不同罷了,於是便開口道:“寧兒,你可記得咱們在忘川兩界城時,辜曉是怎麽說的?”


    顧寧稍稍想了想,便搖了搖頭,從頭到尾不管是古今笑還是化身孟婆的辜曉,誰也沒提鍾家殘圖的下落,雖說把裴無極殺死鍾不悔這幢武林謎案破了,但終歸也沒提鍾家殘圖的下落,想到此處顧寧便搖了搖頭。


    裴書白又道:“既然是陸閣主留下的,你就把它收好,四刹門在武林中搜索殘圖,早晚會找到這裏,好在咱們早到一步,你本就是雪仙閣弟子,把這張圖收了也是合情合理。”


    顧寧不敢去接:“書白,我怕...”


    裴書白笑道:“你怕什麽?還怕搞丟了不成?你心這麽細,怎麽會弄丟?哦,難不成也怕四刹門搶了去?放心吧,你跟著我跟著師父道長,一定不會讓你把圖弄丟的,真給四刹門將四張殘圖湊齊,那咱們哪裏還有好日子過!”


    顧寧抬眼看了看裴書白,見裴書白目光中滿是篤定,竟是說不上來的心安,當即也不再推辭,將這張殘圖收了。


    裴書白又拿起第二樣事物,打開包裹的布條,裏頭的事物露了出來,是陸淩雪臨終前寫下的書信,裴書白知道自己打開不太合適,便把書信交給顧寧:“寧兒,是你師祖留下的書信,你作為雪仙閣弟子,由你來看吧。”


    顧寧接過書信,也不避諱裴書白,接著陸淩雪身上發出的光亮,把內容讀了出來。


    “能閱此書者,想必已是破下那三才陣,又在我殘軀跪拜,否則也見不得這書信,有緣人,不知你是何故來此,煩請將此書交予雪仙閣寒冰一脈,石盒中另一樣事物便算作謝禮。”


    言及此處,顧寧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仿佛冥冥中師祖在對自己說話,二人雖是一麵未見,但一想到師父顧念這一生都在掛念師祖,師祖一定是個值得掛念的人,顧寧在心裏默念:“師祖,寒冰一脈弟子顧寧承蒙師祖保佑,仍有緣聽您聆訊,實在是寧兒的福氣。”


    接著又念道:百悅


    “念兒,師父一別經年,撇下我閣中山下,望你原諒師父,當你見到此信時,師父已然作古,人終有一死,還望你切莫悲傷。師父當年匆匆出走,未留一句交代,即便是你,恐怕也不理解師父的用心,還當我是會情郎,眼下我時日無多,已然趕不回雪仙閣,隻得留書在此,也不知何年何月這封書信,才能到你手上。隻望你閱信如見人,也算是師父跟你說聲對不住了。”


    讀到此處,顧寧已是淚流滿麵,這封信原來是師祖寫給師父的,在師祖臨終之際,也在思念著師父,隻可惜時過境遷,師父也已經不在人世,一想到師父直到閉眼之前,還不知師祖下落,可以說是帶著諸多遺憾離世,實在是造化弄人。


    裴書白見顧寧啜泣不止的模樣,便將陸淩雪的書信接了過來,繼續念道:“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亙古不變,就好似人從呱呱墜地到身死寂滅,也是天道使然,師父受世人謬讚,奉為武林第一人,也逃不開生老病死,而之所以在這大漠無名洞穴之中坐化,也並非無奈之舉,為師是自願在此坐化,以保武林正道。


    第一次我匆匆離閣,便是獲悉無極要去忘川,和鍾不悔探究極樂圖殘片的秘密,適逢莫向婉懷有身孕,此行隻得裴無極一人前去,原本也無不妥,隻是有人夜入望梅居,留下書字裴無極此行凶多吉少,倒不是這字條讓我心驚,是那人秘密潛入又神不知鬼不覺全身而退,實在讓我不敢大意,武林之中還有人能如此出入望梅居,可見武功絕不在我之下,我擔心此人會對裴鍾不利,隻得連夜動身,趕往忘川與裴無極會和,誰料還是晚了一步,無極竟殺了鍾不悔,這二人本是摯友,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說是裴無極幹的,我也不信,待得我回閣之後,也與你提過此事,那時裴家已舉家搬遷,江湖之大我又何處去尋他?為證裴無極清白,我隻得暗中調查,然而總覺得有人暗中阻撓,卻依舊瞧不出是誰從中作梗,那時為師預感,武林之中將有大事發生,故而便把雪仙閣大小事宜托付於你,在外尋找線索,隻可惜那時裴家鍾家發生的事,實在引起太大的轟動,算上紅楓林一戰沒落的公孫家,至此三大家徹底在武林之中銷聲匿跡,想要找到他們談何容易?


    故而為師隻得前往大漠,以求見天機先生,若得他麵授機宜,指點迷津,總好過我在這茫茫人海中大海撈針,隻可惜為師未能如願,在那天機閣前跪拜三日,以求感動天機,得一麵之緣,幾經輾轉,那天機先生終是願意和我見上一麵,也正是這一麵,為師才算是跳出棋盤,以局外人瞧清整個武林脈絡,也明白天機先生為何不願見我,天可憐見,若是為師沒有前往大漠,恐怕這武林早已麵目全非。”


    裴書白稍稍聽了一會,細細琢磨著陸淩雪書信中這一段話,原來陸淩雪離開雪仙閣來到此地,說到底還是為了爺爺,足見這武林第一奇女子的真情,心中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禁不住對著陸淩雪靈軀又跪拜一番:“陸閣主,爺爺和鍾不悔前輩的事,已經清楚了,實是奸人從中作梗,我裴家也算洗脫嫌疑,裴家蒙陸閣主大恩,書白在這裏替爺爺謝過了!”


    顧寧的情緒已緩和了一些,聽到書信內容便道:“原來師祖是為了這個原因離閣,可為何天機先生隻見了師祖一麵,師祖竟改了主意,選擇在這無名洞中坐化?”


    裴書白心中也是疑惑,但沒過多久,心中疑問便有了答案。


    “此行幻沙之海,是為求見天機先生,算起來也算是第二次見麵,上一次五絕攜手破了斷天機試煉,各人也得了天機讖言,隻是天機先生隻言讖語未下卜辭,隻得參照讖語個人領悟,當初天機先生給雪仙閣下的讖語,隻有四句,為師從未跟你提起,想來這些事實在晦澀難懂,念兒心細,為師也怕你百思無果反倒留下心病,到如今又不得不說於你聽,實在是為師無奈,還望念兒原諒,那四句便是:“一星明則眾星暗,暗生惡則惡不顯,不顯不露、一鳴則患。”這四句說的不明不白,和我雪仙閣沒有半點關係,更像是對為師所言,為師雖無天機先生那般本事,倒也不算愚笨,這些詞的意思淺顯易懂,卻不知所指何事。而給無極留的讖言,讓人不得不心驚肉跳“非衣無非、唯餘破衫,星墜入海,似有似無”。


    當初並不知這些詞為何意?為師便和無極一道懇求天機先生道破,那天機先生笑而不語,隻言生死天注定,滿門留一人,便再不多言半字,故而也在為師心中留下疑惑,這次再度拜訪天機先生,便是想一求卜辭,也算是解除心中疑惑。此行艱辛自不必表,天機先生終是願意見我,雖是短短一個時辰,總算是讓為師一切了然,天機先生道,日後裴家必遭大劫,非衣為裴,非衣無非,裴字無非,裴家便算是家破人亡,不得善終,唯餘破衫,就算是有人能不死,可以得脫生天,也是一路艱辛,猶如星沉大海,一片幽暗。為師會意,苦求裴家所在,天機先生終是說了出來,那時你葉懸師兄接我密信到此處和我會和,為師得裴家讖言深意,便著葉懸趕往裴家暗中護衛,卻不知能否逆天改命,助無極向婉全家脫困,而當為師問及“一星明則眾星暗,暗生惡則惡不顯,不顯不露、一鳴則患”這四句其意之時,天機先生也終是向為師說出武林中一個大秘密,那年神秘少年一柄長劍,挑盡武林大小門派,連藏歌門也遭其毒手,卻不知這少年來曆,四絕聯手除惡之時,鍾不悔說出鍾家固守忘川的秘密,早年間武林中有邪派六道,為求長生之術,視人命如草芥,所行之處死殍遍地,此倒行逆施之惡類,卻無人匹敵,隻因其首滅輪回武功高強,座下三聖亦為絕頂高手,然天道輪回,自古邪不壓正,有其六道為禍,便有正道除惡,百年之前,武林中誕出七人,喚做七星聚義,此七人皆為不世出的隱世高人,七人出手將六道封禁在忘川禁地之中,然則時過境遷,六道氣數未盡,反倒走脫了一人,便是那神秘少年,喚做龍源使百戰狂,極樂圖也是其存世之邪物,為極樂圖而喪命的人,豈在少數?為師攜三大家聯手之力,方才除此妖魔,然極樂圖一事,攪得武林不得寧日,又恐仍有六道之人蘇醒為禍武林,隻得求天機先生廣濟天下蒼生。


    為師向天機先生表露心意,天機先生這才答應下來,因此也透出七星傳世之秘,適逢亂世,七星之力便會覺醒,昔日七星聚義之時,到如今已過百年之久,如今亂世之像已現,然七星尚無表象,問及天機先生是為何故,便是先前那讖語了,一星明則眾星暗,暗生惡則惡不顯,不顯不露、一鳴則患,說的便是為師,我若不死,新七星則始終黯淡無光,為師雖不明吾之生死與新七星有何關聯,但為師一人之死若能激發七星之光,便是死得其所。故而在這荒漠之中,為師自願坐化,以求信七星早日覺醒問世。”


    讀到此處,裴書白和顧寧已然明白,陸淩雪之所以會在幻沙之海死去,竟是自願選擇,為的便是天機先生一句話,就舍上了一身武功和榮譽,裴書白感受到陸淩雪在書寫這段話時的心境,想來陸閣主已是篤定,為了武林安寧,為了天下蒼生慨然赴死,這是何等的大意,而顧寧卻是有不一樣的想法:“若是換做自己,在知道裴家讖言是何意之後,恐怕也不願獨活,倒不是為了什麽大意,若是天底下沒有裴書白活著,自己肯定不願獨活。”


    這份心境自然瞞不過熬桀,姑娘家的小心思,熬桀也不會點破,隻覺得顧寧實在是善良的讓人心疼,又想到還有個公孫晴擱在二人中間,和當年陸淩雪與裴無極夫婦是何其相似,就怕日後裴書白真的和公孫家的丫頭結了連理,自己的寧兒又該是何等的心死,隻是這世間最讓人琢磨不透的便是情愛,當初陸淩雪慨然坐化,到底是為了天下蒼生,還是裴書白的爺爺死了,自己不願獨活,誰又說的清楚?


    當然,熬桀心中所想,自然也沒瞞著顧寧,顧寧心跳加快,偷偷地瞧了瞧裴書白,見裴書白仍舊盯著手中書信愣神,才發現這書信還有許多內容沒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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