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危炎微微一笑,幹癟的臉龐連擠出一個笑容都變得十分艱難:“瞧見顧閣主這般,杜危炎死也瞑目了。顧閣主,我還有一事,要向閣主護法稟明。”


    顧寧鄭重點頭,葉懸也湊到近前,杜危炎吸了口氣,說了起來:“四刹門有一個大陰謀,你們都清楚,一張極樂圖,將武林攪得不得安寧,四絕為了平息風波,將極樂圖一分為四,卻給正道帶來滅頂之災,雪仙閣分崩離析,三大家顛沛流離,付出這麽大代價,就是為了不讓極樂圖殘片落入邪魔外道之手,可偏偏事與願違,四刹門決意將四張極樂圖殘圖,到如今他們已得了兩張,剩下的兩張也是誌在必得,不然也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來著幻沙之海找天機先生。”


    公孫憶皺起眉頭,輕聲問道:“五仙教、驚雷幫、四刹門齊聚此地,確實是要尋天機先生,可他們不是要問蚺王鼎的秘密嗎?”


    杜危炎緩緩點了點頭:“公孫憶,咱們也算是第二次見麵了,當初在十方獄,我與你便見過,當時我還當你也是四刹門派出的探子,變著法子來套我們的話,如今才知是你是神鋒無敵公孫烈的後人,孤身一人深入四刹門,著實讓杜某佩服,隻不過你還是棋差一著,你應該知道,是十方獄裏頭關著的是誰?”


    公孫憶趕忙回答:“算上杜長老,便是四人,除了您以外,還有鍾家後人鍾山破,五仙教教主隆貴,最裏層則是六道三聖熬桀。”


    杜危炎言道:“四刹門將我們關在裏頭,日日折磨,之所以留下我們的性命,那便是我們對四刹門來說,還有利用價值,鍾山破也好,隆貴也罷,隻要不說極樂圖殘片和蚺王鼎的用法,病公子便不會讓他們就此喪命。在那十方獄裏不見天日,也不知外麵的世界變化,如同螻蟻一般苟活在地底。


    直到來此之前,我才知道四刹門湊齊極樂圖殘片並不順利,病公子將我和隆貴教主帶出來,給我們下了蠱毒,我與隆貴教主自知命不久矣,也就病公子用上了一種邪術,我與隆貴教主這才明白過來,病公子要操控我們,來幻沙之海劫走天機先生,從天機先生這裏得到他所有想知道的事。”


    說了一大段,杜危炎喘了起來,葉懸心痛不已,剛要開口,杜危炎瞧著葉懸搖了搖頭:“讓我說完吧,除了極樂圖殘片的下落,蚺王鼎的秘密以外,他還想知道六道的來曆和他們所創造的秘術,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四刹門得逞。”


    公孫憶忙問:“杜長老也知道六道?”


    杜危炎點點頭:“我與鍾山破關在一起,鍾家的秘密他也跟我說過,倒不是他違背鍾家誓言,將六道七星的事告訴我,隻是這件事實在非同小可,我們不知道誰能活著出來,鍾山破擔心他會死在四刹門,便把這些告訴了我和隆貴教主,隻是想著誰能出來,便到忘川禁地求他二叔出手救人,隻可惜我們哪裏有出去的機會?那日我和隆貴教主被人從十方獄裏帶出,我倆便計劃逃出去,實在是關的太久了,根本就逃不掉,被病公子喂了毒,又在我們身上用真氣畫滿,也不知是什麽邪術,我的意識便如同被打入萬丈深淵陷入無盡黑暗,隆貴教主更是可惜,他深知蚺王鼎的秘密事關重大,又不知病公子邪術到底意欲何為,便在自己意識尚存一息之時意圖自盡,隻是晚了一步,未能如願,隻震碎了自己的心智,堂堂五仙教教主,竟成了癡傻之人。好在遇見了你們,讓我還能有機會和你們說出這些,你們一定要保護好天機先生,保著他去忘川,鍾山破的叔叔鍾不怨,武功堪比鍾不悔,你們趕緊去尋他,見到他自然就都清楚了。”


    眾人皆是愕然,公孫憶一行本就是從忘川趕來,杜危炎說的鍾不怨,也已經離世,公孫憶正思索著,要不要將實情說出,顧寧便開口道:“杜長老,寧兒不想騙您,鍾老前輩已經不在了,四刹門已經去過忘川,把六道首領滅輪回的肉身帶回四刹門,還放走了六道三聖,如今龍火使蘇紅木,龍雀使熬桀已經蘇醒。”


    杜危炎眼中透出焦慮,嘴唇微微顫動,一副一切都晚了的黯然模樣,顧寧見狀又道:“杜長老放心,六道和四刹門不同,龍雀使熬桀現如今是我爺爺,如果沒有他,寧兒斷然活不到現在,有他幫著我們,咱們這麽多人在共同抵禦四刹門,我就不信四刹門還能如此猖狂!”


    熬桀聽顧寧在說自己,心裏正美著,哪知杜危炎鉚足氣力,厲聲道:“顧閣主!六道皆是邪魔外道,萬萬不可和他們有瓜葛!葉大哥,你快!快勸勸閣主,快!”


    熬桀氣的吹胡子瞪眼,但見杜危炎已是一副將死模樣,便不想和他一般見識,葉懸生怕杜危炎急火攻心,連忙道:“杜師弟放心,師哥作保,顧閣主萬不會受六道影響,也絕不會帶雪仙閣步入歧途。”


    杜危炎怔怔瞧著葉懸,終是歎了口氣:“既然大哥這麽說,危炎便信你,信閣主了。”


    杜危炎稍停了一會,又開口道:“還有一事,我與汪震實力相近,當初驚雷幫衝入雪仙閣時,烈火一脈本有一戰之力,就算不敵,也大可帶些弟子脫身,隻是當時四刹門的人埋伏在側,將我烈火一脈堵在閣中,既然逃不掉,危炎便想著拚死守住雪仙閣,憑借雪仙閣三才陣大可和他們周旋,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三才陣竟在關鍵時刻失靈,烈火一脈慘遭屠戮。”


    葉懸心中詫異,其實自己也想到,緊緊憑借汪震帶著驚雷一脈,是根本攻不下雪仙閣,雪仙閣舊址在梅花澗,周圍皆是群山,群山環抱之中便是雪仙閣,實為易守難攻之地,閣主陸淩雪居住的望梅居,更是在雪仙閣最深處,早在歸塵樓成名之前,望梅居是武林中最為神秘的地方,因為這裏不僅僅住著武林至尊陸淩雪,而且還有極樂圖殘片、寒光寶甲和舉世至寶驚蟬珠,任何一樣都足夠分量,故而望梅居的名頭和陸淩雪一樣響亮,再後來陸淩雪外出的時間越來越多,久不在望梅居,於是便在這裏布下三才陣,取千年玄冰、百煉炙火和萬鈞紫電作為針眼,一旦陣法催動,便是千軍萬馬,也斷難踏入望梅居半步。可偏偏就是這等奇陣,竟在最該發揮作用的時候失去作用。


    章寒落也深知這三才陣的精妙,當即道:“不可能?杜危炎,當初我就懷疑是烈火一脈和驚雷一脈裏應外合,破了師父的三才陣,不然雪仙閣怎可能被人攻破?現如今你竟說三才陣失效,我半點也不信!”章寒落就算有諸多缺點,但對於師父陸淩雪,心裏那是三分敬畏七分懼怕,陸淩雪在章寒落心裏,早就是神明一樣的所在,不然也不會陸淩雪消失多年始終不敢和顧念叫板,故而三才陣突然失效,章寒落一千個一萬個不信。


    杜危炎苦笑一聲:“章師妹,我已是將死之人,不會誆你,三才陣的確是在重要關頭失效了,我們三個都知道,三才陣是師父設下的,陣眼之物又都是師父精挑細選,又用至純真氣煉化,除了師父自己解除陣法之外,若要破陣,隻有和師父一樣,能同時使出三脈武功的人才能做到,當時我也詫異,汪震是驚雷弟子、花解夢是寒冰弟子,雖說這二人實力很強,但沒有烈火一脈的弟子在,他們破不了,烈火一脈的弟子有一個算一個,都同我一道死守雪仙閣,哪有人會協助汪震破陣?直到望梅居被攻破之時,我才發現,跟著汪震一起來的,還有一人。那人黑袍罩麵,不以真麵目示人,便是他破了三才陣。”


    公孫憶大吃一驚,一下便想到忘川禁地地宮之中,帶走蘇紅木的人也是黑袍遮麵,一念至此,公孫憶下意識瞧了瞧赤雲道人,赤雲道人果然也是皺緊眉頭,連拳頭也攥的發白,忽而言道:“杜危炎,你說有黑袍人出現,你可認出他是誰?”優閱讀書


    杜危炎搖了搖頭:“我沒見過,不僅我沒見過,黑袍人出現之時,汪震也是一臉詫異,看他那模樣,也沒想到三才陣會失效,但見病公子、老頭子對那黑袍人十分尊敬,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從忘川出來的人,心裏都是一咯噔,紛紛想起當初那一幕,黑袍人從洞頂一躍而下,隻在蘇紅木耳旁說了幾句,便將穩操勝券的蘇紅木帶走,留下諸多疑問懸而未決,如今杜危炎也提起黑袍人,二者會不會有關聯,實在讓人浮想聯翩。


    赤雲道人當即怒道:“不可能!不會是我師父!”


    公孫憶見赤雲道人慌亂之中有些失態,連忙開口道:“赤雲!稍安勿躁!也沒人說是息鬆道長。”


    裴書白卻在此時瞧向了天機先生,隻見天機先生仍是一副嘴角微笑的模樣,從這張笑臉上,瞧不出半點端倪,想開口去問又怕天機先生不說,隻好忍住。


    杜危炎忽然一怔,愕然發問:“方才你說什麽?”


    “我說稍安勿躁,也沒人說是息鬆道長。杜長老,這句話有什麽不妥嗎?”公孫憶瞧出杜危炎有話要說,連忙將話重複了一遍。


    杜危炎閉上眼睛,身子顫動起來,許久之後才道:“我也不確定,隻是有人喊了一聲道長,前麵的我也沒聽清,但那人武功奇高,當年武林盛傳息鬆道人武功不在五絕之下,隻因生性恬淡不與人爭,故而自願退出武林排位,若是這樣的人來破三才陣,說不定還真有可能!”


    赤雲道人按捺不住:“胡說八道!你不確定的事不要亂說!”


    葉懸連忙道:“道長莫惱,此間事太多蹊蹺,杜師弟也說是聽到,沒見到模樣也沒法確認,隻是讓我們多加注意罷了。”


    公孫憶也提赤雲道人解釋:“葉護法也勿怪,赤雲道長之所以會如此動容,實在是太過複雜,這些寧兒是知道的,還望葉護法、杜長老知悉。”


    杜危炎緩緩點頭:“此人深藏不露,四刹門背後極可能正是此人,隻是不知他們到底要做什麽,一定要多加小心。顧閣主,杜危炎不成了,還有一事求你。”


    顧寧握住杜危炎的手,點頭道:“杜師叔您說,寧兒能做的一定答應。”


    杜危炎笑了笑:“寧兒,你得了陸閣主真傳,想必三脈真氣已能融匯貫通,危炎命不久矣,想死在雪仙閣已是無望,隻求閣主答應我一件事,危炎不能成為閣主的拖累,隻求在我死後,閣主能用烈火焚盡危炎軀體,我本是烈火一脈弟子,能死在火中也是我的夙願,還望閣主成全。”


    顧寧一聽杜危炎說的竟是這些,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葉懸沉痛不已,也握住杜危炎的手,久久不願撒開。


    一旁的熬桀終於開口:“回光訣差不多也到時候了,寧兒,我倒覺得這姓杜的是個爺們兒,為兄弟兩肋插刀,為門派無畏生死,深陷監牢拗不斷一身硬骨,這一點倒叫我佩服,既然他長於烈火,如今終於烈火,算得上死得其所,既然他有這樣的想法,作為閣主,你應當答應。”


    顧寧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杜危炎伸手想去擦掉顧寧的眼淚,終是知道自己和顧寧地位有別,如此行為太過遭此,便把費勁抬起的手放了下去:“寧兒,你和你師父很像,都很善良,雪仙閣交到你手上,總算老天有...眼”


    杜危炎徹底沒了動靜,葉懸忍著悲痛,將杜危炎抬到一處沙丘之上,沉聲道:“杜師弟,你走好。”


    顧寧拭去眼淚,深吸一口氣,隻說了兩個字:“燚界!”


    杜危炎周遭烈焰升騰,無數天火墜入沙丘之上,顧寧肆意傾瀉著真氣,心中的悲痛化作萬千炙火,將沙丘化作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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