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城營帳裏,哀嚎聲此起彼伏,從碧落村裏僥幸得脫的,也逃不過身上的傷痛,一個個殺豬一樣的嚎叫,沒出城的巡兵瞧著同伴這般慘狀,一個個心中暗自慶幸沒被帶出去,幾個郎中模樣的人正給這些人醫治,營帳中一片喧鬧。


    獨孤境絕撩開卷簾,大踏步進了內間,對地上躺著的這些傷兵視而不見,徑直走到正當中坐下,喝退醫治傷兵的郎中,又把幾個領頭的喊到跟前:“速速碼兩百號人,挑眼皮子活的,手腳麻利的,最好帶點功夫的,跟我走。”說完便把兵符往案上一拍。


    那幾個領頭的小頭目麵麵相覷,方才還暗自慶幸沒被帶走,可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獨孤境絕自己的傷那都是肉眼可見,沒說好好養著,這又要出去,如今這兩界城的氣氛已經十分緊張,這些個巡兵又不是癡傻之人,多多少少也能察覺到有大事發生,見獨孤境絕麵沉似水,這幾個領頭的壯著膽子問道:“天王,咱們這是要去哪啊?帶這麽多兄弟走,要不要跟古城主知會一聲?”


    獨孤境絕一拍案幾:“混賬東西!這事兒是你問的?隻管照辦便是。”說完獨孤境絕瞧了瞧這幾個頭頭,見他們一個個麵露難色,雙眼透著恐懼,便知夜襲碧落村一戰,損失的可不是巡兵這麽簡單,連沒出門的這些個巡兵,膽氣也全都嚇沒了,隻好溫言道:“放心,這次不是帶你們動手的,古城主交代了,在碧落山口迎人。”


    有不放心的多嘴:“既然是迎人,如何帶這麽多兄弟?眼下咱們這大帳裏頭,傷的傷病的病,方才孟婆她老人家也過來,喊了兩百多號兄弟去黃泉路了,忘川苦工是逃了,活不能沒人幹不是?”原來獨孤境絕去尋老頭子的當口,孟婆也來了趟營帳,羅了幾百個巡兵,去給修黃泉路充數,算上先前獨孤境絕已經派人用兵符調走了一批,眼下能調得動的也隻有一兩百人。


    獨孤境絕見眼前這人一再推三阻四,心頭火騰一下升起:“有多少給我帶多少,是她孟婆大還是古城主大?誤了古城主的大事,我拿你是問!”


    “天王,多嘴再問一句,咱這兩百號兄弟去迎哪方貴客?二哥、三哥還沒回來,要不要等他倆回來了再走?”那頭頭一直想拖延,即便成功不了,能讓獨孤境絕瞧出自己不想去,臭罵一通讓自己滾蛋,也是值得。


    哪知獨孤境絕聽完,動了真怒,一個耳光直把這小頭頭打的眼冒金星:“還有問題嗎?再有問題我就那這個回答。”


    這頭頭望著獨孤境絕張開的手掌,捂著臉再不敢多言,連忙捅咕邊上的人,這些個頭頭平日裏養尊處優慣了,真遇上事兒那一個個都往後閃,可眼下獨孤境絕顯然已經沒什麽耐心,這會兒誰要是再說些不中聽的,恐怕這獨孤境絕抬手便要殺人。


    見場中沒人再多嘴,獨孤境絕便揮揮手讓這些頭頭趕緊準備,人手齊備便開拔,說完獨孤境絕便氣鼓鼓的離了營帳。


    隻剩下這幾個頭目在裏頭互相辱罵,那挨了打的更是邪火難消:“你們幾個說什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奶奶的,遇見事兒了一個比一個往後退,都他娘的屬烏龜的,碰見茬子就縮頭!還想著能躲過這一茬,現在瞧著還不如去黃泉路做苦工,總落個平安!”


    “行了,不就是去迎人嗎?說的這麽悲戚,搞得跟他娘的送死一樣,臉麵前咱們能動換的兄弟都去便是,反正出了事那都是他閹人的鍋,落不到咱兄弟頭上,反正問起來就說見著兵符按律而動,即便古城主責罰,也得講個道理不是?”


    “你他娘的腦子不轉筋是吧?碧落村那一戰死了多少弟兄?活過來的也成了殘疾,上次四刹門的病公子過來,四刹門的人可用正眼瞧過我們,一個個牛氣的不行,眼下這忘川來了這麽多高手,這兒會去迎人?迎誰?迎他娘的黑白無常嗎?”幾個頭目爭吵不休,隻是誰也沒舍得把自己手底下的巡兵碼出來給獨孤境絕帶走,許久之後,這幾個頭目才找了個折中的法子,每個人出五十名,給獨孤境絕湊個數,如此一來誰也不吃虧。


    兩百巡兵碼齊在營帳外排開,雖清一色銀甲銀蹬,但一個個垂頭喪氣,好似要奔死去。那幾個頭頭便扯謊道:“你們打起精神來,這次跟天王出去,可是好差事,一不動手,二不打架,齊整整的去,整齊齊的回,就是去迎人。”


    一語話畢,人群中當即有人嘀咕:“若是好差,如何這幾個頭頭生怕出多了人,多出一個都吵嘴打架,這能是好差?”


    那頭目隻當聽不見,仍舊笑嗬嗬的扯謊,直等到獨孤境絕再次出現,這才把這兩百名巡兵交給對方:“天王,咱這兩百個兄弟,那可都是精挑細選,又給他們配了銀甲,可謂整齊劃一,咱兩界城迎人可從未有過如此派頭。”


    獨孤境絕絲毫不理會,隻是點了點頭,便帶著這兩百名巡兵直奔碧落山。獨孤境絕腦中飛轉,在內城中見到老頭子不似受傷模樣,想必是已經把胖道士那夥人收拾了,為了謹慎起見,獨孤境絕也沒敢從碧落村走,一路繞開碧落村,兜了一個大圈子這才翻了碧落山。


    兩百人的隊伍在碧落山中穿行,好似一條銀蟒蜿蜒於山道,獨孤境絕心中琢磨,那孟婆讓自己找地方把巡兵藏好,隻等生不歡近前,便突襲阻截,不過如今跟老頭子已經通了氣,遇見生不歡隻要給他帶路便可,如此一來也不用藏著躲著,於是便找個開闊地安營紮帳,如此一來,這動靜可就大了去了,眾巡兵一個個懷著心事,紮營之後也無人警戒,獨孤境絕也懶得派人巡查,反正距離生不歡到忘川還有三天,這三天可得好好地休息休息。也正是如此,這兩百多人根本沒發覺這營帳外不遠的一個山洞裏,躲著六個人。


    這六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公孫憶安排去山外尋找公孫晴的十方六獸,也正巧趕上朱老二鬧肚子,弟兄五個不得已才陪著朱老二到小道上出恭,沒曾想朱老二這出恭陰差陽錯的讓六獸和兩界城的巡兵錯開,不然免不了又是一番苦戰。


    朱老二瞧著這一大隊人馬從臉麵前走過,氣都不敢出,屁也不敢放,愣是等最後的人走過去,才敢使勁兒,哪知道這群人好巧不巧就在前頭紮了寨,朱老二隻得默默提溜著褲子,慢慢向兄弟們退去。


    見朱老二偷偷摸摸,探頭探腦的出現,苟老三當即就開口嚷道:“老二,你拉泡屎撞見鬼了嗎?瞧你鬼鬼祟祟的樣子!”苟老三剛一開口,朱老二立馬就急了,也顧不上許多,伸出肥手就去捂苟老三的嘴,苟老三見朱老二如此怪異,趕緊扒拉朱老二的胳膊,哪知道朱老二下了蠻勁,愣是把苟老三的嘴捂的死死的。


    其餘四獸瞧見朱老二皺緊眉頭,也當是中了邪,一個個起身就要把二人拉開,還是牛老大反應快,知道朱老二出恭時一定是瞧見了什麽,不然不會如此惶恐,於是便低聲道:“你們幾個噓聲,老二,你瞧見什麽了?”


    此言一出,兄弟幾個這才反應過來,苟老三也是點頭連連示意自己不會再叫喊,朱老二這才鬆開手,苟老三立馬低聲罵道:“你娘的朱老二!你拉屎擦手了嗎?一股子糞味兒就往我嘴裏填!”說完便連連朝地上啐起口水。


    兄弟幾個當即想笑,隻不過都知道朱老二有話要講,一個個強忍著不發出聲音。隻聽朱老二道:“老子出恭的時候,聽到前麵有人聲,想著你們幾個已經在我身後,這會兒會是誰跟上來?剛抬眼一瞧,那使槍的獨孤老兒,帶著兩界城人馬浩浩蕩蕩打麵前過去,拿眼一瞧少說百十號人,咱哥幾個要是被他瞧見了,著實麻煩!”


    此言一出,六獸便不再喧鬧,一個個盯著牛老大,牛老大沉吟片刻道:“老二,他們是下山了嗎?”


    朱老二搖了搖頭:“沒,老子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就等著他們趕緊走,可誰想到他們就在前頭紮了寨,我哪裏敢再近前,提上褲子就來找你們了。”


    牛老大嗯了一聲:“這獨孤老兒這會兒下山是做什麽?難不成是去抓小師姐的?倘若真是如此,咱們可不能讓他們得手了!”


    牛老大這麽一分析,五個兄弟當即附和,還是老大腦子好使,獨孤境絕帶著這麽多人出山,除了去尋公孫晴,恐怕也不會再有其他事,兄弟六個你一言我一語,商量來商量去,最終六獸決定,就跟著這一隊人,本來六獸漫山尋公孫晴,無異於海底撈針,有這一大隊人幫著尋,那自然可以省去不少事,尋不到那就說明公孫晴已經脫險,尋到了,那就想辦法搶人。


    六獸打定主意後,便在這山洞裏鋪上了草墊,想著獨孤境絕紮寨,那兄弟六個就紮營,兩界城開拔,那就跟腳邁步,反正就一點,不讓這群人離了自己的視線。


    苟老三、楊老四、侯老五本就是跑山的好手,身形瘦小輕盈,藏在草叢裏樹杈上不仔細瞧根本就瞧不出來,洞中收拾停當之後,這弟兄三個便悄悄往兩界城營寨那邊去,輕手輕腳爬到一個營帳邊,豎著耳朵聽裏頭的談話。


    聽了半晌,兄弟三個那叫一個一頭霧水,倒不是營帳裏兩界城巡兵沒說話,這話倒是沒少說,可就是一句有用的都沒有,巡山抓人的事,那是一個字都沒提,這弟兄三個哪裏知道,莫說是偷聽,就是抓來一個嚴刑拷打,也是套不出半句有用的話,這兩百個巡兵也是被臨時湊了數,獨孤境絕根本不會向這些人透漏半個字,所以這些個巡兵除了抱怨就是罵娘,苟老三兄弟三個聽了滿耳汙穢,便知再聽下去也無用,正欲起身離開,那營帳裏忽然有人說道:“瞧這會天王這麽神奇,鬼知道城主會怎麽辦他?被一個姑娘帶走了這麽多苦工,這個罪過那是夠他死一次了!”


    苟老三心頭一震,便知兩界城裏肯定發生了大事,於是剛準備離開的腳又縮了回來,又聽營帳中言道:“你還別說,聽說大鬧黃泉路的那個姑娘年紀不大,武功卻高,一抬手就是一千把冰刀,直愣愣的戳向獨孤境絕,要說天王武功也不是蓋的,那槍花一舞,冰刀全部打碎,寒冰嘩啦啦碎了一地,可就在那會兒,你猜怎麽著?那姑娘小手一番,不得了,那些碎片都好像長了腦子,嘩啦一聲全都攮向了獨孤境絕,就這麽一下子,就被戳成了馬蜂窩,那家夥獨孤境絕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打坐,豆大的汗珠子啪啪往下落,連個大氣兒都不敢喘,就這麽眼巴巴的瞧著那姑娘把忘川苦工們全都帶走了。”


    “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哪有一千把冰刀?我倒是聽講那姑娘就是平白無故從黃泉路上蹦躂出來的,他們講是黃泉路挖通了冥界,衝撞了陰差,那姑娘就是陰差,出來索名來了,那些個苦工八成是死了。”


    “你這說的也太邪乎了,不過那姑娘是真強,三兩下就把獨孤境絕給料理了,平日裏你瞧他那跋扈模樣,碰見硬茬子不也得慫著嗎?”。


    這營帳裏兩個巡兵你一言我一語扯閑篇,外頭苟老三聽了個真真切切,趕緊折返回去,把自己聽到的話原封不動的複述給了牛老大,兄弟幾個一分析,便覺得那姑娘就是跟公孫憶一起的顧寧,可原本在十方山剛見麵時,那姑娘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哪裏有兩界城巡兵口中說的這般厲害?


    牛老大一拍大腿:“別管是不是顧寧,聽那兩個巡兵說話,那姑娘反正是在兩界城裏大鬧一番,讓獨孤老兒吃了苦頭,那就聽著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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