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洋一夜無眠,心中滿是忐忑,此番送信福禍難料,若是四刹門的人認出公孫憶,那這輩子就算是走到頭了,就這麽東想西想,直到天蒙蒙亮,丁曉洋這才迷迷糊糊睡著,隻不過沒睡上一會,便被人喊醒。


    丁曉洋睜眼一瞧,麵前站著一位老婦人,體態臃腫,雙手拄著一根拐杖,抬著眼皮正盯著自己。丁曉洋見來了陌生人,一骨碌坐了起來,生怕這老婦人是四刹門的人,誰料這婦人開了口:“曉洋趕緊起來趕路吧。”


    丁曉洋揉了揉眼睛,怎麽也瞧不出這老太婆是誰,見丁曉洋一臉詫異,老婦人又開口道:“發生麽愣,趕緊起來,趁著你睡著,我便裝扮了一番,怎麽樣?還能看出我是誰?”


    丁曉洋這才知道這老婦人是公孫憶所扮,先前那俊朗的中年男子哪裏還有蹤影,眼前隻有一個古稀老太婆,一頭銀發隻在腦後挽了一個結,臉上皺紋叢生,佝僂著背,哪還有半點公孫憶的樣子,丁曉洋愣道:“師叔!原來是你。”


    公孫憶趕緊壓低聲音道:“休要亂叫,切記我們馬上就要進十方山了,這裏明崗暗哨眾多,你可別犯了迷糊,到時候被人瞧出來可就麻煩了,你記著,我是你的隨從,是章寒落派著保護你的,名字喚做孫姨,記清楚了。”


    丁曉洋點了點頭,見公孫憶這般打扮,心中緊張情緒稍稍緩了一下,畢竟連日來自己和公孫憶朝夕相處,連自己都沒認出來,四刹門裏的人怕是也很難瞧出破綻。


    就這樣公孫憶和丁曉洋二人進了山,這十方山不比其他,放眼望去童山濯濯,未嚐有材,公孫憶俯身瞧去,這十方山圍繞的穀底,有一高樓,想來便是四刹門的歸塵樓了,自古便有望山跑死馬之說,所以公孫憶和丁曉洋雖然能看到歸塵樓,但真當往那裏走,著實花了不少時間,直走到紅日高懸,還有好些距離,不過,這群山本就沒什麽植被,所以公孫憶和丁曉洋二人行走在山上,那就格外明顯,果然便有四刹門的弟子前來盤查。


    一聲哨響,也不知打哪塊石頭後麵,噌噌噌竄出來五六名四刹門弟子,二話不說拔刀便將丁曉洋和公孫憶圍了,為首的一名四刹門徒眾惡狠狠的道:“你們是什麽人?竟敢擅闖十方山!”


    丁曉洋有些害怕,連手都有些顫抖,話都有些結巴:“各位好漢,我是...我叫丁...”


    丁曉洋剛一開口,四刹門眾人齊刷刷的將目光看向她,這些弟子本就是一些橫行霸道之人,入了四刹門之後更是肆無忌憚,見一個姑娘家和一個年邁的老人孤零零的在這十方山中,於是一個個滿臉淫笑,更有人死死盯著丁曉洋看,好似拿眼睛看都能占老大便宜似的,如此一來丁曉洋便更怕了。


    公孫憶本想著以丁曉洋那狂傲囂張的性格,應付眼前這些雜碎那是遊刃有餘,哪想到丁曉洋如此欺軟怕硬,本打算一直跟在後麵做個隨從,不顯山不露水,眼下隻得開口救場:“放肆!”


    四刹門弟子聽到公孫憶開口,眼見得說話的是一個老太,頓時沒了好脾氣:“嫌命長的老豬!你說什麽!”餘下幾人也紛紛拔出兵刃,上前一步抵著二人。


    公孫憶頓了頓手中的拐杖,冷言道:“你們在這圍著我們,就不怕死嗎?”


    四刹門弟子聽完嗤的一聲笑出來:“老太太,莫不是年紀大癡傻了,我看你早點采買些壽材,挖個坑躺進去等閻王爺的信兒,沒來由進我們十方山,你可知這裏是哪?”


    公孫憶心道,這裏才走了一半,若是在這和這些弟子發生衝突,後麵也麻煩,隻得先將這些人打發了,於是便道:“莫要再靠前,我老太婆身體不好,若是被你們嚇出個好歹來,你四刹門可也不太好辦。”


    四刹門弟子聽完互相看了看,這老太婆顯然見過大場麵,若是尋常人家的老人,見得這些刀劍鉤叉,還不得嚇背過氣去,又聽得對方說四刹門不太好辦,心中便犯了嘀咕,囂張氣焰也收斂了一些:“既然知道這裏是四刹門的地盤,你們還過來?”


    公孫憶咳嗽了一聲:“我跟你們說不來,你們當先帶路,我們要去歸塵樓。”


    這下四刹門的弟子有些慌了手腳,平日裏他們幾個隻是負責在十方山盯梢,此前出山尋圖,都沒有這些放哨弟子的份兒,本就是些微末弟子,隻是仗著四刹門的名頭在山裏晃蕩,這裏本就是四刹門的地盤,所以哪會有人輕易過來,於是這些守山弟子沒啥重活,雖是枯燥了些,好歹算個安全,隻是他們自己清楚,沒有上頭召喚,莫說見到四刹,連歸塵樓都進不去。一聽這老太婆一開口便要進歸塵樓,這些弟子們頓時犯了難,到底是讓進不讓進?


    這四刹門弟子中也有眼皮活絡的,也不知這二人是四刹中哪個頭頭約來的貴客,自己若是再橫加阻攔,說不好後麵要受責罰,於是一改先前的輕薄神色,正經八百的說道:“不知二位前去歸塵樓所為何事?”


    丁曉洋見公孫憶兩三句話便讓對方表情神色起了變化,心中便知這些弟子也不敢太造次,於是便膽壯起來:“你們速速去稟報二刹,就說死亦苦死刹首肯,雪仙閣閣主章寒落首席弟子丁曉洋有要事求見。”


    這些四刹門弟子一聽這二位來自雪仙閣,便犯了難,若是小門小派,自己大可以放行,隻不過這雪仙閣名頭實在太響,雖然這些年銷聲匿跡,但終歸這些微末弟子還是有些忌憚,若是將這二人放了去,在歸塵樓裏惹出禍端,那便是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掉受處罰,可對方又說死亦苦知道這件事,哪還有阻攔的道理?一時間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一個個呆在當場,誰也不敢做主。


    公孫憶知道這些弟子心有顧慮,便開口說道:“你們若不願意通傳,我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這就把路讓開,我們此番前來確實有要事相商。”


    四刹門弟子一臉堆笑:“老人家,您給說說是什麽事?兄弟們也好心中有數,不然我們這麽輕易得讓您老人家進去,出了事咱兄弟們不也兜不住不是?”


    公孫憶哼了一聲:“跟你們有什麽好說?如此重要的事,說了你們敢聽嗎?”


    四刹門弟子一聽更是慌亂:“好說好說,老前輩您別動怒嘛,我們這便讓你們過去,隻是咱兄弟幾個地位低淺,沒個福氣見著四刹,這通傳一事,可真為難咱了,再一個您老人家也別跟四刹提起我們,就當咱沒見過,成不成?”


    公孫憶心道這些潑皮無賴,也怕攬責任,好在對方同意放行,也不在此間多逗留,於是便點了點頭:“那還不速速放行!”


    四刹門弟子點頭哈腰,側身讓二人過去,見二人走遠,為首的一名弟子才掏出一隻響箭,對著歸塵樓的方向射了出去,那響箭直落在歸塵樓正上方,才啪的一聲炸開,一股青煙冒出,便是傳了音訊。


    公孫憶瞧見響箭示警,低聲對丁曉洋說道:“你莫要驚慌,你是章寒落的信使,他們在沒見到咱們之前,是不會翻臉的,到時候機靈點,別自己慌了神漏了馬腳。”


    丁曉洋沒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可即便是聽了公孫憶的話,自己還是忍不住害怕起來,畢竟這裏是武林禁地,是四刹門的老巢,說不怕那都是假的,其實公孫憶心跳也有些加快,此前和四刹門的人交手,都不是在四刹門的地盤,如今就這麽潛進來,真要是穿了幫,可真就是插翅難逃了。


    二人又走了許久,下得最後一個山坡,便能看見歸塵樓的全貌,不等二人走近,一眾人馬從歸塵樓中魚貫而出,至二人身前便左右排開,正當中一鐵塔般的漢子推著一個雙輪木椅,木椅之上一男子坐在當中,此人長袍裹身,又拿衣襟半遮口鼻,公孫憶仔細瞧了瞧,卻看不出此人是誰?


    丁曉洋瞧這陣勢,正當中輪椅之上的男子說不定就是二刹其一,便上前施禮:“在下丁曉洋,雪仙閣現任閣主章寒落的弟子,受師父之命,來見二刹。”


    丁曉洋說完,場上鴉雀無聲,隻剩推輪椅的漢子呼哧呼哧的喘息之聲,丁曉洋緊張的口幹,連連幹吞了幾下,才稍稍緩解。公孫憶也不知輪椅上的是誰,若是病公子,那自己可真得小心,當年自己被四刹門圍追之時,便是病公子將自己打傷,而且這病公子極為精明,若是和他交談,當真要小心再小心,所以公孫憶也沒開口。


    丁曉洋好不尷尬,又開口道:“在下丁曉洋,受師父章寒落之命,前來見病公子、老頭子二刹,有要事相商。”丁曉洋說完停了一停,覺得有些不妥,又加了一句:“此行也是受貴派死亦苦死刹所托,特派我前來議事。”


    那輪椅之上的人終於是開了口,隻是這聲音實在難以形容,嘔啞聲嘶猶如金屬摩擦,且中氣不足,聲音始大終小,讓人聽得渾身難受:“好!你說是受雪仙閣閣主指派,可有證明?”


    這輪椅之上的男子話音,讓丁曉洋渾身不得勁,但在人家屋簷下,又哪好發作,隻得硬著頭皮回話:“回稟前輩,有雪仙閣閣主章寒落書信一封,貴派死刹亦在其上留書,由晚輩至此奉上,望前輩知曉。”


    說完便從懷中掏出書信,放在手上揚了揚。輪椅之上的男子終是抬了抬頭,眼睛從兜帽下露了出來,公孫憶目力極佳,隻這一瞬,便瞧出這輪椅之上的男子長了一雙鼠目,僅憑著一眼,公孫憶便料定,此人不是病公子,也不是老頭子,更不是生不歡,但看這人架勢,在四刹門中地位也不算低,到底是誰還得再瞧瞧。


    輪椅之上的男子不知是哭是笑,嗓子裏發出怪聲:“呋呋,你給我瞧瞧。”


    丁曉洋哪知道對方不是四刹其一,還當此人就是頭頭,聽完對方的話,便雙手捧著書信,小心翼翼的來到雙輪木椅前,低著頭將雙手伸出去,不敢去瞧輪椅之上的男子。


    那男子見書信呈上,便抖了抖袖子,露出雙手去接,公孫憶一瞧便知,此人手有殘疾,這雙手不是肉身,乃是金屬打造,隻是不知是何人打造,緣何如此精巧,指頭彎鉤撚彈,如此細微的動作也都能施為,不比真手差多少。


    公孫憶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仍舊不說話。那輪椅之上的男子看了一會,才將書信折好,歸還了丁曉洋:“原來是這樣,隻是我有些疑問,還望丁姑娘解惑。”


    丁曉洋收好書信,聽到對方又問題要問,當即屏住呼吸,豎耳去聽,生怕漏掉一個字答不上來。


    輪椅上的男子先是報了家門:“方才我看到十方山的弟子示警,說有客到,我便奉病公子之命在此等候,在下四刹門王擒虎,這邊有禮了。”


    原來,此人正是在裴家密室中,帶手下大肆掠奪寶貝的王擒虎,驚蟬珠也正是經他手,才被帶了出來,隻是他無服受用,被鍾山破斬了雙手性命垂危,恰好生死二刹趕到,堪堪用病公子的秘藥回天丹,才救回性命,不過那雙虎爪卻是廢了,自此便落了殘疾。。


    那日生死二刹為了尋裴書白,一路追到倒瓶山下,在倒瓶山下遇到顧念,雙方鬥在一起,生不歡更是被顧念重傷,死亦苦隻得帶著眾人先行回了歸塵樓,一回四刹門便去尋病公子,想讓他來醫治生不歡。


    可病公子一見生死二刹铩羽而歸,心中也好生鬱悶,又聽生死二刹此行用掉了兩顆回天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生不歡用了一顆倒也罷了,可這王擒虎也吃了一顆,著實讓病公子心疼,要知道這回天丹的配方極為難尋,這麽多年來也隻煉出來幾顆,這王擒虎在病公子心裏連個屁都算不上,竟然也配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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