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瓶山上,小路濕滑難走,說是小路,實際上也就是樹叢間隙,不過赤雲道人與公孫憶月月比試,不是你來就是我往,所以這路倒也熟悉,雖是冰雪覆蓋,這二人倒不用花時間找路,一門心思比試腳力。


    赤雲道人體態臃腫,倒也並不蠢笨,提著一口氣往前縱躍,就好似一大坨青團團,在雪地上彈行,每每落地,地上雪片便四散迸起,再看公孫憶,一身赤衣掠行在雪地之上,足下點地,再輕輕躍起,躍起的距離也不甚高,隻比地上積雪堪堪高出幾寸,每次力盡之時,雙足依法炮製,點地而起再掠地前行,比起赤雲道人可以說隻快不慢。雪林見這二人疾疾前行,不分伯仲,忽而赤雲道人往前半個身子,忽而公孫憶又在前麵半尺,輕功當可謂不相上下。不過要說體態,這公孫憶赤衣飄飄,映襯著雪山之中天地純白一色,青須迎風飄揚,比之赤雲道人這個修道之人,更多道骨仙風,若有旁人撞見,這二人在模樣上,公孫憶便勝出赤雲道人一大截。


    公孫憶邊行邊道:“赤雲,你這輕功也忒醜陋,倒好似一個胖山豬在這雪山之上滾行,醜不忍視,醜不忍視。”當即便作勢捂住眼睛。


    赤雲道人見公孫憶又開始挑話,心下也知自己輕功雖然不差,但體態卻臃腫蠢笨,眼下被公孫憶嘲笑,也不答話,掉準方向,隻待公孫憶領先半個身位時,對著公孫憶後腰就是一頂。公孫憶隻覺腦後生風,不用回頭,便知赤雲道人在身後,當下便加足腳力,登時又和赤雲道人拉開一截:“不妙不妙,這若是被偌大一頭山豬撞這麽一下,骨頭都被撞散了。”


    赤雲道人一擊不中,身子便墜了下去,眨眼功夫便被公孫憶落下了一大截,趕緊又加快腳步,去追公孫憶,口中暗道:“這公孫憶輕功難不成又精進了?若是這單程比拚,當下便算是輸了,隻不過晴兒說的是比采海鬆子,這公孫憶攜帶重物輕功如何,便不可知了,況且最終勝負,得看海鬆子的數量,自己道袍寬大,一趟所盛便能比他多出不少。”公孫憶見赤雲道人在身後緊追,嘴裏卻嘟嘟囔囔,但是自己耳畔呼呼生風,卻沒聽清赤雲道人說了什麽,便稍稍放慢一點腳步,讓赤雲道人再靠近些,隻比赤雲道人快出一個身位。這赤雲道人輕功當真不差,公孫憶稍微放緩,便追至身前,見赤雲道人已近,公孫憶道:“你方才在我身後,嘴裏嘟囔什麽?”


    赤雲道人說道:“我說什麽?我說你此番必輸。”“輸贏你說了又不算。”二人唇槍舌劍,誰也不饒誰,不一會,二人皆落地住足,便是到古鬆林了。


    這些古鬆在這倒瓶山上,不知活了多少年歲,古樹高聳如雲,勁拔挺直,樹冠枝杈四散且長,又有積雪覆蓋,這片古鬆林,古鬆數十棵有餘,樹根雖無相交,卻枝丫交錯,冬日陽光本就和煦,不似驕陽般燥怒,此時恰逢金烏初起,陽光透過古鬆枝杈,斑駁落入雪地,蕭颯之中又帶一股暖意。見此等景色,二人並沒著急動手,公孫憶道:“每每前來你那赤雲觀,都一心著急比試,雖次次路過,卻沒發現這等好地方,若不是晴兒心細,當真發現不了。”赤雲道人也道:“此話倒不假,你看這些古鬆樹幹,怕是十幾人才能成抱,不知多少年月了。”


    二人抬頭觀瞧,這古鬆樹枝蓋雪,猶如綠衣覆白,而這一片白色之中,又有無數鬆塔露出,鬆塔五葉一叢,海鬆子便在其中。


    公孫憶當即說道:“這晴兒當真細心,莫說沒注意到這片古鬆林,倘若真的見到這些古鬆,若不是晴兒讓我們采摘海鬆子,我還真發現不了結了這麽多海鬆子。”


    赤雲道人應道:“是啊,這海鬆子本是鬆樹種子,但世間海鬆子皆是入秋乃熟,望月采摘,氣味香美甘溫,助陽氣而通經絡,又能止咳祛風,當真是好東西,不過這古鬆倒也奇特,緣何這寒冬臘月裏,海鬆子還能結如此多?”


    “所言極是,赤雲兄,這海鬆子本就可以入藥,我們在這雪山之上,雖以法氣功護體,不至於傷風感冒,但這些東西就可以止咳祛風,又能助陽滋陰,且為古鬆所結又蘊含這雪山靈氣,其中效用自是尋常海鬆子不能比。”公孫憶見此等風景,心下暢然,也沒再和赤雲道人鬥嘴。


    “不錯,不管它又用沒用,反正喝酒之時,有它便比無它強!我們別愣著了,趕緊采摘,後悔定了一炷香,若是時間久些,我們倒可以多來兩趟。”赤雲道人一本正經的說道。


    公孫憶哈哈一笑:“此番比試的是一炷香時間咱二人采摘這海鬆子的數量,輸贏由馬紮紙計數,自然分出勝負,和我們多來兩趟何幹?況且這古鬆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去,我們改日再開便是。”


    赤雲道人心道:“啊,我如何沒有轉過這個彎來”,當即便道:“那既如此,我倆便開始吧。”


    公孫晴和裴書白在赤雲觀門前坐的久了,便有些著急,回頭看看香爐裏,那青煙依舊嫋嫋,公孫晴眉毛一揚:“怎麽才過了這麽一會,為何我便覺得時間有點長了?”


    裴書白隻覺和公孫晴坐在一起,心裏說不出的舒服,也沒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於是道:“我倒覺得還好,隻是這雪山路滑,赤雲道長和公孫叔叔會不會。。。。。。”裴書白本想說會不會出什麽意外,又覺得自己憑空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很是不好,當即便住了口,公孫晴倒沒覺得裴書白說的有什麽不妥,笑盈盈的說道:“你看他倆成天比試武功,倒像個武瘋子一般,又吵來吵去沒個正行,但是他倆的武功還是很強的,爹爹說自從當年那位神秘少年斷了武林傳承之後,當世能比得上他倆的,當真是少之又少。”


    裴書白聽完眼睛一亮:“晴兒,那你說說,他倆會教我武功嗎?我想學武功,給我娘親報仇。”公孫晴見裴書白表情莊重,也心知裴書白此番言語必是發自肺腑,又想到眼前這個喝自己年歲相仿的小孩子,竟然背上如此血海深仇,不由得一陣心疼,於是出言安慰:“我爹爹老想讓我學他身上的武功,我倒覺得太過無聊,每次爹爹擺弄著他那把小神鋒,我都覺得有什麽好玩,難不成比我還重要,那小匕首還能叫他爹嗎?所以爹爹每次讓我學什麽心法啊,我都不感興趣,眼下你想學,我便跟我爹爹說讓他教你,也好叫他別再讓我學。”


    裴書白激動地站起身來,雙手一把抓住公孫晴的手道:“晴兒,你說的是真的嗎?”


    公孫晴見裴書白喜形於色,也高興起來:“我幹嘛對你扯謊,你是我弟弟,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裴書白連連點頭,公孫晴小嘴一笑:“你叫聲姐姐我來聽。”裴書白聞言一怔,還以為公孫晴說的事情自己很難完成,隻是叫聲姐姐如此簡單,當即便要開口,可當裴書白抬眼望去,公孫晴笑靨如花,竟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叫啊,叫姐姐。”公孫晴咯咯笑道。裴書白臉又紅了,扭捏了半天小小聲的從牙縫中蹦出兩個個字:“姐姐。”


    “聽不清楚!”


    “嗯。。。。姐。。。。。。姐姐。”


    “還是聽不清楚,什麽姐姐,人家沒有名字麽?”


    裴書白在公孫晴麵前本就害羞,那聲姐姐都是一鼓作氣才喊出口,眼下公孫晴一直在逗他,便害羞的說不出話來,不過又想到公孫憶武功高強,能跟他學本事,當真是極好的,當即便深吸一口氣,對著公孫晴叫道:“晴兒姐姐,讓你爹教我武功罷!”


    公孫晴笑的更加開心了:“書白弟弟,乖。等下他們比試完了,我便求爹爹,讓他收你當徒弟,隻是。。。。”公孫晴雖然年紀尚幼,但端的是異常聰慧,也隻有八九歲的年紀,對事對物已有些見地,為何會說出“隻是”二字,隻因心中想到:“之前爹爹跟我講過當年武林中的風風雨雨,這書白弟弟實際上也是五大高手的後人,書白的爺爺和我爺爺齊名,若是爹爹有此顧忌,怕是很難收書白弟弟為徒,當真要想個辦法。”裴書白本當公孫晴一口應了,但是又聽公孫晴有些顧忌便急忙問道:“晴兒,隻是什麽?”


    公孫晴道:“沒什麽,沒什麽,爹爹若是不願意教你,我便不理他,每次他都拗不過我,再者說了,他要是不肯教你,我便跟他學,學會了我教你。”


    裴書白見公孫晴表情誠懇,當即重重點頭。


    不料公孫晴小手從裴書白手中掙脫,握成小拳頭,對著裴書白的腦袋上來了一下嗔怪道:“你喊我晴兒?你要喊晴兒姐姐!喊一遍我聽聽”


    裴書白吃痛,連忙用手捂著腦袋,小聲喊道:“晴兒姐姐。”


    公孫晴見裴書白的樣子,當即咯咯笑了起來,裴書白心裏開心,也跟著便笑。馬紮紙在院子裏看著門口這兩個孩子,心裏也說不出來的滋味,這裴書白幾天以前,還是那個戳紙人調皮搗蛋的小頑童,幾番經曆眼下竟然發覺裴書白突然懂事很多。“若是這兩位高人真的願意教授裴書白,對裴書白來說還挺不錯,”馬紮紙更像是自言自語,望著遠處的天又說道:“你我夫妻現在天人相隔,報仇本是無望,若是裴書白能有此機緣,給你和村中老小報仇真的有希望,隻是我這無用的紮紙匠,又幫不上什麽忙。”說完眼圈便紅了。於是,馬紮紙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看了看門口的裴書白和公孫晴二人,見著兩個小孩壓根沒有注意自己偷偷的哭,便緩了口氣:“書白,晴兒,你兩個進來吧,外麵風大路滑別摔了跟頭。”


    公孫晴和裴書白同時回頭望向馬紮紙,公孫晴笑道:“不用啦,馬伯伯,我可不怕路滑,若是他兩個回來在門口沒有見到我們,到時候又該賴皮了,我們就在這等,”說完看見馬紮紙心有顧慮,便又道:“馬伯伯放心吧,我會照顧書白弟弟的。”裴書白也跟著點頭,馬紮紙見狀,也沒再說辭,見屋內爐中柴火快燃盡了,便進屋添柴去了。公孫晴便又和裴書白坐在門檻上說起話來。


    “你說那些凶神惡煞的人,在村子裏殺了這麽多人,又上這倒瓶山找你和馬伯伯,後來呢?”


    “後來我也不清楚啦,我當時害怕極了,當時被馬。。。”裴書白一怔,雖然當時在倒瓶村中,答應了馬紮紙和他父子相稱,但是終歸還是沒叫過一聲,聽到公孫晴方才叫馬伯伯,自己差點也跟著喊出來馬伯伯來,又覺得這麽稱呼不妥,所以話說一半便停在那裏,公孫晴不明就裏,撲閃撲閃的眨著大眼睛,等著裴書白說下去。裴書白回頭看了看馬紮紙,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晴兒。。姐姐,那日歹人們屠村,他便和我在暗處瞧著,他妻子和村中好友,都被那些歹人殺了”邊說邊回身用手指向了屋內添柴的馬紮紙,公孫晴也回頭順著裴書白手指方向瞧著,隻聽裴書白又道:“他便和我說,今後我倆父子相稱,我也不跟別人說我姓裴了,我就叫做馬書白,我當喊他一聲爹,隻是。。。隻是我心中很尊敬他,也跟他很親近,就是叫不出口。”公孫晴點點頭道:“慢慢來吧,眼下你還擔驚受怕,隻待你心裏麵不那麽痛了,自然便好起來了,隻是不知道那些惡人,若是你說的也是武功高強,會不會找到這裏,還真要好好想想了,等爹爹他們回來,我便跟他們說說。”


    裴書白道:“赤雲道長救我們上來,告訴我們這倒瓶山山勢奇特,尋常人斷然想不到這山體隆起之上,還能有人,所以道長說不必擔心。”


    公孫晴眉頭微蹙:“你聽他的?他平日裏下去偷酒喝,上山下山都是如履平地,若真的那些惡人輕功高強,上到這倒瓶山中間這段找尋,找到這赤雲觀倒不是什麽難事,不過也不用怕,有道長和爹爹在這邊,真要有危險,他們也能護你周全,況且你姐姐我也能保護你!”說完小胸脯一挺,裴書白見狀也是嘿嘿笑了起來。二人正笑著,打遠處一青一赤兩個人影便呼嘯而來,這二人便是赤雲道人和公孫憶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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