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門徒壓著兩名年輕婦人來到庭院之中,兩名婦人麵無血色,也不知是天冷還是太恐懼,全身抖如篩糠,待到近前,兩名婦人淚如雨下“爹,爹,你怎麽?”


    兩位婦人望見裴無極站立場中,頓時疑惑萬分,為什麽已然入殮的老爺,眼下卻又活了過來,不過還未等二人發問,便看到地上裴孝文、裴孝武的屍首,一時間花容失色,肝腸寸斷。


    這兩位婦人正是裴無極的兒媳,年長一些的是大兒子的妻子黃素,稍微年輕一些的是二兒子的妻子柯柔,也是孩童裴書白的母親。


    裴無極看著兩位兒媳也被四刹門徒所擒,溫言道:“素素、阿柔,今日我們裴家遭此大劫,孝文、孝武二人已先我們去了。”


    裴無極眼含濁淚,接言道:“我裴無極厭倦江湖紛爭,早已隱居雪域,在此小城之中度日,為了免於刀兵,孝文孝武,我都不許習武,而今慘死我難辭其疚,你倆性情善良,也自不知這些恩怨,嫁入我裴家遭逢此劫,我和你娘對不起你倆了。”


    大兒媳黃素道:“如今我夫君已亡,我自不會獨活,阿爹,我嫁入裴家十載,素素沒能留後,本就十分內疚,平日裏,爹爹待我倆不薄,素素感恩在心,今日逢此劫難,孝文去了,爹爹心裏也定十分痛苦,抱歉的話,爹爹不必說。”


    柯柔神色慌張,連連環顧四周,她想看到孩子,但又怕看到孩子,神色慌張、害怕、焦急、痛苦,在看了數遍之後,才稍稍放下心來,屍首之中,並沒有幼童裴書白,輕言道“爹爹,書白孩兒呢?”


    裴無極聽到,臉色大變,心道:“書白此時不在廳堂那是最好,這生不歡死亦苦二人也並不清楚裴家還有一幼童,倘若孫兒能逃此一劫,也算老天有眼,這柯柔愛子心切,但當真說的不是時候。”裴無極轉頭不看兒媳,對著鍾山破道:“鍾山破,自你進入裴家,不說我對你如何,孝文孝武兩個可是把你當做親兄弟一樣,你如此對待裴家,太讓人寒心。”


    鍾山破看到裴家人已無反抗之力,便不再挾持莫向婉,一手奪取鳳舞劍,一手猛地一推莫向婉,莫向婉本就失了心智,哪有力抵抗這一推,一下滾到柯柔腳邊,黃素柯柔連忙扶起婆婆,“娘,娘,你這是怎麽了?”


    莫向婉眼神空洞,口中喃喃:“滿門留一人、滿門留一。人”


    鍾山破冷眼看著場中眾人,這裴家哪還有往日模樣:“血海深仇不能不報,我鍾家本和你裴無極並無瓜葛,你為了極樂圖殘片,逼的我娘親投河,父親又被你所殺,縱使孝文孝武二人確實對我不薄,畢竟也是仇人之後,我鍾山破豈能被這小恩小惠打動?”


    裴無極道:“鍾山破,而今你年紀幾何?你父親亡故之時,想必你還是一名孩童,事實真相未必就如你認為的那樣。”


    鍾山破道:“住口,死到臨頭了,還在混淆視聽,今日我便要報仇雪恨!”


    生不歡用手摩挲自己的玄鐵剪刀,顯然鍾山破和裴無極的對話並沒有引起他的太大興趣:“鍾山破,你的家事暫行放在一邊,還是辦正事要緊。”


    鍾山破拱手道:“是”


    生不歡見鍾山破不再說話,便伸出手來,掌心向這黃素柯柔二人,似笑非笑說道:“打明兒起,我這銷骨掌的威名隻怕更甚,裴家幾人都嚐到了銷骨的滋味。”說罷又要落掌。身旁死亦苦道:“且慢,你這行事太過乏味,死有萬般苦楚,皮肉之痛不過而而,真正的痛苦是誅心!”


    生不歡撇嘴道:“生老病死四刹,殺起人來就屬你最繁瑣。不過說歸說,對付這種嘴硬的,說不定你那渾天指還有奇效。罷了罷了,我便當個看客,看你登台唱戲吧。”


    死亦苦踱步走近裴家眾人,手指輕勾將地上的寒光寶甲撿拾起來,“裴無極,這寒光寶甲本是雪山寒冰所鑄,千年不化,你又用寒凝決注入真氣,這寶甲如今可真是刀槍不入,而今你把這寒光寶甲送給了我,那我也發發慈悲,你眼前是你夫人和兩位兒媳,也別說我四刹欺負女流之輩,打現在起,我四刹門人,絕不殺這三位女子,你看如何?”


    裴無極不知死亦苦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既然死亦苦沒有立即動手,便有回旋的餘地,裴書白半天沒動靜,相必聽到打鬥聲已然逃了,眼下能拖延一會,孫兒可能就逃得更遠些,心念至此,裴無極反而鎮定不少。


    死亦苦道:“不過你也清楚,今日能站著出這個門的,恐怕一個裴家人也沒有,所以啊我們既然不能殺,那隻好你來殺。”


    死亦苦俊朗的外表之下,竟包裹如此歹毒之心:“眾人隻知我渾天指淩厲霸道,殊不知我這指力還有一層功效。”說完來到莫向婉身旁,隻見死亦苦食指指向莫向婉頭頂,一股紅光緩緩進入莫向婉頭顱之中,莫向婉眼中忽然一改空洞,竟有了哀怨之色,瞬間莫向婉又神色大變,眼角抽搐,大叫:“兒啊!”


    死亦苦道:“我這渾天指可以讓人神識混亂,腦海中不斷出現最為刻骨銘心的痛苦記憶,而且一遍一遍不停不休,身體雖無恙,但誅心百次,這滋味恐怕不太好受。”


    生不歡並不覺得詫異,補充道:“想必這老太婆現在看到的,是她一遍一遍刺死她兒子的場景吧,哎呀呀,可真是殘忍,自家孩子都下得去手。”


    裴無極一陣眩暈,這生不歡死亦苦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而這死亦苦更是誅心高手,妻子本就哀極心死,隻剩半條命,眼下又被死亦苦這個魔頭折磨欺辱,實在不忍再看。


    裴無極道:“婉兒,你我夫妻一場數,今日讓我送你一程吧”裴無極雖被渾天指力所傷,但仍能運氣寒凝決,集聚少量真氣,眼看妻子受辱,口中便說想讓莫向婉解脫。


    裴無極箭步上前以指為劍,刺向死亦苦,死亦苦沒料到裴無極還有殺招,一個飛身往後退去,不料這裴無極指劍改向,刺向莫向婉胸口,莫向婉應聲倒地,沒了聲響。裴無極緩緩抱起妻子,伸手幫莫向婉蓋上了雙眼,“婉兒別急,我就來。”


    死亦苦發覺這一擊竟是對著莫向婉,哈哈大笑:“我說我不殺你裴家人,你竟然自己動起了手,當真是道貌岸然!”嘴上邊說腳上也沒停,一起一落,站在黃素柯柔二人身旁,一手攙著一個,直挺挺的向後躍去:“你這老賊也太狡猾,還得防一手,你要再把這兩位殺了,我可就沒法玩了。”


    裴無極放下莫向婉,用手捋了捋妻子的頭發,緩緩站起身來,“我這就將極樂圖拿出來,還請你放了我她們,她們本就是尋常女子,不會一招半式。”


    死亦苦連忙打斷:“別別別,千萬別拿極樂圖,不然你拿出來了,就不好玩了,你殺了你的妻子,你妻子殺了你的兒子,這一家人有多大恨啊。”


    死亦苦說完又對著身旁說道:“這樣吧,你這兩女子我也給你們個機會,你們倆拿著劍,我數十個數,你們把劍刺進裴無極的肚子,誰刺的深,我就放了誰。”


    說完從人群中取來兩把長劍,黃素、柯柔手中一人一把,看著二人持劍姿勢,誠然不會武功。


    死亦苦數到“十、九、八、七、六、五。。。。你們可要動啊,如果不刺,我可就動手了,我若是出手這裴無極恐怕遭受不住!”


    “四”黃素、柯柔二人心裏砰砰亂跳。


    “三”妯娌二人齊刷刷看向裴無極,裴無極眼神複雜,隻待承受劍擊。


    “二”黃素轉頭看向柯柔,柯柔也看向黃素,妯娌二人性格溫柔,素來與世無爭,本就住在一起,二人感情如姐妹一半,黃素柔聲道“妹妹,你就別和姐姐爭了,如果還有生還的機會。”


    不待黃素說完,死亦苦喊出“一”來。眼見柯柔持劍而起,黃素趕緊一手阻攔,另一手將劍身橫起,頸部順勢一抹,竟引頸自刎了。原來,柯柔和黃素都想一死,想讓對方活下去,黃素終究手快,先一步而去。


    黃素鮮血直流,已然無救。


    “姐姐,”柯柔眼光含淚,裴無極緊閉雙眼,不忍再看。死亦苦說道:“又死一個,好了好了,現在就剩下你裴無極和這位小女子了,我聽鍾山破說過,你裴家還有一名男童,他在哪裏啊?!”


    裴無極本不願再理死亦苦,熟料死亦苦竟知道裴家還有一男童,想必是鍾山破將裴家情況全數奉告,裴無極心裏暗暗祈禱:“書白孫兒,你趕緊逃吧,逃得遠遠的,今後你可得靠自己了。爺爺想再親親你,怕是不成了。”


    死亦苦當然不知裴無極此時所想,又接連問道:“裴無極,你既不願說,我對你再施手段也沒多大效果,你這兒媳她能不能受的住呢?”


    死亦苦言畢,又伸出蔥根般的手指,指向柯柔頭頂,死亦苦想要故技重施,先破了柯柔神識,再一點點套出孩子下落。柯柔心想自己斷然是不會說出兒子下落的,但是又怕自己受不了渾天指的苦楚,說出孩子下落,不如也隨夫君去吧,於是柯柔臉上微笑,對著裴無極說道:“爹,我也去了。”邊說邊將手中長劍倒轉,一把刺入小腹。


    不待死亦苦說話,隻聽屋頂一聲幼童稚嫩的聲音響起:“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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