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天空,永遠是“血色爛漫”。


    鼇擘輕輕歎了一口氣,總覺得這種血色不是好兆頭。從黑暗退去到與獨孤鶴軒重聚,已經過了整整七個日夜。如此長的時間裏,外麵不知會發生什麽事。他撿起最後幾顆散落在地上的黑色小石頭,往回走時,隻能默默祈禱月圓之夜的早日到來。


    七日來,獨孤鶴軒的情形好了很多,已可催動靈力,使用如意袋。待鼇擘與小楓葉裝好最後一些黑石頭,開口道:“昨夜,我已能感受到月華之力。算來,今夜便是月圓之夜。你們好好休息,我們很快會離開這裏。”


    奕靂道:“如此以來,我們來此已有整整十天了?”


    小楓葉道:“真是怪事。那麽短暫的黑暗,竟然過了三天。”


    鼇擘歎息道:“十天……不知道外麵怎麽樣了!”他身係族人安危,最是不安。


    另三人默然。大家都在擔心,可又清楚,隻有獨孤鶴軒能解困局。


    良久,小楓葉突然“咦”了聲,輕呼道:“快看,星河大哥好像睡著了。”


    三人中,屬他最在意獨孤鶴軒身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另二人不知道原因,總覺得小楓葉有些疑神疑鬼的同時,卻能在第一時間發現異常。


    這一次,小楓葉又觀察對了。獨孤鶴軒說完最後一句話後,無聲無息的睡著了。三人走近一看,隻見他的身上微微發亮,似是有許許多多的“心”在跳動、在發光。不多時,這些小的“心”迅速匯聚,組成一顆大的、清晰的“心”,停留在心口處。


    心中有火苗燃燒。


    光芒很暗淡。


    呼吸吐納靈力,源源不斷的靈力正是來自那塊紅色的巨石。


    從酉時到亥時,一直如此。


    子時時分,天降祥瑞之光,狀如錦雲捧珠,五色鮮熒。光芒破開血雲,天穹中,磊落匝月,與刺繡無異。


    月亮之輝光,束束灑灑,直射向大地,隻聚於那顆心。那顆會呼吸的“心”,正貪婪的吸收著月之精華。


    “心上散射出的餘輝,落在鼇擘三人身上,三人頓如酩酊醉酒,不省人事,龜息而眠。


    子時三刻,光華鼎盛,明月如金盆枯赤,而光彩不朗。


    醜時,月華漸散,月光依舊。但是,大地上的那顆“心”,其光芒漸盛,大有取月而代之,照亮乾坤的趨勢。與此同時,地上的人族、妖族、蠻族三大不同種族、四個生靈,他們的身上正蘇醒著天地偉力。


    洪荒溪流,綿綿悠長。摩訶無量,力動乾坤。


    靈獸籠、小背簍亦被光芒灌注,閃閃發光。少頃,靈獸籠自動打開,一顆灰色猴頭小心探出,觀望著外麵的世界。


    “哄”


    小灰猴被彈出靈獸籠,身後跟出一頭小紅豬,亦謹慎的觀望。魚貫走出另外八隻小妖獸,很默契的遠離主人,即是遠離那顆會呼吸的“心”。


    它們懼怕的是那股力量。


    獨孤鶴軒已被“心”之光芒吞沒,整個人與“心”融為一體。


    “心”即是人,人即是“心”。


    天地靈氣,五行靈力,湧起於四方,匯聚於一“心”。


    “心”,泥沙俱下,有容乃大。光芒勝似聖光,神似神光,蘊含摩訶之力,遮蔽月光,托起一輪紅日。


    紅日噬月,天地肅殺。風暴卷雲,狂雷破天。龍蛇爭紛,驚濤駭浪。


    火紅的光芒染紅了半邊天,猶如給血雲增添輝彩。血雲之景,波瀾飛鴻,雄宏壯闊。仿佛天上懸垂的織錦畫卷,精采絢爛,不可方物。


    紅日下,一柄黑色巨劍橫亙。劍身上,閃電此起彼伏,有黑色,有紅色,最耀眼的卻是紫色。閃電交織,色彩斑斕,五彩繽紛。帶走糟粕,鍛造精華。


    黑劍下,那顆“心”緩緩立起,邊角上漸漸出現青、赤、黃、白、黑五個小點,相距均勻,逐漸擴散變大,逐漸發亮成形。少頃,儼然成了五顆點綴在“心”上的小星星,每顆小星星發出明亮的純色光芒。


    至“心”徹底立起來時,五顆星星齊成。霎時,風雲飄蕩,雷聲滾滾,雪浪洶湧。


    忽然,九天之上落下一道霹靂,正中“心”中間,霹開一道裂縫。仿佛九天神力破繭。


    裂縫迅速開裂,金光閃爍,光彩彌漫,漸漸成了一道人形。須臾,“心”與五顆星星會於人形的天靈百會,如江河倒灌,亦如醍醐灌頂。


    那一刹那,天地間最自然純淨的原始靈力,最純粹的大地元素之力,由虛化實,似雨露甘霖,滋潤破繭之蝶。厚積薄發,雄渾綿密,波濤洶湧,澎湃激蕩。


    月光消失了,紅日暗淡了,黑劍安息了,獨孤鶴軒仿佛重生了。


    “這一次,我們獨孤家贏了!”


    曆經災劫,破繭重生,獨孤鶴軒緩緩睜開天神之眼,苦澀一笑間,有些釋然。手微一揮,巨劍與紅色巨石同時降落,劍落於左手,巨石落於右手。


    巨石上刻滿了彎彎扭扭的“字跡”,看似雜亂,其實隻在重複一句話“小白龍在那兒”。“小白龍”這三個字不成字、畫不成畫的字,就鐫刻在獨孤氏祖宗祠堂的玉碑上。


    獨孤鶴軒隻所以認識,一是其祖父獨孤天峰將祖宗祠堂裏的所有,詳細講於他聽二是長孫家的一位長輩,曾有意無意的提到過屠龍尊者的情形,而在那位尊者的墓碑上,恰好刻著“在那兒”三個字樣。


    為什麽如此巧合呢?因為屠龍尊者的墓碑,正好是殘缺的一塊石頭!


    獨孤鶴軒認識到,自己當下的遭遇,絕非偶然。甚至,龍淵穀從發跡到消失,更是絕非偶然。不論四大家族的先祖,有什麽樣的傳說,有什麽樣的圖騰崇拜,有什麽樣的錯綜糾纏,一定有一個隱形的紐帶串聯著。


    於是,有人想在那條紐帶上繼續下去,而有人想脫離。


    於是,釀成了龍淵穀四大世家家破人亡的人間慘劇。


    可是,四大世家真的就那樣消亡了?如空氣一樣飄散了?


    獨孤鶴軒的答案是:絕不可能!


    此刻,他由猴子與黑龍的大戰聯想到,四大家族是不是有人參透了龍淵穀的秘密,亦有了開辟出新“世界”的法門?或者是其它?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答案。因為沒人能證實龍淵穀內當時死亡的人,不是四大家族的人。那怕是身為龍淵穀的四位少年,亦察覺不了、證明不了。


    但是,此一際遇,足以令獨孤鶴軒自己堅信一個信念:族人一定還活著,正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去找他們。這也是四大家族千方百計留下他的原因與價值所在。


    獨孤鶴軒喚醒鼇擘、小楓葉、奕靂,又朝十個小家夥招招手,一起走到那個血湖旁邊。沉默良久,歎息道:


    “這可能是一泡猴尿!”


    “哇……”


    仇禩狂噴一口鮮血,剛要說話時,又接連噴了幾口,方才停止。身旁的殷斯與湯泗扶著他,眼神中盡是渴求之意:士可殺不可辱!跟他們玩命好了!


    仇禩目光堅毅,微微搖頭,阻止二人。同時,盡量使顫抖的身子平靜下來。


    “醜鬼,老子佩服你是條真漢子。老子奉勸你一句,大亂將至,追隨誰都會有口飯吃。何必在此強撐?”


    說話之人,滿臉橫肉,身材魁梧高大。由左太陽穴到脖頸的一道刀疤,差不多兩寸寬,死肉外翻,活似一張側著的狼口,猙獰恐怖。此人在鴻蒙中頗有名氣,名叫連偉霸,出身於“連橫塢”第五房一脈。


    連偉霸身側站的一人,名叫連偉剛,白白淨淨,身材矮小,虎背熊腰,似是一個四四方方的肉墩。自從其父閉關後,成了連橫塢臨時的代族長。


    連橫塢,已存在一千五百年之久,可一直是介於三流與四流勢力之間。其名聲從來不好。甚至,曾有一段時間,連橫塢成了打家劫舍的代名詞。真正令此方勢力“名動鴻蒙界”的,正是與龍淵穀有了瓜葛糾纏後。


    但是,這是一次由意外的原因導致的一次“意氣式”的“仇殺”!


    然而,龍淵穀隻出了一人而已!


    連氏兄弟借機對星河盟發難,真正目的自然是對付龍淵穀血脈獨孤鶴軒。但鑒於外部的強大壓力,他們很明智的選擇了以“誅殺異族”為口號。


    仇禩當機立斷,挺身而出,想出了以“一對一決鬥”來拖延時間的策略。


    起初,連橫塢有所忌憚,欣然接受。元始劍宗的長老們就在旁邊,獨孤鶴軒最不濟,可也是一位親傳弟子,真要觸及宗門臉麵的時候,誰能保證元始劍宗不出手?再者,短時間內尚無獨孤鶴軒的消息,即意味著生還的概率很大。想想被獨孤鶴軒暗算的人物,連橫塢的這點人馬真不夠看的。


    當時間過了七天後,氣氛突變。連橫塢的人不再客氣,接連重傷殷斯、湯泗、龐巳、刁駟、黃湣、姬融、古甲七人。星河盟的鬥智鬥勇,總算是艱難的捱過了兩天。第十天,隻有主持大局的仇禩一人,尚有一戰之力。


    豈料,隻一回合,便被連偉霸打成重傷。


    連氏兄弟步步緊逼,仇禩寸步不讓,但已經無法阻擋。眼看著,連偉霸要殺開一條血路,直撲向蠻族與妖族。旁觀的人群中走出一人,朗聲道:“且慢!”


    “吾有一言,爾等靜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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