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尊石像寂靜無聲,如花美顏永恒凝固,帝母雕像麵帶淡淡哀傷,向著遠方幽暗凝視。


    虛空之中,有一股無形的意誌鎮壓混沌,似與魔淵更深處的中心無名存在時刻對抗。


    走在這漫無邊際的石像之海中,少年、少女沉默無言,內心有一種震撼不斷激蕩,更有一種悲嗆盤桓不去。


    明明石像多到數也數不清,但看著那些容貌相似卻又不一的帝母們,孤獨、寂寥,油然而生。


    雖萬千矗立,但於“她”而言,獨影孤鴻。


    塗山帝母,每一代隻一人,每一人都將在相應時間,來到混沌之淵,邁步此處,佇立於此,道化成為一尊石像,與曆代無數前輩一樣,為鎮壓淵底恐怖存在而奉獻微弱力量。


    她們無怨麽?她們無悔麽?她們為何甘願舍身?是為了族人,又或為了大義,還是為了玄黃眾生?


    少年實在理解不了,這是何等情操?


    他隻知道,這裏麵的那些帝母中,年齡不一,有大有小,俱都無言而立,凝望幽暗。


    隨著在石像海之中前行,越來越多的帝母像從身邊掠過。


    林幽可以看地出來,這些都是“塗山帝母”自願道化之後所化成的。


    每一尊帝母都穿著繁複華麗的盛裝,看地出來,在入淵之時,她們必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林幽可以想象,那是一場盛大的儀式,每一代帝母被無數人簇擁著,乘著神舟,來到淵底,帶著大無畏精神,義無返顧,走入淵暗。


    她們之中,年齡最大的,也不過三十出頭,雍容華貴,溫柔大氣,有一種母儀天下之態。


    一眼望去,麵上雖帶哀色,但更有一種激昴奮進,給人無比信念。


    但讓少年、少女倍感心驚的是石像群中,更有一些未成年,十歲大小的稚齡帝母,滿麵天真,凝望幽暗,似暢想不曾經曆過的美好。


    鉛灰色眸子,明明無神,卻自蘊一種希望之光。


    明明身處黑暗,卻滿目光明。


    明明幼小,卻早已承負一切。


    一種欣欣向生的力量太過震撼,令少年、少女心髒奮力跳動,“砰砰”之聲,直如擂鼓,渾身汗如泉湧,神魂都似燃燒。


    “為什麽?連這麽小的女孩,也要來此,也能來此?”


    步輕塵路過一尊隻她腰際高的石像,看著那張稚嫩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滿是願景,目光堅毅不屈,她實在難以想象,一個都不能稱之為少女的稚童,是如何義無返顧的來到這裏,甘心成為這漫無邊際的石像之中的一員,枯守混沌,鎮壓淵暗?


    少女甚至在心中生出邪惡猜測,猜測是不是這些帝母從小就被那塗山氏洗腦,以致於她們早已經如同傀儡,受人擺布?


    但是,看著那張小臉上充滿願景,堅毅不屈,側擺的小手緊緊捏著,那種大無畏精神如火焰般燃過少女心中,一下將她一切胡思亂想,通通燒去。


    猜測這些帝母被人洗腦,受人擺布,或有可能,但少年、少女實在不願相信。


    因為這對於這些奮不顧身投入此地的帝母們,太過褻瀆,是對她們無畏精神的侮辱。


    少年、少女寧願相信帝母們的偉大,願為玄黃,願為眾生,甘願付出。


    後麵有金光亮起,不停向兩人追來。


    林幽拉起停步的少女,繼續向著石像海深處逃去。


    不斷有石像從他們兩邊掠過,一位位形象不一的帝母,似指引他們生路。


    塗山氏帝母,天狐直裔,上古之時,為禹皇妻。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們也是人族帝母。


    少年、少女對她們充滿敬意,穿梭石像之間,小心翼翼,絲毫不敢有半點觸及。


    行地久了,少年漸漸也發現這些石像之間的不同。


    仔細觀察,有一些帝母像盛袍之下,拖著一條條尾巴,耳朵尖尖,帶著非人特征。


    “這些是上古塗山氏血脈還未與人族相融之時的帝母們麽?”


    “不一定,也許是其他天狐呢?”


    “你是說青丘一脈跟令狐一脈?倒也有可能,萬代以來,塗山氏絕不可能安然無恙,不然不可能讓那些稚齡帝母來此!”


    “曆史上,若然發生斷代這樣的現象,作為同屬天狐的另兩支,很可能會收到塗山氏的求助!”


    “這裏或許就有另外兩支天狐族人,代替成為帝母,來此鎮守!”


    ……


    林幽、步輕塵兩人話語間,看著滄桑石像,心頭一種沉重更加強烈了。


    天狐一族,曆來為九洲各道派、佛門供奉的守護神獸。


    哪怕民間屢屢傳出有妖狐害人的事件,任百姓如何詆毀。


    但不管是曆朝曆代,還是各門各派,從來沒有將天狐打入妖魔,而是一直奉以神獸之名,每每恭敬有加。


    以前,林幽跟那些無知的修士一樣,對此還有不解。


    但現在,看到這密密麻麻石像,忽然覺得一切都似乎說得通了。


    天狐一脈,掌淨滅之力,於淵塔之中,鎮壓混沌淵,為眾生付出的太多太多。


    道祖在上,沒有哪一朝、哪一代,有資格將它們的功績抹消。


    是人都需要感恩。


    也因此,曆朝曆代,天狐為守護神獸,供奉星壇之上。


    少年心中越發震撼,但隨之而來,一股大恐怖卻凶猛而至,扼住心神。


    萬代帝母,不斷來此,道化石像,鎮壓淵暗。


    既然如此,被她們如此防備、鎮壓的存在又該是何等可怖?


    如今,林幽、步輕塵兩人為了躲避追殺,不斷向著深處前進,又是否會遇上那大恐怖?


    如然遇上,他們還能有命在?


    心中一個個思緒不停閃過,少年幾次有心回頭,與那紅袍大金剛哈爾慈拚死一戰。


    但身邊少女卻牢牢拉著他,不斷向深處而去。


    步輕塵沒有解釋什麽?隻一個勁的拉著呆子急逃。


    在她懷中,臨來淵塔之時,師傅給予的那個香囊震動地越發厲害了。


    隱隱的,少女覺得,這有可能是他們倆的轉機,因此拉著少年,直向淵暗而去。


    後方哈爾慈,冷笑森森,遠遠看著少男、少女,帶著三個師弟,不緊不慢,尾隨追擊。


    倒非是他不想一下衝上去施展神力,當場鎮殺那可惡的小子。


    而是身處帝母石像海之中,一種無形力量鎮壓虛空,時刻提醒著他,休要在此放肆,不然必生大禍。


    他對自己的靈覺向來自信,因而不敢輕舉妄動。


    雙方一前一後追逃,不停穿過帝母石像群。


    越是向深處,四麵帝母石像越發顯地滄桑古樸,石像上的服飾漸漸不複盛裝,而是出現獸皮、草裙。


    那是上古之時,文明初起,蠻荒風貌,雖簡樸到衣不蔽體,但身姿卻更加矯健,意誌更加堅定。


    一路行來,林幽等人看著那些不同裝扮的石像,如經百代,遍觀滄桑,有一種深刻的沉重感,滿是震撼與敬佩。


    漸漸的,前方石像變少。


    遠方混沌之中,忽有明光輝耀,照亮幽暗,一種太虛原初的本源氣息彌天漫地,撲麵而來。


    撲嗵,撲嗵……


    宛如心跳一樣的沉悶響起,帶起一種無形波動,拂蕩混沌。


    本能一般的,林幽隻覺自己的心跳跟著那沉悶的響聲跳動起來。


    可怕震蕩震地他氣血翻湧,渾身汗流如雨,整個人神能湧動,似要爆炸一般。


    猛地停下腳步,少年催動心府晶血,強力壓下不受控製的心跳,“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出。


    他來不及察看自己傷勢,轉頭望向身邊少女,便見步大魔女小臉漲紅,七竅都開始流出血跡,雙眼暴凸,簡直快要瞪爆。


    林幽駭然,心府“生命之心”分出一道澎湃生機,混合神能,衝入其體,猛地將她心髒用力一震。


    噗!


    步輕塵一口鮮血吐出,整個人一下委頓,雙腳癱軟。


    少年忙不迭上前一步,將她扶住,“你沒事吧!”


    “我沒事!”


    步輕塵搖頭,催動體內生機,流轉全身,恢複傷勢,用力站起,“隻不過……”


    她扭頭向後,看著幾道金光追至,一下將他們包圍,臉色難看。


    “沒事就好!”


    林幽心下一舒,猛地抬頭,直視追兵,爆喝道:“你們幾個喇嘛,陰魂不散了是吧!”


    “小子,殺我師弟,阻我須彌山行事,你罪該萬死!”


    哈爾慈話音隆隆,冷漠無情,帶著三個師弟步步進逼,渾身衝湧起可怕的琉璃金焰,燒地虛空坍塌。


    “死吧!”


    他高舉一手,轟然打出一隻金剛巨掌,似小山般橫碾向前,要將兩人當場鎮殺。


    可怕的金剛掌印帶起漫空火焰,琉璃明淨,卻燒地混沌坍塌。


    林幽一把推開步輕塵,通聯影子空間血月神能,爆發模擬三道的偉力,猛地提刀斬天,轟在金剛掌印之上。


    刀掌相擊,轟鳴震蕩,四麵虛空,混沌氣翻滾,刮起可怕風暴,蕩破十方。


    金剛巨掌萬山之重,太過可怕。


    林幽小淵魔刀衝湧魔氣、怨鬼,被掌印帶起的琉璃淨火虛虛一燒,便即消失地無影無蹤。


    掌印直直轟落,一掌拍地小淵刀光破碎,轟然擊在少年胸口,直將他擊地骨碎血噴,橫滾前方。


    “呆子!”


    步輕塵驚呼,就要上前救援,卻有三個紅袍喇嘛聯手圍來,暴喝殺至。


    “魔女,受死!”


    須彌山的弟子毫無佛心,冷漠無比,出手招招攻殺,式式斬人,打地步輕塵不得不全力防護,抽不出手來救援少年。


    “我沒事!”


    沉喝聲起,橫滾的少年一個翻身,猛地爆開陰影,鬼影重重,萬千林幽刀光齊出,反殺緊追上來的紅袍大喇嘛。


    “咦?竟然無恙?”


    少年中氣十足的樣子看地哈爾慈驚異,他掃眼四麵百千刀光,無數鬼影,冷笑,“雕蟲小技,看我破你!”


    “無量佛光,普照十方,破!”


    億萬道金色佛光刹那照亮此處,一下子就將百千鬼影掃滅地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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