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鶴毓地界,山高水長,人傑地靈。


    駐紮在鶴毓的仙門小戶數不勝數,更是有鳳家、錢家兩大仙門世家在此坐鎮。


    姬埕霖帶著一行人風塵仆仆趕來鶴毓時,別處冬雪都已積壓幾尺,鶴毓卻仍然如同盛春。


    “先找客棧換裝。”縱是姬埕霖再儒雅的人也難以在冬裝之中麵不改色,一張沉穩的臉憋得通紅,鬢角汗珠點點。


    眾人尋了客棧,停頓調息。


    無人注意之時,幾個小的湊到一處。


    龐曄看向錢鐸,麵上難掩擔憂:“覺斯,錢世伯……沒關係吧?”


    “無礙。”錢鐸嘴上說著無礙,眸子裏的憔悴比他父親好不到哪裏去。


    盡管他父親堅信鳳家絕對與此事無關,但是陸家一案,經香山姬家、月華龐家、雲棲尤家、武陵朱家以及——他們鶴毓錢家,五家日夜探訪查證,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蓬萊鳳家。


    他父親與鳳家現任家主鳳如自小一起長大,關係甚篤。加上兩家都在鶴毓地界,平時往來私交甚密,連帶著他與鳳家獨子鳳天馭的關係也十分要好。可現在,他們父子卻都加入了姬埕霖舉旗的“伐鳳之征”。


    本來,他們是極力勸阻的。龐炎他們也以為,都是世家,何況也許隻是一人所為,禍不及整個兒家族。


    可是姬埕霖在陸家藏書密室找到一塊藏寶圖殘頁,認準了鳳家是為了藏寶圖謀害了陸家滿門,於這天下居心不軌。


    鳳家算是仙門之首,鳳家主走出門,人人都得稱上一聲“聖德仙督”,有尊號,有別稱,這等風光,與民間皇帝都幾乎是一個待遇。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也隻是麵上的事情,裏子裏其實與其他仙家並沒什麽兩樣。可這事兒一出,仙門中人便開始紛紛揣測,鳳家是否有了獨霸天下的心思;各大世家也各有各的考量,但是多是認為不及那般嚴重,叫鳳家交出寶物便好。


    姬埕霖卻是從中入手,號召仙門齊力討伐,在仙門小族中竟是一呼百應,於是其他世家也不得不被趕鴨子上架,加入了討伐的隊伍。


    “覺斯,不必如此煩憂,我父親也說,這興許隻是個誤會,等到時見到鳳家主,問上一問便可知。”朱恒在一旁出言安慰,可是這言語實在蒼白。


    姬埕霖已經將收到錢家主信件前去陸家一同查探的鳳天馭收監一般押送到鶴毓,明顯是鐵了心的。


    倪修在一旁冷笑:“做什麽白日夢呢?這分明就是權勢之爭。問?怎麽問?鳳天馭說過多少遍了,鳳家與此事絕無幹係,有半點用嗎?有人聽嗎?”


    尤閔也道:“這一路上,姬埕霖審問了鳳天馭無數次。雖說是審問,可是把所有對鳳家不利的證據一一擺上,倒像是逼問。鳳天馭說什麽都沒用,所有人,都隻想從鳳家嘴裏聽到承認罪行的話語。”未用刑,卻在洗腦。


    “說什麽鳳家獨大?姬家現在才算獨大吧?”倪修忿忿。


    仙門之中,半數以上的世族子弟都在姬家受過教化。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姬埕霖一呼百應有不少原因也是於此。加上他出口成章的本事,洋洋灑灑列舉鳳家“罪行”數千條,直接將鳳家推至風口浪尖。


    “阿修!慎言!”龐曄嚴厲地製止了倪修的話。


    “看吧,都得慎言了,誰獨大一目了然。”倪修吐了吐舌頭,陰陽怪氣道。卻也沒有再說什麽。


    眼下,所有人都跟失心瘋一樣,誰敢說鳳家好或是姬家不好,誰就是與天下為敵,與整個兒仙門為敵。錢家就因為錢家主一句說情的話,差點沒被姬埕霖一張巧嘴冠上“助紂為虐”的罪名。


    這種時候確實該慎言。


    “明日……”明日很快便要來臨,也不知命運給鳳家作了如何的安排……


    錢鐸默默看著窗外。窗外的鶴毓,仍然是他熟悉的模樣,接近年關,鳳家之事還未傳來鶴毓,平頭百姓們還在樂嗬嗬忙年。火紅的絨花,開得正旺,月華直下,傾瀉其上,照出一片紅豔祥和的喜慶,寧靜美好之中,還摻雜了些接近年關的熱鬧。


    隻是這寧靜之下,不知道藏著怎樣的風雨欲來……


    翌日,鳳家與仙島上的與仙台中人滿為患。


    “姬埕霖!你莫要欺人太甚!我鳳家,行得正,坐得端,未做過的事情,就是沒有做過!就算打死我,我都不會認!”鳳如站在高台之上,看著底下這一群烏泱泱的“正義之士”,幾欲氣到暈厥。


    這與仙台本是他家的祭台,按規矩,家族中的旁係子弟都是不能踏足的,可現今,卻叫這些外人一路打到這裏,堂而皇之踐踏於上,囂張至極!


    他實乃家族的罪人,都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了。


    “哼!鳳賊!你還說你沒有稱霸天下的心思!今日我們登門,你鳳家門前防守嚴密,如同軍隊!這還叫沒有稱霸的心思?”姬埕霖大手一揮,絲毫不讓,站在一眾討伐之人中間,宛如統率三軍的主帥,氣勢十足。


    鳳如氣結:“那是……那是……你們連話都不叫我說,一路來勢洶洶,我調撥我家門生守門又何錯之有?若我鳳家真有訓練軍隊之意,又怎會叫你們一路打到這裏?”


    姬埕霖冷笑:“怕隻是措手不及耳!”


    姬埕霖身邊隨侍的門生也道:“陸家非尋常小族,滿門上下,無一人生還,除了你鳳家還能有誰?”


    “怎麽就是我鳳家?不能是你們嗎?”


    “嗬!我們都收到陸家主傳出的消息,獨你鳳家沒有收到,你怎麽講?恰逢陸家遭難,你鳳家主閉關,你怎麽講?你鳳家配劍,劍梢三寸處,有一月牙形凸出標誌,我們拿了鳳大公子的配劍試過,與陸家人身上的傷口一模一樣,你又怎麽講?最後,我們在陸家密室之中發現鳳家主你隨身佩戴的玉佩,你還想怎麽講?”


    姬揚拋出的一連串的問題,直接將鳳如砸得腦袋發蒙,昏昏然,就要倒下。


    他收到錢建白的傳信,姬埕霖並未給錢建白臉,查探到證據之時秘而不宣,並未對錢家透露半分,是以錢建白給鳳如遞消息時也並不知其所謂的“鐵證”究竟都有些什麽。


    鳳枝毅上前扶了一把腳下飄忽的鳳如,據理力爭道:“若真是有心栽贓,打上幾把帶有鳳家標誌的靈劍也不是難事。趁著我家家主閉關之時屠殺陸家,把控好時機也不是難事。至於玉佩,我家家主玉佩丟失已久,想來是賊人所盜,用以行嫁禍之事,這有何疑?”


    “我記得,這玉佩象征著鳳家家主身份吧?祖傳的靈玉,說被盜就被盜,你騙誰呢?”姬揚從懷中掏出一枚靈光四溢的上好白玉,衝高台之上抖了抖,言語中盡是不信與嘲諷,“以鳳家主的本事,一般人難以近身,要盜得玉佩得有多難?怕是倉皇間被陸家打落的吧?”


    鳳如一方還待言語,姬埕霖迤迤然向前逼近一步,高聲笑道:“不止如此,還有一物。陸家人屍體上都有野獸撕咬的痕跡,你猜是何野獸?”


    鳳如猛一抬頭,驚愕異常,似是猜到幾分。


    “是靈狐。”姬埕霖就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吐出了他心中所想。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鳳如登時脫了力,坐於上首,訥訥自語,麵如死灰。


    恰逢他閉關,耳目閉塞之時發生陸家一事,貼身的玉佩又突然丟失……他本還沒有頭緒,現在聽聞與靈狐有關,頓時心裏如明鏡一般透亮。


    不過是仗時陣前的叫罵,雙方究竟罵了什麽,罵到了何種地步,倪修一點兒也不關心。她隻呆呆盯著最前方的一抹亮白身影,猶自出神。


    說什麽仙風道骨清修人?這場戰事,叫她將這世間醜態一眼看盡,隻是,作為牽頭而來的姬家一份子,她還是最在意他的態度。雖然,他在姬家主不了事,但是,他是否也如她一般厭倦這一切?


    長風卷著濕鹹的水霧而來,拂起他墨色烏亮的秀發,擺搖不定。似是感受到她的視線,姬無雙筆直瘦削的身子微微側開,向她回望而來。一貫清冷的目光中,多了絲叫她不明的波動。


    與仙島上煙波縹緲,常年如蒙薄紗,加之靈氣有餘,宛若蓬瀛仙境。


    可此時,一支支箭矢將這純淨的白幕劃開,撕破了這一片寧靜。火紅的絨花飄飛在人群之中,與飛濺的血液融為一色,豔紅點點。


    本來鳳如似是已經認局,可不知是鳳家哪個門生,自高台之上放出一串冷箭,直奔幾位家主麵門而去。


    姬埕霖風袍寬袖一卷將箭打開,但是另外幾位小族家主就沒那麽幸運了,猝不及防之下,三五人喪命當場。


    “阿修!掩住口鼻退遠些。”龐炎拉住倪修的胳膊低聲囑咐。


    “師父放心。”倪修依言退後,尋了後方一處清淨緊張地望著場內自家人。


    她也知道,若非姬埕霖看得緊,師父他們逼不得已,不想落人口舌,是絕對不會叫她跟著上戰場的。


    戰場多血腥,她心性時有不穩,有暴露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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