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修把人往榻上一摔,邪魅一笑:“我最後再確認一次,你當真鐵了心要告發我?”


    姬無雙被摔得眼冒金星,剛要動作,又被倪修搶先一步壓製住,氣得幾欲吐血,隻撇過臉去一言不發。


    “好好好!”倪修被他逼得沒有辦法,氣得連連叫好,“反正我是不會跟你去的。你有本事就叫人來抓!”


    說完,一陣風似的衝向他浴房,舉起一旁儲水的黑陶大缸,將裏麵的水盡數倒入浴桶之中,“普通”一聲跳了進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不要臉了,她隻要拖到明日龐曄幾人酒醒就好了。不然拖累了他們受罰,她哪裏還有臉再找他們喝酒?


    姬無雙不知倪修計謀,剛失了禁錮就向她追去,追到屏風前邊,正納悶她為何往他浴房逃,就見眼前一片黑幕罩頭而來,以為又是整他的東西,他一個側身閃過,抓起掛在牆上的靈劍,“唰”地一聲就將那黑幕劈成了兩半。砍完才發現那是倪修的外袍,心中頓時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就聽倪修嗲聲嗲氣地道:“公子真壞!把奴家的衣裳都給弄壞了!”


    姬無雙氣的整張臉都白了,差點沒兩眼一翻直接暈死,見他已故的娘親去。


    倪修隔著屏風聽他哼哧哼哧喘著粗氣,知曉他定是被氣得不輕。想象著他此刻情形,心中的笑意直掀天靈蓋,一點兒也壓抑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坐在浴桶內,拍得水花直濺。半晌,笑過了癮,才又尖聲尖氣地開口:“奴家可是在沐浴,公子是要自己來捉,還是找人來綁?”


    姬無雙一言不發,指節捏得嘎嘎作響。


    倪修又道:“呀!畢竟男女有別,公子定是不能進來的了。不若還是請女修來綁吧?就是不知——這三更半夜的,奴在在此沐浴,別人會不會多想,到時汙了公子的名聲可就不好了。奴家這裏倒沒什麽,公子可就不同了,畢竟是有婚約的人……哈哈哈哈哈。”


    這次姬無雙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唔?公子?你還在嗎?”倪修拔高了音量,“該不會走了吧?不告而別,奴家可是會傷心的。”


    還是沒有人應。


    不會真走了吧!倪修坐直了身子,往屏風那邊看去,青墨色的修竹上頭,一襲淡淡的剪影,一動不動。她兩手扒著浴桶,下巴擱在手背上,幾乎看得癡迷了去。


    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是她見過的人當中頂頂好看的,要說哪裏好看她也說不上,但心裏知道就是好看!哪怕現在隔著屏風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她都覺得那是她見過最好看的身影。


    “你。睡著了?”倪修突然也安靜下來,叫人有些無所適從。姬無雙不清楚她在作甚,猶豫半晌,試探地問了一句,打斷了她的沉醉。


    倪修如夢初醒,收回目光專心同他談判:“姬兄,今日叫你抓到,是我時運不濟。但是你抓到我卻不能把我帶去領罰,也是你技不如人。不若這樣,你我各退一步:你不要找其他人麻煩,我呢,明天一早主動請罰。”


    姬無雙沉吟片刻,道:“不必請罰。”他方才本來是想把他們一鍋端了,叫那幾人以後再也不敢同她一道喝酒。回來之後又被她氣得差點就地飛升,現在平靜下來反倒好了。


    “呃?”倪修不淡定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說罷,你在圖謀什麽?我可先說好啊,我雖然看上去隨便了點,但我可是好人家的閨女,你若是要我跟你嚐試上次那個話本子裏頭的事情,我可不幹……”


    “閉嘴!”姬無雙低聲吼她,一想到那話本子的事情隱隱又要發怒。


    她還真是正經不過三秒,總有辦法把人氣得跳腳。


    “你在床邊幫我扇風一夜,我便不去告發。”


    倪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倏地一下從浴桶中跳出來,帶起一片水花,濺得浴房內狼藉不堪。誰都不知道,看上去總沒個正形的她其實有輕微潔癖,但這又不是自己的宿房,她也不管,隻快速繞過屏風,急切地去看姬無雙的表情。


    “扇風?姬兄,你怕熱?”


    已至深秋,更寒露重,她雖不知冷暖,但龐曄等人常與她抱怨這香山夜晚太過森寒,睡覺總會被凍醒。她這些天便以此來整姬無雙:宿院規定亥時熄燈,她便亥正準時到達姬單的房頂,確認他熟睡之後就悄悄潛到他的榻邊。頭兩天在他臉上畫烏龜王八,後兩天在他臉上塗胭脂抹粉將他比作熟睡的大姑娘,好一番巧打扮。再往後頭,這些花樣都玩膩歪了,就夜夜在他身旁吹冷風,順便欣賞他時而安穩,時而蹙眉的睡顏,一看就是一整夜,看得她心滿意足。再在早晨裝作剛來的樣子囂張地將他喚醒,以防他洗漱困難,再遲到受罰。


    這些都是在他熟睡時進行的,他應當不知。但是現在他卻主動要求她給他扇風,倒叫她心裏忍不住打起鼓來。


    她滿麵狐疑,繞著姬無雙打圈,瞧了半晌都未瞧出端倪,他還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不禁有些不滿:“這世上怎會有你這般恐怖的人?心裏想什麽叫旁人一點都看不出來。若是哪日被你盯上,怎麽死的恐怕都不知。”她也就是無意想到,隨口一說,哪想日後事真要她說中了,姬家十幾口人,到死都不知死於誰手。當然,這是後話。


    此刻她麵前的姬單心裏巨浪滔天,麵上卻未顯神色。一想到自己連日反常,不布結界,不設陷阱,裝作酣睡任倪修為所欲為,現在還差點讓倪修看破,不禁心中懊惱。


    倪修還在自顧自地嘀咕:“這個天還嫌熱,想不到你麵上冷,火氣倒挺旺……”


    “閉嘴!”姬無雙微微有些尷尬,偏頭掃了一眼倪修身後的一串水腳印,喉結微動,冷聲道:“收拾好浴房,過來扇風,此事便作罷。”說完,旋即打開衣櫃取了一件白色外袍扔給倪修:“穿上!”倪修被他那千年不變的冰塊臉分去了注意力,若是她瞧得再仔細些,不難發現,某人此刻耳根已經紅了大半。


    “沒有黑色的嗎?”接過外袍,明知故問地嘀咕了一句。方才他打開衣櫃,她瞧見了裏邊清一色的白,連樣式都是清一色,難怪總覺得他每天隻穿同一件衣裳。


    說歸說,還是麻溜地收拾好殘局,喜滋滋地去給姬單扇風,照往常一樣看了一夜賞心悅目的睡顏,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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