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轉動著黑溜溜的眼珠,還未開口就被祁鳶揪住了領子,“別耍花樣。”


    陳彬雙手舉過頭頂,哭喪著臉道:“小姐姐饒命,之前的事都是山神爺爺教我的,是他不讓外人進山的。”


    展言也道:“阿鳶,你是不是太過敏感了?”


    祁鳶冷哼:“胡說,神靈不許與凡人私麵,你怎會知道山神之意?”


    她這麽嚴厲一問,把陳彬的眼淚激了出來,少年撇撇嘴唇,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砸在她手上,“如果不是村子裏出了事,山神爺爺怎麽會頂著天譴出來見我。”


    秦攸洺倚在石頭上,揣著手道:“既然是村子出事,你怎麽裝死人裝到這兒來了?”


    祁鳶鬆了手,這孩子的確說村子裏有東西,隻是他也的確是個鬼機靈,不知可信不可信。她看了一眼秦攸洺,他的眼睛正在陳彬身上,察覺到有人看他,轉過頭來,衝著祁鳶輕輕一笑。


    祁鳶別過頭去,對陳彬道:“最好如此。”


    陳彬打了個哆嗦,往展言身後躲了躲。


    展言輕輕拍了拍抓住他胳膊的手,輕聲道:“你不用害怕,哥哥姐姐會幫你的,帶我們去村子吧。”


    陳彬看了一眼秦攸洺,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山神村在大山深處,中途不乏怪石嶙峋,山路崎嶇。祁鳶看著這被燒得光禿禿的大山,看著這滿地的草木灰,不禁覺得無比心痛。


    陳彬帶他們走得很快,可憐秦攸洺凡人之軀,翻過一座山頭時已經臉色發白,氣喘籲籲,許是實在太累,竟然一聲不吭。眼見他一副要倒下的樣子,展言交給他一隻胳膊,承受了他身體的大部分重量。


    祁鳶見了,也上前去扶住他另一隻手。“別逞強。”


    秦攸洺笑道:“我年輕時也像這個小崽子一樣的,跑起來誰也抓不住我,如今上了年紀,到底是不行了。”


    祁鳶心中有愧,忍不住道:“休要胡說。”


    秦攸洺又笑了笑,眼睛環顧四周,歎了一口氣:“你們說一座山如果沒有了山神,還能活嗎?”


    “大抵是能吧。”祁鳶道。


    展言道:“我倒是知道一座山,幾百年前山神隕落,墜入輪回,這座山沉寂幾年,聽聞最近又煥發了生機。”


    祁鳶道“山神由山而生,山因山神而盛。”


    秦攸洺道:“那看來歲月長久,那座山孕育出了新的山神。這座山被破壞成這樣,也不知道多少年才會再生新機。”


    三位就你一言我一語,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祁鳶與展言暗暗發力,讓四人的腳程快了平時三倍。不知不覺太陽高照,竟然又翻過了一座山頭。


    遙遙望去,一座小山村就在山穀之間,四麵環山,就像是被一位母親擁入懷中的嬰兒。


    可惜母親已死,嬰兒也失去了庇護。


    陳彬環顧四周,撓了撓頭:“咦?怎麽這麽快。”


    又再三確定之後,少年帶著滿臉疑問道:“前麵就是了。”


    跨過已經幹枯的河床,小山村也越來越清晰。


    秦攸洺捏了捏祁鳶的手:“小鳶,你看好奇怪啊。一路走來整座山已經滿目瘡痍,怎麽這座小村莊保存的這麽好,連村裏的花草樹木都沒有損害。”


    展言低頭看,他現在一隻腳下是鬆軟的草木灰,另一隻腳下是油綠的青草地,道:“村莊與外麵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看來是有人用了避火罩……竟然請來了避火罩。”


    祁鳶道:“還有結界。”


    走到村口,秦攸洺伸手在空中試了一下,果然有一股力量將他推了出來。


    要回頭問,突然聽到身後“哎呀”一聲,秦攸洺感覺後背被推了一下,剛才拒他之外的結界突然張開了一個口將他“吞”了進去。


    祁鳶眼疾手快,伸手去拉,竟然被一起拽了進去。


    再想出去,被結界逼得後退三步。


    怒目而視,隻見少年一副害怕的樣子連連後退,“對不起,對不起……”說完轉頭就跑,速度竟然比來時還要快。


    秦攸洺喝道:“展言去追!”


    “可是殿下……”


    “不用管我,快去。”


    展言看了看他二人,最終還是應道:“是。”


    “咳咳……”展言剛走,秦攸洺就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


    祁鳶扶住他,“你怎麽樣?”


    地上的人已經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擺了擺手,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看著遠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藏著與平時不同的神情。


    是祁鳶看不懂的神情。


    “還能走嗎?”祁鳶輕聲問。


    “沒事,”秦攸洺站起來,還是晃了晃身子,再看祁鳶時眼中又是滿滿的溫柔了,“大概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祁鳶應了一聲,扶著他往村子裏走。村口到房屋還有一段距離,越走祁鳶越覺得不對勁,但是此時已經沒有退路可言,趁著秦攸洺不注意,一根七彩的羽毛從後領處飄了出來,跟著他們走了一會兒,飄向了遠處。


    陳彬曾說村子中有許多走屍,所以從進來時祁鳶就做好了時刻戰鬥的準備。如今走到這裏,不僅走屍沒看見一個,連一絲屍氣都沒有感覺到。


    甚至不說屍氣,六界中生靈的靈氣也絲毫感受不到。


    走到一戶門前,知道已經沒有活人,祁鳶還是敲了敲門,才將木門推開。


    這是最靠近村口的一家,房屋和園牆都是石頭壘成,推開門是一片不大的菜園,園中各色蔬菜都有,數量不多,卻能看出來這家人生前過得很是舒適。


    保險起見,祁鳶還是從裏麵鎖上了門。


    “啊,小鳶你看。”


    聽到秦攸洺驚呼,祁鳶回頭,看到剛才還沒有一人的菜園子中突然出現了一家三口。男人在菜地中澆水,女人抱著孩子坐在旁邊與他說笑。


    說笑,但是他們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個村子裏就沒有任何聲音。


    一家三口隻出現了一會兒,就又突然消失不見了。


    秦攸洺問:“這是怎麽回事?”


    祁鳶道:“是意念,人如果枉死,會從體內逼出一絲意念,回到他生前最留戀的地方,做他生前最喜歡的事。”


    “你是說,他們是枉死?”秦攸洺邊走邊道,“也對,一整座村子都沒了,不是枉死是什麽。”


    進了屋子,屋內收拾整齊,如果不是任何生氣,這就像是這家的主人隻是出去一趟,馬上就會回來。


    陽光穿過窗戶打在床上,將被褥曬得暖洋洋的,秦攸洺倒是不客氣,拍了拍床鋪看見沒有灰塵便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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