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唐曆時近三百年,這長安城就風光了近三百年,不,準確說應該是風光至今。


    長安城的繁華,可不是三兩言就能談個一二的,京兆府下轄十三縣,長安當力壓餘下十二。


    一入城,張少陽就感覺到了撲麵香風,哪個從身邊擦過的女子不是美女?這一方土地果真養人,張少陽看的是心馳神眩,那些個女子扭著纖細腰肢,身段修長,裙袂輕搖,黛眉如畫,當真都是能教人大呼仙顏的可人兒!


    姚三銘也在看,隻是看的比較含蓄!


    美是美,可在姚三銘看來,大抵都長一個樣。


    世上哪一個女子能及得上他心目中那一襲白裙一把劍?


    及不上。


    所以也就養眼而已,這世上浪子千八萬,每一個最終心裏不都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盛世美顏?


    這滿城的女子讓姚三銘提不起興趣,這滿城的武士更不會讓他提起興趣,唯獨讓他能提起興趣的,是這一城的大氣魄。


    長安城作為前唐都城幾百年,當真是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奇妙氣機,這一點,僅僅才建都幾十年的開封府是比不上的,這氣機綿延冗長,小到如細水涓流,大到如大江怒水,簡直將長安養活了。


    那些高大城牆,看似圍了一城,實則不就是圍了一國之大氣運?再或者說不就是圍了整個天下?隻可惜氣運終究不是圍起來就能養順的,不然幾乎萬國來朝的大唐怎麽會一崩就崩的毫無轉機?


    對於所謂皇城氣運,姚三銘不懂,畢竟當了大半輩子武夫,還是江湖暢快些,那些往高處再高的東西,他從來不想涉及,不然就活得太累了。


    江湖人,處在江湖就好。


    三人漸漸入城,張少陽大概是看夠了,總算是從那些婀娜的女人身上把目光收了回來,又落在了跟在身邊的奚婼身上,這一看,原本還耐看的奚婼姑娘,此時怎麽看怎麽都是發育不良。


    好在奚婼的注意力都被滿大街的胭脂水粉和五花八門的有趣玩意兒吸引了,沒看到張少陽的奇怪眼神,許久之後,奚婼姑娘總算是轉過頭來,略帶羨慕的道:“這長安城真好,住在這裏肯定每天都開心的很,至少比一輩子待在那光禿禿的山上要好。”


    張少陽沒好氣的道:“也就你住在山上沒見過世麵,你要是去京城看看,還不得高興的跟個傻子一樣?”


    “你才傻子呢!”奚婼在張少陽腿上踢了一腳,隨後她又看向了一處的胭脂水粉,簡直琳琅滿目,顏色由淺到深有幾十種,尤以粉妝和紅妝最為惹眼,對於女子來說,這可是比任何東西都更有吸引力。


    奚婼看了一會兒,腳下便不由得朝那攤鋪走了過去,隨手抄起一盒粉色胭脂,一股淡淡香氣從盒中飄起,香氣淡雅但卻彌漫持久,一看便是上等好物。


    那胭脂鋪掌櫃的是個中年男人,說是男人,麵上卻是抹了一層鮮紅脂膏,舉止妖嬈比女子還勝幾分,哪裏有半分男人樣子。


    見奚婼對這盒胭脂愛不釋手,那掌櫃的立馬操著一口女腔道:“喲,這位小妹妹,眼光可真是不錯,這盒水粉可是我這兒最好的貨,妹妹若是用了,簡直比那天上七仙女還美十分,這天下男人看到你,那可就都走不動道了。”


    奚婼一臉好奇的看著掌櫃,似乎還在琢磨這位是男是女,隻是良久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隻好拿著手上的胭脂看了又看,隨口便問了一句:“這盒胭脂怎麽賣的?”


    “二十兩!”


    “二十兩,你怎麽不去搶!”張少陽早就感覺這掌櫃不懷好意,再加上那讓人身上起一層疙瘩的聲音,怎麽聽都讓人不舒服,再一聽這掌櫃獅子大開口,明明就是看到奚婼不諳世事,故意抬高價格。


    “喲,這位小哥這是什麽話,我這可都是好貨,可不是那些隨地都有的地攤貨,若是在平時,我至少都要買三十兩銀子,隻不過我看這位小妹妹著實喜歡,就想著吃點虧算了,這隻有女人才懂的東西,你知道些什麽?”


    張少陽沒有理他,顧自看了一眼依舊拿著胭脂舍不得鬆手的奚婼,他有些不快的道:“你要是喜歡,等到了江陵,我送你一筐。”


    不當家不知財米油鹽貴,以往張少陽在家當他的大少爺,從來不愁吃不愁喝,自然不懂這銀子來的如何艱辛,可自打他跟著姚三銘走江湖之後,才真真切切感覺到這些所謂的身外之物,才是真正能走遍天下不愁的依仗!


    二十兩銀子多不多?不多,張少陽以往隨意打賞一個花魁不也是一百兩銀子?


    可秀才背著罵名賣了房子,也不過二十兩銀子而已,銀子還是銀子,一文不輕,可人命有時候比草還輕!


    看見張少陽臉上的表情,奚婼即便不舍,也隻好將胭脂放下,然後三人轉身離開,身後傳來胭脂鋪掌櫃譏諷的聲音:“這麽好的東西,豈是某些窮苦賤民就能用的。”


    一聽這話,張少陽頓時間怒火中燒,他正打算回去將這掌櫃教訓一番,可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和煦的聲音道:“幾位且慢。”


    張少陽三人轉身,隻見一個溫文如玉的錦衣公子站在胭脂鋪前,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三人。


    那本來還滿臉抹著水粉嫵媚至極的胭脂掌櫃,突然間就站的筆直,有些驚慌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那本來還帶了些女腔的聲音,居然就生硬的變成了一個大漢才有的莽聲,還帶了一種難以掩飾的驚懼:“劉…劉公子,您怎麽來了。”


    那被喚做劉公子的美貌男子並未接他的話,而是將剛剛奚婼拿起的胭脂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淡淡的道:“的確是好東西,配這位姑娘簡直是完美。”


    “怎麽,你要幫這位不知道是大叔還是大嬸的家夥出頭是嗎?”張少陽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好整以暇的看著那位劉公子。


    “不要誤會,這位大叔還是大嬸雖然認識我,可我不認識他,我也沒那個心思替他出頭,隻不過我看這位姑娘的確是對這盒胭脂喜歡的很,我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


    隨後他斜瞥了一眼那胭脂掌櫃,戲弄道:“大叔還是大嬸,你再說個價,我替這位姑娘買了就是。”


    “劉公子說笑了,您喜歡拿去就好,哪還需要開價?”那掌櫃擠出一個奇怪笑容,配上臉上抹的比女子還要嫻熟的紅妝,真真是美得讓人心驚膽戰。


    “那可不好,說出去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劉公子隨手掏出一錠碎銀,約莫一兩,然後扔給了那位掌櫃。


    “夠了吧?”


    “夠了夠了!”掌櫃的連連點頭,心裏卻是兀自笑開了花,這水粉再好,也終歸隻是地攤貨而已,與城中那幾百年老字號的胭脂堂裏的東西實在差得遠了,別人都隻賣二三兩銀子,他這玩意兒又哪裏值當一兩銀子?


    未顧及那位還在摸著剛到手還溫熱的銀子的掌櫃,劉公子雙手捧著胭脂,然後緩步走到了奚婼跟前,將胭脂遞給了奚婼。


    舉手投足盡顯大家風氣。


    奚婼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張少陽,又看了看劉公子,見他彬彬有禮的模樣,似乎不伸手接下反而更不體麵。


    眼看著奚婼慢慢接過胭脂,張少陽伸手在兜裏麵摸出一錠銀子,然後扔到了劉公子懷裏。


    “拿別人的東西不好,總怕別人背後揭你的短,既然你這麽喜歡,那便買給你吧!”


    一直有些不安的奚婼姑娘,終於是露出一個笑顏出來,隨後安心的從劉公子手上接過了胭脂盒。


    張少陽這明顯挑釁的動作,那劉公子居然絲毫沒有惱怒,臉上的笑意不變,更是理所應當的將銀子放在手上掂了掂,約莫是覺得和自己扔出去的銀子相差不多,這才收了起來。


    這幾個動作,卻是讓張少陽對這位姓劉的公子有了些許好感,不過僅僅如此,畢竟這天底下沒有故意撞上來的好人。


    “我猜幾位應該是第一次來長安吧。”


    “是又如何?”


    “這位仁兄不要對我懷有敵意,咱們素不相識,我也對你生不出敵意,隻不過家父是這一方父母官,有客人來,自要熱情款待,更不能眼見客人被欺負還置若罔聞,那可就讓人寒心了。”劉公子笑道。


    張少陽愣了愣,再看一眼這位劉公子,倒覺得有些順眼了。


    “敵意算不上,隻不過行走江湖,總要時刻提防,不然被人吃了還得找人挖坑埋骨頭。”


    “哈哈,雖然話糙了點,不過是這麽個理,在下姓劉,單名一個浪字,敢問兄弟尊姓大名。”


    “張少陽。”


    劉浪拱手:“有幸認識幾位,實屬榮幸,若是在長安遇到什麽難事,大可到知州府來找我。”


    張少陽拱手,隨後告辭,未走出半裏地,便露出一臉苦相,當初從家裏帶出來的銀子本就所剩無幾,如今又出去了一兩,這接下來幾千裏路怕是要緊巴著過日子了。


    姚三銘似乎看出了張少陽的窘境,笑道:“叫你小子逞能,那劉姓小子要給讓他給就是了,你起什麽勁。”


    張少陽本就心疼,聽姚三銘這麽一揶揄,更是沒好氣的道:“沒銀子事小,麵子可不能輸,再說了,這一兩銀子用在了買胭脂上,那以後奚姑娘吃胭脂就好了。”


    話音未落,他隻覺一道殺人的目光落在身上,隨後便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


    女人哪,真是可怕!


    可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有一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賀愛品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賀愛品茶並收藏江湖有一劍最新章節